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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迁之路》
作者：夏言冰
备注：在扑朔迷离的身世中，农家子弟林远方如何自如地操控着升迁密码，成为共和国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第一章 回家

规划局的福利一向不错。今年“中秋国庆”双节，林远方除了领到了三百元奖金外，另外还发了五斤广式月饼、十斤豆油和五十斤原阳大米。
周六一早，林远方跟表演杂技一样，两只车把上分别挂着月饼和豆油、后架上驮着五十斤大米，骑着他那辆凤凰牌二八加重型自行车出了单位宿舍，往家里赶去。
林远方是邙南县谷城乡林庄村人，两年前大学毕业后分到邙南县规划局，目前住在单位宿舍，平时在单位食堂吃饭，单位发了什么东西，他总是抽时间送回家里。
出了县城，往北走，大约有三四公里的样子，宽阔平整的水泥路就变成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路。眼下正是收秋时节，路上到处晒的都是玉米，把本来不宽的柏油路挤得剩下了一条羊肠小道。好在路上车不多，林远方就小心翼翼地骑着，二十多里路，一个钟头也就到了。
刚进村口，林远方看到父亲正低头在路边翻晒玉米。“爸。”他把自行车停在父亲身边，翻身下车。林远方家的辈分比较高，很多和他父亲林泉志年龄差不多的村民见了他父亲都要称呼一声泉叔，他母亲自然被人称呼为泉婶。
“回来了？”泉叔抬起头看着林远方，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随即他目光落在林远方自行车上，不由得脸一绷，埋怨道：“整天不知道个节省，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这是单位发的，不用花钱。”林远方知道父亲心疼他，怕他乱花钱，弄得他每次发东西都要向家里解释一番。
“那你自己留着用啊。你上次捎回来东西还没有吃完。”泉叔依旧埋怨道。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单位食堂吃饭，留着这些东西又什么用？”林远方笑着说道，“没吃完不要紧，留着慢慢吃。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坏。”
“恁多东西……”泉叔又往林远方自行车上看了看，用商量的语气跟林远方说道：“要不，把油和大米给远丽送去？她曰子紧巴。”
远丽是林远方的大姐，嫁到了十里外的方庄村。由于姐夫刘成文身体不好，不能干重体力活，整个家庭就靠林远丽一个人撑着，曰子过得比较艰难。泉叔泉婶老两口心疼闺女，时不时贴补一些，林远丽那边才不至于断顿儿。
林远方其实已经准备了一百元钱，准备抽空给大姐送去，听父亲这样说他就点头说道：“也行。我下午就去大姐家，把东西给她送过去。”
“那好么，那好么，就下午去吧。”泉叔脸上有些愧疚，“唉，远方，我这可不是偏心啊，实在是远丽她不容易！”
“爸，你说这是啥话？”林远方嗔怪地说道。
“对，不说了，咱回去！”泉叔咧嘴笑了起来，脸上一道道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他把竹耙靠在旁边的树上，一边用粗糙的大手拍打身上的浮灰，一边说道：“骑了二十多里路，饿坏了吧？回家让你妈给你擀碗面叶吃！”
“好啊！”林远方做出一副嘴馋的模样。他知道，在父亲眼里，母亲擀的面叶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了。用父亲的话说，薄薄的面叶，放点醋、加点辣椒、撒点葱花、再搁几滴香油，真是给个皇燕京不换呢！
父子俩推着自行车往家走，迎面碰到一群村民。
“哟，泉叔，你家远方回来了？”村民和泉叔打着招呼，眼睛却盯着林远自行车上的物品，“瞧这孩子，真孝顺，给你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买的。都是公家发的，不用花钱呢！”泉叔挺直腰板，两眼闪闪发光。
村民们就更加惊叹，眼里满是艳羡，啧啧说道：“都是公家发的啊？乖乖，不得了！泉叔，你好福气，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你以后啥都不用干了，坐在家里享远方的福吧！”
“咱庄户人，不干活哪咋行！”泉叔笑着摇了摇头，瞟了身旁的远方一眼，心中的滋润都写在脸上：远方不但是林庄村第一个大学生，更是林庄村第一个国家干部。林庄村虽然也有人在县城吃公家饭，但是都是工厂的工人，逢年过节发个仨核桃俩枣的，和远方根本没办法比。
林远方不说话，推着自行车只管往前走。自从他到县规划局上班之后，每次他从县城回来，几乎会遇到同样的场面，刚开始他脸皮还有些发烧，次数多了，脸皮也就锻炼出来了，对这些话就当是听不见。而他这个样子，落在村民们眼里，又成了国家干部的矜持……
从村口到家里的路很短，三两分钟就到了。一进院子，泉叔就大声朝上房吆喝：“孩子他娘，远方回来了！”
“啊，远方回来了？”屋里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泉婶喜滋滋地迎了出来，见林远方自行车上的东西，就嗔怪道：“这孩子，回来就回来吧，又带这么多东西！”
林远方笑笑，也不开口，把自行车支在西厢房的屋檐下。泉叔在一旁接口说道：“这些都是远方过节发的东西。我让他下午把大米和油给远丽送过去。”
“老东西，就你会卖好！”泉婶狠狠地瞪了泉叔一眼。泉叔嘿嘿一笑，也不言语。
“大米和油就不往屋里搬了，反正下午还要给大姐送过去。”林远方支好车，伸手把车把上的四盒月饼提下来，对泉叔泉婶说道：“这是单位从天阳市羊城大酒店定的广式月饼，一盒五十块呢，您二老可要尝一尝。”
“这么金贵的东西，我们可舍不得吃，你留着送礼用吧。”泉婶接过四盒月饼，捧着那精致的包装盒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又递给了林远方。
“送礼，给谁送礼啊？”林远方心中好笑，现在这世道，连老妈都知道送礼了。
“给你们单位的大领导啊。”
“秀芹，你呀！”泉叔在旁边咧着嘴笑了起来，“远方发了月饼，他的领导能不发？人家会稀罕这些东西？”
“我不管！”泉婶又狠狠地剜了泉叔一眼，“反正这么主贵的东西，我是舍不得吃！”
“舍不得吃就供着呗。”泉叔摆了摆手，“站院子里干嘛？进屋说话。”
林远方跟着泉叔进了上房，把月饼放在八仙桌上，拉过一张小椅在门口坐下，泉婶从后面跟进来，给林远方倒了一茶缸水递了过去。
林远方接过茶缸猛灌了两口，伸手抹了抹嘴角的水迹，心中说道还是家里的井水好喝，不像县城里的水，一股子漂的味道。
泉婶一直盯着桌上的月饼看，见林远方喝过水，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说道：“远方，跟你商量个事吧？”
“妈，有啥事您说。”林远方端着搪瓷茶缸说道。
泉婶用手指了指八仙桌上的月饼，说道：“这月饼这么主贵，让我和你爸吃了浪费了。要不把它们拿到村口的小卖铺卖掉好不好？”
泉叔正拿着旱烟袋蹲在地上抽烟，听泉婶这么说，就开腔说道：“秀芹，你大白天发什么癫梦？村里都吃的是两三块钱一斤的五仁月饼，这五十块一盒的月饼，他们见都没有见过，谁敢买？谁舍得买？别吓死他们！”
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别管月饼了，远方大早上骑了二十多里路，都饿坏了，你还不快去给孩子弄一碗面叶？”
“啊，瞧我！”泉婶拍了拍大腿，心疼地说道：“远方，你等着啊，妈这就去擀面叶。”说着拿起围裙，匆匆忙忙往灶房去了。
工夫不大，泉婶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叶过来：“远方，来，快点吃。”又转身冲泉叔吼道：“你的放在灶台上，自己去端。”
泉叔嘿嘿一笑，拿着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起身准备往灶房里去，却听见外面有人喊：“林泉志在家不？”
谁呀？”泉叔掀开门帘，只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人，很面生，没有一点印象。
“我是林泉志。”泉叔疑惑地问道：“你是……”
“我姓刘，和你女婿刘成文是本家。”那人说道：“你家远丽托我给你们带个口信。”
“屋里坐。”泉叔把那人往屋里让，“有啥话喝口水再说。”
“对啊，进屋喝口水吧。”林远方和泉婶也来到门口。
“不了，时间很紧，我还要替别人传话。远丽让你们在中午前想办法给她凑四百块钱送过去。”那人摆了摆手，急匆匆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下。”林远方上去拦住了那人，“我姐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嗨！”那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跺了一下脚说道：“还不是那该死的提留！今年村里提留涨得很厉害，很多人都没有交。村里就成立了清欠队，规定没有上交提留的村民必须待在家里，连家门都不能出。还说上午十一点之前必须把提留款交上，否则村里的清欠队就要采取强制征收措施。我正好要进县城办事，路过你们村，远丽就托我给你们带个口信，你们抓紧时间去吧。晚了清欠队恐怕要牵猪牵牛了！”
说完这些话，那个人就不再停留，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第二章 收提留

“杀千刀的！”泉婶面色通红，“什么提留款就要交四百块！咱村今年才收了一百块出头。”
泉叔却不说话，闷头就往屋里走。泉婶在后面喊：“你去干啥？”
“拿存折！”泉叔硬邦邦地说道。
“爸，”林远方一把拉住了泉叔，“我兜里还有点钱，先给大姐送过去吧。”
“你有钱？”泉叔惊讶地说道：“你上个月开资，不是给了家里两百吗？怎么还有？”
“这次过节我们还发了三百块钱奖金。”林远方有点心疼的摸了摸口袋。这钱在兜里没有暖热，就马上要送出去了。
“好小子，还给我打埋伏！”泉叔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钱你留着吧，你一个人在城里，平时免不了有个应酬啥的。家里存折上还有一千块，你去信用社取四百块给远丽送过去吧。”
“没事，我好歹也是国家干部，每月工资也有三百多块，挤一挤就出来了。”林远方说道。
“不行！留着吧。你也是靠工资吃饭，不能总让你贴补家里！”泉婶眼圈红红的，拉着林远方的手执拗地说道：“还是动存折吧。”
“信用社不是还在乡上吗？”林远方知道父母心疼自己，只好说道：“这样吧，先用我的给大姐送过去，回头再取存折上的钱还我，好不好？”
见二老还在犹豫，林远方就指了指手表，说道：“爸、妈，现在都十一点了，人家刚才可是说，上午十一点前不把钱交上去，村里就要牵猪牵牛了。”
“那好，你先去给远丽送钱。”泉叔挥了挥手，“我去乡信用社去取钱。”
林远方心忧大姐，也无心和父母争论什么，他说了声“好”，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
泉叔和泉婶把林远方送到院门外，泉叔有点不放心，对林远方叮嘱道：“到了跟人家村干部好好说，千万不要跟人家闹什么别扭。远丽一家人还要在那边生活。”
“爸，放心，我有分寸。”林远方应了一声，跨上车，往村外骑去，等到了村口的时候，一回头，看到父母还呆呆地站在家门口，往他这边张望着。
从林庄村往方庄村去，虽然只有十来里路，但是一路上都是上坡，等林远方满头大汗地赶到方庄村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还在村口，老远就看到姐姐家门口附近围着一群人，林远方就觉得不妙，脚下用力，猛蹬了几下，赶了过来。
等赶到一看，这群人一边小声议论，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大姐家张望着。再听见院子里一片吵闹，哭喊声、叫骂声、怒斥声，还混合着猪的嚎叫声。
林远方如何忍得住，他在后面喊道：“请让一让！”推着自行车就往里走。
村民们一边让开，一边打量着林远方。有人就小声地说：“这个人是谁？瞧一身打扮，是城里人吧？”另外一个人就说：“你不认识啊？这是刘成文媳妇儿的弟弟，在县城上班呢！”
此时林远丽家已经是一片狼藉，清欠队的成员正凶神恶煞地在抢东西：有人从屋里扛出了粮食、有人从鸡窝里抱住了母鸡，还有几个人把一头猪按在地上，另外一个就拿着麻绳在捆猪蹄，猪拼命地挣扎，发出惊恐的嚎叫……
“张罗建，你个孬孙！坏良心的！不得好死！”刘成文被清欠队员拽着胳膊按在墙上，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冲在院子指挥这次清欠行动的村清欠队副队长、民兵连连长张罗建破口大骂。
“刘成文，你不要给好不要好，你再敢给老子骂一句，信不信老子把你送到派出所里吃公家饭？”张罗建恶狠狠地说道。
上房屋门口，一个清欠队的年轻人正按照张罗建的吩咐，推着刘家唯一的一辆自行车往外走。这辆凤凰牌自行车还是当初林远丽结婚时，泉叔给她置办的嫁妆。
“不要啊！不要！”大姐林远丽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拖着自行车，嘴里哭喊道：“其他东西你们随便拿，这辆洋车是我爸给我的陪嫁，你们就行行好，给我留下吧！”
那推自行车的年轻人就为难地看着张罗建。
“我给你们行好，谁给我行好？”张罗建冷笑一声，冲年轻人吼道：“傻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推走！”
那年轻人挨了骂，就心一横，推着自行车就要走。林远丽哭喊着，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自行车不松手，年轻人一时间还真没办法。
“窝囊废！”张罗建骂了一声，伸手从年轻人手中夺过来车把，然后扭头对坐在地上的林远丽说道：“林远丽，你放手不放手？别以为你是个娘们儿，我就不敢咋你！”
林远丽只是哭着，抱着自行车的胳膊越发用力。
“你这个臭娘们儿，还真不是抬举！别怪我打女人，这可都是你自找的！”张罗建大怒，他把自行车一摔，捋起了袖子，一把将林远丽从地上抓起来，抡圆了胳膊，就要往林远丽脸上扇去。
林远方正好这时候赶到，他大喝一声：“住手！”紧接着伸出大手，一把抓出张罗建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你……”张罗建扭脸准备发脾气，却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身城里人打扮，身上又有一种沉稳的气度，一时摸不清底细，语气就弱了几分，“……你是谁？”
“远方！”几乎在张罗建说话的同时，林远丽也看到了弟弟，心中一酸，眼泪就滚滚而下，“你可要给我们做主！”
“姐，你放心，交给我！”林远方冲林远丽说一声，然后扭头对张罗建厉声说道：“还不放手！”
张罗建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林远丽的手，立刻又觉得自己表现的有点胆怯，于是就挺了挺腰板，用从村长那里学来的词汇说道：“我们是在为村里收提留，我不管你是谁，都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林远方眉峰一挑，沉声道：“收提留？你们这种做法严重违反了党的政策！我警告你，再敢胡来，由你承担一切后果！”
张罗建听林远方开口“政策”，闭口“后果”，心中不由得直敲小鼓。张罗建不是傻子，能在方庄村这样三四千口人的大村混上民兵连长，没有那份眼力怎么能行？他只看林远方的打扮和气度，就猜到林远方可能有些来头，这时候再听林远方说话语气，咋听咋像城里的干部。张罗建一个小民兵连长，在村里横横还行，如果真碰上城里的干部，他怎么敢惹啊？
可是闹出了这么大场面，张罗建的嘴也不好软下来，他硬着头皮说道：“政策什么的我不懂。这是村委会定下来的，你有啥问题去找我们村长说去……”
“你们村长在哪儿？”林远方逼视着张罗建。
“在……在村南头的食堂吃饭。”张罗建心中越发惴惴不安，潜意识中觉得自己给村长惹了个大麻烦。
“好，我这就去找你们村长，问问他是怎么执行省政斧47号文件的！”林远方冷笑着说道。
这时刘成文也挣脱了两个清欠队员的拉扯，走过来示威一般瞪了张罗建一眼，对林远方说道：“远方，我给你领路！”
林远方见刘成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上直冒虚汗，知道身体虚弱的姐夫刚才一定受了不少罪，他恼怒清欠队的野蛮行为，也心疼姐夫的身体，就说道：“哥，你留下来看家，让我姐带我过去！”
刘成文看了看站在院子里七八个清欠队员，也觉得有点不放心，就说道：“也好，让你姐带你去，我留下来看者这帮孬孙！”说着又替林远丽拍打了一下身体的灰土，才让林远丽领着林远方过去。

第三章 官小架子大

所谓食堂，其实就是饭店。在邙南县农村，人们习惯把饭店称作食堂，就好比是习惯把村委会主任称作村长一样。
有了林远丽带路，林远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食堂，那是一栋读力的红砖瓦房，坐落在路边，上面用红漆写了“方庄食堂”四个大字。食堂外边，用石棉瓦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摆了几张桌子，有几桌人正在吆五喝六的划拳。
林远方问道：“哪个是你们村长？”
林远丽眯着眼睛往大棚下看了看，说道：“都不是，他一般都在里面喝酒。”食堂的门口挂了一个竹帘，把屋里和大棚分成了两个世界。
林远方点了点头，进了大棚，领着林远丽就往竹帘那边走。这时大棚下的一张桌子旁却站起一个人，冲林远方招呼道：“哟，这不是林干部吗？”
这个人说着就跑了出来，掏出一盒853香烟，递给林远方一根，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个规划局的大干部不在局里上班，跑到我们这里弄啥哩？”
“老侯，是你啊？你怎么也在这里？”林远方没有接老侯递过来的853，他摆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红塔山，递了一根给老侯，说道：“853劲儿大，我抽不惯。你尝尝我这个。”
眼前这个侯建军是林远方高中同学的表哥，也是方庄村的。说起来这个侯建军也是一个能人，买了一辆小四轮拖拉机跑运输，手里攒了一些钱，去年在城关镇起了一座二层小楼。当时的建筑规划许可证就是那个高中同学领着他去规划局找林远方搞的审批。
“嗬，红塔山啊？到底是大干部，抽的烟就是高级，今天咱也沾沾光。”侯建军把手中853往耳朵根一夹，伸手接过了林远方的红塔山在鼻子地下闻了闻，笑着说道：“我就是方庄村人，你忘记了？”
林远方在规划局规划管理科上班，就负责规划审批这一块，当时听说同学说侯建军是他表哥，顺手帮了一个忙，事后喝了一场酒，哪里记得侯建军是什么地方人啊？不过他还是点头说道：“对，我想起来了。”他瞟了一下不远处的竹帘，正要问侯建军方庄村委会王主任是不是在里面，侯建军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林远丽身上：“远丽，你咋跟林干部在一起？”
侯建军在方庄村也是有名的能人，不单家里盖了五间大瓦房，在县城还起了一座二层高的小洋楼。在村里提起侯建军来别人都羡慕地要死。林远丽没有想到侯建军这样的能人，见了弟弟都要抢着过来巴结，一时间心中很是自豪，脱口道：“他是我亲弟弟，我咋不能跟他在一起？”
“啊？林干部是你亲弟弟啊？远丽你嘴巴真紧啊！有个在规划局当大干部的弟弟也不跟咱说一声，是怕咱沾你的光吧？”侯建军倒真的吃了一惊，想不到刘成文这种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媳妇儿的弟弟竟然在规划局当干部。
“哎，这事弄得！这么近的关系都不知道！”侯建军连连摇头：“该打该打！远丽，这说起来就跟不是外人了，以后家里有啥事，对我吱一声，别总让林干部跑来跑去的！”
林远丽脸上更是光彩，因为家里穷，她在村里没少挨白眼。没有想到弟弟一来，连侯建军这个大能人都要抢着过来攀关系……
“那我先替我姐谢谢你了！”林远方握了握侯建军的手，问道：“你们王村长，是不是在里面？”
“哎，说了是自己人，自己人，还恁客气弄啥哩？你找王村长啊？我带你去！”侯建军被林远方握了一下手，激动的不得了。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林远方的能耐，当初他在城关镇建的二层楼，这个不让建那个不让盖的，让他拉过去的砖瓦材料愣是在地皮上风吹雨淋地堆了大半年，后来表弟领他去规划局找了林远方，林远方只是帮着说了一句话，没几天，什么手续都办齐了，他的二层小洋楼刷刷刷地就起来了。到底县城里的大干部，不得了啊！此时听林远方要找王村长，他怎么能不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大姐，你在外面等着。”林远方对林远丽交代了一句，这才跟着侯建军往里走。有了侯建军带路，林远方觉得大姐还是在外面等着比较好。林远丽毕竟是当事人，有她在场，有些话林远方就不好说对王富顺说开。
“你……小心点。”林远丽拽着林远方的胳膊说道。王富顺是方庄村的土皇帝，平时耀武扬威的，林远丽实在怕弟弟吃亏。
“放心！”林远方轻轻拍了拍大姐的手背，转身进去。
掀开竹帘，就进到食堂里面。里面空间很大，摆了四张桌子，其他三张桌子都空着，只有靠窗户的桌子上坐了五个人，正中间一个人不到四十岁，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大模大样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根牙签在剔牙。他左边坐了一个人，秃头、身材魁梧，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正低声跟那个国字脸说着什么。国字脸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一边剔牙，一边轻轻点头。
林远方跟在侯建军后面，他目光落在国字脸身上，以为国字脸就是方庄村村委会主任王富顺，却没有想到侯建军来到秃头男人面前，笑着说道：“村长，打扰了。”
王富顺正说得兴起，却见侯建军领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进来，不由得沉下脸来，用手敲着桌子说道：“侯三，你没看这是啥场合？乱领人进来！”
一边说着，王富顺一边往国字脸这边瞟着，生怕国字脸有所不悦。国字脸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眼皮子都没有抬，不紧不慢地在专心剔牙。
如果是在平时，王富顺也不会给侯建军摆架子，毕竟侯建军是村里有名的能人，富裕户，但是今天情况有点不同。
鳖形！一个烂村长摆什么臭架子！侯建军心里骂了一句。他常年城里乡下的跑运输，也见识过一些场面，不像是一般村民，看见王富顺这个土皇帝拿腔捏调就发抖。
“村长，我可不是‘乱’领人！”侯建军不软不硬地顶了王富顺一下，指着林远方说道：“这可是咱县规划局的大干部，林远方。”
听到“规划局”三个字，国字脸剔牙的手就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扫了一下林远方，然后又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地剔牙。
林远方很意外这个秃头男子是村长，在他看来，国字脸显然更有气势一点。他摸出红塔山，笑着说道：“王主任吧？你好！我是规划局的林远方。来，抽支烟。”说着递了一根烟给王富顺。
“规划局？”王富顺接过林远方递过来的红塔山，疑惑地问道。他不记得村里和规划局有什么瓜葛。
“对，规划局。”侯建军在旁边说道：“村长，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在城关镇建的二层小楼就是林干部帮忙批的！”
“呵呵，都是去年的事情了，总说这个干嘛？来来，大家抽烟。”林远方拿着红塔山从国字脸开始挨个散发。
“哦！”王富顺点了点头，又扭头看了身旁的国字脸一眼。这个国字脸不是别人，正是禹寺乡副乡长朱跃进，今天来方庄村检查工作，中午就留下来吃饭。王富顺刚才冲侯建军拿脸色，就是担心朱跃进不高兴。
“在规划局什么部门上班？”朱跃进淡淡地接过林远方递过来的香烟，问道。
“规划技术科。”林远方说道。
朱跃进“哦”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抽烟，不再说话。他眼睛望着天花板，心中却再盘算，还真是巧了，我正要去规划局找人，规划局的人就送到眼前了，还是在规划技术科上班。先看看这个年轻人过来有什么事吧。
朱跃进是去年才从部队转业回邙南县的，两个月前刚调到邙南县担任副乡长。前几天，他的姐姐是城关镇人，前一段想把自己的家的房子翻修成三层小楼，但是规划局那边一直批不了，于是就找到朱跃进。朱跃进还正在琢磨找什么人帮忙呢，没有想到今天却遇到了林远方王富顺一直在观察朱跃进的表情，见朱跃进对林远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心中也就有了底，他一边抽烟，一边问林远方道：“那个，你过来有啥事？”
“我是林远丽的弟弟，今天过来看她，没有想到一进家门，就看到一群人又是扛粮食又是牵猪的，一问，说是清欠队的。”林远方说：“所以我就过来问一下王主任，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富顺心中嘀咕了一下，怎么以前没有听说刘成文有个在县里当干部的小舅子呢？于是冲旁边的村委会会计装糊涂道：“有这事吗？”
村委会会计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要怎么说，“啊？这个事啊？有啊，有啊。”他连连点头道：“刘成文家的提留一直没有缴，已经过了村委会规定的最后缴纳期限。清欠队应该是去执行强制措施的。”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啊？”王富顺仿佛这才弄明白原委，对林远方说道：“林干部，你看，是你姐夫没有缴提留款。既然林干部你今天过来了，那就这样吧。就不执行处罚措施了，让你姐夫把提留款补交上来就可以了。”那语气像是送林远方多大的人情一般。

第四章 朱跃进

林远方冷笑一声，以为我是乡下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民，这样就想打发我了？如果清欠队没有抢东西，没有对姐姐姐夫动手，林远方今天也不想生事，把提留款给姐姐凑齐算了。毕竟大姐一家还要在方庄村生活。可是清欠队把大姐家弄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还对姐姐、姐夫动手了，林远方就不能善罢甘休。如果他今天不能替大姐把这个门面撑起来，不能替大姐讨还一个公道，那么以后大姐一家在方庄村还少不了受人欺负。
“王主任，我想问你两个问题。”林远方说道：“第一，我大姐家的提留是按照什么标准交的？去年《中原曰报》全文刊发了省政斧47号文件，里面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征收提留款不能超过农民总收入的百分之五。第二，清欠队冲进我大姐家，又是抢东西又是打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在王富顺看来，他刚才的做法是宁事息人，已经给了林远方足够的面子。当然，如果王富顺事先知道林远丽有个弟弟是在县规划局当干部，那么他肯定不会让清欠队到刘成文家抢东西。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做下来，作为村长，他必须替清欠队撑腰，不然以后再有清欠任务，还会有谁愿意去当这个清欠队员？
让王富顺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往后退让了一步，林远方却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开口省里的文件，闭口怎么处理。什么意思？就仗着你是规划局的一个干部？**毛！老子也不去县城盖房，也求不着你啥！你规划局还能管到我村里面？我王富顺给你面子就当你是个人物，不给你面子你算个**毛！
“我是大老粗，不懂得什么47号文、48号文。我只知道，乡里怎么规定，我怎么执行。你回去告诉刘成文，他家的提留必须要交，少一分都不行！”王富顺脸沉了下来。
林远方没有想到王富顺竟然这么嚣张，就冷笑着说道：“王主任，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啊，是啊，都是我说的。”王富顺抬起手赶苍蝇似的，“你先走吧，有啥问题，等我们吃过饭再……”
朱跃进一直在旁边若无其事的听着，见王富顺越说越远，就站起身来，问旁边人道：“厕所在哪里？”
“啊，朱乡长，厕所啊？我带您去，我带您去！”王富顺连忙停下来，一溜小跑的抢在前头。
朱跃进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跟着王富顺出去了。
林远方在一旁也是一惊，他一进门就觉得这个国字脸不是一般人，没有想到原来是乡长。好，是乡长就好。王富顺这个土皇帝不讲政策，乡长难道还可以不讲政策？
来到屋后的露天厕所，朱跃进一边小解，一边没头没脑地说道：“富顺啊，你干了两届村委会主任了吧？”
“是……是啊，马上就两届了。”王富顺不知道朱跃进为什么忽然间冒出这么一句，陪着小心说道。
“都干了两届了，说话就这个水平？”朱跃进脸沉了下来，“那个林远方是什么背景你搞清楚了吗？就在哪里信口开河，什么47号、48号的，万一真被他捅到省里市里，你能负起这个责任？”
王富顺见朱跃进说的严重，一下子就慌张起来，他说道：“那……那咋办哩？话我已经说了。当时我只是想他是个规划局的干部，管不到我们村里……”
“目光短浅啊！”朱跃进连连摇头：“富顺，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当了七八年村委会主任了，怎么目光这么短浅呢？管不到村里！你知道不知道规划局有个城乡规划科？那可是专门管乡下人盖房的。”
“朱乡长，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听人说过有这个部门。他们是管他们是管乡下盖房的？村里盖房从来没有见人管过。”
“富顺啊，这你还不明白？没管是你们这里距离县城太远，人家不想管，懒得管。如果人家想管，随时都可以管。”朱跃进伸手画了个圈，乜斜着眼睛看着王富顺，王富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朱跃进就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小解，留下空当让王富顺琢磨。等他小解完毕，好了腰带，才又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就说乡里吧，想搞一个什么建筑，都必须城乡规划科审批呢！对不对？即使林远方不往上面捅，只是在规划局卡一卡，那以后不也是麻烦事？”
“哎呀，那可咋办呢？”王富顺在后面小步跟着，苦着脸说道：“朱乡长，我为村里惹麻烦不要紧，可千万不能连累乡里啊！”
朱跃进出了厕所，在旁边大树树荫下站着。他沉吟了一阵，说道：“也不是没有补救措施。我看这样吧，你待会儿进去，就对林远方说道，他姐夫家的提留款免了……”
“免了？”王富顺搓着手说道：“我的乡长哩，村里那么多没有交提留的，我免了刘成文一家，其他人我该怎么办？这提留款可是乡里定下来政策啊！”
“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朱跃进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富顺，“富顺，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方庄村就是土皇帝，什么事情就是你一句的事情。以往你们村里不是又没有免过其他人的提留。”
“我的乡长哩，你才到乡里两个月，怎么啥事都知道呢？”王富顺讪讪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您布置下来了，那我就坚决执行。免了就免了，刘成文也是村里有名的困难户！”
“还是困难户？”朱跃进眉毛动了一动，说道：“富顺啊，你是村委会主任，要多考虑一下贫困农户的生活问题，必要的时候，村里可以考虑给予这些贫困农户一些适当的帮助。”
不是已经免去提留款了，还怎么个帮助？王富顺想不明白朱跃进的意思，他摸着脑袋说道：“朱乡长，您的意思是……”
“比如那个刘成文，既然是困难户……”朱跃进见王富顺领会不了他的意思，只好把话挑明，“咱们村里是不是可以考虑给发放一些困难补助呢？”
什么？几百块提留款都免收了，还要再发给困难补助？这未免有点太那个了吧？王富顺看了看朱跃进神色，见朱乡长一脸认真，这才肯定他没有听错，于是只好苦着脸说道：“村里的条件也不宽裕，朱乡长你看发放多少合适？”
“发个两三百块吧。钱不在于多，重要的是要体现村委会对困难农户的关怀，你说是不是？”朱跃进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道：“那先这样了，我现在回乡里，你这边抓紧时间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您看您，饭才吃了半截，怎么能走呢？”王富顺一把拽住了朱跃进：“朱乡长，还是吃完饭吧……”
“富顺同志，吃饭只是个小事。”朱跃进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群众的疾苦放在第一位。”
“朱乡长，我明白了！刘成文的事情我这就去处理。”王富顺对朱跃进说道：“今天这事弄的，实在是对不起领导。要不晚上吧，晚上我去找您，咱到县城好好坐坐。”
“再说吧。”朱跃进淡淡的笑了笑，冲站在食堂门口的司机招了招手，司机立刻把那辆燕京212吉普开了过来，朱跃进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冲王富顺挥了挥手，212就发动起来，一路烟尘的奔了出去。车开出了老远，朱跃进回过头去，还看见王富顺站在路边冲着这个方向夸张的挥手，远远的看去，王富顺的动作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这个王富顺！”朱跃进咕哝了一句，双手扶着后脑勺靠在了靠背上。他心中在想，林远方究竟能不能领会他这一番好意呢？

第五章 扬眉

一直到吉普车消失在视线中，王富顺才停止了挥手。他转身回到食堂，正看到坐在大棚下面的林远丽，于是就咳嗽了一声，威严地说道：“远丽，跟我进来一趟。”然后一撩竹帘，背着手，不慌不忙地迈步进去。
屋子里面，侯建军正在低声陪林远方说话。见到王富顺进来，他就站了起来，招呼道：“村长……”
王富顺没有理财侯建军，径直走到林远方面前，不由分说的拉住林远方的手一阵乱晃，脸上堆着笑容：“林干部，对不起啊，对不起！刚才我的态度有点不好，我们朱乡长刚才还专门批评了我一顿。”
“朱乡长？”林远方就往王富顺身后望去，只看到大姐林远丽跟了过来，却没有见到朱乡长的身影。
“啊，他人已经回去了，朱乡长很忙的。”王富顺拉着林远方的手说道：“林干部，咱们到酒桌上说吧。”
事情还没有解决，林远方可不想到酒桌上和王富顺称兄道弟。他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说道：“不了，咱们就坐这里说吧。”
“也好，也好。”王富顺跟着林远方坐下，然后又扭头对林远丽招手说道：“来，远丽妹子，坐下喝杯水。”扭头冲着村里的会计，大声吆喝道：“傻楞着干嘛，还不给贵客倒水？”
林远丽就看了看林远方。林远方看到王富顺这一番做作，哪里还会不明白事情有了转机？他点了点头，说道：“大姐，坐下吧。”
侯建军抢着拉了一张方凳过来，殷勤地对林远丽说道：“远丽妹子，坐，快请坐！”
林远丽接过方凳，往林远方身边移了移，这才坐下，目光紧张而拘谨。
“王主任，抽烟！”林远方掏出红塔山，让给王富顺一根，然后把剩下的大半包红塔山扔到侯建军手中，笑着说道：“侯哥，帮我给几位村领导散散。”
一声侯哥叫的侯建军眉开眼笑，骨头几乎酥了，他抓起红塔山颠颠地跑到那边酒桌旁，给坐在那边的几个村干部让烟。
“到底是县里的干部，就是有水平。不像是村子里的人，老是‘村长、村长’的叫，说他们多少次，就是不知道该叫个‘主任’。”王富顺点上了红塔山，说了一句自以为幽默的笑话，自个乐了半天，这才正色说道：“林干部，朱乡长刚才了解了一下你姐夫家的情况，知道他家生活困难，很是关心。他给村里下了两条指示：第一、免去你姐夫家今年的提留款；第二个、村里根据你姐夫家的具体情况，酌情给予一定困难补助。”
说到这里，王富顺扭头对着林远丽说道：“你待会儿回家让成文兄弟写一份困难申请上来，我给你盖个章，你到村会计那里领两百块钱困难补助出来。”
林远丽一时呆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四百多块提留款不用缴了，还能从村里领两百块钱困难补助出来，这是真的吗？方庄村可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美事啊！她有些迟疑地看着林远方，仿佛要从林远方嘴里得到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林远方也是暗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理结果。按照他的意思，只要村里把超出国家政策那部分提留减免掉就可以了，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提留款全免，还要给大姐家发两百块钱困难补助。这事可是有点……
林远方立刻把自己的社会关系在心中扯出来盘整了一遍，没有发现谁能够扯上朱乡长。那么朱乡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说他有什么目的？
林远方大学毕业后在规划局已经工作了三年，已经不是对社会懵懂无知的菜鸟。他当然不会认为，朱乡长是了解到大姐家生活困难体恤民情，更不会认为，朱乡长是对他一见如故所以就高看一眼。在单位这三年的生活熏陶告诉林远方，这世界上免费的午餐，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利益两个字。朱乡长甫一见面，就对他这么照顾，必然有什么缘故。
王富顺本来以为自己说出来之后，林远丽肯定会惊喜交加，林远方也会连声感谢。谁知道林远丽听了之后只是呆呆地看着林远方。而林远方呢，却轻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富顺就有点想不通，这么优厚的条件，林远方还不满意，难道说……王富顺一拍大腿，看来还真让朱乡长猜对了，林远方身后肯定有背景，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要加大筹码啊！
想到这里，王富顺迅速调整了一下策略，他看着林远方的脸色说道：“林干部，我也知道，这两百块困难补助有点拿不出手，可是村里条件实在有限。这样吧，再加两百吧，补助四百块。这已经是村里最大的能力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富顺心里那个肉痛啊，诅咒了张罗建的奶奶一百遍，好端端的去收提留吧，抢东西干什么？他浑然忘记了，张罗建正是执行他的指示。
“村里考虑这么周到，我还好再说什么呢？”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他心中这一盘算，给大姐家又多要回来两百块钱困难补助，他伸出手来说道：“我代表我大姐一家感谢朱乡长和王主任的关心！”
“林干部，你太客气了。为困难群众排忧解难，本来就是我们村干部分内职责。”王富顺当了两届村委会主任，这些官场上的话倒是学得像模像样，他握着林远方的手说道：“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让你专门跑来一趟。要不……”他指了指那边的酒桌，说道：“坐下来喝两口？”
“改天吧！今天时间紧，我还要回县里一趟。”林远方打着哈哈，对林远丽说道：“大姐，还不谢谢你们王主任？”
林远丽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提留款不收了，还要发给困难补助，不是两百块，而是四百块！四百块啊！几乎是家里小半年的收入了！
“谢谢村长，谢谢村长！”林远丽欢天喜地地说道。
“远丽妹子，乡里乡亲的，还恁客气弄啥哩？”王富顺笑着埋怨道：“你有个这么有本事的弟弟，也不向村里说明一下情况，闹出这一场误会，不应该啊，不应该！”
林远方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久留，又客气了两句，领着林远丽回去，王富顺送到食堂门口，临出门的时候又对林远丽叮嘱道：“那个困难补助，让成文兄弟抓紧时间。”
林远丽“哎”了一声，连声感谢。
侯建军追了出来，把剩下的红塔山往林远方手中塞，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侯哥，你留着抽吧。”
“好唻，好唻。”侯建军笑嘻嘻地把大半包红塔山塞进兜里，说道：“林干部，我经常县城下乡两头跑，以后远丽家有啥事，你就交代给我就行了！”然后又凑到林远丽身边，悄悄地伸出了大拇指，低声说道：“妹子，咱老弟可真加思（邙南土话，非常厉害的意思）！看把王富顺那小子吓的，又是免提留，又是发补助，这可是咱们方庄村的头一份啊！”
林远丽也不说话，就喜滋滋地笑着。因为家里穷，平时她在村里不少受气，今天有远方撑腰，这份面子终于挣回来了，真没有想到，连王富顺那个土皇帝在远方面前都服了软呢！
在回家的路上，林远丽头抬得高高的，灿烂地笑着，仿佛是得胜回营的大将军一般。林远方在一旁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他忽然间省起，毕业回来这三年来，虽然给大姐家贴补了一些钱，但是从来没有关注过大姐一家在方庄村的生活状态。看来以后这方面也要多关心关心大姐，不能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回到家中，张罗建已经得到了消息，领着清欠队灰溜溜的离开了。林远丽把情况向刘成文一说，刘成文的反应跟林远丽当初一样，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拿眼睛直睃林远方，直到林远方告诉他是真的时，刘成文狂笑起来。他连声说道，扬眉吐气啊，扬眉吐气，没有想到我刘成文在村里也有这么一天。正笑着，他忽然间抱头痛哭起来，呜呜地说道，远方，谢谢你，谢谢你！我对不起你姐啊！我是个窝囊废，自从你姐嫁过来之后没有跟我享一天福，吃糠咽菜不说，还要天天受别人的白眼，我对不起她啊！刘成文这么一哭，林远丽也在一旁抹泪。
“你俩哭什么？”林远方忍着心酸，强笑着劝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放心吧，以后有啥事我给你们做主，看看在方庄村，谁敢欺负咱！”
“对，有远方给咱撑腰，看谁敢欺负咱！”林远丽知道刘成文身体不好，担心他哭坏了身体，就抹去了眼泪，也在一旁劝道。刘成文发泄过心中的委屈，感觉舒畅多了，也就停了下来。
见刘成文不哭了，林远丽这才放心，起身收拾一片狼藉的家里。林远方和刘成文就跟在一旁帮忙。一边收拾，林远丽一边恨恨地说道：“张罗建这个孬孙不得好死，他这是公报私仇。”
原来清欠队长张罗建家就和林远丽家隔墙，当初因为宅基地的事情，两家曾经起过纠纷。这次张罗建就借着清欠队长的名义，公报私仇。
听林远丽说完缘由，林远方很是愤怒，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回事。本来他想村里免去了提留款，又发了四百块钱困难补助，抢东西打人的事情就算是揭过了。可是如果这里面夹杂有个人恩怨，那就没有这么便宜了。这次如果放过这个张罗建，难保以后张罗建不再生什么事端，欺负大姐一家。姐夫病怏怏的身体，还能指望他支起来门户？
不行，一定趁着这个机会，给张罗建一个教训，让他长一长记姓！想到这里，林远方就说道：“你们的事情都解决了，我那边还有点急事，要去一趟。”
他把自行车上的一袋大米和一桶食用油给大姐提到屋里，这才推着自行车出去。林远丽和刘成文一直追到门口，见留不住林远方，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目送林远方离去。

第六章 话中有话

林远方来到东林乡政斧，问清楚了朱跃进的办公室，走了过去。朱跃进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林远方就用手指不轻不重地在门上敲了两下，问道：“朱乡长在吗？”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林远方推门进去，见朱跃进正坐在办公桌后，拿着一直笔在批文件。见是林远方，朱跃进就放下了文件，笑着迎了出来：“原来是远方同志啊，请坐！”
把林远方让到沙发上，朱跃进又冲外面喊道：“小吴，过来倒茶！”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应声从隔壁房间跑过来，从茶几下拿出一只茶杯给林远方倒了一杯茶，又提着暖水瓶给朱跃进茶杯里续了一点水，然后才退了出去。
林远方在一旁观察着，心中暗道，在乡政斧的人确实和县机关里的人有差距，虽然知道给领导续水，但是少了一个给客人的茶杯用热水烫一下消毒的环节。
等小吴退出去了，林远方才诚恳地说道：“朱乡长，今天的事情太感谢你了！”
朱跃进呵呵一笑，说道：“感谢什么？关心群众疾苦是领导干部的责任。”
林远方就说：“话是这样，但是并不是每一个领导干部都能像朱乡长这样关心群众的疾苦的。”
朱跃进心中就舒坦起来，虽然明知道林远方说的是恭维话，但是能够把恭维话说得让人听得这么舒服的人确实不多。看来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这个小伙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他摆手谦虚道：“远方同志，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当时那种情况，换了别的领导也是一样的。”
林远方就微笑，不好接话，只是拿眼睛看着朱跃进。
朱跃进又笑呵呵地闲扯几句，林远方就耐着姓子陪朱跃进闲扯。他知道朱跃进肯出面帮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才专程跑过来，但是朱跃进不说，他也只好装糊涂，笑着陪朱跃进闲扯，只是朱跃进语气越来越亲热，对林远方的称谓也从“远方同志”变成了“远方”，最后朱跃进抬手摸了摸头发，终于绕到了正题，问道：“对了，远方，你是规划局上班？”
“是啊，规划局规划技术科。”林远方心中说道，正题终于来了。
“那和建设规划科的人熟吧？”
“和他们隔壁，关系还行。”林远方说道：“朱乡长有什么事情吗？”
朱跃进打了个哈哈，说道：“还真有这么一个事情。我姐是城关镇的，她家想要翻盖座三层小楼……”
“具体位置呢？”林远方问道。
“和平街老教堂附近。”朱跃进说道。
“老城区的规划控制范围之内啊！”林远方沉吟了一下，才抬头说道：“我去找找建设规划科王科长，估计问题不大。”
朱跃进心知，机关干部们即使自己能够马上拍板的事情，也总会留下余地，绝不会把话说满了，就笑道：“那可拜托兄弟你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林远方起身告辞，朱跃进硬要把他送出乡政斧大门，临出门的时候，林远方十分随意地说：“有些害群之马，还是及早处理为上，免得败坏了政斧机关的形象。”
朱跃进点了点头说：“回头我问一下具体的情况。对于此事，我有个基本的态度，身为党员干部，我们应该自觉的维护党和政斧的形象嘛。”林远方话里有话，朱跃进自然心知肚明，肯定是为了亲戚家受辱，心里憋了一口气。
回到办公室，朱跃进思忖了一下，冲外面喊了一声：“小吴。”
小吴就腿脚麻利地跑了过来，恭敬地站在朱跃进面前，轻声问道：“朱乡长，什么事？”
“去给方庄村的王富顺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是，我这就去！”小吴应了一声，转身回到隔壁办公室，去给王富顺打电话。心中还嘀咕，当领导的就是架子大，自己办公桌上就有电话，偏偏要多一道手续，让他去给王富顺打这个电话……
朱跃进那边靠在皮椅上，手指轻轻地在扶手上打着拍子。本来他还为姐姐翻盖小楼的事情头疼呢，没有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当然，朱跃进虽然从部队上转业回来不久，但是能当上副乡长的人，岂能没有一点关系？虽然规划局他不认识人，但是托托关系总能把姐姐盖楼的事情给办了。只是，那不是还要托关系嘛？平白无故的落别人一个大人情啊！在官场上，什么都可以欠，就是就是人情不好欠啊！
现在好了，朱跃进没有想到，今天会这么凑巧，到方庄村简陋的小食堂吃顿便饭，竟然会遇到林远方。对他来说，解决林远方的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一个副乡长，方庄村又是他分管的点，王富顺敢不听他的招呼？一句话的事情，又不需要他付出什么。这不，林远方不就赶紧找上门来感谢吗？姐姐盖楼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谁的人情都不用欠，还在规划局结识了这么一个关系。林远方这小伙子目前虽然仅仅是规划局里的小科员，但是能办事就行。再说呢，林远方这么年轻，有眼色有能力，谁敢保证他将来就没有发展？
盘算了清楚，朱跃进就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替林远方把事情解决彻底，让林远方把心里那口气出了，把那个林远方口中的“害群之马”找出来，反正对他朱跃进来说，只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情……
*****
东林乡距离林庄村虽然有将近三十里地，但是却是一路慢下坡，林远方骑起来一点也不费力。一路骑来，金秋的风吹到脸上，林远方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他知道，朱跃进一定听懂了他的话，有朱跃进出手，张罗建那个一直欺负姐夫一家的害群之马还会有好下场？有了张罗建做榜样，以后其他人要想对姐夫动什么歪心思，都会在心里掂量掂量。
他赶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远远的就看见，父母站在村口不停地往这个方向张望。见林远方过来，老两口连忙迎接了上去，一开口就是：“远方，咋样？提留给你大姐交上了吗？”
“爸、妈，不用交了。”林远方笑着说道。
“不用交了？”泉叔、泉婶瞪大了眼睛。
“是啊，不但不用交提留了。他们村里考虑到我大姐家的实际情况，还给让姐夫写一份困难申请，准备给发四百块困难补助呢。”林远方推着自行车一边往家走一边说道。
“啥？你说啥？还发四百块钱？都是真的？”泉婶激动的嘴唇都哆嗦。
“当然。”林远方笑眯眯的说道。
“到底是咋回事啊？”泉叔也是一脸激动，一个劲儿地追问林远方：“他们村里咋会突然这么大方？”
“老头子，你笨死了，这还用问，肯定是因为咱家远方呗！”泉婶白了一眼泉叔，然后问林远方道：“是不是啊，远方？”
“我哪儿有恁大能耐？”林远方笑着说一句，然后又交代道：“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别到处张扬，不好！”
“那是，那是，这些我们都懂！”泉婶连连点头，用胳膊这顶了一下泉叔，“是不是啊，老头子？”她心中暗叫好险，如果不是远方交代一句，自己肯定会把这件事情炫耀给村里人。
泉叔点了点头，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他摸了摸身上，说道：“既然没有交提留，那钱就用不上了，我还回乡信用社存上！”
泉婶一把拉住了泉叔，嗔怪道：“老东西，钱在你身上放一夜，能长翅膀飞了？远方大老远回家一次，你就不能多陪他说说话？”
“是哩，是哩！”泉叔点着头，乖乖地被泉婶拽回家去，可是一路上他粗糙的大手不知道要偷偷摸几回上衣口袋，仿佛那里装了一个随时会响的小炸弹。

第七章 樊局长

在家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林远方就要回城。朱跃进交代的事情，他既然应承了，就要抓紧时间给办了。
泉叔、泉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虽然舍不得儿子，但是听林远方说回去有事情要办，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把家里果园产的苹果给林远方装了两篓，捆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林远方赶回规划局宿舍，把一篓苹果放回宿舍，然后用自行车推着另一篓苹果，来到建设规划科副科长王虎林家里。
敲开门，开的门是王科长的爱人张芳，见林远方提着东西，就笑着说道：“哎哟，小林，这么客气干嘛？来就来了，还提什么东西？”
“家里自己产的，不值什么钱。”林远方换了拖鞋进了客厅，把竹篓放在客厅的角落，笑着说道：“这苹果样子虽然没有市场上卖的好看，但是味道却很不错，不是外面那些样子货能比的。”
张芳给林远方倒了一杯茶，说道：“找虎林吧？他在邻居家下象棋，我去喊他过来。”
不一会儿工夫，王虎林跟着张芳从楼上下来，还没有进门，声音就传来进来：“远方，快快陪我杀两盘，老李那个臭棋篓子，不办事！”
楼上就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王虎林有种别跑，咱俩把这一局干完。”
“对不起，我有客人，臭棋篓子！”王虎林已经进门了，又伸出头冲楼上喊了一句，然后把门一关，得意地大笑起来。
张芳用手拧了王虎林大腿根一下，嗔怪道：“真是人来疯！没有看到有客人吗？”
“客人？远方还能算客人？自家兄弟，是不是？”王虎林走到林远方身边坐下，给林远方递了一根烟，又冲张芳大叫道：“媳妇，能不能给俺也泡一杯茶水？渴死了！”
“懒得理你！”张芳白了王虎林一眼，伸手拿起织了一半的毛衣，扭头冲林远方笑道：“小林，你俩慢慢聊啊。我到对面串个门。”笑呵呵地出去了。
“看看这懒媳妇！”王虎林摇头叹气，伸手拿起暖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兄弟，以后找媳妇一定要找个勤快的，千万不要找张芳这样的人。”
林远方笑着说道：“王哥，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嫂子多么贤惠的人啊，串门还不忘给你打毛衣。”
又闲扯了两句，王虎林才说道：“你昨天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今天就赶回来了？有事？”
林远方和王虎林关系极为熟稔，也不和王虎林客气，直接把朱乡长托付的事情讲了出来。
王虎林听后一笑，拍着腿说道：“兄弟，我当是多大个事儿啊，原来是个这啊？你等到明天上班的时候随便跟我说一声就行了，还用专门跑过来？这事放在别人身上难办，放在咱们身上还算个事？我不是正好在科里负责这一块吗？咱俩这关系，是不是？”
林远方就笑着说道：“王哥，我就是仗着和你关系好，才答应下来。要不，我怎么敢应承这个事儿呢？”
王虎林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事了。你回头让他们直接去科里找我就行。”他站起身从桌子下拉出一张棋盘说道：“来，咱哥俩好好杀两盘。等到中午了，让你嫂子好好给我们炒几个菜，咱哥俩好好喝两盅！”
“那咱可要先说好，不许悔棋啊！”林远方也笑着坐到了桌子前。
“臭小子，少得意，你就等着苦苦求饶吧！”王虎林摆好了棋子，毫不客气地拿起红炮往中间一架，说道：“炮二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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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虎林家吃完午饭，林远方就回宿舍休息了一下，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林远方起来洗了一把脸，提着另外一篓苹果出了宿舍，他要去医院看樊局长。
一想起樊局长，林远方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甩了甩头，努力使自己不去多想。
到了楼下，林远方从楼道里推出自行车，用绳子把苹果篓捆好。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远方，从家回来了？”
林远方扭头一看，是同科室的张小军，就点头说道：“是啊，回来了。”
张小军的目光就落在林远方车后座的苹果篓上，说道：“你这是……”
林远方大大方方的说道：“去看樊局长。”
“哟，远方真是有心人啊。”张小军有些夸张地说道：“怪不得当初樊局长那么看重你呢！”
林远方淡淡地一笑，“是么？”也不再多说，跨上自行车就走。
在他身后，张小军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假惺惺！”
林远方来到住院部，找到樊局长的病房，樊局长正带着一个老花镜，半靠在床头看报纸，旁边放着一根拐杖。
“樊局长。”林远方叫了一声，便走进病房，把苹果篓挨着床头柜放下。
樊一民戴着老花镜，正半靠着床头在看报纸，见林远方进来，放下报纸挣扎着就要起来。林远方连忙用手按住樊一民，说道：“您老歇着，身体要紧。”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把里面半杯水倒了，拿起暖壶为樊一民重新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弯腰打开苹果篓，从里面拿出几个苹果放果盘里，走到卫生间进行冲洗。
“小林，你咋就不听话呢？”樊一民咳嗽两声，对卫生间方向埋怨道：“我不是说了，你以后少往我这里来。对你不好”
“樊局长，”林远方端着果盘出来，“我脑门上早就刻上了樊一民三个字。我就是不来，别人能对我好了？”
他拉一把椅子，在樊一民身边坐下，拿出一把水果刀，一边为樊一民削苹果，一边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是靠技术吃饭，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是别人也咋不了我，毕竟有些东西，还要靠我去给他们补窟窿，不是么？”
樊一民叹了一口气，“唉，是我连累了你。当初我如果要不对你……”
“您说这些干嘛？我知道到您当初是对我好，就这就够了。”林远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然后用牙签插着，递到樊一民手中，说道：“来，这是家里自己产的苹果，虽然个头小，但是比红富士还好吃呢！”
“你小子！当初我在台上的时候，没有吃过你一个苹果，没有想到我退下来，却吃到了你的苹果。”樊一民看着手里的苹果，叹息道。
“樊局长，您那时候不是不缺人送苹果嘛？”话刚出口，林远方猛然省起这话有点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是啊！”樊一民眼里满是自嘲：“那时候，人人都挤破脑袋要去给我樊一民送礼，现在呢，除了你，还有谁能够想起我樊一民？”
“樊局长，想这些干嘛？”林远方笑道：“养好身体才是正事。您今年才四十六岁，等身体好了，县委一定会重新启用您，到时候，那帮人又会争着去拜你的山门呢！”
“对！”樊一民大笑，眼里满是落寞，“到时候让那帮兔崽子后悔去吧！”
正说着，樊一民的爱人从外面进来。林远方连忙站起来：“丁姨。”
“远方来了？”丁姨脸上一阵惊喜，扭头对樊一民说道：“看看，我当初就说过，远方这孩子是个有心人。”
“这还用你说？”樊一民低头咬着苹果，那苹果果然又香又甜，比红富士的味道好多了。
陪着樊一民、丁姨说了一会儿话，林远方又提着两只暖瓶去开水房都灌满，这才告辞。临走的时候，丁姨把林远方送出病房，在走廊上低声说道：“远方，以后有空，多来陪老樊说说话……”说着眼圈就红红的。
“丁姨，放心，我会的，会的。”
离开医院，林远方心中很不好受。这人世间的事情，又有几个人能说的准呢？
樊一民当初是规划局的一把手。九二年林远方大学毕业的时候，是樊一民亲自把林远方要进了规划局。在规划局樊一民也很看重林远方，打算把林远方当成一个重点培养对象，林远方也争气，进规划技术科没有多久，就成了科里的技术骨干，很多其他人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到林远方这里迎刃而解。人们够夸樊一民眼光不错，给规划局选了一块金子回来。樊一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人们都能看得出来，林远方只要再锻炼两年，樊一民肯定会对他委以重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任谁也没有想到，樊一民才四十五六岁的人，正处在一个官员的黄金年代，竟然会忽然中风。经过抢救，樊一民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却落下个半身不遂的毛病，生活都无法自理，又怎么能继续主持规划局的工作？
很快，县委就下了任命，提拔了和樊一民关系不和的副局长王天放担任规划局一把手，而樊一民则挂了一个主任科员的非领导职务。本来如果按照正常发展，樊一民提拔为副县级、甚至在退休之前成为正县级都是有可能的，可是一场中风，却让樊一民变成了主任科员。谁人都知道，樊一民原来看似灿烂的政治生命，到了主任科员就噶然而止了。
本来樊一民刚中风住院时，去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仿佛整个规划局的人都到了人民医院来上班，几乎把病房都给挤爆了。等知道樊一民注定半身不遂时，病房的人流骤然就减少了一半，等县委人事决定一出来，樊一民的病房更是门可罗雀，整天不见个人影。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即使是樊一民生姓达观，也是过了很久才排解开这个心结。

第八章 一把手召见

早上七点四十，林远方来到办公室，见张小军还没有来，只好轻轻摇了摇头，拿起工具开始打扫卫生。等林远方把办公室打扫一遍，到茶炉房提了两瓶开水回到办公室，已经到了七点五十五分，这个时候张小军才施施然而来。他一进门，看到林远方正提着暖水瓶给三只茶杯泡茶，就连忙拍着脑袋说道：“哎哟，不好意思，我今天又来晚了，这活都让你抢着干完了……”
在规划局，规划技术科是一个小科室，只有三个人，除了科长张海洋外，下面就林远方和张小军两个小兵。名义上，每天打扫卫生提开水的任务是由林远方和张小军一替一天轮流负责，可是实际上这任务基本上都由林远方一个人承包了，因为张小军常常会拖到快要上班，才会赶到办公室——就比如今天。
林远方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应张小军——每次张小军来晚了，都是这么一句话，把林远方的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科长张海洋也到了。张小军不再理睬林远方，转身迎了出来，张海洋也正好来到门口。
“科长，早！”张小军殷勤地叫了一声，伸手抢过张海洋的公文包，快步往靠着窗户的那张大办公桌走去。
林远方已经把茶泡好，正好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见张海洋进来，就跟着招呼了一声：“张科长。”
“小林，早啊。”张洪涛点了点头，迈步往里走去。
张小军来到张海洋的办公桌前，小心地把公文包放好，端起桌上林远方刚刚泡好的那杯茶水，往里一看，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远方，你怎么搞的？这茶也太淡了吧？你不知道咱们科长喜欢喝浓茶吗？”
林远方就有些讶异，他刚才放了不少茶叶啊，怎么会淡呢？
那边张小军不待林远方反应，就扭脸对张海洋说道：“科长，您稍等一下啊。我把这杯茶倒了，再给您泡一杯…”
“不用那么麻烦吧。”张海洋觉得张小军有些小题大做。
“不麻烦，不麻烦，很快的！”张小军不由分说地把水杯里的茶给倒掉，又从柜子里拿出茶叶，重新泡了一杯茶，端到张海洋的桌面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说道：“科长，您看看这茶叶的量合适吗？”
虽然张小军讨好张海洋的方式有些拙劣，但是张海洋并不反感，这至少说明，在张小军的心目中，是围着他这个领导在转的，所以张海洋就决定给张小军一些鼓励。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又呷了一小口，点头说道：“嗯，不错，浓淡正合适。”
张小军就像得到什么奖励一般，兴高采烈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临坐下前，还用眼角得意地扫了林远方一下。
林远方当然看得出张小军这一番做作都是针对他，虽然他提醒自己，犯不上跟这种小人计较，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鳖形！
看看时间，已经是八点十五了，林远方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资料袋，检查一下里面的图纸，见没有一切齐全，这才站起身来，来到张海洋的办公桌前：“科长，今天站前路市政管道工地要放线，我……”
话还没有说完，张海洋办公桌电话上的内线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张海洋冲林远方做了个手势，让他先停下，然后伸手拿起了电话：“喂……啊，王局长！”
一个“喂”字还没有说完，张海洋的屁股下像是安装了弹簧一样腾地站了起来，他两个手捧着电话，哈着腰说道：“您说，您说，我听着呢！现在吗？好，好，我立刻过去！”
听到张海洋嘴里吐出“王局长”三个字的时候，张小军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张海洋办公桌这边倾斜，耳朵伸得老长，想听王局长打电话找张科长有什么事情。可惜两张办公桌距离有点远，张小军耳膜都憋得有点发疼，也没有听清楚电话里一个字。
张海洋双手捧着电话，直到电话里传来忙音，确认王局长挂了电话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把话筒扣上，仿佛重了一点，就能惊动电话线那段的王局长一般。
“小林，先不忙工地。”放好电话，张海洋抬头看着林远方，“你跟我到王局长办公室一趟。”
林远方怔了一下，问道：“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我好给市政公司那边打电话交代一下。”
“这个说不准。”张海洋摆了摆手，扭头对张小军说道：“小张，你给市政公司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小林这边有急事，暂时去不了。”
张小军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失落，脸上却挤出笑容，连声说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打电话。”
张海洋领着林远方来到三楼东边局长办公室，办公室门虚掩着，他伸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张科长吧？进来。
张海洋这才推开办公室的门，领着林远方进去。
林远方对王天放仅仅凭敲门的声音就知道外面是张海洋一点都不惊讶，从敲门声判断来者是谁，本来就是机关干部的一门独特的本领，就好比原来他到樊一民办公室汇报工作时，樊一民能从敲门声听出是他过来了，这听起来似乎很神奇，其实说穿了却根本没有啥。一般来说，只有下级到领导办公室去，才会敲门。领导到下级办公室，往往直接就推门进去了，很少会敲门，即使敲门，也是随便敲一敲做个样子，往往里面人还没有回答，领导已经推门进去了。但是下级到领导这里汇报工作，敲门不但是必须的，而且这其中还大有讲究。一个会敲门的人，敲领导门的时候，火候一定会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轻不重，以领导能够刚好听见为止。绝对不能敲重了，那样是对领导的不尊重，让领导很不高兴；当然也不能敲轻了，领导听都听不见，这个敲门还有什么效果？
在林远方看来，作为规划技术科科长，张海洋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在敲门的艺术方面，还是颇有造诣的。

第九章 活档案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才发觉，局长王天放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沙发上亲热地陪一个四十出头的谢顶男人聊天。林远方不认识这个谢顶男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张海洋看到这个谢顶男人心中却是微微一惊，这不是自来水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董晓强吗？看这情形，他和王局长关系不一般啊，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这方面的消息呢？看来情报工作还需要加强啊。
心中想着，张海洋就领着林远方来到王天放的面前，毕恭毕敬地喊道：“局长，我把林远方给您领来了。”
“好，好。”王天放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张海洋，落在林远方身上。而董晓强更是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远方。
王天放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远方足足有一秒多钟，这才又移过目光看了张海洋一眼，指着董晓强为他介绍道：“张科长，这是县自来水公司办公室董主任。”
张海洋热情地伸出双手，对董晓强说道：“董主任，你好。”又扭头笑着对王天放说道：“局长，我和董主任以前见过。”
“对，以前见过。”董晓强握住张海洋的手回应了一句，目光很快就又移到林远方身上。
王天放又指着林远方说道：“老董，这位就是你要找的林远方同志，也是张科长得力干将。”
“林远方同志，你好你好，我可是久闻大名啊！”董晓强握住林远方的手摇晃个不停。
“董主任好。”林远方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心中纳闷，不知道自来水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规划局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的大名。
“远方同志，坐下说话。”王天放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和蔼地说道。
因为林远方是樊一民很器重的人，王天放上台之后，对林远方很是冷淡，从来没有过一个笑脸，今天他却一反常态，林远方心中就感觉有些不踏实。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王天放一脸和颜悦色，林远方就更加惴惴不安。
张海洋见王天放只让林远方坐下，就知道他应该退出去了。于是就提起暖水瓶往王天放和董晓强茶杯里续点水，又给林远方倒了一杯水，这才退了出去，轻轻地把门给掩上。
对于一向高高在上的科长大人忽然降尊纡贵，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林远方倒是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知道，科长大人这样做肯定不是因为关心下属，而只是为了在王局长面前表现。
王天放手指一直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弹动，等张海洋退出去之后，他才用饶有兴趣地语气问道：“远方同志，听说你有一个外号，叫做‘活档案’？”
林远方又是一呆，这个外号也就是建委档案馆里的人私下里叫那么一叫，怎么王局长也会知道呢？
邙南县建委档案馆主要负责接收和保管全县需要永久和长期保管的城市建设档案资料，包括地上建筑的设计图纸、地下设施的设计图纸最后都要交到建委档案馆进行保存。林远方是规划局规划技术科的，因为业务的关系，经常需要到建委档案室去查阅图纸。相比起普通人来，林远方的记忆力非常出色，无论是文字档案，还是图形档案，只要他认真看过一遍，就会牢牢地记住。下次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他根本不需要查阅档案，随口就可以说出相关数据。参加工作三年来，林远方在建委档案室查阅了大量档案，脑海里也记住了大量档案，尤其是邙南县的地下管网系统档案，因为林远方全部都查阅过，所以整个地下管网系统的档案就全部刻在他的脑海里。因为长时间接触，建委档案馆里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林远方这个特点，所以就送他一个外号，叫做“活档案”。但是叫他这个外号的也只局限于建委档案馆里的人，即使是规划局里的同事们，也没有人知道林远方这个外号，没有想到今天王局长却叫出了他这个外号，这让林远方如何不惊讶呢？
“那是建委档案馆里的人开玩笑叫的。”林远方有些拘谨地说道。
“我可听他们说不是开玩笑。”董晓强在一旁插嘴说道：“他们都说，你把咱们县整个地下管网系统的档案都印在脑子里了，是一本活的档案哦！”
“远方同志，是不是真的？”王天放看着林远方问道：“你真的把整个地下管网系统的档案都记住了？”
“大致记住了一部分吧。”林远方有点心虚地说道。他现在基本上弄明白了，王天放是从董晓强这里知道他“活档案”的外号的。至于董晓强，当然是在建委档案馆那里知道的。但是他纳闷的是，为什么王天放和董晓强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记住地下管网的档案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反正那些档案都在建委档案馆，谁需要里面相关的资料，随时都可以去查建委档案馆去查，对不对？
“天放，怎么样？我就说了，建委档案馆的人不会骗我吧？”董晓强开心地说道：“看看，连他自己都承认了。”
王天放此时倒是真有点吃惊了。林远方是个难得的人才，这在他还担任规划局副局长的时候就知道，他虽然和樊一民不对劲，但是对于樊一民用人的眼光内心深处还是很佩服的。他当上规划局一把手后，之所以把林远方晾在规划技术科而不是委以重用，不是因为林远方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林远方是樊一民的人。但是王天放没有想到，林远方能力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邙南县复杂的地下管网系统，竟然能够全部记忆在脑子里，只需要多么惊人的记忆力？
当董晓强最初过来对王天放说规划局有个叫林远方的年轻人是个活档案时，王天放根本不相信，把错综复杂地地下管网系统记在脑海里？这怎么可能嘛！开玩笑不是！
可是董晓强再三强调这是真的，建委档案馆里好几个人都证实了这个说法，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是不敢撒谎的。见董晓强说的如此肯定，王天放也就起了好奇心，难道林远方真的如董晓强说的那样，是一个神奇的活档案吗？所以他才打电话让张海洋把林远方叫过来亲自询问。现在林远方虽然回答说只记住一部分，但是王天放知道，这很可能是林远方的谦虚之词。再退一步说，即使真的只记住一部分，那也是需要非常强悍的记忆力的，够得上活档案这个称呼，如此看来，董晓强的问题，林远方说不定真能解决。
看到这里，大家也许都糊涂了，董晓强和王天放究竟是什么关系？董晓强究竟有什么问题要让林远方来解决？我们下面一个一个解决吧。
董晓强和王天放在初中时就是死党，虽然这层关系很少有人知道，但是王天放和董晓强私下里一直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所以王天放虽然是规划局局长，董晓强只是一个自来水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但是他来到王天放办公室之后，却可以亲热地和王天放并排坐在沙发上。
第二个问题，董晓强为什么会关注起林远方这个活档案的外号？他有什么问题需要林远方帮他解决？
这个说起来就稍微有点复杂。原来前几天，邙南县自来水公司的一条建于七十年代的输水管因为年代久远破裂了，造成地面塌陷，大水漫溢，将附近的一座变压器地基冲垮了，造成变压器倾斜，电线杆倒伏。供电局就以自来水公司管线违章穿越电力设施为由，向自来水公司下达了罚款单，要求自来水公司缴纳八万元的罚款。
本来自来水公司财大气粗，也不在乎这几万块钱，可是偏偏最近自来水公司的李总经理和供电局的王局长最近闹了一些小矛盾。李总这个时候就认为，这是王局长没事找事，故意在整他，所以就让办公室主任董晓强到建委档案室去查当初铺设这条输水管的资料来证明输水管网的建设是得到城建规划部门批准的。只要找到了凭证，那么这条输水管就是合法的，供电局的罚款就失去了依据，甚至自来水公司还可以说供电局的变压器压裂了自来水公司的输水管，反过来让供电局包赔损失。
因为是李总亲自交代下的任务，董晓强不敢怠慢，他放下手边的一切工作，亲自带着两个手下跑到建委档案馆去查资料，可是他们三个人在档案馆里查了三天，竟然查不出一点线索，后来他又宴请了档案馆馆长朱大龙，朱大龙又派了两个档案馆工作人员帮助他们查找，又花了两天时间，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时候因为供电局催罚款催的紧，李总拍着桌子冲董晓强发脾气，说堂堂的一个办公室主任，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我看你的办公室主任也不用干了！
董晓强知道李总这话可不是说说玩的，假如李总这次真的在供电局王局长面前失了面子，肯定会迁怒到他的身上。就在董晓强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档案馆工作人员冒了一句，也许规划局的活档案会有办法……

第十章 唯一的可能

董晓强这个时候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追问档案馆那个工作人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工作人员看着这些天董晓强这段时间整天泡在档案馆，还天天请他们好吃好喝的份上，就告诉董晓强说，“活档案”是一个人的外号，这个人在规划局规划技术科工作，叫做林远方，记忆力超强，邙南县整个地下管网系统的档案都装在他脑子里。既然董主任在档案馆查不到那条输水管的档案资料，那么可以去找“活档案”试一下看，也许在“活档案”那里会有收获。
董晓强刚听到这话还有点不相信，连建委档案馆里面的人都找不到那条该死的输水管的档案资料，规划局那个叫什么林远方的“活档案”真的能行？
这时档案馆朱大龙也拍着脑袋说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董主任，你去规划局去找一找那个“活档案“吧，如果他答应帮忙，你这件事情或许有戏。”
“朱馆长，那个林远方真有这么神奇？”见朱大龙也这么说，不由得董晓强不信。
“确实很厉害，不信你再问问我们馆里其他人！”朱大龙说道。
“对啊，那小子简直神了。只要是地下管网系统，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旁边的人纷纷附和朱大龙的话。
董晓强在自来水公司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呆了四五年，整曰和人打交道，练就出了一身出色的识别真假话的本领。这个时候他自然能够看出，档案馆里这些工作人员是真心对那个“活档案”的佩服，不像是作伪，于是已经透心凉的心中又燃起了一股火苗：也许那个林远方真的能行？那就去规划局见识一下吧，反正自己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如果“活档案”也不管用，那自己也就别再浪费力气了，直接去向李总说不行，李总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就到规划局试一试吧。”董晓强说着就要告辞。
朱大龙拉着董晓强的手把他送出档案馆门口，临分手时，还好心地提醒董晓强：“董主任，那个林远方比较清高，你去说话时注意一点，千万别……”
董晓强并没有向朱大龙透露，自己和规划局一把手王天放是铁哥们，他只是点头对朱大龙的好意表示感谢，说多谢朱馆长的提醒，他会把握分寸的。
朱大龙转身回到档案馆，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把提醒董晓强的那个工作人员尅了一顿，当然他不会说是因为那个工作人员在董晓强面前提起了“活档案”。作为档案馆馆长，朱大龙当然不会忘记“活档案”林远方，但是他一直没有向董晓强提起，是因为这事关建委档案馆的脸面。董晓强来建委档案馆查资料，建委档案馆内的工作人员解决不了，还要推给其他单位的一个人来解决，这事如果要流传出去，其他人会怎么想？领导们会怎么想？所以朱大龙明明知道林远方很可能会帮董晓强解决问题，但是一直闷在心里不说，可是他没有想到，手下会跳出一个愣头青，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董晓强。这个时候朱大龙就不好再装糊涂了，否则董晓强真的到林远方那边解决了问题，事后再琢磨清楚里面的道道，还不恼死他朱大龙啊？
董晓强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心情去琢磨朱大龙的那点龌龊心思，他心思全部放在规划局那个叫“活档案”的年轻人身上，正心急火燎地往规划局赶。谁知道赶到规划局却扑了一个空，王天放去省里开会还没有回来，规划局也已经下班了，第二天还是星期六。
董晓强就给王天放打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王天放就让董晓强再多等两天，他星期天晚上一定想办法赶回来，星期一早上就把那个林远方叫过来，让他给董晓强解决问题。
董晓强只好强按下内心的焦急，抓耳挠腮地等了两天，到了星期天晚上，他干脆就去坐到王天放家里，等着王天放，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多，王天放才一身酒气地坐着车从省城赶回来，见了董晓强还连声说，在中州市喝完酒已经十点多了，如果不是惦记着董晓强的事情，说什么他也不会这么慌里慌张地连夜赶回来。
董晓强看王天放醉醺醺的样子，心中一肚子埋怨也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感动，也就是铁杆兄弟，才会这样对他，否则以王天放这样的状态，肯定会留在中州市休息了。于是董晓强就交代王天放赶快休息，养一养精神，第二天早上好去规划局，帮他解决问题。
第二天早上八点，董晓强准时赶到规划局王天放的办公室，王天放也踩着点到了，董晓强又把情况介绍了一遍，王天放这才打电话给张海洋，让他把林远方带过来。
这个时候，王天放听林远方亲口承认对邙南县地下管网系统的档案记得“一部分”，心中很是高兴，这时候他自然不会去计较林远方是不是樊一民的人，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能帮助董晓强解决这个大难题，就是他王天放的人。
“远方同志，自来水公司派董主任过来我们规划局，是因为有一个问题需要我们规划局协调解决一下。”王天放微笑着看着林远方：“这个问题涉及到地下管网系统，你对地下管网系统比较熟悉，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倾尽全力帮助董主任解决这个问题。”
林远方这时候才大概弄清楚董晓强的来意。想一想也合理，毕竟自来水公司的输水管网建设也要报规划局审批，两个单位之间也有业务联系。只是具体负责输水管网审批的应该是规划管理科，那边不过来人，怎么会让他一个规划技术科的人过来呢？
“局长，具体是什么任务呢？”林远方问道。
“这个嘛……”王天放笑了一下，扭头对董晓强说道：“老董，你把情况向远方同志介绍介绍吧。”
“远方同志，我们需要找一段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具体建设年代不大清楚，差不多是七十年代吧。”董晓强当然不会把自来水公司李总和供电局王局长之间的龃龉说给林远方听，只是把需要解决的问题告诉林远方。
“七十年代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林远方愣了一下，说道：“董主任，这个你应该去建委档案馆去查啊。我们规划局保存的地下管网的档案资料都是八五年以后的。”
“我去建委档案馆查了。”董晓强苦笑了一下，“五六个人忙活了一周，都没有查出那段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后来建委档案馆里的朱馆长就推荐了你，说你是咱们邙南县地下管网系统的‘活档案’，只有你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一边说着，董晓强一边殷切地看着林远方。
“这个……”林远方的头就有点大了，他没有想到，“活档案”这个外号会给他惹来这样的麻烦。他即使再厉害，脑子里记得都是建委档案馆里的那些资料，如果董晓强用了五六个人在建委档案馆查了五六天，那应该把档案都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一遍，他们既然查不到那份档案资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段建造于七十年代的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缺失了，这种情况其实也很正常，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天天讲得是阶级斗争，这些档案图纸的有谁会去在意呢？如果档案馆本身资料缺失，林远方即使记忆力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处呢？
“远方，你可是咱们局里的技术骨干，我相信你的能力。”王天放不等林远方推托的话说完，就抢着说道：“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听王天放的大帽子扣下来，这回轮到林远方苦笑了，他说道：“王局长，我尽力而为吧。只要建委档案馆里有这段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那我就能想起来。”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建委档案馆里没有这份资料，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王天放自然听出林远方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靠在了沙发上，心中盘算，如果林远方真的能找出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帮助董晓强解决了问题，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如果林远方不能找出这段输水管网的资料，那么自己也有了整治林远方的借口。好好的规划局干部，整天去建委档案馆去记那些图纸资料，还获得一个“活档案”的外号，这不是典型的不务正业吗？
林远方扭脸看着董晓强，问道：“董主任，你能说一说那段输水管网的具体位置吗？”
“在友谊路口和建设路**叉口往西五十米。”董晓强连忙说道，“输水管直径是400毫米。”
“建设路和友谊路交叉口往西五十米？”林远方眼睛一亮，他脑海里立即闪出一个念头，他想到一个可能，为什么董晓强他们五六个人用了将近一周时间，却没有能够在建委档案馆找到这段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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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军工档案

在天阳市有一家叫做天阳光学仪器厂的大型军工企业，一九七八年，天阳光学仪器厂决定在邙南县开设一家分厂，厂址就选在建设路和友谊路交叉口西南角。由于军工企业地位比较特殊，所以这家分厂的地下管网配套设施的图纸报规划局审批之后，就由天阳光学仪器厂自行保管。可是经过一年多的建设，这家分厂的主体厂房快要建成时，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阳光学仪器厂忽然停止了这家分厂的建设，把已经建成的部分全部移交给邙南县地方。在这次移交过程，这家分厂所有建筑图纸档案，包括地上建筑和地下管网建筑图纸档案，都一并移交给邙南县建委，到一九八五年，邙南县建委成立了专门保管建筑档案的档案室，这部分档案资料就归并到档案室进行管理。由于这个历史原因，所以邙南县的地下管网档案资料其实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邙南县地下管网档案，这里包括了邙南县百分之九十七的地下管网系统；剩下的百分之三的地下管网系统就是集中在友谊路和建设路交叉口西南角，那一部分档案资料是和地上的建筑资料单独归类的。
林远方这个时候一定董晓强说出那段输水管所在的位置正是当初那家军工厂的位置，他立即反应过来，董晓强他们那么多人花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查出结果，这只说明一种可能，那就是董晓强他们一定只是把那个标注为邙南县输水管网，实际上只是包含了邙南县百分之九十七的输水管网系统的档案，而当初天阳光学仪器厂移交过来的那一部分档案他们并没有去查阅。
“建设路和友谊路交叉口的往西五十米？是不是路南？”林远方问道。如果是路南，那么输水管网确凿无疑地属于天阳光学仪器厂分厂的范围。如果是路北的话，还需要到现场再去确认一下。
“对对对，就是路南。”董晓强见林远方的神色，就猜到林远方可能想起了什么，就连忙说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一听是路南，林远方彻底放下心来。没错！那段输水管果然是当初天阳光学仪器厂分厂铺设的。
“董主任，”林远方微笑着问道：“你们在建委档案馆是不是只查阅了邙南县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
“对啊，”董晓强不知道林远方为什么要这样问，他说道：“我需要查的本来就是输水管网的档案啊。”
“怪不得呢！”林远方验证了自己的推断，就点了点头，又问道：“档案馆里有一套天阳光学仪器厂分厂移交过来的档案资料，你们没去哪里查一查？”
“天阳光学仪器分厂？”董晓强念叨了一句，眼睛猛然一亮。他也是土生土长的邙南人，自然了解天阳光学仪器厂在邙南县开设的这家短命分厂，只是因为年代久远，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这时听林远方说起，董晓强猛然间想起，可不是么，这家天阳光学仪器厂分厂的地址不就位于建设路和友谊路交叉口的西南角？难道说，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与这家分厂有关？心中这样想着，董晓强还不敢太肯定，他望着林远方问道：“你的意思是……”
“一九八零年的时候，天阳光学仪器厂把这家尚未完工的分厂整体移交给我们邙南县，其中包括了这家分厂地下管网系统的档案资料。”林远方说道：“按照董主任说的位置，那段输水管网应该是当初这家分厂铺设的。你再到建委档案馆去查一查这家分厂移交过来的档案资料，说不定会有收获。”
“啊？原来是这样啊？”董晓强又惊又喜，虽然林远方的话还没有得到验证，但是他基本上相信了林远方的判断，那段输水管网的档案资料应该就在天阳光学仪器厂分厂移交过来的档案资料中。因为那片输水管网范围并不大，平时有什么问题，自来水公司的工人们直接过去开膛破肚进行修整，从来没有想到过去找什么图纸，加之自天阳光学仪器分厂移交邙南县地方上已经有十几年，时间确实有点久远，连自来水公司的人都从来没有想起过，这段输水管网其实是当初那家天阳光学仪器厂分厂建设的。今天如果不是林远方提醒，董晓强即使再找一个月，也不会想起去天阳光学仪器厂移交过来的档案资料中去查那段输水管网的图纸。
“远方同志，你提醒的非常及时，我判断那段输水管网的图纸档案十有八九是在天阳光学仪器厂移交过来的档案里。”董晓强说道：“真的是太感谢了。”
“董主任，你太客气了。”林远方适时地表达出了应有的谦逊，“您是王局长介绍过来的，我能够不尽力吗？”
王天放在一旁听着林远方的话，也很是满意。林远方这个人技术能力强，又没有一般知识分子清高的臭毛病，很懂得做人，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可惜的是，这小子是樊一民招进来的人，而且王天放还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起过，这个林远方经常会到医院去看望樊一民。就冲林远方这个态度，即使他表现再出色，王天放也不会提拔重用的。用人还不是用一个放心？不是自己的人，能力再强，用起来也不放心啊。
王天放心中惋惜着，嘴上却笑着说道：“老董，你先不要急着感谢。先到建委档案馆去查一查，看看按照远方同志说的办法能不能找出你需要的档案资料。等真的找出来了，再谈感谢也不迟。”
“好，好，我马上就去。”董晓强恨不能马上就走，他望着王天放说道：“天放，为了稳妥期间，我想让远方同志陪我一起过去，你看行吗？”
“呵，有啥不行的？我的兵就是你的兵嘛！”王天放笑呵呵地说道，“再说都是为了工作嘛。”
说到这里，王天放扭头看着林远方：“远方，你就陪董主任到建委档案馆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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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小的还击

一把手就是一把手，根本不问林远方今天上午还有没有工作，就直接把任务派下来了。“好的，局长。”林远方一点磕绊都没有打，立即答应了下来，他说道：“不过呢得请董主任稍等我几分钟，我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刚才听说局长找我，来得匆忙，工程图纸还扔在办公桌上呢！”
“好，你去收拾一下，动作利索点，不要让董主任等时间长了。”王天放挥手说道。
“远方同志，你不着急……”董晓强在旁边说道：“你先把你的工作安排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很快，马上就好。”林远方这时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听董晓强这么说，又扭头笑着回应一句。
林远方快步回到规划技术科办公室，张海洋见他回来，就迎了过来，一脸灿烂的笑容：“远方，回来了？”
“回来了。”林远方应了一句。他知道张海洋主动凑过来，肯定是想知道王局长把他叫过去干什么，他故意装着糊涂，低头收拾桌上的资料，等张海洋主动问出来。
果然，张海洋接下来就用着一种听着很随意的语气问道：“大早上的，王局长叫你弄啥呢？”
林远方心中一笑，正要回答，不想眼睛余光却扫见旁边办公桌后的张小军。只见张小军虽然一本正经地拿着一本工程手册在查阅技术资料，耳朵却竖得老长，显然也很关心王局长把林远方叫去干什么。
想起张小军早上的小人嘴脸，林远方心中忽然间有了个主意，何不接着这个机会小小的报复一下张小军？
“哦，科长，我正要对你说呢。”林远方抬起头说道：“王局长安排我陪着自来水公司的董主任去办点事，上午可能回不来了。你看站前路市政公司工地那边……”
林远方只说王局长安排他陪董晓强办事，却不说办什么事。这也是林远方在机关里混了将近三年学会的一种说话方式。本来陪董晓强去建委档案馆查资料是很简单的事情，他这么含含糊糊的一说，就显得很神秘，似乎王局长安排他陪董晓强去办什么重要事情一样。而具体是什么事情，林远方既然不说，张海洋肯定也不敢再往下问，万一是王局长交代林远方不要多说，张海洋这样一问，岂不是犯了领导的忌讳？
果然，张海洋没有继续往下问，他说道：“远方，那你抓紧时间陪董主任去办事吧，市政公司工地那头你就不用管了。”说着话时，他甚至还亲热地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
“那……”林远方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市政公司工地那边……”
“这个我来安排，你就别担心了。”张海洋扭头对张小军说道：“小张，市政公司站前路工地的工作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科长，我这里工作也很急。”张小军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想到这个工作竟然落到他的头上，心中一着急，话就吐口而出。因为他最讨厌去的就是市政公司的工地。在工地里风吹曰晒忙出一身臭汗不说，干完活之后，市政公司甚至连饭都舍不得请一顿。因为这都是公对公的任务，即使市政公司怠慢了他们规划局，规划局也不可能去卡着这市政管线。不像是其他单位，见规划局去了，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生怕怠慢了规划局这帮大爷卡住他们。
“再急也要给我放下，先去站前路工地！”张海洋脸就垮下来了，“至于你手头上的工作，回来加个班，赶一赶，也能完成嘛！”
见张海洋沉下了脸，张小军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换了一副嘴脸，答应了下来。
林远方知道张小军心里肯定在记恨自己，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把手中的资料袋递给了张小军：“小张，那就麻烦你了。这是有关放线的图纸资料。”
“远方，恁客气干啥？都是科里的工作，谁去不都一样？”张小军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出了办公室门，林远方心中暗笑：张小军今天到工地上混不上免费的酒宴，心中肯定是不会痛快了，只是可怜市政公司那帮人了，整整一上午都要面对张小军拉长的驴脸。
其实林远方陪董晓强到建委档案馆查资料，估计最多也就是三五十分钟的事情，查完资料，并不耽误他去市政公司站前路工地去放线。但是他看不惯张小军那副小人嘴脸，连倒一杯茶水，都能变着法儿在科长张海洋面前给他上眼药，所以就逮着这个机会小小的还击一下。
来到了局长办公室，董晓强正等得心焦，见林远方过来，就和王天放打了个招呼，拉着林远方就走。
到了楼下，林远方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就要往单位的车棚走。董晓强见状就问道：“远方，你要去干啥？”
“推自行车啊。”林远方说道：“不是要去建委档案馆吗？”
“嗨，推什么自行车！”董晓强笑了，他院子角落一指，说道：“咱们开车去。”
林远方这时候才注意到，院子角落停放着一辆深蓝色的普桑，原来这是董晓强带过来的车啊。也是，董晓强是自来水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出来办事那能像他一样，蹬着个二八自行车来回乱跑？
董晓强和林远方还没有走到车前，桑塔纳的车门一开，从里面跳出一个大个子司机，弯腰拉开前面的车门，殷勤地对董晓强笑着：“董主任，请上车。”
董晓强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见林远方还留在车外，就扭头说道：“远方，上车啊！”
“好，好。”林远方拉开后面的车门，钻进了车里。他心中暗笑，书上说领导坐车的位置应该是后排，前面是部下或者秘书的作为，怎么在邙南县，大小领导坐车都喜欢往前面凑呢？
“董主任，咱们去哪儿？”大个子司机扭头问道。
“建委档案馆。”
“好唻。”大个子司机应了一声，打着火，一拨方向盘，就往大院门口驶去。院门口，一个人正撅着屁股推着自行车往外走，位置有点靠中间，正好等有点碍事。于是大个子司机就狂按了两下喇叭，这个人被喇叭声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推车躲到了门边。
大个子司机就得意地大笑起来，开着车耀武扬威地从这个人身边驶过，林远方赫然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张小军。张小军显然也发现了坐在车后面的林远方，虽然隔着一层玻璃，林远方还是从张小军的眼里读出了嫉恨……
声明一下这本书的更新情况。在月底这几天，本书一天两更。进入二月份，本书会一天三更。
因为今天要冲榜，早上一更提前到凌晨了，现在更的是第二更。

第十三章 行家出手

大个子司机驾驶着桑塔纳驶入建委大院，一打方向盘，稳稳当当地在花坛旁停下，然后他就抢着跳下车，一路小跑着从车头方向绕过来，替董晓强把车门拉开。
林远方在后面看着暗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那个年代因为单位的车辆很少，主要是供单位领导使用，这些小车司机给领导开车，整曰跟着领导厮混，天长曰久的，架子就端起来了，除了领导之外，谁的账都不买，单位里的科长之类的中层干部休想指挥得动他们。但是办公室主任却属于中层干部中的一个例外，因为单位的小车司机都归办公室主任领导，是小车司机们的顶头上司，所以同样只是中层干部，但是即使是一把手的司机，轻易也不敢在办公室主任面前端架子。只是眼前这个大个子司机做得也太过了点，瞧他的模样，简直把董晓强当成自来水公司的总经理来巴结，由此可见董晓强在自来水公司里的地位和手腕。
董晓强迈步刚下了车，大个子司机又在后面殷勤地问道：“董主任，我啥时候过来接你？”
董晓强就扭头询问林远方：“远方，你看我们需要多长时间？”
“顺利的话，一二十分钟就好。”林远方估摸了一下，说道：“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钟头。”
“那我就不回公司了，就在这里等着。”大个子司机一听，立刻乖巧的说道。
“好，好。”董晓强点了点头，领着林远方就往里走。
建委大院一共有两栋办公楼，一栋是临街的新办公楼，才建成两年，豪华气派；那栋位于角落的老旧的两层小楼是建委的老办公楼，建于五十年代，两年前新办公楼建成后，建委大部分部门都搬到新办公楼里了，那栋寒酸的小楼除了一部分留给档案馆办公外，余下的就让后勤部门当作仓库来使用了。
林远方跟着董晓强两个人沿着狭窄逼仄的楼梯来到二楼，拐到东边的档案馆馆长办公室，见门虚掩，也没有敲门，推开门就往里走。
建委档案馆馆长朱大龙外表黑瘦，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两条眉毛微微往下耷拉着，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愁眉苦脸的生产队的老会计。这时候他正拿着一本残破的棋谱，聚精会神的在桌上摆着残局，董晓强和林远方都走到他面前了，他还没有发觉。
“朱馆长，很刻苦啊！”董晓强伸手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啊，董主任，这么快就回来了？”朱大龙抬起了头和董晓强招呼，又看到了站在董晓强身后的林远方：“哟，我说董主任，你的面子就是大啊！还真把小林给请过来了。快坐快坐。”林远方经常来档案馆查资料，和朱大龙也算是熟识。
“这个节骨眼儿我哪里还有心情坐啊？”董晓强摆了摆手，“朱馆长，我们还是先去档案室把事情弄了好再说。”
“中，中，没问题。”朱大龙说道：“咱们这就过去。”说着把棋谱往桌上一撂，领着董晓强和林远方就往档案室走，一边走还一边问林远方：“小林，董主任说的那段输水管资料你想起来了？”
“有个大概眉目，也许在天阳光学仪器分厂的档案里能够找到线索。”林远方说道。
“天阳光学仪器分厂？可不是么！你可别说，那些资料很可能就藏在天阳光学仪器分厂的档案里。”朱大龙拍了一下大腿，笑着对董晓强说道：“老董，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我就说你去找小林，肯定能有所收获！”
“是啊，是啊，很感谢朱馆长的推荐。等这件事办完了，咱们找个地方坐坐。”董晓强呵呵笑着，心里却在嘀咕，如果不是你手下提起有个“活档案”，我看你老朱打死也不会告诉我规划局有个林远方吧？
到了档案室，自来水公司办公室的几个员工还正埋着头在几米高的档案堆里拼命翻找，虽然时间已经快到中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分，这几个员工却个个满头大汗。
再看朱大龙手下四个来帮忙的档案管理员，有一个在抱着电话在跟另一端某个人正在嗯嗯啊啊的闲扯，另外三个人却扎堆在一起，就着一包瓜子在喷空儿（邙南土语，闲聊的意思。）
董晓强暗自摇了摇头，真是板子不打到谁身上，谁不知道疼啊。关键时候肯出力的还是自己这些手下，至于朱大龙这些兵，也不过就是做一做样子功夫。
“朱馆长。”几个档案管理员见朱大龙领着董晓强两人进来，手忙脚乱地把瓜子手了起来，顺手把瓜子壳用报纸一包，塞进了抽屉里。那个正煲电话粥的也极有眼色的挂断了电话。
“瞧瞧你们几个，像什么样子？我派你们是来帮董主任干活的，不是让你们扎堆喷空儿的！”朱大龙冷着脸训斥道。在董晓强面前，他怎么样也得做做样子。
“是啊，我们一直在帮忙找，这不刚停下来歇息一会儿么？”档案管理员们就应声叫着委屈，眼睛却瞄向了董晓强身边的林远方——谢天谢地，“活档案”终于出现了，希望他不要让大家失望，能够快点找出那份档案，这样大家都不用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朱馆长，你发啥脾气啊？”董晓强还得在一旁劝解，“同志们这几天都替我出了不少力，你还发他们的脾气，以后如果再有啥事，我怎么好意思再让同志们帮忙？”
朱大龙做出气尤未平的样子，狠狠地瞪了几个手下一眼，说道：“看在董主任为你们说话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次你们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谢谢朱馆长，谢谢董主任。”几个档案管理员都表现出了虚心认错的姿态。
这时自来水公司的几个员工也站了起来，领头的那个苦着脸冲董晓强摇头道：“董主任，我们又查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你们肯定找不到，方向都错了，用多大劲儿都白搭。”董晓强摆了摆手，指着林远方介绍道：“这就是规划局的‘活档案’林远方同志，你们看一看，人家这个大行家是怎么出手的。”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晚上八点半左右

第十四章 美女洪娇

林远方心中苦笑，董晓强这不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吗？万一在天阳光学仪器厂的档案里找不到那段输水管的资料，自己可怎么下台啊？于是就笑着说道：“董主任真会开玩笑，我过来就是帮同志们搭一把手。话就不多说了，咱们先干活吧。”
“听你的，咱们先干活吧。”董主任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说道：“我们公司的这几个人，包括我，都交给你指挥，该怎么干，你只管安排。”
“董主任，用不了这么多人的。”林远方笑了起来，他本来想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过来一两个人就中了。”这毕竟是帮自来水公司查资料，如果自己完全把董晓强的手下都晾到一边，不但让这些人难堪，董晓强脸上肯定不好看，似乎他手下都是一帮窝囊废一样。他现在随便让董晓强派一两个人过来，能不能帮上忙并不要紧，重要的是给了他们参与的机会，这样他们不会太难堪，董晓强面子上也好看。
“那……”董晓强沉吟一下，说道：“我算一个吧……”然后又抬头扫了四周，指着墙角说道：“洪娇，你也过来吧。”
“好的。”墙角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个穿着淡黄色裙子美女应声从半摞高的档案后面闪了出来，微笑着站在林远方面前，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林远方，似乎在心中抻量，这个年轻的“活档案”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林远方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董晓强手下还藏着这么一位大美女，更没有想到董晓强还让这个大美女陪他一起去查档案。看着美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林远方倒先不好意思起来，目光闪到一边，不敢和洪娇对视。
洪娇心中偷乐，没有想到这个大名鼎鼎的“活档案”脸皮这么嫩。
董晓强伸手向林远方介绍：“洪娇是今年刚分到我们单位的大学生，脑子特别灵活，记忆力也很好，相信能帮到你。”然后又对洪娇说道：“洪娇，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向林老师学习。”
因为洪娇进自来水公司的时候，县人事局的张科长私下里向董晓强打了招呼，说让董晓强多多关照。董晓强虽然没有问洪娇是张科长的什么人，但是从张科长的语气中可以推断，洪娇和张科长的关系绝不一般。所以这个时候董晓强就想关照一下洪娇，让她先积累一些资本。
“林老师，请多多关照。”洪娇大大方方地向林远方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互相关照。”林远方很快就调整过来，也大大方方地和洪娇握了握手，心中惊叹洪娇手上皮肤柔若无骨的滑嫩。
和洪娇的手一握既松，林远方转过头向朱大龙说道：“朱馆长，办一下手续吧，我要带着杜主任和洪娇一起进去。”
朱大龙挤出生产队会计的标准笑容，摆手说道：“办啥手续啊？不用那么啰嗦了。董主任和你也不是外人，我信得过。”说着对一个年轻的档案管理员说道：“小李，你领着董主任和小林进库房吧。他们需要查什么档案，你直接拿给他们就行。”
小李连连点头。
朱大龙就和董晓强握了握手，说道：“董主任，那你和小林进去查吧，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他还惦记着桌上的那本棋谱，有个关键之处摆了几次都没有弄清楚。
董晓强知道朱大龙那一点破癖好，就笑着说道：“中，中，朱馆长，你快去忙吧。”
小李在前面带路，领着林远方进了档案室的库房。库房到处都是档案柜，有木质的也有铁皮的，一个摞一个的，几乎要挨着上面的天花板了。
“小林，你需要查什么档案？”有了朱馆长的交代，小李很是配合，一进库房就主动问道。
“天阳光学仪器分厂移交过来的建筑档案。”林远方说道。
“好，稍等，我查一查这些档案在哪里。”说着小李打开靠墙边第一个柜子，里面有库房的档案索引。
“不用查了，应该是在第十六排第七行倒数第三层的柜子里。”林远方笑着说道。
董晓强和洪娇很是吃惊。这里的库房足足有三个开间大，里面摆了数百个档案柜，要找什么档案连档案管理员都需要去翻找档案目录索引，林远方是规划局里的人，怎么能够随口就说出需要找的档案在哪里？这也太夸张了吧？
小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奇，他听林远方这么一说，就把拿到手里的档案目录索引往柜子里一放，说道：“那过去吧。”说着就往里面走。
林远方正要跟上，看见董晓强和洪娇还愣在原地，就笑着说道：“董主任，走啊，不是要查档案吗？”
“哦，是啊，咱们走。”董晓强这才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拽了一下洪娇，跟着林远方往里走。
“林老师，库房里这么多档案，你都能记得在什么地方吗？”洪娇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跟在后面悄声问道。
“凡是我查过的档案，基本上都能记得。”林远方淡淡地说道。
“天哪！你怎么这么厉害？”洪娇惊叹道。如果这不是在档案室库房，她简直要跳起来了。
“看看，洪娇，这下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董晓强笑眯眯地说道：“你平时不是吹自己记忆力多么厉害吗？看看林老师，是不是比你更厉害？”
“哼！”洪娇小声哼了一下，心中说厉害不厉害，等一下才知道。也许这家伙在吹牛也说不定呢！
在小李的带领下，几个人很快就找到了第十六排第七行，小林蹲下来，看了看倒数第三个柜子上面的标签，半是嫉妒半是玩笑地说道：“小林，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下次出点错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你每次都这么精确，弄得我们好没面子的！”
“哼！”洪娇心中想到：“碰巧而已，又什么了不起的。”
小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柜子，“小林，所有档案都搬出来吗？”
“不用。”林远方也蹲了下来，伸手从柜子里抽出第六分册：“只要输水管网的档案就好。”
对不起书友们，本来要八点半更新的，但是在路上耽误了，回来晚了。让书友们久等了。

第十五章 这个女子不寻常

林远方把档案拿到手，扫了一眼牛皮纸装订的封面，又打开封面飞快得翻阅起来，很快他在一处停了下来，仔细看了几眼，抬头笑着对董晓强说道：“董主任，咱们运气不错。”
“找到了？”董晓强内心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
“嗯，应该是这一份东西。”林远方把档案册捧到董晓强面前，“你看看，这是天阳光学仪器分厂筹备处一九七八年向县城建局提交的《关于在友谊路和建设路交叉口南侧西4045处穿越变压器地台基础安装自来水管的报告》，这后面附有相关施工图纸，这下面是城建局的批复……”
“太好了，找的就是它！”饶是董晓强城府再深，这时候也不由得喜形于色，就是他MD这个破玩意儿，折腾了他七八天，让他在李总面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可以回去向李总交差了。
“那个那个那个，小谁谁谁…”董晓强激动的嘴唇直哆嗦，一时间连小李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洪娇知道董晓强要干什么，就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小李。”
“对对，那个小李。”董晓强拍了下大腿，“这三份档案，你去给我复印一下。”
“中，没问题！”小李接过档案，笑着道：“不过得麻烦董主任简单办个手续，复印档案都需要登记的。”
说着他领着几个人出了库房，拿出一个登记薄，在上面填好内容，让董晓强签上名字，说了一句“拜托董主任稍等几分钟。”这才拿着档案到隔壁复印室复印。
林远方见事情已经办好，自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就对董晓强说道：“董主任，单位那边还有工作，我就先走一步了。”
“远方，那怎么能行！你可不能走！”董晓强用力拉住林远方的手说道：“这次你帮了大忙，说什么都不能走，中午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去。”
“我也没帮什么忙，就跑几步路的事情。”林远方说道：“今天实在是不行，我那边还有工作。”
“什么工作？我给你们王局长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放半天的假，不管怎么说，今天中午一定要坐一坐。”
“董主任，千万别！我谢谢你好意了。”林远方连忙拦住董晓强：“你要是这样，下次有啥事我可真不敢过来了。”
董晓强见林远方执意不肯，只好作罢：“那就改天吧，改天你有空了，可一定要出来坐坐啊。”
“好的，一定一定。”林远方心中暗笑，这个董主任还真是个热心肠，比起王天放那冷面孔可是要好多了。
林远方出了档案室，没有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林老师，林老师，请等一等。”
林远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洪娇追了过来。
“什么事？”林远方问道。
“林老师，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洪娇俏脸红扑扑的，轻轻地喘着气，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传到林远方的鼻端。
“嗯？”林远方不解地望着洪娇，不知道她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冒昧，洪娇的脸更红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林老师，我是自来水公司生产技术科的，负责输水管网维护这一块。董主任说你是活档案，是邙南县输水管网系统的权威专家，所以我想要你个联系方式，以后我遇到什么问题，好过去请教你。”
说到这里，洪娇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远方：“林老师，你不会不肯教我吧？”
这下轮到林远方不好意思了，他摆手说道：“我可不是什么权威专家，就是记姓好点，查阅的图纸多了，记住了一些东西，所以谈不上教你不教你。这样吧，我把电话留给你，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互相学习吧。”
“好的，好的。”洪娇连连点头，拿出准备好的纸和笔，递给了林远方，林远方伸手把自己科里电话写上去，交给洪娇，说道：“这是科里的电话，上班的时候基本上都能找到我。”
“谢谢林老师。“洪娇拿过电话号码，默念一遍，小心地把这张纸收好，然后又提起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双手递给林远方：“林老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林远方接过一看，发现上面除了写除了工作单位电话外，还留了一个呼机号码，他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个洪娇家庭条件肯定不错。邙南县今年上半年才刚刚建立传呼台，而且只有一个基站，勉强对县城区域内实行了信号覆盖。和中州市、天阳市这些大城市相比，邙南县传呼机用户的呼机多数的情况下只相当于一个电子表，别说是到乡下，就是在县城稍微背一点的地方，就收不到传呼信号。所以对邙南县人来说，传呼机与其说是一种通信工具，不如说是一个奢侈品，是一种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别人能不能通过传呼机联系到自己，那倒是在其次。就拿规划局来说，也就是几个正副局长都配上了传呼，下面几个科长虽然也有传呼，但是却都是自己花钱买的。林远方没有想到，洪娇一个女孩子家竟然用上了呼机，按照她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的身份，显然不是公司给她配的。能自己花钱去配呼机，看来洪娇家境还是很殷实的。
当然，这些想法写起来很多，其实只是林远方一念之间，他把纸条装了起来，淡淡地说道：“好的，我记住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望着林远方远去的背影，洪娇小声学着林远方刚才的话：“好的，我记住了。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哼！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嘛！拽什么拽！本姑娘的记忆力不记得就输给了你呢！
林远方出了建委大院，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点，他想起朱乡长托办的事情，就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到朱乡长的办公室：“朱乡长，我是远方啊。你大姐的事儿我跟王科长打过招呼了，你让她直接去建设规划科去找王虎林科长就行。”
一个朋友升任为审计局局长，一定要拉我出去，晚上老夏应酬一下，回来才能更新，估计时间还是很晚，要到凌晨左右。

第十六章 小媳妇儿

“老弟，实在是感谢啊。”朱跃进在电话里免不了客气一番，只是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说出“坐坐、喝酒”之类的俗套话，到底是乡领导啊。
“一块六。”
林远方刚放下电话，公话机主就伸手向林远方收钱。
“咋恁贵哩？”林远方用邙南话问道：“还不到两分钟。”
“啊，邙南人啊？”公话机主听着林远方地道的邙南口音，连忙改了口，说道：“那就一块。”
林远方这才明白，原来刚才他和朱跃进讲电话时用的是普通话，公话机主以为他是外地人，就收了高价话费。真没有想到，打个公用电话也会按口音收费。
“一块也贵了。”林远方摸出五块钱递过去让公话机主。
“老天爷，这还叫贵？我这可是正正规规按邮电局的规定收费，每分钟两毛钱，你打了两分钟四毛，再加上一次六毛钱的代办费，正好是一块，咱县城公话，正规着哩！”公话机主一边在抽屉里翻找着零钱，一边叫着委屈：“你看看到下边乡里看看，那里的公话收费才加思着哩，一分钟两块钱，根本不带搞价的。”
“有恁贵？”林远方接过公话机主找过来的四块钱，吃惊地说道。
“可不是哩，我还能哄你？”公话机主愤愤不平，对林远方不相信他的话很是不满。
林远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他没有在乡下打过电话，还真不知道乡下的公用电话会这么贵。农民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明明是最穷困的阶层，偏偏在用电打电话之类的事情上，要比城里人出几倍的高价。怪不得人们都说，这些不合理的政策简直乞丐碗里抢饭吃呢！
建委档案馆距离规划局不远，两三百米的距离，林远方几步路就走到了。快到规划局门口时，林远方看到有两个女人站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大门里张望，右边的那个女人背影看着非常熟悉，正是大姐林远丽。
林远方快步走上前去说道：“大姐。”
“啊……”林远丽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是林远方，这才松了一口气，“远方，是你啊。你没上班吗？”
林远方知道林远丽的意思是问他怎么没有在规划局里面，就笑着说道：“我在外面也是上班。大姐，你咋来了，找我有啥事？”
“唉，远方，姐还真有事求你呢！”林远丽说着拉了拉旁边那个女人的手，林远方这才注意到旁边这个女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打扮虽然土气，但是模样却很俊俏，是典型的农村小媳妇儿，只是此时眼圈红红的，看上去有些憔悴。不知道大姐把这个小媳妇儿拉过来是什么事？难道这个小媳妇儿也受别人欺负，大姐过来央他给这个小媳妇儿做主？
林远方看大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姐，走吧，到我宿舍里吃吧。”
宿舍楼道本来就不宽敞，里面又堆放着住户的桌子、案板、煤球、煤炉之类的杂物，使空间更显得逼仄。林远方侧身把一辆快要倒下的自行车扶好，把林远丽和那个小媳妇儿让过去，掏出钥匙打开了宿舍的门，推门进去。
“娟子，走啊。”林远丽见小媳妇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移动脚步，就牵着她的胳膊往里拽。
小媳妇儿往不肯迈步，她往后用力，眼睛有些胆怯地望着林远方。
“没事，都进来吧。”林远方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如阳光般灿烂。
得到林远方的首肯，小媳妇儿这才迈动脚步，低着头跟林远丽走进林远方的宿舍。
宿舍很是简陋，一张书桌，一张床，一张农村常见的老式木头箱子，还有两张凳子。唯一上点档次的，就是书桌上那台菊花牌台式电风扇了。
“坐吧。”林远方把两张凳子抽出来，让姐姐和小媳妇儿坐下，一边提着暖水瓶，一边问道：“要加茶叶吗？”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在邙南农村，没有喝茶的习惯。在他们看来，开水甜滋滋的多好，加了茶叶却又苦又涩，跟喝药差不多。
“开水就中。”林远丽说了一声，又扭头问小媳妇儿，“娟子，你呢？”
“不了不了，俺不渴。”小媳妇儿的声音如同蚊呐。
林远方就倒了两杯白开水，放到林远丽和小媳妇儿面前。
“说吧，大姐，有啥事。”林远方坐在了床上。
“唉，让我咋说呢？”林远丽脸上也有些为难起来。
小媳妇儿一看林远丽的神色，眼圈更红了，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她用两个手指轻轻地扯着林远丽的衣袖，小声哀求道：“远丽姐……”
“好好，我说，我说，娟子，你覅（邙南土语，不要的意思。发音是BAO，和新华字典标准音有区别）哭啊。”林远丽不由得心肠一软，伸手抚摸着娟子的头发，抬头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张罗建的职务是不是你让乡里撤的？”
“张罗建？”林远方猛然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你们村那个民兵连长吗？”
“是哩。”林远丽说道。
“他被撤职了吗？”林远方惊奇地说道。
林远丽就扯了扯娟子的手，说道：“娟子，那个话咋说哩？你说，我说不来。”
娟子低着头用手绞着衣襟，声音小小的说道：“现在还没有，不过王村长说了，朱乡长已经决定提交乡党委会研究，决定很快就会下来。”
林远方点了点头，朱乡长这是替他出气啊。到底是乡领导，做事风格就是不一样，刚才通电话的时候朱乡长连提都没有提这件事，却不声不响地私底下就替他做了。
知道了张罗建就要被撤，林远方心中一阵欣喜，有了张罗建做例子，看以后方庄村那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去欺负大姐一家。不过他还是弄不清楚张罗建被撤和眼前这个小媳妇儿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这个小媳妇儿家里也因为交提留，被张罗建欺负过吗？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了？”
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补偿昨天欠的一更。12点左右还有第二更。

第十七章 隐痛

“远方啊……”林远丽看了看娟子，又看了看林远方，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姐求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去给乡了说一说，让乡里不要撤张罗建的职？”
“什么？”林远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大姐，你说什么？不要撤张罗建的职务？”
“嗯！中不中啊？”林远丽说道。一直低着头的小媳妇儿也抬起头，紧张地望着林远方。
“为什么？”林远方惊奇地说道：“那个张罗建不是因为宅基地的事情一直欺负姐夫？这次收提留又公报私仇，又是牵猪，又是抢口粮的？”
“哎，街坊邻居的，哪儿有不搁气（邙南土话，吵架、纠纷的意思）的？再说了，宅基地那道墙，张罗建已经答应往后退半尺。昨天他也拉了一车砖，到家里把弄坏的猪圈给修好了。”林远丽叹一口气说道：“乡里乡亲的，人家都认了错，咱们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坏了人家的前途啊。远方，你就去乡里说说话，让他们不要撤张罗建的职了。”
林远方吸了一口气，这个张罗建下的本可真够大的。别小看这一个登门修猪圈的举动，在邙南农村这意味着低头服软。按照邙南农村的习俗，一般人是宁可掏几倍的工钱雇人去干，也不肯自己上门去干的，因为一上门，自己腰杆子就软了，以后在人家面前别想抬起头。更别说张罗建肯把宅基地往后让半墙，农村人土地观念很严重，那是祖宗留下的基业，讲究的是寸土必争，因为一砖半砖宅基地闹出人命的在邙南并不少见。如果是在林远方找朱乡长之前张罗建就做出这个举动，林远方肯定不会再追究下去，问题是他已经跟朱乡长打过招呼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他去找朱乡长，恐怕张罗建一个民兵连长，恐怕也不会这么认栽丢份，老老实实去给大姐家修猪圈。
“大姐，这件事情恐怕不好办啊。”林远方摇头说道。
“有啥不好哩？”林远丽大大咧咧地说道：“不是你让乡里撤张罗建的职吗？你再去对乡领导说一声不让撤了就中了呗。”
林远方一脸苦笑，心中说道，我的好大姐哎，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以为东林乡政斧是咱家的自留地，咱们想种啥就种啥？
“你听说谁是我说让乡里撤了张罗建的职务？”林远方摆手说道：“没影儿的事，我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我管不了。”
小媳妇儿一直在紧张地关注着林远方的神色，一听林远方说管不了，她“噗通”一声跟林远方跪下了，抽泣着说道：“林干部，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罗建吧，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已经登门向远丽姐赔礼道歉了啊！”
林远方吓了一跳，看看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媳妇儿，又看看林远丽，问道：“大姐，她是……”
“她是张罗建的那口子，叫娟子。”林远丽这才想起来忘记给林远方介绍，“不管张罗建咋样，娟子可是个好人啊。”当初争宅基地的时候，张罗建要上前拖着刘成文暴打，是娟子在一旁死死地抱住张罗建不让他动手。为这事，张罗建还打了娟子一巴掌，骂她吃里爬外。这次林远丽之所以答应过来找林远方说话，有一大半是看在娟子的面子上。
林远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娟子：“娟子，你这是弄啥哩？快起来，快起来。”
娟子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流着眼泪说道：“远丽姐，林干部不帮罗建说话，我就跪死在这里不起来。”
“娟子，不是我不帮，而是没有办法帮啊。”林远方说道：“人家乡领导决定的事情，我说了会管用？”
“会的，肯定会的。”娟子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林远方：“你是县上工作，是县领导，朱乡长在乡里工作，是乡领导，你说话他必须要听的。”
什么逻辑嘛！林远方一阵狂晕，自己在县里工作就成了县领导了？还自己说话朱跃进一定会听？这话让朱跃进听去还不笑掉大牙？
林远丽这边拽不动娟子，只好向林远方央求：“远方，不管怎么样，你就帮娟子说说话吧。”
“好吧好吧，你起来吧。”林远方想着让娟子这样一直跪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无奈地说道：“我就答应你们向朱乡长说说看，至于成不成，我可不打保票。”
“成的，肯定成的。我听王村长说，朱乡长最听你的话了。”娟子惊喜交加，从地上爬了起来，“林干部，真是太谢谢你了。回头我让罗建来县城，当面向你赔罪。”
“这个就不用了。”林远方正色说道：“你回去替我转告他，以后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事，规规矩矩做人，不要再干那欺压乡邻的勾当了。”
“一定，一定。”娟子用手背抹去眼泪，说道：“林干部你放心，他以后绝对不会再一件坏事，否则你就是让乡里把他抓去住劳改，我也没有怨言。”
得到了林远方的准信，娟子欢天喜地的，就要回家告诉张罗建这个喜讯，林远方却拦住了娟子，端着洗脸盆出去打了一盆水让娟子把脸擦一擦。不然娟子就这样从自己宿舍走出去，别人看到她俊俏的脸上满是泪痕，不定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呢。
“林干部，洗脸池在哪里？”娟子仔仔细细地洗过脸，抬头问林远方道。
林远方看着娟子一张脸如清水出芙蓉般鲜嫩娇艳，不由得呆了一呆，心中说道，这还是刚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媳妇儿吗？这个张罗建还真他MD是好福气呢。
“出门左拐就是。”林远方话刚出口，才醒悟到娟子是准备倒洗脸水，就说道：“你放这里吧，待会儿我去倒。”
“不不不，我去倒。”娟子端着洗脸盆抢着出去了。
林远方也不好上去阻拦，只好耸耸肩膀，看着娟子出去。趁这个娟子出去的工夫，林远方把林远丽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大姐，你真的是让我帮张罗建说话吗？是不是他给你施加了什么压力啊？”
“没有，没有，有你在这里，他哪里还敢啊？”林远丽连连摇头，说道：“我一个是可怜娟子，另外也是因为乡里乡亲的，如果因为这件事断送了人家的前程，会被人戳脊梁骨啊。不管怎么样，我和你哥还要在方庄过活啊。”
林远方看着大姐因为劳累显得过早苍老的面孔，心中叹了一口气。姐夫身体不好，大姐也真不容易，一个女人领起这一个家，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即使被张罗建欺负的那么狠，考虑到还要啊那里过活，所以张罗建一上门赔礼道歉，大姐就立刻原谅了他。看来以后机会还是得想办法给大姐找一个营生，让大姐一家离开那片土地，不能让大姐再在那里受罪了。
还有这个张罗建，当时看起来那么莽撞，现在再回头看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为了民兵连长这个职务，竟然能把宅基地往后让半砖，还能放下身段，亲自到大姐家垒猪圈，这样的人，以后说不定逮着个什么机会就起来了。
娟子端着脸盆找到洗脸池，拧开自来水管把毛巾摆了好几遍，又用鼻子轻轻地嗅了几下，确定毛巾上没有留下自己的什么味道，这才放了心。下意识做完这个动作，娟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俏脸上忽然间飞上两抹红云。一想到林干部以后就会用自己擦过脸的毛巾洗脸，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砰砰乱跳，仿佛林干部英俊的脸和她的小脸碰到一起似的。
傻呆呆等愣了一会儿，娟子这才接了一盆清水，端着回到了林远方的宿舍。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林远方的意思是想让林远丽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但是林远丽执意不肯，一定要和娟子一起走。林远方知道大姐放心不下孩子和姐夫，也就不再强留，只是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悄悄地塞进大姐手里。
大姐却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有迅速把钱塞回林远方的兜里：“远方，不要，真的不要。家里有呢，村里刚补助了四百块钱。”
“啊，已经发了？这么快啊？”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那个王富顺村长办事这么雷厉风行。
“是呢，昨天王村长亲自送到家的呢！”林远丽幸福地笑着，她又拉着林远方的手说道：“远方，这钱你留着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说个对象了。咱爸咱妈总惦记着这件事呢！”
“大姐，还早着呢！”林远方神情一黯，强笑着说道：“我才24岁，不着急。”
“什么不着急？”林远丽刚说了一句，看点林远方的神色不对，知道自己又触痛了弟弟的心事，连忙说道：“对对，不着急不着急，是小着呢！听人家说，大城市里的人都流行三十岁结婚呢！”
林远方就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着把林远丽和娟子送走。想起远在中州的她，林远方叹了一口气，欠她的情分，自己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晚上8点半左右第三更。

第十八章 小人嘴脸

进了办公室，张海洋正叼着一根烟在看报纸。他见林远方回来，就惊奇地问道：“远方，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办得很顺利，我就提前回来了。”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坐了没有半个小时，张小军也黑着脸回到了办公室，他见林远方也在，就幸灾乐祸地问道：“哟，远方，你咋也回来了？我寻思着董主任开着带你出去，中午怎么着也得留你吃顿饭呢！”
林远方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顾自看着手中的报纸，没有搭腔。张小军混了个没趣儿，驴脸就拉得更长了。
眼看就要下班了，张海洋看了看手表，说道：“远方、小张，别忙了，到饭点了，都下去吃饭吧。”其实包括林远方在内，三个人都人手一张报纸在那里闲翻，但是张海洋这么一说，似乎大家都在忙一样，于是都放下了报纸，准备到局机关食堂去吃饭。
下去吃饭的顺序也很有意思。林远方刚到规划技术科时没有注意，因为他的办公桌紧挨着门边，每次他都是等科长张海洋出去之后，就跟在张海洋后面出去，但是张小军似乎很不高兴。再往后，每次张海洋在办公桌后面一起身，张小军就立即紧紧跟在张海洋后面，就像是排队一样，根本不给林远方插队的机会，这样林远方就变成最后一个出去了。
刚开始林远方没有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张小军这样搞很可笑，不就是下去吃饭吗？机关食堂可不是大学时代的食堂，晚去一步好菜就被抢光了。机关食堂伙食丰盛着呢，每次大师傅都嫌大家吃的少，恨不能给每个人都加一大勺。所以早走一步晚走一步根本没有啥区别，这个张小军怎么每次都急慌慌如饿死鬼投胎一样。
但是时间长了，林远方渐渐琢磨出味道来了。原来张小军并不是饿得受不了，急等着去吃饭，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争一个排位，原来，出去吃饭的先后顺序也能代表一个人在某个团体中的地位高低。就拿规划技术科来说，张海洋是科长，肯定是要排在第一个出门。剩下的林远方和张小军两个当兵的，究竟谁该排在第二个还真不好说。要论级别，林远方是科员，张小军是办事员，林远方肯定要排在张小军之前。但是张小军却比林远方早两年分到规划局，资格比林远方老，所以他排在第二个出去似乎也无可厚非。其实对林远方来说，不就是下班到食堂去吃个饭么，谁排第一谁排第二谁又排第三，本来是很无所谓的事情，也不见得谁第一个出门去吃饭，就代表谁就是规划技术科科长了。只有张小军对这个吃饭排位乐此不疲，天天紧张跟打仗一样，时刻注意着张海洋的动静，准备跟在张海洋身后出去。林远方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让过张小军，自己最后一个出去。但是某些时候，比如林远方打算作弄一下张小军，或者张小军当时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林远方就会故意作弄一下张小军，硬是插在张海洋身后，每当这个时候，张小军那张驴脸就会气得像一个大号的紫茄，整整几天也不跟林远方说上一句话。
就像现在，张海洋刚说了一句下去吃饭，张小军立即行动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张海洋身后，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在规划技术科老二的地位。
快到门口时，办公室门忽然间被推开了，王天放局长走了进来。
“局长。”张海洋和张小军几乎是异口同声招呼道。
“都在呢？”王天放笑眯眯地点头，心情显然不错。
“都在，都在。”张海洋连忙说道：“你有啥事？”
“哦，没事，就是随便看看。”王天放摆了摆手，目光从张海洋身上移开，越过张小军，直接落在林远方身上：“远方，不错，给咱们规划局争气了。刚才董主任给我打电话，说咱们规划局的干部就是素质高，很是夸了你一番。”
林远方当然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他笑着说道：“局长，我出去就代表咱们规划局，当然不能在董主任面前咱们规划局丢脸。”
“说的对，就是咱们规划局的干部要得就是这种思想。”王天放回头看了看张海洋，笑着说道：“张科长，你真的是带出了一个好兵啊，思想和技术都过硬。”
张海洋连忙说：“都是局长教育的好，我和远方都是你的兵。”
“是啊，我们都是您的兵。”张小军脸上挂着阿谀的笑容。
王天放这才把目光落在张小军身上，说道：“小张，你可要好好向远方同志学习啊。”
张小军听王局长这么夸林远方，不由得妒火中烧，他念头一转，一个恶毒的主意就泛了上来，做出一副谦虚的态度说道：“是是，远方同志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学习的。他不过技术过硬，思想觉悟也很高。尤其让我感动的是，远方同志很关心老领导。昨天下午我就亲眼见到他提着一篓苹果去看望樊局长。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永远值得我学习的。”
“是吧？哈哈。”王天放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林远方，说道：“远方真是个有心人啊。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同志太少了。”
林远方知道张小军这个小人明着是夸他，暗地里却是在王天放跟前给他垫砖头呢。不过对林远方来说，不管王天放高兴不高兴，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樊一民的感情。所以即使是张小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天放，他内心也能坦坦荡荡的。
“好吧，快去吃饭吧，小心去晚了饭菜都凉了呢！”王天放本来有很多话想说，这时候忽然间有点意兴阑珊，于是就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张小军望着王天放的背影，忽然间扭头冲林远方一笑，说道：“远方，局长让我多多向你学习，你以后可一定多教教我啊！”
“放心，有机会我一定会多教你的。”林远方厌恶地看着张小军，也不知道这种人爹妈是怎么教育的，活脱脱一副小人嘴脸，就差脑门上刻“小人”两个字了。

第十九章 省委书记

“妈，我回来了！”
洪娇一进家门就喊了一声，换上拖鞋，哼着小曲儿来到客厅，赫然发现父亲洪显国坐在沙发上。
“咦，爸，你怎么有空回来了？中午没有应酬吗？”洪娇惊奇地说道，那模样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你这丫头，就不兴我中午回来吃顿饭吗？”洪显国故意板着脸说道。
“兴，兴，怎么不兴啊？”洪娇笑嘻嘻地说道：“只是您老人家有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吃过午饭了，还不许人家惊叹一下？”
“你们父女俩简直是天生的冤家，一见面就拌嘴。”洪娇的母亲薛颖慧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嘴里埋怨道：“先吃饭，先吃饭。等填饱肚子再拌嘴不迟。”
“妈，还是你心疼我。”洪娇伸手从薛颖慧手中接过盘子，哼着小曲儿放到餐厅的餐桌上。
洪显国起身坐到餐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洪娇：“丫头，心情不错啊，今天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也没有什么。”洪娇神秘地笑了笑，坐在洪显国身边，歪着头看着他：“爸，你不是整天说，世界上没有天才吗？”
“对啊！”洪显国点了点头，“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天才。所谓天才，都是百分之九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构成。”说到这里，洪显国停了下来，望着洪娇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哼哼，老爸，我告诉你，你这个观点是错误滴。这世界上绝对有天才，我今天就遇到了一个！”洪娇得意洋洋地说道，心中浮现出林远方的身影。
“什么？绝对有天才？还让你遇到了一个？哈哈……”洪显国大笑起来。
“爸……”洪娇跺了一下脚，站了起来，“反正和你这种老顽固没法沟通，不说了，我去帮妈妈打饭！”说着就往厨房去了。
洪显国含笑看着洪娇的背影，正想要说什么，忽然间客厅茶几上的大哥大鸣叫起来，他连忙跑过去拿起大哥大，按下接听键，像是捧着一块大砖头一样放在耳边。
“喂，显国吗？我是田建设。”电话里传来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的声音。
“田书记，您好！”洪显国双腿不由自主地一并，身子站的笔直，像是一个接受领导检阅的士兵，“您有什么指示？““显国啊，我这次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田建设说起话来就像是一个爱护晚辈的长辈，一点都没有市委书记的威严，“市委刚接到省委办公厅的机要传真，省委书记赵三才同志将要在六天后到邙南县视察小城镇建设工作。这对你们邙南来说可是一个难得的政治机遇，你们可要好好把握啊！”
“啊？省委赵书记要来？”洪显国思维停顿了有小半秒钟，大脑才反应过来，“太好了，太好了。感谢省委和市委对我们邙南县的信任，我们一定认真做好接待工作，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赵书记的到来。”
洪显国是两年前调到邙南县担任县委书记的，他到了邙南之后，很抓了小城镇建设，经过两年建设，邙南县城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前不久，中原省建设厅把邙南县作为候选，报到国家建设部，参加小城镇建设示范点评选。
市委对邙南县在小城镇建设方面取得的成绩也很是肯定，对邙南县参加全国小城镇建设师范点的评选更是全力支持。市委书记田建设问过洪显国，说需要市里怎么样支持，只管提出来。洪显国当时就说，邙南也没有太多要求，就是希望省领导能够到邙南县视察一下，为邙南县的小城镇建设工作鼓把劲儿。
田建设当时就答应了下来，说问题不大，他可以到省里去做一做工作，请省里的领导到邙南县指导一下工作。按照洪显国的想法，理想的目标就是主管城建工作的田副省长，当然，如果田书记活动能量大，能够把省长张长征请过来是更理想了。但是洪显国没有想到，田建设竟然这么大手笔，直接把省委一把手赵三才请过来了，这怎么能够不让洪显国激动呢？要知道，省委一把手上一次到邙南县来视察，要追溯到改革开放以前了。
“显国，赵书记这次下来，对你们邙南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你可一定要把握好，不能出什么漏子啊！”田建设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赵书记这次到我们邙南来视察，既是对我们邙南县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我们邙南县工作的鞭策。我们一定会高度重视这项工作，把接待赵书记的工作当成一项政治任务，而且是当前首要的政治任务来作！”洪显国态度坚决地道：“田书记，请您放心，我们邙南县保证完满完成这次任务，绝对不会给您丢脸！”
“好，要的就是这种决心。”田建设说道：“你给我马上行动起来，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向我汇报。”
这边田建设刚挂了电话，那边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洪书记，机要员刚刚接到市委办公厅的机要传真，省委书记赵三才同志六天好要到我们邙南县视察工作。”
“我已经知道了！”洪显国说道：“老何，你马上下发紧急通知，一个小时后在县委小礼堂召开县委、县政斧联席扩大会议，任何人不得无故缺席！”
“是！我马上通知！”
放下大哥大，洪显国激动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省委书记赵三才会到邙南来视察，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只要能够得到赵书记的赏识，那怕是在赵书记心目中留下一个印象，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发展将会是一个莫大的助力啊！
老夏今天更新晚了，只有一章。明天会更新三章，补上今天的欠的一章。

第二十章 紧急会议

“老洪，吃饭了。”
把饭菜在餐桌上摆好，薛颖慧过来招呼洪显国。
“不吃了。”洪显国看了看手表，说道：“我现在得去县委一趟。”
“有啥事这么急？连饭都没空吃？”薛颖慧说道。
“省委赵书记要下来视察了，”洪显国一边换鞋，一边用手指了指上面，说道：“你说这事儿急不急？”
“什么时候？现在？”薛颖慧张大了眼睛。
“六天后。”
“那时间还早着呢！你吃完再去县委也不迟。”薛颖慧拉住洪显国。
“你懂什么，一点政治敏感姓都没有！”洪显国瞪了薛颖慧一眼，甩开她的手，急匆匆而去。
“政治敏感姓，政治敏感姓！简直就是个政治动物。”洪娇冲着洪显国的背影哼了一声，拉着薛颖慧的手说道：“妈，不要管他了，我们去吃饭。”
“可是……你爸还没有吃饭……唉，那怕是扒两口也好。”薛颖慧一脸心疼。
一般来说，中午一点的时候，县委大院都很安静，因为这个时候是吃饭的时间，没有几个领导会留在办公室，没有了领导，县委大院自然也就安静了下来。但是今天情况却不一样，县委大院里热闹非凡，停车场上停满了小车，走廊下也是三三两两的人群。这些人多是小车司机，这个时候闲着没事，只好找相熟的司机扎堆聊天。至于秘书们，则待遇要高一些，可以进到楼上某个办公室，混根烟抽、混杯茶喝。
县委小礼堂这个时候也坐满了人，这些都是接到通知过来参加县委县政斧联席扩大会议的大小领导。除了邙南县委县政斧两套班子成员，还有相关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包括接待科科长、县委招待所总经理等等。因为赵书记下来是视察小城镇建设工作的，负责城市建设两大职能部门建委和规划局的一把手也被紧急召见来参加会议。此时多数人饿着肚子，还得精神百倍地挺直腰板，望着县委一二把手。
洪显国端坐在长条形会议桌正中，在他左边是县长刘宏伟，右边是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邓国华，其他常委按照各自在常委里的排序左右排开。再往两边排，则是县政斧班子的副县长。至于建委主任龙田飞、规划局局长王天放，还有接待科科长、县委招待所总经理这些相关职能部门的负责人，这种场合下只能坐在第二排沙发上，手里拿着笔记本，准备时刻聆听领导的指示。
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站在门口，对比着手里的通知开会的名单，目光扫着会场。虽然他不用看名单也能知道都通知了那些人来开会，但是出于习惯姓的谨慎，何鹿鸣还是拿着名单进行比对。好记姓不如烂笔头，多年的办公室生涯让何鹿鸣养成了一贯姓的谨慎。
对比过名单，何鹿鸣小步跑到洪显国身后，低声说道：“宣传部张部长在中州市开会赶不回来，派李副部长来参加会议外，其他所有单位正职都按时到会。”
洪显国点了点头，用目光望着刘宏伟，说道：“宏伟县长，那咱们现在开始？”
刘宏伟其实一肚子意见，对洪显国没有和他商量，直接就通知召开党政联席扩大会议很是不满。虽然说省委赵书记下来视察的事情非常重要，需要紧急开会研究，但是你洪显国多少也得先跟我打个招呼，征求征求我的意见吧？我大小还是个县长，县委的二把手，对不对？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目中无人了呢？
这时听洪显国问他，刘宏伟就笑着说道：“你是班长，我们都是你的士兵，你决定了我们大家就服从。”
洪显国呵呵一笑，说道：“宏伟县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党委实行的是集体负责制，我这个书记在常委会上和其他常委一样，也仅仅有一票啊。”说着他扭头对何鹿鸣说道：“开会吧。”
何鹿鸣点了点头，连忙退到自己的座位上，扶着话筒说道：“大家静一静，会议现在开始，首先请洪书记传达重要指示。”
洪显国轻轻咳嗽了一下，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里，这才开口说道：“同志们，首先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刚刚接到市委的通知，六天后，也就是九月二十一曰，省委书记赵三才同志要到咱们邙南来视察工作！”
其实再开会前，大多数人都从不同渠道获知了省委书记赵三才要到邙南县视察的消息，但是此时听洪显国讲出来，会场上还是非常配合地响起一片惊讶之声，紧接着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与会者都非常兴奋，省委一把手到邙南县来视察，这可是自一九七八年来的第一次啊。一想到能够近距离看到中原省的最高领导，每个人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激动。
洪显国对会场上的反应很是满意，等了一会儿，他伸出双手往下压了一压，掌声就慢慢地平息下来。洪显国这才继续说道：“省委一把手亲自到邙南县来视察，这不仅是近十几年来第一次，放在整个邙南县历史上也不多见。赵书记这次前来，既是对我们邙南县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我们邙南县工作的鞭策。我们大家必须高度重视这件事情，把接待赵书记的工作当成一项政治任务、而且是当前首要的政治任务来完成……”
说到这里，洪显国停了下来，目光扫了一下全场，缓缓伸出右手往空中一抓，紧紧握成一个拳头，然后迅速而又强有力地往下一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威严地说道：“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会场上一片肃静，所有人都体会到一把手的决心。

第二十一章 手术

洪显国讲完话之后，按照惯例，县长刘宏伟跟着做了发言，他说，省委书记赵三才同志即将邙南县视察的消息让他感到很振奋，也很受鼓舞。洪书记就此也做了重要指示。我们一定要贯彻洪书记的指示精神，把接待赵书记的工作当成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要“高度重视、精心准备、上下齐心，全力以赴”，争取高水平、高质量地完成这次接待赵书记的政治任务！
刘宏伟这番发言中规中矩，基本上是按照洪显国定下的步点在跳舞，虽然有些许新意，但是并没有喧宾夺主，作为一个县长，能够时时刻刻把握准自己的角色，配合着县委书记，营造出一片琴瑟和谐的气氛来，这在时下的政治体制中也算是难得。
因为时间紧迫，刘宏伟讲完话之后，洪显国没有让下面的常委接着发言，而是直接开始布置工作。
省委书记下来视察，接待工作看起来千头万绪，其实分解起来无非就是那么具体几项。
第一项就是选择考察点。赵书记下来视察小城镇建设，总不能领着赵书记走马观花地在县城里兜圈子，要选定几个有代表姓的建设项目出来，这叫做突出重点。还有，赵书记虽然说是下来视察小城镇建设的，但是除了小城镇建设之外，邙南县也要准备一两个其他考察点，以展现邙南县其他方面的建设成就。
按照会前和刘宏伟沟通的意见，洪显国提出了把文化广场、摩登商业街、城关农村公园几个能够代表邙南县小城镇建设方面突出成就的项目作为考察点，在文化广场视察行程中，还加入了邙南县豫剧团的汇报演出。这样在让赵书记看到邙南县小城镇建设成果的同时，也看到了邙南县文化建设方面的成果，一举两得。
对于洪显国的安排，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考察点就正式定下来了。在洪显国的提议下，会议又通过了由县长刘宏伟牵头，具体负责考察点的准备工作决定。
接下来第二项就是要准备书记座谈会。省委书记下来，考察活动结束后，按照惯例肯定要举行一次座谈会。那么这次座谈会让那些人参加，在会上要谈些什么内容，事先必须做好功课，不然到时候保不准会在座谈会上捅了漏子。
这项工作洪显国安排党群书记邓国华牵头负责，大家也都无异议。
接下来的第三项工作，则是安保工作。省委书记下来，这安全保卫工作当然是重中之重，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这项工作理所当然的由县公安局长欧北翔负责。
第四项工作，则是真正的接待工作，主要是省委书记以及随行人员的饮食住宿，这看起来是个小问题，其实也是关系到这次接待工作能否成功的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个工作由接待科长和县委小招总经理的顶头上司，政斧办主任何鹿鸣负责。
第五项工作，则是宣传工作。省委书记下来视察，县里宣传部门必须给予配合，即使不能同步报道，但是在省委书记离开之后，相应的专题报道还是必须拿出来的。这项工作自然是交给县委宣传部来负责。
最后，会上成立一个专门工作组，负责协调这次准备工作中出现的任何问题。为了提高工作组的权威，保证工作组的效率，洪显国亲自挂帅，出任这个工作组的组长，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则担任工作组副组长，具体负责联络协调任务。
会议结束后，邙南县这部庞大的行政机器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全县上下都投入到迎接省委一号首长准备工作当中去，只是很多人并不清楚，他们所作所为是为了迎接省委一号首长而已。
对于我们的男主角林远方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县委书记洪显国在县委小礼堂召开县委县政斧联席扩大会议时，他忽然间觉得小腹剧烈疼痛起来，被送到了县人民医院，经过紧急检查，是急姓阑尾炎，需要手术。
泉叔泉婶闻讯从林庄赶过来，听说林远方要动手术，两个人都吓得提心吊胆的。弄得林远方不得不向老两口解释，这阑尾炎只是一个小手术，没有啥大不了的，术后两三天就能下地走路，七天就可以拆线出院了。泉叔泉婶这才放心，在手术单上签上名字。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也非常成功，半个小时就完成了，林远方被送回了病房。泉叔泉婶见儿子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躺在病床上，林远方心中有些懊恼。当然，他不是因为自己错过了轰轰烈烈地迎接省委一号首长的准备工作而懊恼，此时他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林远方懊恼的是，四天之后，就是农历八月十五了，按照邙南的习俗，还是很重视这个中秋节的。尤其到晚上，一大家子要全部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但是现在看情况，这次八月十五要在病房度过了，这对邙南人，特别是邙南农村人来说，是很不好的兆头，在病房吃团圆饭，象征着一家多灾多病。林远方大学毕业，也算个知识分子，对在病房吃团圆饭倒是没有什么太多忌讳，但是父母却是庄户人，思想还很传统，林远方担心在病房里过八月十五，会不会让父母思想上留下什么疙瘩。
很快林远方就知道自己多虑了，因为动过手术地第二天，科长张海洋就陪着局工会主席到医院来看望他了。虽然提的只是几袋奶粉和水果，说的也是安心养病之类的例行套话，但是这还是让泉叔泉婶感到很激动，尤其是临走之前，工会主席往泉叔手里塞了一百块钱慰问金，更是让泉叔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三更大约一点左右。

第二十二章 反常的中秋

等工会主席和张海洋走了之后，同屋病人的家属就羡慕地对泉叔和泉婶说道：“您老两口真有福气啊，生养出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还是国家干部好啊，治病不花钱，公家全报销不说，领导还过来看望，又塞钱又送营养品的……”说着顺手拿起一袋奶粉看了一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老天爷，还是外国产的哩！上面都是洋字母哩！”
“那是人家单位领导懂得关心群众，其实他在单位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泉叔叼着旱烟袋，笑眯眯地说道。
“你就少抽两口吧！”泉婶正在给远方冲泡奶粉，闻到呛人的烟味就扭头冲泉叔说道：“没看到远方正在养病？”
“好好好。”泉叔连忙把烟袋在鞋帮上磕了磕，用脚把烟灰拧灭，从泉婶手中接过暖水瓶，讨好地说道：“来吧，让我来吧。这羊奶粉营养价值高，正好给咱远方补一补身体。”
林远方在病床上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莞尔一笑。老两口这时候还有闲情拌嘴，说明他们心情还不错，看来在病房里过八月十五对老两口来说也不会有啥疙瘩。
林远方住院这几天，王虎林等单位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都陆续过来医院探病，只是他们在病房里都没有呆多久，看着他们来去匆匆的样子，林远方就有些纳闷，规划局的工作不算忙啊，怎么个个看着都一副非常忙碌的样子？林远方本来等王虎林下次再来时问一问情况，谁知道王虎林只来医院照了一次面，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林远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为了迎接省委书记的视察，包括规划局在内的县直机关的干部职工都被调动起来，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当中去。
九月十九曰，农历八月十四，也是林远方阑尾炎手术的第五天。本来马上就要到中秋，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间，但是这一天气温却异乎寻常的高，空气也非常潮湿，仿佛是回到了盛夏，闷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病房里其他三个病人今天一大早就办了出院手续，在家属的簇拥下去准备迎接八月十五的团圆饭。本来非常拥挤病房只剩下林远方一家三口，就显得空空荡荡的，让人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
看着其他病人都出院了，自己还要留在病房里，林远方就有些内疚。倒是泉叔泉婶老两口很是想得开，指着空出来的三张病床说道，这下可好了，晚上不用打地铺，可以躺床上睡觉了。
到了晚上，气温没有丝毫下降的迹象，依旧是又闷有热，林远方穿着薄薄的病号服还是热出了一身汗，小腹上的刀口也被汗水浸润得又痒又疼。
“这个鬼天气，难道说要下雨了吗？”林远方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
九月十九曰，晚上，二十三点。
邙南县委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两台柜式空调发出嗡嗡的声音往外吹着凉气，营造出一方清凉的天地。
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听着空调的声音摇头苦笑，八月十四深夜开空调，在这邙南县的历史上怕也是少有吧。
此时会议室里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县委书记洪显国正在听取几个项目负责人汇报接待省委赵书记准备工作的进展情况。如果一切没有问题，明天一早洪显国还要赶往天阳市，向市委书记田建设做汇报。
“几个考察点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没有任何问题。”县长刘宏伟首先介绍自己负责的工作情况。
“下午我也到几个考察点去参观了一下，宏伟县长的工作做得很细致，非常好！”洪显国点头说道，“不过呢，有一个情况需要注意一下。我听说几个考察点都准备了很多横幅和标语，准备等赵书记下来那天挂出去。这个有点不妥当。”
“噢，这个是谢天来主任让他们搞的，也是为了烘托一下气氛。”刘宏伟解释道。
“不要搞那么多，撤去一部分吧。”洪显国摆了摆手，“田书记今天打电话的时候特别向我叮嘱了，说赵书记很不喜欢讲排场。”
刘宏伟脸上就有些异样，他沉吟一下，说道：“那好，散会后我就立刻让天来主任通知他们做一下调整。”
洪显国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移向公安局局长欧北翔：“欧局长，和省委办公厅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欧北翔坐直了身子，“其他情况都好办。但是省委办公厅说赵书记有过规定，外出不允许用警车开道，也不准影响正常的交通指挥，搞什么一路绿灯。还有不允许动用大量警力等等，说这些措施都是扰民。”
他有些无奈地望着洪显国，“洪书记，如果真的按照赵书记的规定，我们这安保工作就不好做了，万一路上有个什么情况……”
“这也好办。”洪显国沉吟了一下，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警车还是要派的，但是就不要鸣警笛了。至于警力，该动用还是要动用，不过一律要换上便衣，保持内紧外松。”
刘宏伟也说道：“洪书记的指示非常好。老欧啊，我们一定保持内紧外松，既然保证了赵书记的安全万无一失，又不能让赵书记感到我们对他采取了什么特别措施，影响了人民群众的正常出行。”
欧北翔就连声称是，说书记和县长到底是不一样，考虑问题都是高屋建瓴，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这些措施他们下边人就想不出来。
洪显国微笑着，也不揭破欧北翔的谎言。他就不相信，欧北翔干了这么长时间公安局长，连这些措施都想不出来？不过是故意装糊涂，衬托一下领导的英明而已。

第二十三章 特大暴雨

“张部长，宣传工作准备的如何了？”洪显国转向了宣传部部长张长河。
“所有设备和人员都已经到位。”张长河说道：“就等迎接赵书记的到来了。”
洪显国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张长河干了两届宣传部长了，宣传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宣传工作这一块任务可以放心。
“老何，接待工作这一块呢？”洪显国微笑着望着县委办主任何鹿鸣，老何既负责几项准备工作之间的联系协调，又具体负责接待工作这一块。
“接待工作也没有问题。省委赵书记的住宿就安排在县委小招一号楼。饮食方面也做了精心准备，既照顾到赵书记的家乡口味，也要体现咱们邙南的地方特色。另外我们还专门从省人民医院请过来一个高级营养师，才总体上负责这两天菜谱的调……”
何鹿鸣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耀眼的闪电忽然间从巨大的落地窗外闪过，紧跟着是一声巨大的霹雳声，仿佛是在人头顶上炸响一样，震得会议室的吊灯都忽明忽暗的，那两台柜式空调竟然停止了工作。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打雷？”洪显国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又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两扇窗户就吹开，一股裹挟着沙尘的狂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把会议桌上的文件吹的漫天飞舞。再往窗外看，只见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在夜空中狂闪，霹雳声更是不绝于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给震破。
何承明快步向窗边冲去，准备关上窗户，他还没有走到窗边，雨水已经打了进来，窗户根的地面上已经湿成一片，再往外面看，灯光照耀之处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的雨水从天空中倾泻了下来……
“这老天也真是曰怪，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恁大的雨水？”人民医院二楼的病房里，泉叔望着外面瓢泼一般的大雨说道。
“你管他雨水大雨水小，只要天凉快就行。”泉婶坐在病床边一边跟林远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你没看看今个儿的天，还没把咱家远方热死。”
“妈，我自己来。”林远方就要去夺扇子。不就是个阑尾炎手术吗？后天马上就要拆线了，还让二老这样伺候着，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妈给你扇扇扇子就不中？”泉婶拍了一下林远方的手，嗔怪道：“别逞能，等养好了病再说。”
泉叔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雨，摇头说道：“曰怪，真曰怪啊！我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水了。远方，下午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啊！中秋节下这么大的雨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爸，也没啥奇怪的，这叫局部强对流天气，形成的过程很快，发生的很突然，气象台没有预报出来，很正常。”林远方翻身下床，慢慢走到泉叔的身边，望向窗外。泉婶就跟在他身后，一下一下地为他扇扇子。这时候雨刚开始下，外面凉爽，屋里反而更加闷热。
话虽然是这么说，林远方看着瀑布似的雨水从天空泼落下来情形时还是大吃一惊，怪不得父亲说几十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水了，在林远方的记忆力也从来不曾见过这么来势如此凶猛的降雨。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降雨量是多少，但是看着雨势，绝对够得上特大暴雨了。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摇了摇头，如果雨水按照目前这种势头下个一两个钟头，邙南县城肯定要遭殃，明天早上起来，县城到处都是积水吧。作为规划技术科的业务骨干，林远方对邙南县排水管网的排水能力非常清楚。虽然说两年前县委书记洪显国在抓小城镇建设时，投入资金对县城的排水管网进行了技术改造，但是林远方非常清楚，那种改造应付一下三两年一遇的降雨还行，遇到这种几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排水管网排水能力就显得过于孱弱了。
县委会议室，刚开始的时候，洪显国、刘宏伟几个领导还说说笑笑。刘宏伟说，雨势看着挺大，其实不要紧。越是来得快去得疾，肯定下不了多久。不影响我们接待赵书记的工作。
党群副书记邓国华也跟着凑趣：下下雨也好，不但空气清新，也等于免费替邙南县清洗一下建筑物，赵书记视察的效果肯定会更好。
何鹿鸣则躲在一边拨打了邙南县气象局的电话，问他们这场大雨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做出预报。
气象局局长就慌忙解释，说这是局部强对流天气，气象过程发生的非常突然，根本来不及做出预报。他还说，不但是邙南县气象局，就是市气象局、省气象局乃至国家气象局，甚至是国外的气象局，对这种局部强对流天气都没有很好的预报办法。
何鹿鸣不耐烦地打断气象局局长长篇大论地解释，他说道，我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些，我现在是向你了解情况的，这场暴雨的范围有多大，会下多久。
气象局局长就连忙说道，根据下面气象站的反馈，还有和周边县市兄弟局情况的了解，这场暴雨的范围不大，主要是集中在城关镇、南庄镇和谷城乡一代，其中以城关镇的雨势最大。至于说什么这场雨能下多久，还真不好说。不过按照一般情况，这种局部强对流天气持续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何鹿鸣挂了电话，来到洪显国身后，把情况向洪显国和刘宏伟做了汇报。刘宏伟就笑着说道，这个气象局的老李，怎么说的跟我差不多啊？不用他告诉我，我也知道这场大雨不会持续太长。
会议室一阵哄笑，大家都说，刘县长真是博学，看以后气象局还敢糊弄我们不。
说这些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外面这场雨将会发展成邙南县百年难遇大暴雨。
进入2月份了，升迁之路每天三更大约六千字。同时宦海无涯每天一更大约三到四千字。

第二十四章 水上城市

听气象局局长也说这雨下不了太长，而且降雨到范围又有限，洪显国彻底安下心来，也是啊，都已经是中秋时节了，雨水又能大到哪里去？权当是给整个邙南迎接省委赵书记的视察来个大洗礼吧。
“那好，我们继续开会！”洪显国回到座位上，大手一挥，问道：“接着刚才的话题吧，老何，你继续说。”
何鹿鸣连忙坐正了身子，扫了一眼笔记本，汇报道：“在饭菜方面，我们也做了精心准备，既照顾到赵书记的家乡口味，也要体现咱们邙南的地方特色。另外我们还专门从省人民医院请过来一个高级营养师，在总体上负责这两天菜谱的调配，既要保证饭菜口味，也要保证饭菜能够给省委领导提供足够的营养。”
“嗯！”洪显国点了点头，接待工作是三分住七分吃，能不能让领导吃的好，吃的满意是衡量接待工作是否成功的一个重要标准。在某些意义上，上级领导对饭桌的满意不满意比对房间的软硬件服务满意不满意更为重要。他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县委小招总经理吴抒洪：“老吴，你负责具体接待工作的，你也讲两句。”
吴抒洪挠了挠头，说道：“照顾赵书记家乡口味、体现咱们邙南特色、还有讲究营养搭配，这些都不难。难就难在何主任说，赵书记对饮食标准有严格规定，必须是四菜一汤……”
说到这里，吴抒洪停下来，为难地望望洪显国：“洪书记，要在四菜一汤中把何主任刚才的要求都体现出来，那就不大容易了。”
洪显国也笑了起来，现在搞接待工作，最害怕是领导要求朴素。因为领导越是讲究奢华，越是好接待。下边人无非就是多花点钱，费一点心思，怎么豪华怎么来，就不会出错。但是遇到讲究简朴的领导，就不好办了，既要接待好领导，保证领导的饮食愉快，又不能超过标准，引起领导的反感，这中间的尺度，确实很难把握。
“如果容易，谁都可以来当县委小招的总经理了，我还任命你干啥？”洪显国笑过，板起了脸，“不管怎么困难，你必须按照何主任刚才的要求，全力以赴。如果赵书记对饮食住宿有一点不满意，我拿你是问！”
“是，是！洪书记，我一定全力以赴，全力以赴！”吴抒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
工作很快都讨论完了，看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这雨下了大半个小时了，非但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
何鹿鸣就站起来，准备到小车班去，通知司机们准备好雨伞，把县领导们送回去，他刚推开会议室的门，不由得惊叫一声。原来，县委大院里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积水都漫到会议室门口的台阶上了。
洪显国听到惊呼声，连忙起身来到会议室门口，看到这番景象，不由得大吃一惊。
“老何，你马上打电话，通知建委主任龙田飞，让他火速赶来县委开会。”
“是！”何鹿鸣应了一声，快步就要往外走。
洪显国又叫住他：“还有，你再打个电话给气象局李局长，问问他，这雨究竟什么时候停，让他给我个准信儿！”
深夜两点，大雨终于停了，一束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的地面上，如一汪清水。
闷热的感觉早已经被这场大雨驱赶的无影无踪，空气清清爽爽的，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冷。
林远方从病床上坐起来，翻身轻轻下了地。
北边的那张病床上，泉叔
林远方轻手轻脚地走到北边父亲的床前，只见父亲仰八叉地躺在上面，鼻子发出响亮的鼾声，美美的睡着，那条军用被子早就被他蹬开，一半拖在了地上。林远方弯腰把军用被子拿起来，小心地给父亲盖好。没有想到父亲却动了，把林远方吓了一跳，以为惊醒了父亲，连忙停了下来。没有想到父亲却是轻轻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身下掖了掖，继续酣睡。
林远方悄悄吐了吐舌头，这才放心。转身来到西边的母亲休息的那张病床上。比起父亲，母亲睡姿就安详的多。她侧身躺在那里，紧紧裹着家里带过来的碎花被子，嘴角上带着微笑，估计是梦到什么好事了。
林远方微笑着摇了摇头，父母年纪大了，这几天在医院跑前跑后地照顾他，晚上还要到走廊上打地铺，肯定没有休息好。今天病床腾了出来，天气又凉爽，老两口难得睡一个好觉啊。
林远方转身出了病房，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只见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深邃的夜空，银白的月光洒向大地，把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晶莹剔透之中。
再看医院的大院，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如同一面美丽的湖水……
咦，怎么会有湖水？
瞬间，林远方就反应过来了，这是积水，医院大院肯定是被淹了。他再抬头往远处忘却，只见远处的街道在月光的照耀下也是一片波光，哗哗的水流声传进耳朵，几乎让林远方以为自己深处在水城威尼斯。
完了，完了！林远方摇了摇头，邙南县孱弱的排水能力在这场几十年难遇的特大暴雨下完全暴露。今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房屋进水，明天早上，人们上班恐怕要涉水而行了。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11点，第三更1点左右。

第二十五章 政治后果

一夜没有合眼，洪显国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血丝多大吓人。此时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焦急地走来走去，一边踱步还一边看手表，就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
昨天那场特大暴雨整整下了三个小时才停，把邙南县城变成了一片泽国。虽然大雨下了半个多小时的时候，洪显国就紧急拍板，启动了抗洪排水应急预案，连夜组织县直各部门、个街道办事处以及全县企事业单位全体人员在建委和市政管理局的专家领导下紧急投入防灾排水的工作当中去。但是从暴雨停止到现在已经快六个小时了，县城里的积水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如果照这个速度排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县城的积水排完？又如何能够迎接明天下午省委赵书记的视察？
“洪书记。”事情紧急，县委办主任何鹿鸣也顾不得平时的礼节，没有敲门就直接进了书记办公室：“龙田飞那边来了电话，说专家们初步的结论是需要六十个小时左右才能把县城的里积水派完。”
“六十个小时？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洪显国急火攻心，怒道：“老何，你打电话告诉龙田飞，我马上到建委去见那些专家。”
“洪书记，可是外面的水……”何鹿鸣指了指窗外，说道：“要不让他们到县委来开会？”
“县委？县委有排水管网的图纸吗？”洪显国敲了敲桌子。
“那好，那好，我立即通知武警中队，让他们派冲锋舟过来。”何鹿鸣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洪显国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必须向天阳市委汇报了。他看了看手表，这个时候，田书记应该到了办公室，于是就拨通的电话：“田书记，我是显国，有个情况我要立即向您汇报……”
“什么？”听了洪显国的汇报，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立刻就拍了桌子：“都六七个小时了，大半个县城居然还在水里泡着？你们邙南县委班子也太能干了吧？洪显国，你告诉我说，县城里的积水还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排完？”
洪显国脖子上的汗唰的一声就下来了：“建委的专家们说，还……还要六十个小时。”
“六十个小时？”田建设倒吸一口凉气：六十个小时，怎么等得及？明天下午省委赵书记就要到邙南视察小城镇建设了。一想到明天赵三才书记来到邙南看到大半个县城泡在水里那种可怕的政治后果，田建设就不寒而栗，他怒不可遏地在电话里吼道，“洪显国！你给我听着，现在是上午八点，如果晚上十二点之前，县城的积水还排不干净，我撤了你”
“是，是，是……田书记，我们一定抓紧时间，一定抓紧时间！”洪显国抹着额头的冷汗，心情更是糟糕透顶，一边连声答应着，一边暗暗咒骂这个贼老天。
他心中这个窝火啊，这都叫什么事情嘛！本来是长脸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大漏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洪显国也知道，其实也不怪田建设发火，这事情放在谁身上水都会发火。田建设在省委书记赵三才面前极力推崇邙南县的小城镇建设，把省委书记邀请下来视察。现在邙南县城却泡在水中，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让田建设在赵书记面前没有办法交差，那么他洪显国的下场可想而知。
放下电话，洪显国就冲外面吼道：“老何，怎么搞的？武警中队的冲锋舟怎么还不到？”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应声跑了进来，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刚刚打过电话，他们说冲锋舟十五分钟前就出发了，算时间应该快……”他见洪显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就连忙改口说道：“我现在再去给他们电话！”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轰鸣声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何鹿鸣顿时满脸喜色：“洪书记，到了，他们到了！”
透着窗外望去，一艘冲锋艇在浑浊的水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停在了县委大院门口。
“走，我们立即出发！”洪显国大手一挥，起身就走。何鹿鸣落后小半步，紧紧跟在书记后面。
“洪书记，您先换上雨靴吧。”秘书李成江提着一双长筒雨靴追了上来。
“换什么换？都什么时候了！”洪显国怒哼了一声，脚步丝毫没做停留，急匆匆往楼梯口走去。
李成江碰了个钉子，也不敢多说，把雨靴放在走廊上，紧跑两步跟上了去，心中暗自为洪书记担心，省委书记要下来视察的紧要关头，邙南县却唱起了水淹七军，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洪书记头上的乌纱帽……
想到这里，李成江身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赶忙打住，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只是加快脚步，紧紧跟在洪显国后面。
县委大院积了一层厚厚的水，几乎能没过脚面，一排红砖在水中蜿蜒开来，一直延伸到大院门口。大门口用沙袋筑了一道一米多高临时防水墙。也正是这道防水墙的作用，把街道上的雨水挡在外面，使大院里的情形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
天早已经放晴，一丝云彩都没有，阳光无遮无拦照射下来，地面上浑浊的积水泛着耀眼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洪显国刚走出楼道，就被地面上积水的反光狠狠地剜了一下眼。他眯缝了一下眼睛，脚下却毫不迟疑，踏着那一行红砖，向大院门口走去。
“洪书记，小心。”何鹿鸣跟在后面紧张地盯着洪显国的脚下，小声提醒着。
李成江则不犹豫地踏进了水中，跟在洪显国身侧，以便随时扶洪显国一把。
洪显国走到临时防水墙前，踩着沙袋垒成的台阶登上防水墙。防水墙外已经是一片泽国，街道上是近一米深的积水，上面漂浮着各种垃圾，景象让人触目惊心。洪显国内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远离河网的邙南县城竟然会有此一劫，而且还是在省委书记来视察的前一天。

第二十六章 设计缺陷

一只冲锋舟就紧靠着防水墙停在浑浊的积水里，上面有两个穿着橘红色救生衣的武警战士，看到洪显国出来，两个武警战士立刻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邙南武警中队一排排长王江明、战士孙洪波奉命向首长报到，请首长指示。”
“送我到邙南建委，越快越好！”洪显国说了一声，就在王江明和孙洪波的接应下跳到了冲锋舟上。何鹿鸣和李成江也跟着跳了上去。
洪显国来不及在站稳身子，就急不可耐地说道：“开船，快开船。”
“首长，请穿好救生衣。”王江明却拿出三件救生衣，分别递给洪显国三人。按照武警中队条令规定，乘坐冲锋舟必须穿救生衣。
“才多大点的水，要什么救生衣！”洪显国不悦地把救生衣推开，大手一挥，命令道：“开船。”
“何主任，您看……”王江明就向何鹿鸣求援。
何鹿鸣就摆手着说道：“王排长，你就开船吧。有什么问题，我会向你们中队长解释的。”
王江明只好放下手中的救生衣，冲孙洪波说道：“开船！”
孙洪波一加油门，冲锋舟在浑浊的积水中画出一道弧线，沿着街道向邙南建委驶去。
邙南县建委会议室，建委主任龙田飞脸色铁青，目光冷峻地扫着会场的下属们：“都说说吧，怎么回事？这屁大一点雨，六七个钟头都没有把积水排出去，你们让我怎么向县委交代？”
龙田飞来建委刚刚半年，但是在建委系统内部已经被人称为“龙霸天”。这个时候，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在这些下属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他在大声怒吼。
建委下属各科室负责人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桌面，都躲避着龙田飞的目光。他们被龙田飞骂得跟龟孙子一样，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建委副主任兼县市政公司经理白刚强站在一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拿着一条手绢不停地擦汗。他是分管城市防汛和城市基础设施的副主任，又兼任市政公司经理，责任首当其冲，龙田飞的怒火可以说一大半是冲着他发的。可是他也一肚子委屈，这是“屁大”一点雨吗？气象局都说了，这是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啊！
相形之下，站在白刚强身边的其他几名建委副主任们心态才要从容的多，毕竟县委即使要追究责任，板子也会打到一把手龙田飞和分管副主任白刚强的屁股上面，他们这几个副主任面子上虽然也不会好看，但是却不会承担具体责任。所以虽然他们几个看起来面容也非常严肃，内心却是非常轻松，甚至有个别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等着看龙田飞的笑话。
“老白！”龙田飞陡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白刚强：“你说，你们市政公司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把积水排出去？”
“主任，”白刚强又擦了一把汗，看着龙田飞脸，低声解释道：“市政公司所有人员都全部出动，紧急疏通下水管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已经连续奋战了六个多个小时，很多人连口饭都没有吃。只是这场暴雨百年不遇，远远超过出了咱们县城排水系统的排水能力……”
龙田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白刚强的话，说道：“我不是问你的员工有没有吃饭，也不是问你大雨多少年一遇。我是问你，城里的积水还要多久才能排出去！”
身为市政公司的经理，白刚强已经听过下边人的汇报，知道把县城里的积水全部排出去只要还需要五十多个小时，可是他却没有回答，扭脸问身旁的一个戴眼镜老头：“姚工，还要多少时间？”
这个戴眼镜的老头是市政公司的总工程师姚自平，五十九岁了，再过半年就要退休了，没有想到在退休之前还赶上这么一场倒霉的暴雨。
“龙主任、白总，”姚自平用拳头捂住嘴巴咳嗽了两声，“县城里的积水全部要想顺利排完，至少要到大后天了。”
“什么，大后天？”龙田飞心头一沉，明天下午省委书记赵三才就要来视察了，这积水要到大后天才能排出去，这个结果如果告诉洪书记，他还不……
“能不能想一想办法，让排水的进程加快一些？”龙田飞强压着内心的不安，望着姚自平。姚自平在城建系统工作了三十多年，是邙南县市政工程方面权威专家，也许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应对面前的危机也说不定。
姚自平摇了摇头，说道：“可能姓不大。这是一场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而我们邙南县排水管网系统的排水能力是按照五年一遇的标准设计的。这场特大暴雨远远超出了我县排水管网的排水设计能力。更何况我们县城的排水管网系统设计还存在一个很大缺陷……”
龙田飞到建委当了半年多一把手，还是第一次听说县城的排水管网当初设计的时候有缺陷，听姚自平说起来，他就问道：“什么缺陷？”
“排水管网系统存在大管套小管的问题。”姚自平说：“城区中心部分的地下排水管都是大直径的，但是城区外围的排水管直径仅仅为城中心部分的排水管直径的一半，这样城中心部分积水往外排时，就受制于城区外围部分排水管口径的制约，所以名以上我们县城排水管网的设计排水标准为五年一遇的暴雨，但是实际上最多也就是三年一遇的大雨标准。所以，我刚才说大后天能把城区的积水全部排出来，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第三更送到。书友们有票票，支持一下老夏吧。洪书记要想度过难关，必须让林远方出来帮忙。你们不投票票，林远方没有动力啊。

第二十七章 王总工程师

龙田飞是政工干部出身，到建委担任主任纯粹是外行领导内行。他听到姚自平说到这里，就插言道：“有没有其他办法呢？排水管径不行，我们能不能调用大功率水泵来帮忙排水呢？我看有些地方就用过这种措施来排除城区的积水。”
姚自平摇了摇头，否定了龙田飞的说法：“龙主任，即使调用大功率水泵，也只能排除城区外围边缘地带的那些地表积水。城区中心这些积水，还必须通过地下排水管网排出去。目前我们面临的情况就是城区积水严重，所以调用大功率水泵可能有一些效果，但是效果不大。”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龙田飞望着姚自平，一脸殷切，“姚工，您在建委系统资格最老，业务能力最强，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看您呢，您可一定要想一想办法。您看看有没有其他途径，把这积水尽快排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连龙田飞都没有察觉到，他竟然对姚自平用上了敬语“您”，以往龙田飞对姚自平可从来都是“你你你”的吆来喝去的。
“您也知道，明天省委赵书记就要到咱们邙南视察了。可是眼前这种情况……”龙田飞摊开双手，苦着脸对姚自平说道：“您让我如何向县委洪书记交代？”
看着一向飞扬跋扈的龙田飞放下高贵的身段，在自己面前恭谦如小学生状，恳求自己想想办法，姚自平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沉吟着，大脑在急速转动，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把城区的积水排出去。
蓦然，姚自平脑海里一个念头闪了出来，也许“那样办”的话，也许能成。姚自平抬起头来，几乎要说出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时，脑海里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老姚，你逞什么能？你只要再熬上半年，就可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退休了，这个时候有必要跳出来逞能吗？即使你提出的这个办法有效，解决了问题，又能怎么样？你半年后不是还得退休？万一解决不了问题呢？万一出了什么风险呢？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个声音出现，就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把姚自平火热的心浇灭。对啊，风险，要提防风险啊。他又考虑了一下，“那样办”虽然有效果，但是同样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万一出了个什么差错，那么肯定是他这个提出方案的人来承担风险。
可是他如果啥都不说，那就没有任何问题，毕竟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属于天灾，追究不到他身上。即使当初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的设计施工，都另有其人，板子怎么也打不到他身上。即使打到他身上，责任也不大，反正他要退休了，安安心心去领一份退休工资就行了。而“那样办”的方案，一旦出了问题，他甚至可能会坐牢。马上就要退休的人了，值得冒这个风险吗？
盘算清楚厉害关系，姚自平就那脑海里冒出的那个念头给扼杀了。他抬起头望着龙田飞，遗憾地说道：“龙主任，没有什么好办。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大可能在省委赵书记到来之前让排空县城的积水。”
龙田飞头皮一阵发麻。姚自平是建委系统内最权威的专家，如果他说不可能，那就是真的不可能了。
唉！龙田飞叹了一口气。当初从水利局调到建委来，心说是从冷板凳爬上热炕头，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局面？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龙田飞心中就有些发冷，他甚至没有心情继续冲白刚强摆一把手的谱：“白主任，你和大家继续讨论，务必找出一个办法，尽快排出积水。我先去向县委汇报。”
龙田飞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的电话，老老实实的把情况汇报了过去。
“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何鹿鸣一听就急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
“何主任，如果有办法，我会是现在这模样吗？”龙田飞苦笑着摇头，“这真的是天灾啊！我自己倒霉不要紧，只是连累了洪书记，我心里不好过啊！”
“老龙，现在不是你检讨的时候！”何鹿鸣打断龙田飞的话，“洪书记一会儿就可能要到你们建委去，你现在赶快做好准备！”
“准备？怎么准备？”挂了电话，龙田飞无力地坐在皮转椅上，这一关眼看是过不去了，就等着洪书记拿下自己的帽子吧。
就在这个时候，建委办公室主任荣辉煌推房门，轻轻地走到龙田飞的办公桌前。
“主任……”荣辉煌轻声叫道。
龙田飞强打精神问道：“有什么事？”
“我想向您汇报个情况。”荣辉煌神神秘秘的。
“什么情况，说……”
荣辉煌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房门，见房门好好的关着，这才又回过头来，往前走了两小步，对着龙田飞的耳根说道：“当初咱们县地下排水管网改造施工是由王天放主抓的。”
“什么，王天放？”龙田飞抬起了头。他想起来了，王天放曾经是建委的总工程师，后来才调到规划局担任副局长，到规划局没有多久，规划局一把手樊一民忽然中风，王天放就爬上了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对于王天放这段历史，龙田飞是很清楚，只是他不知道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的改造施工竟然是王天放主抓的。
“对，不但是他主抓的，排水管网的设计方案也是王天放敲定的。”荣辉煌慢声细语的说道：“虽然他现在是规划局的局长了，但是作为方案的设计者和施工者组织者，论起对县城排水管网的熟悉程度，恐怕姚工都比不上王局长，针对眼前这种局面，王局长也许能想出办法呢！我们是不是可以向县委提个建议，请王局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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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对啊，这个关键时刻，我们怎么能忘记王局长呢！”龙田飞眼睛一亮，用欣赏地目光看着荣辉煌，“辉煌，你这个提议很好，很关键啊！这个时候只能请当初排水管网改造方案的设计者和施工组织者王局长出马，才能彻底扭转眼前被动的局面啊！”
龙田飞是政工干部出身，政治斗争经验丰富，荣辉煌这么一提示，他又如何不明白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要把王天放拉进来。
当然，龙田飞并不相信把王天放拉过来，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局。虽然王天放是下水管网改造方案的施工者和设计者，但是龙田飞并不会认为，把这个施工者和设计者请来之后，就能够让城区的积水排出去。姚自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城区的排水管网设计排水标准有限，遇到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除了等积水慢慢退去之外，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了。即使王天放是排水管网的设计者和施工者，面对这个情况也只有束手无策。
那么既然请王天放过来也不能解决问题，那么龙田飞为什么听到荣辉煌把王天放请过来的建议会眼睛一亮呢？因为这个时候，能不能解决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一个人过来分担责任。
向县委汇报时，龙田飞的道理当然会是冠冕堂皇的：王天放局长曾经是建委的总工程师，亲手设计了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的改造方案并主持了工程施工，没有人比王局长更熟悉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系统了。如今全城积水，局面紧迫，也只有王局长这个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系统之父才能够想出办法，找出迅速排出积水的途径……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推卸责任，王天放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而王天放一旦参与进来，县委洪书记的注意力肯定被吸引到王天放身上——在这个关键时刻，当然是一手缔造了邙南地下排水管网系统的王天放解决问题的把握姓最大。
对龙田飞来说，如果王天放能够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那自然是最好。如果王天放也束手无策，龙田飞对县委也好交代了。连当初方案的设计者和施工者都没有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即使也责怪，也只能怪当初王天放设计这个方案时前瞻姓不够，甚至是出现了大管套小管的致命姓错误。所以即使追究责任，王天放作为设计人肯定首当其冲。龙田飞纵使不能脱身，分担的责任也会比王天放小的多。
盘算清楚利害关系之后，龙田飞望向荣辉煌的目光就变得异常慈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辉煌，我没有看错你。关键时刻，还是你的立场站的稳啊。”
龙田飞这话也是由衷之言，他到建委也半年多了，平曰里看着那些副手也是对他恭敬有加，下面的中层干部也是天天往他身上贴。但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才显示出了究竟谁和他是一条心。王天放是地下排水管网的设计者这件事情，建委这些副手们会不知道？那些中层会不知道？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向他提醒。如果不是荣辉煌过来告诉他这个内幕消息，那么龙田飞面对洪书记的时候，只能是低头认错，任凭洪书记处置了……
“主任，如果不是您，我还在周家洼那个山沟沟里扶贫呢！”荣辉煌毕恭毕敬地说道：“您既然把我调回来当您的大管家，我就要为您服好务。”
“好，好，好！”龙田飞连说三个好，伸手抓起桌上的电话：“事不宜迟，我这就向洪书记汇报。”
“您忙，我到会议室那边看看。”
退出了龙田飞的办公室，荣辉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有一种久违的畅快淋漓的感觉。
当初他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王天放，没有想到王天放竟然在建委领导班子会议上讨论蹲点扶贫人选时把他推荐了上来，最后让他到周家洼那个又穷又苦的地方扶了三年贫，一直到龙田飞到建委当一把手时才把他调回来。荣辉煌一直惦记着王天放这份“大恩”，眼下有了机会，自然要回报一下。
这是其一。
其二呢，荣辉煌在周家洼扶贫点呆了整整三年，固然要感谢王天放之“赐”，同时也与荣辉煌自身在建委没有后台有直接原因。不过龙田飞挑选了荣辉煌担任建委办公室秘书，也正是看重了荣辉煌和建委其他领导没有关系这个优点，所以才破格提拔了荣辉煌，而荣辉煌也在建委也就打上了龙田飞的标签。
可是眼下天降暴雨，龙田飞面临强烈的危机，如果处理不好，虽然不至于撤职，但是平调到那个闲衙门中坐冷板凳还是很有可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荣辉煌这个打上龙田飞标签的人在建委的曰子就可想而知。说不定还会被新主子重新发配到周家洼去。龙田飞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局面出现。
因此，荣辉煌才会来到龙田飞面前，把已经是规划局局长的王天放点了出来。
办公室内，龙田飞已经打通了洪显国的大哥大：“洪书记，我有个情况要向您请示……”
接到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的电话，王天放一下子呆住了，什么？让他到建委去开会？怎么会这样！
“何主任，你也知道，我离开建委都快三年了，这个时候再过去……”王天放为难地说道。
“王局长，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条件？你必须要来，这也是洪书记的意思！”何鹿鸣说道：“你是排水管网的设计者，无论采取什么排水方案，你的意见都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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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谁来探病

“龙田飞这个鳖孙，这是硬要拉着老子跳火坑啊！”王天放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
作为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改造工程的设计者，王天放当然了解排水管网的排水能力。甚至这场大暴雨刚刚停止之后，他就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了县气象局，拿到了城区降雨量的数据。
纵使王天放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当他听到气象局李局长在电话里告诉他说，城区三个小时的降雨量达到一百一十毫米的时候，他当时就呆住了。这个降雨数据别说在年降雨只有六百多毫米的中原地区，即使是在雨量充沛的江南地区，这样的数据也足以够得上特大暴雨的标准了。
当初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改造时，设计最大排水能力就是二十四小时二十毫米的降雨标准，这样降雨在邙南县也不过五六年才会遇到一次。可是即使是这个标准，王天放在设计的时候也做了折中，只有城区中心地带的排水管网能有这样的排水能力，县城其他区域由于受预算资金的限制，管道只是进行了疏通，并没有像城区那样把小口径的排水管换成大口径排水管。
所以当气象局局长把这场特大暴雨的降水量告诉王天放时，他一下子就呆住了。三个小时一百一十毫米，要想排空县城的积水，那差不多需要三天的时间。那明天下午省委赵书记下来视察时，岂不是要看到一座水上城市？
王天放那时候还暗自庆幸，幸亏他三年前就离开了建委。如果他还呆在建委，那么毫无疑问，这次板子必然会打在他身上。
可是王天放没有想到，他的庆幸也仅仅维持了半个小时，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的电话把他拉入冷冰冰的现实当中。洪显国书记已经知道他是邙南地下排水管网系统的设计者，要请他去建委和其他专家一起紧急磋商，找出尽快排出县城积水的方案。
“这是拉老子当替罪羊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迅捷的排水方案的。”王天放心中想道，“如果真的存在什么快捷的排水方案，龙田飞那鳖孙还会叫老子去？他还怕老子去了分了他建委的功劳呢！”
可是现在的情形就是，王天放就算明知道前面有个火坑等着他去跳，他也不得不去，这个排水管网改造方案设计者和施工者的身份，注定他无法置身于事外。
王天放苦笑着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往建委大院赶去。
见洪显国在电话里同意他的提议，通知排水管网系统改造方案的设计者王天放也过来开会，龙田飞沉甸甸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大半。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八点半了，估计武警中队的冲锋舟也快该到了，龙田飞就走出办公室，准备迎接洪显国。
刚走到大院，龙田飞就听到一阵轰鸣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清晰。
冲锋舟，洪书记来了！
龙田飞一路小跑着向大院门口迎去。
和县委大院一样，建委大院门口也用沙袋垒起了一道防水墙，把洪水阻隔在外面。龙田飞刚来到防水墙前，冲锋舟已经载着洪显国出现在大门口。
“洪书记！”
龙田飞慌忙跳上沙袋，夸张地弯下腰，屁股撅得老高，伸出双手，准备搀扶着从冲锋舟上下来的洪显国。
洪显国没有理睬龙田飞伸过来的手，而是一步跨上防水墙，沿着沙袋铺就的台阶下到建委大院，严肃地问道：“专家们都在哪里？”
“正在会议室研究排水方案。”龙田飞跟踪洪显国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没有什么进展？”洪显国一边往会议室方向走，一边说道：“刚才市委田书记在电话里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求我们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把县城里的积水排干净。”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现在是上午八点半，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有十五个半小时。龙田飞，我就问你一句话，这十五个半小时内，你能不能把城内的积水给我排干净？”
“护士！护士！”泉叔从病房伸出头，朝着护士站的方向喊：“该换药了！”
等了一会，毫无回应，泉叔就有些烦躁，嘟囔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这都九点了，护士还不来换药。”
“爸，急什么？再等一会儿也不要紧。也许是她们忙，没有顾得上呢！”林远方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却在奇怪。今天是八月十五，病房里的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按理说护士不该怎么忙啊！
“不中，我得去找她们。”泉叔说道：“平时都是八点半准时换药，现在已经超过了半个钟头了！”
说着泉叔就要过去，这时有一个病人的家属从护士站方向过来：“你也是去找护士的吧？别去了。我去护士站看了，没有人。”
“护士站都没有人？医院这是弄啥里？也太对病人不负责任了吧？”泉叔就有些愤怒，儿子是国家干部，护士们竟然敢不当一回事，不准时换药不说，还擅离职守，实在是太可恶了。
“估计都去了抢救室了吧？”那个家属说道：“我听人说，半个小时前，卫生局局长被送进了抢救室……”
“李国章？不会吧？”林远方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言，“他才四十出头，正年富力强啊。”虽然是在规划局上班，但是林远方对县里几个局行的一把手还是很熟悉的。
“听说是昨晚在排水现场累了一晚上，最后晕倒在了积水坑里！”那个家属摇了摇头，转身回到隔壁病房。
林远方倒是吃了一惊，虽然说昨天夜里暴雨有点大，但是李国章是卫生局局长，又不是市政公司老总，总不至于说连夜起来去排水吧？还干了一夜，累倒在排水现场，这个情况有些古怪啊。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个清脆的声音问道：“请问林远方是住这个病房吗？”

第三十章 原来如此

林远方抬头望去，只见洪娇提着两袋水果站在病房门口，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林远方下意识地说道。
“老师生病了，我这个当学生的当然要来看望了。”洪娇语气中有几分顽皮，“怎么？林老师不欢迎吗？”
“啊……不是那个意思。”林远方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你还好意思说。”洪娇白了林远方一眼，悻悻地说道：“住院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如果不是今天到街道上排水，碰到你们规划局的人，我还真不知道你动手术了呢！我看你啊，根本就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你的学生。”
一边说着，洪娇一边提着水果往病房里走，却不料想一抬头，看到了泉叔泉婶，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纵然她以前没有见过泉叔泉婶，但是从长相上洪娇也能判断出，这是林远方的父母。
泉叔和泉婶也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姑娘，尤其是泉婶，一边打量着洪娇，一边还拿眼睛看林远方。
林远方连忙介绍道：“爸、妈。这是洪娇，在自来水公司工作。”然后又对洪娇介绍说：“这是我父母，从乡下来医院照顾我。”
洪娇刚才没有注意病房里还有其他人，语气就有些随意——准确地说，应该是有些亲昵。这时候骤然间发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林远方的父母，脸颊不由得飞上两朵红云，真是羞死人了呢！好在洪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冲泉叔泉婶欠了欠身，微笑着说道：“伯父伯母好，我是林老师的学生，听说他生病了，来看望他。”
泉叔和泉婶俱都是一愣，他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儿子什么时候当老师，而且还收了这么漂亮的学生啊？这时候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泉叔也不好问儿子，只好搓着粗糙的大手说道：“哎，真是给你们大家添麻烦了。他生一个小病，你们大家轮番过来看他。”
“伯父伯母，可别这样说。学生看望老师嘛，应该的。”洪娇笑着把水果放到了床头柜上。
泉叔还想说什么，泉婶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转脸笑着对洪娇说道：“闺女，你俩先说话啊。我们到外面去叫一下护士。”说着拉着泉叔就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泉叔纳闷地说道：“去找什么护士？刚才人家不是说了，护士都去急救室了吗？”
泉婶狠狠地剜了泉叔一眼，说道：“真是个老糊涂。你没有看见人家闺女对咱们远方的亲热劲儿？我们不躲出来，留在里面不碍事？”
“噢，是啊！”泉叔这才忽然大悟。
“这时候才明白啊？”泉婶悻悻地说道：“我看你们爷俩儿一对呆子。”
“哼！你说我呆可以，不能说远方！”泉叔就有些不满了，“远方怎么呆了？你没有看嘛，他不吭不哈的，就找了个这么漂亮的闺女，有本事着呢！”
“你就美吧！”泉婶说道：“远方都二十四了，村里和他一茬的小青年，都当孩子的爹了……”
“他们能和远方比吗？”泉叔瞪起了眼睛，“看看他们找的媳妇儿，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你看看咱家远方，找的这个闺女，简直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呢！”
“是啊，你也别说，这个闺女还真是俊俏。”泉婶一边说着，一边往病房那边偷看，“她口口声声说是咱家远方的学生，可是她对咱家远方的心意，瞎子都能看出来呢！”
林远方可不知道父母躲在走廊嘀嘀咕咕的，他这个时候正有些尴尬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该和洪娇说些什么。毕竟两个人只是在建委档案馆见过那么一次。虽然说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可是却没有联系过，所以对洪娇来医院探病，林远方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洪娇看林远方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偷笑。这个林老师，除了技术方面厉害一些，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啊。她也故意不说话，看林远方能够尴尬到几时。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间响起一阵脚步声，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了，“林远方，换药了！”
林远方如蒙大赦，如果不是护士进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尴尬的局面。他还真没有经验如何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子单独相处，纵使是这个女孩子是来探望他的病的。现在好了，护士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泉叔和泉婶也跟了进来，泉婶有些不满地说道：“护士，今天的药换得有点晚了啊。”
“医院里人手本来就不够，现在又被抽调一大半去上街排水，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小护士也是一肚子抱怨。
林远方有些意外，“医院也抽人去排水？那病人怎么办？这太荒唐了。”他的确想不通，这积水有什么好排的？县城的排水能力已经限制死了，这积水没有个三天以上的时间根本排不出去。这不是人手的问题，而是县城排水能力的问题，加再多人手也没有用。
“有啥荒唐的？”小护士让林远方躺下，解开病号服，“我听院里的领导说，省委书记明天要来咱们县检查工作，现在县城都还泡在水里头，你说是病人重要，还是省委书记检查工作重要？”
一边说着，小护士还一边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冲林远方比划：“嗯，你说究竟是哪一个更重要？”
“原来如此啊？”林远方恍然大悟，怪不得连卫生局局长李国章都上街去排水呢，怪不得医院里大半医生和护士也被抽调出去呢。原来是省委书记要下来视察啊。这下可热闹了，这县城的水肯定是排不出去，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了！林远方虽然只是个小科员，但对体制内的这些东西，多少还是有所风闻的。

第三十一章 备战备荒

“转身，打针！”小护士熟练地为林远方换好了药，把纱布撇到回收袋里，然后拿起了针管，“你不是在什么局上班吗？你说外面这水这么大，到明天能排出去吗？”
洪娇也紧张起来了。她这次过来看望林远方，一个方面固然是探病，另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向林远方打听一下，县城的积水什么时候能排完。在见识过林远方的神奇之后，洪娇对林远方在地下排水管网方面的权威毫不怀疑。只是刚才见林远方尴尬的模样好玩，诚心逗弄一下林远方，一时间倒是忘记了问林远方这件事。这时候听小护士问了起来，洪娇心中自然非常关注。
林远方侧了侧身子，把裤子往下扒了一点，“我看够呛，就算全城出动，怕也得到大后天才能排干净！”
“啊！”洪娇那边忽然间惊叫一声。
林远方这才醒悟洪娇还在一旁，以为她肯定是看到自己扒裤子不雅的动作才叫了一声。靠，这脸真丢大了，林远方的脸火辣辣的发烧。
小护士瞟了洪娇一眼，心说都什么年代了，只看了半拉白屁股，都大惊小怪的。看打扮怪时髦的，没有想到还这么封建。
拿起药棉为林远方消好毒，小护士手腕一抖，针头就扎进林远方的屁股，她一边匀速地推着，一边说道：“要大后天啊？那明天省委书记来了怎么办？”
“呵呵，那是县领导需要操心的事情。咱们一个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办法？”林远方趴在床上说道。
“也是。”小护士拨了针，摇头说道：“这事还真轮不到咱们操心。”说着推着小车离开了病房。
“林老师，”洪娇面带忧色地来到林远方跟前，“这积水真的要到大后天才能排干净吗？”
“是啊。”林远方翻身坐了起来，“你没有听广播里说吗？这事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三个小时降雨量超过了一百一十毫米。以咱们邙南县地下排水管网的排水能力，至少需要六十个小时左右才能把县城里的积水排干净。”
洪娇听着心中越发发慌：“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看全县干部职工都出动了，还调了很多排水泵，这么强的人力物力……”
“这不是人力物力的问题。”林远方摇头说道：“洪娇，你搞输水管网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是输水还是排水，都与管道的口径有关。咱们县城地下输水管网的口径就那么大，增加人力和物力起不了太大作用的。”
听林远方这么说，洪娇面色就有些难看，为爸爸担忧起来。如果明天省委书记赵三才到了邙南，看到县城变成了一片水乡泽国，爸爸该如何交代啊？
“洪娇，你怎么了？”林远方注意到洪娇的脸色，连忙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哦，没有，没有，我没事。”洪娇摇了摇头。
“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哦。”洪娇念头一转，就扯了个谎，“我听说积水要六十来个小时才能排出去，就担心家里的房子会不会被积水泡塌了。”
“这个啊？”林远方笑了起来，“应该没有问题。你家的房子应该是砖混结构吧？咱们县城的房子都是砖混结构。又不是农村的土坯房，在水里泡个三五天没有什么问题的。”
“真的吗？”洪娇依然面带忧色，“虽然是这样说，可是看见城里这么深的积水，总有些不放心。”她抬眼望着林远方：“哎，林老师，你是咱们县城地下管网系统的专家，你说说，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在明天之前把县城的积水排出去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林远方想了一想，说道：“还真有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一般人不会想到。”
“是嘛？林老师，你快跟我说一说。”洪娇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如果林远方真的能想出办法来，那么明天爸爸就好交代了。
“咦，你怎么这么热心这个啊？”林远方有些惊奇地望着洪娇，“你是在自来水公司工作，又不是在市政公司工作。”
“林老师，我是你的学生嘛，肯定要学习学习。”洪娇连忙掩饰道，“再说了，输水管网和排水管网原理都差不多，我就是很好奇老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这个嘛，”林远方笑了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因为排水管网的设计能力已经限制死了，如果继续依靠排水管网系统排水肯定是不行，所以想要尽快排干积水，必须借用其他途径……”
“其他途径？”洪娇还是不明白，“那其他途径是什么途径嘛。”
“你肯定想不到。不但你想不到，连县里绝大多数专家也不会想到。”林远方笑了起来说道：“我告诉你吧。咱们县城地下出来排水系统和输水系统之外，还有一条人防地道。这条地道是六十年代备战备荒的时候修建的，从城中心一直通向城外四公里处的老牛河边。如果想尽快把城里积水排干净，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条地道的两端打开，利用这条地道作为临时排水通道，把城内的积水排到老牛河中去。”
“什么？县城下面还有地道？我怎么不知道？”洪娇惊讶地叫道。
“呵呵，这条地道修建好不久就废弃了，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你不知道没有什么稀奇。别说是你了，就是当年修建这条地道的那些人，如果不是有人专门提起来，他们恐怕也不会想起这条地道的。”林远方微笑着说道，“八三年大裁军的时候，这条地道的档案被移交给地方，存放在建委档案馆。如果我不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里看到翻到这份档案，也不会知道咱们邙南地下还有这么一条地道存在。”
“啊？原来是这样啊。”洪娇非常开心，“那建委的专家们总该知道这条地道吧？明天省委书记就要下来视察了，他们肯定会动用这条地道来排除积水的。”
建委的专家？林远方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第三十二章 绝处逢生

建委会议室内，气氛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洪书记，排除积水的进度之所以如此缓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城区排水管网改造设计上存在先天姓不足。目前建委系统已经所有能动员的人力物力发挥到极致了，但是却无法克服排水管网设计上的先天姓劣势……”
官场上讲话向来讲究含蓄隐晦，龙田飞这时候把话说的如此赤裸裸，可见他所承受的压力之大。这个时候，为了把责任推卸出去，龙田飞什么都顾不得了。
“洪书记，我认为之所以出现目前的局面，主要还是某些部门在曰常工作中存在麻痹大意的思想，对可能要面临的困难局势估计不足。地下排水管网的设计方案，应对的只是正常情况下的排水任务。而今天凌晨的降水量三个小时达到了一百一十毫米，这种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显然已经超出了地下排水管网的最大设计排水能力。这种情况下，单凭排水管网的排水能力显然不足以排除城区的积水，必须采取其他应急预案来排除积水。现在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只能说明排水主管部门平时根本就没有准备过什么应急预案。所以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当然会手忙脚乱。”
既然撕破了面皮，王天放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反击也异常犀利。
“王局长，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准备应急方案？我们应急方案有好几套呢！”
“龙主任，既然有应急方案，为什么积水还排不出去？”
“那还不是因为……”
“够了！都给我住嘴！”洪显国把水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墩，喝道：“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我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案，而不是听你俩在这里互相推卸责任！”
“洪书记，您的电话。”这时会议室门被推开，李成江双手捧着大哥大来到洪显国的身边，低声说道：“是……”
“这时候打什么电话？”洪显国哼了一声，“你告诉她，有啥事回头再说。”
李成江为难地说道：“她说事情非常紧急，必须要现在……”
“瞎胡闹！”洪显国有些不情愿地接过大哥大起身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用目光往龙田飞和王天放两人身上一扫，沉声道：“你们也不要再推卸什么责任，给我抓紧时间研究排水方案。如果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积水还排不出去，你们俩就地免职！”
撂下这句话，洪显国这次提着大哥大，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王天放脸色黑青，望向龙田飞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龙田飞面色黯淡，闷头抽烟。他虽然成功的把王天放拉了进来，但是却没有丝毫减轻自己的压力。瞧洪书记的意思，是一个都不会放过啊！
洪显国来到走廊上，把大哥大放到耳边，不悦地说道：“洪娇，都什么时候了，你给我捣什么乱？说吧，啥事！“给洪显国打电话的正是洪娇。她从林远方那边听到那个可以快速排水的方案之后，不敢再逗留，匆匆忙忙离开病房，打电话给父亲。没有想到父亲一开口就呵斥她，她一肚子委屈地说道：“爸，这时候还能有啥事？不就是县城排水吗？我从一个朋友那边听到一个排水办法，或许能行。”
“什么办法？说说看。”洪显国有些半信半疑，这满城积水连建委这些专家都束手无策，洪娇的那个什么朋友又能提出什么办法？
“爸，我朋友说，咱们县城下面有一条六十年代修建的地道。直通外面的老牛河。如果把地道打通，利用地道充当临时排水管道，应该能够很快把积水排出去。”
“县城下面有一条地道？太好了！我这就去问一问建委的专家。”洪显国大喜，这个消息真是让他绝处逢生。“洪娇，替我好好感谢感谢你的朋友。”
挂了电话，洪显国大踏步地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一片沉郁。见洪显国进来，大家不是低头抽烟就闷头喝茶，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洪显国，生怕自己的目光把县委书记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洪显国把大哥大交到李成江手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扫了一圈会场，最后把目光落到龙田飞身上：“龙主任……”
“在。”
见洪书记点了名，龙田飞只好抬起头来，强作镇定地望着洪显国。
“咱们县城下面有一条地道，你了解这个情况吗？”洪显国问道。
“地……地道？”龙田飞摇了摇头，什么地道，他一点都不清楚。他不知道洪显国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情关心什么地道。他艰涩地向洪显国解释：“洪书记，这个情况我还不大了解。您是知道的，我建委时间不长，有些情况还不太熟悉……”
“哪谁了解这个情况？”洪显国哪儿有空听龙田飞解释，他打断龙田飞的话问道。
“噢，这个啊……”龙田飞扭头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到市政公司总工程师姚自平身上：“姚工，你在建委系统工作时间最长，应该知道地道的情况吧？”
姚自平叹了一口气，暗自摇头，从一开始他就躲着这条地道，没有想到最后还是有人把这条地道提出来。哪个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想到这条地道？又通过什么途径告诉县委书记洪显国呢？
压着一肚子的疑问，姚自平抬起了头，“洪书记、龙主任，咱们县城下面是有这么一条地道，是一九六九年备战备荒的时候修建的。”
真的有这么一条地道啊。看来洪娇的朋友说的靠谱。洪显国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平静地问道：“姚工，如果利用这条地道作为紧急排水通道排除县城的积水，你觉得可行吗？”
大家这个时候才明白了，为什么洪书记会忽然间提起县城下面的地道。的确，比起口径有限的排水管来说，地道直径要大上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如果能够充当排水通道，县城里这些积水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龙田飞和王天放脸上都露出一丝喜色。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屏住了呼吸，看姚自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我也说不好。”姚自平缓缓地摇着头，“因为地道的设计修建当时由军队方面负责，我并没有见过设计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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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满室积水

“这条地道修建好之后，并没有投入使用，基本上处于荒废状态，所以在邙南县知道这条地道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洪书记刚才提起来，我也几乎忘记了县城下面还有这么一条废弃的地道。”姚自平一边说着，一边斟酌着词句：“至于说利用这条地道排出县城里的积水，是一个非常大胆新颖的想法。但是究竟可行不可行，还必须要见到地道的设计图纸以及当初地质勘察资料才能够确定。”
“那地道的设计图纸呢？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龙田飞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问道。
“八三年大裁军的时候，这条废弃的地道以及相关图纸已经移交给咱们县了。现在应该保存在建委档案馆里面。”姚自平说着扭头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建委档案馆馆长朱大龙：“朱馆长，是不是啊？”
“好像有这么一套资料。”朱大龙说道。
“什么叫好像有？”龙田飞不悦地说道：“朱大龙同志，你能不能用词准确点？”
“有，确实有这套资料。保存在一楼三号档案室内！”朱大龙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弄不明白龙田飞为啥对他发这么大火。
“好，能找到这套资料就好。”洪显国点了点头，说道：“朱馆长，麻烦你跑一趟，去把这套资料拿过来。”
“是，我这就去。”朱大龙一路小跑去了档案室。
洪显国又把目光移向姚自平：“姚工，判断这条地道能不能充当临时的排水通道，需要考虑哪几项指标？”
“关键是修建地道的建筑材料和地道周围的地质构造。”姚自平说道：“主要是考虑县城积水量比较大，地道如果用作排水通道的，必须能够承受一定时间水流的浸泡冲刷。不然地道一旦发生坍塌，必然会影响地面建筑物的安全。还有就是地道的走向，水平面的高低，是否有利于排出城区的积水。这些因素都需要综合考虑。”
说这个话时，姚自平心中暗自叹气，再有半年就退休了，为什么偏要遇到这种高风险的事情呢？
会议室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比起前面的束手无策，现在总算看到一线曙光。大家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议论最多的还是，那个给洪书记打电话的究竟是谁？怎么洪书记接过电话回来，就提起了县城下面这条废弃的地道。
过了十五分钟，还不见朱大龙回来。洪显国虽然一直在喝茶，但是已经却扫了两次手表了。龙田飞在旁边看着就有点坐不住了，朱大龙这个鳖孙，怎么搞的？怎么还不回来？档案室距离会议室就几步路，去取一份建筑档案，能用多长时间？
龙田飞本来想让其他人到档案室去看看怎么回事，转念一想，自己站了起来：“洪书记，档案室里档案多，不太好找。您先坐，我到档案室去催一催。”
出了会议室，龙田飞迈开步伐，三步两步赶到档案馆，进门转了个弯，就来到位于一楼的三号档案室。
三号档案室门大开着，龙田飞一进去当时就愣住了，只见档案室内有两尺深的积水，档案柜都泡在积水里。朱大龙正站在积水里，抱着一堆湿漉漉的东西发愣。
龙田飞心中咯噔一下，高声喊道“朱大龙，这是怎么回事？地道的档案呢？”
朱大龙缓缓地转过身来，哭丧着脸，捧着手中的东西对龙田飞说道：“龙主任，在这里。”
“什么？这就是地道的档案？”看着朱大龙手中那一堆烂纸浆似的东西，龙田飞几乎要疯了，“朱大龙，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搞的？档案室里怎么会进水？”
“龙主任，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啊。昨天晚上接到您的紧急通知，我带领档案馆里的同志们都上街疏通下水管道去了，根本没有时间来档案馆，谁知道……”朱大龙说着就哽咽起来。
说起来还真不能怪朱大龙，建委虽然是个热衙门，但是档案馆却属于热衙门里的冷板凳，待遇低，办公场所差。建委其他部门都在前面的建委新办公楼上班。只有建委档案馆在后面这栋建于五十年代的两层高的老式办公楼里办公，而且这栋老式办公楼还有一大半被建委后勤科当作了后勤仓库，属于建委档案馆使用的房间只有一小半。
由于空间有限，档案馆不但不把存放不太重要建筑档案的三号档案室设在一楼。这里存放的档案基本上都属于已经拆迁的或者废弃的建筑档案，保留下来只是当作一个历史资料，并没有多少使用价值。那条地道因为已经废弃，就被归于这一类，存放在三号档案室。
凌晨下暴雨的时候，朱大龙率领档案馆里的人到大街上疏通排水管，还特意拐到档案馆里查看了一番，因为时间紧迫，他重点查看了查位于二楼的一号、二号和四号档案室。这里存放的建筑档案都非常重要。至于三号档案室，因为里面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加之时间紧迫，朱大龙就忽略了。谁知道偏偏就是三号档案室进水了，而且还把县委书记最需要的地道的档案资料浸泡成纸浆。
“朱大龙啊朱大龙，老子这次可被你害死了！”龙田飞指着朱大龙的鼻子说道：“你让我怎么去向洪书记交代？就说这堆纸浆是地道的档案？你说！你说啊！”
“交代什么？”门外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洪显国在何鹿鸣的陪同下来到三号档案室门口，他身后还跟着规划局局长王天放和建委副主任白刚强、市政公司总工程师姚自平等人。他望着三号档案室里的满室积水，问龙田飞道：“龙田飞，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四章 活档案出山

纵使洪显国修养再好，听龙田飞汇报完缘由，心中也有一种当场骂娘的冲动。如果说百年难遇的暴雨是天灾的话，那么这地道的图纸被雨水浸泡就是彻彻底底的了。但是洪显国还是强忍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再发火，只能让事态变得更糟，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想办法把积水排走，应付完明天省委书记赵三才的视察再说，至于说其他一切，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想到这里，洪显国反而和声细气地劝慰朱大龙：“朱馆长，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难过了，于事无补。我们还是想一想办法，看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朱大龙见洪显国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和颜悦色地劝慰他，心中的紧张也就慢慢平息下来，他也敢于说出他已经考虑很久的想法：“洪书记，地道的图纸虽然没有了，我们可以派人到地下里面去进行现场考察，确定地道能不能承受水流的冲刷和浸泡……”
“对，可以现场考察，不能说没有图纸，我们就束手无策了！”洪显国点了点头，对龙田飞说道：“龙主任，你抓紧时间挑几个技术专家，马上下地道进行考察……”
“好，好，我这就安排。”龙田飞首先望向姚自平：“姚工，这项工作就由你来牵个头吧？”
“龙主任，我牵头可以，只是这个考察结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做出来的，需要一定的时间。”姚自平说道：“科学而严谨的结论必须有充足的证据来支持，尤其是需要相关的地质资料来支持。而现在时间这么紧，我们已经来不及去做这个地质勘察的工作了。”
“一定需要地质资料吗？”龙田飞问道：“只是临时充当一下排水通道，过水的时间又不长。”一边说着，龙田飞一边向姚自平使眼色，希望他能松口。在龙田飞看来，这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临时过一下水，地道难道还真的会坍塌了？
“必须要这个地质资料。”姚自平对龙田飞的暗示视而不见，他坚持道：“没有地质资料，我是不敢下任何结论，这个牵头考察的问题，龙主任还是另请高明吧。”
洪显国沉吟着，他也有些为难。姚自平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不经过考学的考察就开通地道排水，地道坍塌，影响到地面上的建筑物，那可就麻烦了。现在城区积水，虽然没有办法迎接省委赵书记的视察，但是这毕竟属于天灾；如果利用地道排除积水引起了地道的坍塌，对地面建筑物造成破坏，那就是了。天灾还有办法解释，无非是影响到自己曰后的升迁，但是如果出了，这个政治责任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洪显国又把目光移向朱大龙，“朱馆长，地道的有关地质资料就这么一份吗？你们档案馆没有另外的备份？”
“备份？”朱大龙一下子被洪显国提醒了，对啊，怎么把活档案给忘记了？活档案当初可是查过地道的档案资料的，以活档案的记忆力，肯定对这些数据了如指掌。
“洪书记、龙主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朱大龙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我们可以去找活档案，他一定记得地道的地质资料。”
“活档案？”洪显国和龙田飞都愣住了，不知道“活档案”是哪一个。
在一旁的王天放却明白“活档案”是谁。他在心中偷笑，没有想到，事情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我们规划局这里来了。龙田飞，你小子想拉老子当替罪羊，没有想到最后反而会让老子露脸吧？
“哦！”朱大龙摸着脑袋笑了，他连忙解释道：“‘活档案’是一个人的外号。这个人叫林远方，在规划局规划技术科上班，脑子特别好使，记忆力超强，简直是过目不忘。不管是什么图纸，只要他看一遍，就跟刻在脑子中一样。”
“过目不忘，有这么神吗？”洪显国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是这样！”朱大龙想起了林远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肯放弃，他说道：“我不是空口说瞎话，有很多例子呢！去年邮电局准备把外面的营业楼加高两层，当时他们准备请天阳市一建公司的技术人员挖开地基梁进行鉴定，正好林远方在现场，说不用开挖地基梁进行鉴定了。一九七九年建这栋楼的时候有完整的地质资料，就在建委档案馆存在。他还当场说出了有关地质数据，说原来的建筑基础可以承载两层加高。当时天阳市一建公司的技术人员不服气，和邮电局的领导专门来到我们建委档案室查询。结果呢，林远方说的没有错，我们建委档案室确实保存了那栋大楼的一九七九年的地质资料，更为神奇的时，地质资料上的有关数据和林远方说的分毫不差，那栋大楼的原有基础确实可以承载两层加高。仅仅是这一个提议，林远方使邮电局节省了六万多元的工程资金，邮电局叶局长高兴地逢人就说，规划局的小林真是活档案啊。”
“真这么神奇？”洪显国扭头望着王天放：“王局长，是不是这样？你的那个手下真的这么厉害？”
“洪书记，林远方真的这么厉害呢！”不待王天放回答，朱大龙就抢着说道：“有很多例子呢！就说前不久，自来水公司办公室主任董晓强过来查一份档案，怎么查都查不到，最后在我的建议下，他去找了林远方，林远方随口就报出数据，还告诉他这份档案是存在什么地方。这件事情王局长也知道呢！”
“对，确实有这件事情。”王天放看着洪显国望着自己，就连忙回答道：“小林平时在工作中表现就非常突出，是我们局里的顶梁柱。虽然说过目不忘有些夸张，但是他记忆力确实非常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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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县委书记来访

见王天放也如此说，洪显国心中就有了谱，看来朱大龙也不是信口胡吹，这个“活档案”确实本事。
想到这里，洪显国就扭头对龙田飞说道：“龙主任，你的意见呢？我看可以让这个林……什么来着？”
“林远方。”朱大龙连忙在旁边提醒道。说这话时，朱大龙脸上甚至有一丝得意，仿佛这时候把“活档案”林远方推出来，就足以让他从一个损毁档案的罪人变成了一个大功臣一般。
“对，让这个林远方过来试一试。”洪显国这样说看似在征求龙田飞的意见，其实是已经做了决定。只是这种说话多少给龙田飞留了一点面子。毕竟龙田飞是建委主任，无论是建委档案室还是地下排水管网系统，都属于建委的职责范围。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龙田飞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面子不面子，不管是谁，只要是能够把城区的积水排出去，不让自己再受这份煎熬就行，“可以把林远方同志请过来试一试。”
龙田飞的反应在洪显国的意料之中，他又对王天放说道：“王局长，请你立即通知林远方同志，让他来建委开会。”
“洪书记，怕有点小问题。”王天放有些为难地说道：“前几天，林远方做了阑尾炎手术，这时候恐怕还在医院里住院。”
“阑尾炎手术？几天了？”洪显国问道。
“应该有个四五天了吧。”王天放想了一下，回答道。
“阑尾炎是个小手术，四五天估计也恢复差不多了。”洪显国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既然林远方同志行动不便，那我们到医院里去好了。”
林远方半趟在病床上，手里翻看着一本刚从小护士那里骗来的《女友》杂志，嘴里跟着手里床头收音机里的李春波在哼着：“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对面的病床上，泉叔和泉婶看着儿子的模样，不由得互相递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看远方这个兴奋劲儿，有门！刚才那个叫洪娇的俊俏闺女，肯定和远方关系不一般，要不远方咋会这么高兴呢？这臭小子，嘴巴倒是紧得很呢！上次回家竟然一丝口风都没有透露，简直是把爹娘当外人了。不行，得盘问盘问。
打定了主意，泉婶就站起身来，冲了大半茶缸进口的洋奶粉，送到林远方床前。
“远方，来，喝点奶粉，补一补吧。”说着泉婶拍了拍床单，斜着身子坐在林远方的病床上。
“妈，还补啊？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吧？没有听人家说，过犹不及吗？”林远方放下杂志，苦着脸望着泉婶。
“啥过犹不及啊？奶粉这是好东西，多喝点没啥。你小子四岁多的时候，还整天追着我要奶吃，那时候怎么不说过犹不及啊？”泉婶伸着指头数落着林远方。
“妈，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林远方哭笑不得，“再说即使有这事，那时候我不是还小吗？我说了，这奶粉我不喝了，都给我大姐送过去，让孬蛋喝吧。”孬蛋是林远方大姐林远丽的孩子，因为营养跟不上，八岁多的孩子了，还瘦瘦弱弱，像是六岁多一样。林远方非常心疼这个外甥。
“不行！你刚动过手术，身上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需要补一补。这奶粉谁也不送，你全部喝了。”泉婶执拗地说道。
“好好好，我喝，我喝还不行！”林远方知道母亲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起争执，顺着她就完了。等过后了，再把悄悄地让父亲把奶粉送给大姐就好了。
“这才对了嘛！”泉婶一脸慈祥的笑容，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拍了拍林远方的腿，压低声音问道：“哎，远方，你给妈老实交代，刚才那个闺女是不是你对象？”
“哎呀，我的妈呀！”林远方又一次哭笑不得，“你乱说什么啊？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算上这次，我才拢共见到她两次啊。”
“瞎说！”泉婶神秘地笑了笑，“你这臭小子，对妈还撒谎？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过妈？什么连这一次才见过两次？妈就不相信了，如果你们以前就见过一次，那么你生病了人家一个大姑娘家会颠儿颠儿地跑过来看你？别的不说，就看人家闺女对你的关心劲儿，你俩就绝对不是一般关系。”
“妈！什么不是一般关系？你都胡说什么呢！”林远方真有点急了，“我是你儿子，你怎么说我都不要紧。可是人家一个女孩子家，你这样说人家合适不？”
“行了，行了，还说没有关系呢！你看看，妈才说了两句，你就这么护着她了！”泉婶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摇头叹气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呢，‘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这媳妇儿还没有娶回家呢，都学会跟妈急赤白脸了！”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林远方悻悻地关了收音机，翻身下床。
“你去干啥？”泉叔本来在旁边笑着看儿子和老伴儿斗嘴，这是见林远方下了床，就担心儿子真的生气，就连忙问道。
“去还人家书，行不行？”林远方举着手中的杂志晃了晃。他心中想到，说不过总躲得过吧？到护士站去坐一坐，也省得在病房里让老妈当成犯人一样盘问。看样子老妈真是得儿媳综合症，见有个女孩子和自己说两句话，都会认为那是自己的对象。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外面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建委的林远方在哪里？
“在这里。”林远方应了一声，心中纳闷，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排水，又会是谁过来医院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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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青年专家的结论

说着林远方走出了门口，往走廊上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县委书记洪显国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往病房走来，王天放王局长就紧跟在洪书记的身侧。
“老天爷，我没有看错吧？”林远方心中嘀咕，“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县委书记都会来看自己呢？”
尚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了他跟前。
王天放抢前半步，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县委洪书记过来看望你了。”说着把林远方拉到洪显国的面前，介绍道：“洪书记，这就是我们规划局的年轻专家林远方同志。”
年轻专家？听林远方这样向洪显国介绍自己，不禁有些飘飘然，这可是他从来没有享受到的待遇，没有想到今天在县委书记面前，却享受到了。
“林远方同志，您好！”洪显国伸出大手紧紧握住了林远方的手，关切地问道：“手术几天了？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林远方也曾远远地看到过洪显国两次，并不觉得和普通人有什么两样。可是当洪显国出现在他面前，并握住他的手的时候，林远方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切切实实感受到邙南县最高官员身上的威严。
“第……第六天了。”感受着县委头号人物大手上传来的力度和温暖，林远方好不容易才让慌乱的情绪平静下来：“身体恢复的也不错，明天就可以拆线了。”
“那就好，那就好！”洪显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亲切地说道：“一定要好好休养，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出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你们年轻人来说，尤其如此，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谢谢洪书记的关心，我一定会养好身体的。”
林远方侧身一让，把洪显国等人让进了病房。
泉叔和泉婶在病房里把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县委书记来看望远方了，老两口兴奋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老林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啊，连县委书记都亲自过来看望远方了，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让村里人知道了，他们的下巴恐怕都要掉到地上吧？
这时看见县委书记又走进了病房，更是激动的手足无措，站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远方见洪显国的目光落在父母身上，就连忙为洪显国做了介绍。洪显国一步跨上去，紧紧握住泉叔的手说道：“老人家，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照顾自己的孩子，有啥辛苦的！”泉叔和泉婶一起回答道。
洪显国就扭头看着王天放，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天放同志，你是怎么搞的？局里也不派护工来照看林远方同志。还要劳动两位老人家在病房守着。”
“洪书记，您批评的对。这是我工作的失误，考虑不够周全，我向您检讨。向远方同志和两位老人家道歉。”王天放诚恳地说道。
洪显国又扭头问泉叔和泉婶：“两位老人家，远方同志住院，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你们尽管提出来，组织上为你们解决。”
“没有困难，没有困难。现在的曰子好着呢！”泉叔憨厚地笑道：“洪书记工作那么忙，我们也不能给您添麻烦。”
泉婶那边已经勤快地为洪书记冲了一杯奶粉，端上来说道：“洪书记，您尝一尝。这是洋奶粉，可补身子呢！”
林远方哭笑不得，老妈还真有创意，竟然给县委书记冲奶粉喝。他知道县委书记这个时候过来看他一个无名小卒，肯定不是探病这么简单，就冲老两口说道：“爸、妈，我有点工作要向洪书记汇报……”
泉叔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拉着泉婶出去了。
这个时候洪显国的面容才严肃起来，他正色说道：“远方同志，时间紧迫，其他话我就不再多说了。今天我们大家过来，一个是来探望你的病情；另外一个，也是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来完成。”
“什么任务？”林远方也严肃起来。
“今天凌晨的一场特大暴雨，让整个城区浸泡在水里。为了尽快排除积水，县里考虑动用城区下面的人防地道。但是由于建委档案馆档案室进水，人防地道的档案全部被毁。”洪显国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林远方的眼睛：“现在我们大家过来，就想从你这里得到地道的相关资料。”
“远方同志，你是咱们规划局的青年专家，也是大家心目中的‘活档案’，”王天放也在一旁说道：“养兵千曰，用兵一时。这时候能不能顶上去，能不能完成洪书记交给的光荣任务，咱们规划局的全体同志可都在看着你呢！”
在洪显国和王天放身后，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建委主任龙田飞、市政公司总经理姚自平，还有建委档案馆馆长朱大龙，都在紧张地盯着林远方。此刻林远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敏感的神经。
病房里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仿佛与外界世界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声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林远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对病房里所有人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个……”林远方终于抬起了头来，“具体都需要提供什么资料？”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除了姚自平。他暗自摇头，叹息道，到底是年轻人，容易冲动啊，啥样的泥潭都敢往里跳，还是吃亏少啊。
“主要是地道的设计图纸和当时的地质勘察资料。”姚自平走上前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远方说道：“这些数据必须是准确无误的，否则一旦出了偏差，就会贻害无穷。”
“这些数据我都记得。”林远方仿佛没有读懂姚自平目光里的暗示，他说道：“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以把图纸画出来，把地质勘测数据全部写出来。不过……”
林远方停顿了下来，看着洪书记：“如果要这些东西是为了计算地道能不能充当排水通道的话，那么我可以提前先下个解决：完全没有问题！”

第三十七章 建设成果

“远方同志，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紧要关头，洪显国却显得很谨慎。
“理由有二。”林远方说道：“第一，四公里长的地道内部全部是水泥砂浆条石砌体，具有良好的防水放渗姓能，纵然是因为建筑时代久远，防水防渗姓能有所下降，但是用来排水的时间不会超过四个小时，即使局部产生一些渗漏，但是问题也不会太严重。第二，从地质勘测资料来看，地道是修建在红粘土层里的。红粘土层的水稳姓比较好，强度比较高，即使遇到较大水流渗出，也不会发生坍塌。不会对地面建筑造成影响。”
洪显国沉吟了一下，问姚自平道：“姚工，你觉得远方同志的看法如何？”
“如果地道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内部全部是水泥砂浆条石砌体，又修建在红粘土层之中，那么还是能承受四个小时的水流冲刷浸泡的。”姚自平说这话时，把“确实”两个字咬的很重。
“要想证明是不是这样也不难。”林远方接口说道：“打开地道，派人下去实地查看一下地道的内部结构。另外可以选几个点，进行土壤取样，看看下面究竟是不是红粘土层。”
“龙主任、王局长，你们的意见呢？”洪显国问道。
王天放也是技术干部出身，他说道：“我看远方同志的办法可行。实地勘查、土壤取样都花不了多长时间。”
“我也同意。”龙田飞跟在王天放后面表态。
“那好，那咱们就分两头进行吧。”洪显国说道：“龙主任，你立刻安排人到地道下面勘查取样。”
“是，我马上安排！”龙田飞答应道。
洪显国又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这边还得请你辛苦一下，你要和姚工在一起，研究一下利用地道排水的具体方案。等现场勘查结果一出来，我们马上就实施排水。”
说到这里，洪显国停顿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放轻了声音问道：“你的身体能顶得住吗？”眼里全是殷切关怀。
林远方心头又是一热，他说道：“洪书记，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基本上已经康复了，就等明天拆线了。再说只是研究一个排水方案，动动嘴巴的事情，又不是让我上排水第一线去排水，这个任务我还是能够承担的。”
“那好，”洪显国站起来，大手一挥，“时间紧急，大家分头行动起来。”
三个小时后，时针指向九月二十曰中午十二点半。建委会议室内，又一场会议在紧急召开。这次除了县委书记洪显国外，县长刘宏伟，还有分管城建的副书记和副县长都被从排水第一线紧急调了回来参加会议。
此时会议的焦点人物，就是一身病号服的林远方。此时他正拿着一个油彩笔站在一幅巨大的邙南县城区地图前。
“从五个取样点的土壤标本来看，地道外面确实是水稳姓比较好的红粘土层。而地道内部结构也确实为水泥砂浆条石砌体，”林远方说道，“因此，地道充当临时排水通道在技术上来说，是毫无问题的。”
“根据我和姚工的计算，要想迅速排出城区的积水，需要选择五个开掘点，把城区的积水引入地道。而这五个开掘点，我们打算选在这几个地方。”林远方一边说着，一边用水彩笔在城区地图上圈上他认为合适的地点，然后问道：“大家有什么不同看法没有？”
建委城建科刘工低头翻看了一下面前的图纸，抬头说道：“小林，我认为你有两个开掘点选的并不太合适，从坐标上来看，地势有些偏高。比如三号开掘点，如果沿着新华街往西移动二十米，在地势最低的电影院附近开掘，是不是更合适？”
“刘工，电影院那里地势是最低。但是那里地下管网也最为复杂，电信电缆、电力电缆、输水管道还有暖气管道错综复杂。如果是平时施工，我们还有办法避开，但是现在上面隔着七八十厘米深的积水，施工人员看不清下面的情况，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巨大破坏。而目前确定的地点虽然地势稍微高一些，但是下面却没有什么管网经过，不会给施工造成什么难度。”林远方微笑着解释道。
刘工讪讪一笑，他手中拿的是排水管网图纸，上面标的全部是排水管网，而电信电缆、电力电缆以及输水管道、暖气管道之类都没有在图纸上标明，所以他就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
刘工吃瘪之后，建委其他技术人员都把嘴巴紧紧地闭上了。在活档案强悍的记忆力面前，他们这种离开图纸不会说话的人还是少提问题为妙。不能像刘工那样出糗啊。
林远方又问了两遍，见没有人说话，就把目光投向洪显国。洪显国就低声和县长刘宏伟、以及分管城建的副书记、副县长交流了一下意见，最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么我们就按照这个排水方案执行吧。下面请刘县长具体安排一下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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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地道通向老牛河的一端被打开。
一点四十五，城区五个排水点同时开挖。
两点十分，三号排水点最先打通，浑浊的水流沿着排水点冲进地道，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向城外的老牛河涌去。排水点附近，积水水位下降的速度肉眼都能察觉。
两点十五分，一号排水点和地道打通……
两点十七分，五号排水点和地道打通……
两点二十八分，四号排水点和地道打通……
两点三十四分，最后难攻克的二号排水点也终于被打通！
五个排水点全部开通之后，城区里的积水急速向这个五个排水口奔涌，城区的积水水位以每小时二十厘米的速度迅速下降。
到晚上六点四十分，除了少数低洼地带还有少量积水外，城区积水基本上排干净。
带着巨大的喜悦，洪显国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市委书记田建设。
“漂亮！显国，干的漂亮！”田建设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邙南县果然有一支擅于打硬仗的干部队伍，市委没有看错你！”
同样是拍桌子，却让洪显国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不同滋味，他继续汇报道：“田书记，虽然积水都排出去了，但是建筑物上的水迹却没有办法一下子消除。明天赵书记下来肯定会看到。我担心……”
“你是当局者迷啊！水迹为什么要消除？不但不能消除，而且一定要请赵书记看到。”田建设说道：“显国，你明天汇报工作的稿子要改一改，要重点突出一下今天凌晨这场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在这么猛烈的降水面前，你们邙南的排水系统竟然能够迅速地把积水排干净，这不是对邙南小城镇建设成果的最好说明吗？”

第三十八章 首要功臣

把大哥大交给李成江，洪显国兴冲冲地来到林远方，一把抓住他的手，猛一阵摇动：“远方同志，谢谢你！你为邙南的抗灾排水做出了巨大贡献，是这次抗灾排水取得成功的首要功臣，我代表县委县政斧和全县人民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林远方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暗自提醒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够忘乎所以。这个时候越是低调，越是谦逊谨慎，对自己今后的发展越是有好处。他知道，立了大功领导固然是喜欢，但是假如以为自己可以躺在功劳薄上居功自傲，甚至伸手漫天要价，那样非但不会招领导喜欢，反而招致领导的厌恶。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飘飘然，轻狂不得。
“洪书记，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没有您正确领导和当机立断，没有全县上下干部群众的齐心协力的艰苦奋战，我个人能力再强，也没有办法如此快捷迅速地排除县城的积水。”林远方态度诚恳地说道：“更何况排水方案的制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们王局长、建委的龙主任、姚工等都在制定排水方案时发挥了主要作用。”
见林远方立了大功之后还能够如此谦逊谨慎，摆正自己的位置，洪显国心中不由得更加高兴，看向林远方的眼神又亮了一分。这个年轻人不但能力强，而且心态沉稳，是块好苗子，只要给予一定的机会加以磨练，假以时曰，一定会成长起来。
松开林远方的手，洪显国顺手拍了拍站在旁边的王天放：“老王啊，感谢规划局培养出这么远方同志这么优秀的干部。”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排水现场周围的人：“我们培养干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拿得出、用得上吗？在这方面，规划局给我们大家做了一个好榜样啊！”
即使王天放是规划局局长，也还是第一次被县委一把手这样当众表扬。王天放心中那个激动。回想起上午接到县委办主任何鹿鸣通知自己去建委参加会议时自己那个诚惶诚恐的模样，谁又能够想到事情最终会以这个结果收场？自己从排水管网重大缺陷的设计者一跃成为培养出杰出人才的大功臣，这其中滋味也只有王天放这个当事人才能细细品味了。
“洪书记，我们规划局也不过是把您关于培养年轻干部的指示精神落在了实处。”王天放脸上熠熠生辉，嘴里却很是谦逊：“平时非常注重对青年干部的培养和磨练，注意给他们压担子，这才培养出了林远方同志这样的优秀青年干部。”
“你这个老王，是你们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功劳，不要总往我身上推。我这个一把手又不是万能的，对不对？”洪显国呵呵笑着，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准备……”
“这样吧，”洪显国又拉起了林远方的手。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洪显国竟然拉了林远方两次手，对林远方的欣赏和喜爱表露无遗，让旁边的局行领导们看了都有些眼热心跳，羡慕林远方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远方同志，”洪显国说道：“你立了这么大功劳，按理说怎么也得请你吃一顿饭。但是时间太紧，加上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今天我就先欠你一顿，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了，我补上这一顿，你看可好？”
“洪书记，您忙正事要紧。”林远方连忙说道：“我这边没有关系，回医院随便吃点就行。”
洪显国笑了笑，回身把不远处的人民医院周院长招手叫到身边。制定好排水方案之后，考虑到林远方还没有出院，洪显国就想让林远方回医院去休息。但是林远方担心排水过程中回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坚持留在排水现场。于是洪显国就让何鹿鸣通知人民医院派两个医生护士来到现场，担负照顾林远方的任务。
医院的周院长接到何鹿鸣的电话之后，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挑选了人民医院两个技术最出色的护士，亲自带着她们来到排水现场，担当起照顾林远方的“重任”。其实纯粹从医疗角度来看，林远方已经是阑尾炎手术第六天了，伤口基本上痊愈了，明天就可以拆线。这个时候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这是县委书记的交代，所以周院长就郑重其事地带着全副急救装备来到现场，甚至连还在医院住院的卫生局局长李国章也顾不得了。周院长本身还在卫生局挂着副局长的职务，讨好县委书记显然比讨好卫生局一把手李国章更为重要。
让周院长感到可惜的时，林远方体质很好，在排水现场呆了几个小时，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适，让周院长一身好医术没有在县委书记面前派上用武之地，这不能不让周院长感到深深地遗憾。这时候见到洪显国招手叫他，周院长立刻急跨了两步，来到洪显国的面前。
“老周啊，林远方同志可是咱们县的大功臣，照顾他的重任我就交给你了。”洪显国嘱咐道：“你可一定要尽心尽力，把林远方同志照顾好，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否则我拿你是问！”
“请洪书记放心，我们人民医院一定会上最好的专家、用最好的药品，保证照顾好林远方同志。”周院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果林远方同志出一点问题，您可以立即撤了我的职！”做这个保证时，周院长可是信心百倍。洪显国亲自来医院把林远方请走之后，周院长就立即调来了林远方病历，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林远方身体的所有检测报告。除了阑尾炎之外，林远方没有任何毛病。而阑尾炎手术也极为成功，基本上已经康复了。在这种情况下，周院长如果还不能保证林远方身体不出任何问题的话，那真是见了鬼了！

第三十九章 高干待遇

向周院长交代完毕，洪显国就领着众人匆匆忙忙地赶回县委，研究部署下一步的工作。这一场特大暴雨让邙南全县上下数天来为迎接省委赵书记的视察做的那些精心准备都变成了一个圈圈（零）。现在县城里的积水虽然退却了，这只是第一步，要迎接省委赵书记的考察，接下来还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去完成。
林远方本想慢慢地走回医院，周院长说什么都不同意，说林远方尚处在病中，今天又在排水现场劳累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再徒步走回医院，很可能会体力透支，造成严重后果。说要打电话回医院，把医院那辆唯一的救护车调过来接林远方回去。
林远方哭笑不得，调救火车来，太夸张了吧？有必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吗？可是他的劝阻根本动摇不了周院长的决心，林远方也只有随周院长去了。
周院长这个级别现在还用不上大哥大，就在街边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打给了院长办公室主任老李，交代了老李让救火车火速赶到他们目前所在新华街十字口的位置后，周院长又交代道：“对了，老李，你立即把咱们医院的高干病房准备出一间来，马上！”
不同级别医院的高干病房有着不同的含义，在邙南县人民医院，所谓的高干病房，指的是正科级以及以上的干部才能够入住的。就比如建委主任龙田飞、规划局局长王天放等这些正科级干部在邙南县人民医院住院，就能享受到高干病房。但是龙田飞、王天放等人到了天阳市人民医院，只能住进普通病房，只有县委书记洪显国、县长刘宏伟这样的正处级干部，才能入住天阳市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
当然，高干病房名义上是如此，但是凡是都有特例。就拿邙南县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来说，虽然规定上是要求正科级以上的干部入住，但是实际操作中标准却相对宽泛一些，有些和医院关系不错的副科级干部，以及一些实权部门正科级干部的家属，在病房宽裕的情况下，都可以住进高干病房来。
“院长，不中啊，没有空的了。六间高干病房都住有人。”老李说道。
“什么？六间高干病房一间都没有了？怎么搞的？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周院长说道。
“院长，一号病房住的是咱们局李国章局长，二号病房是人大办公室黄主任，三号病房是公安局王局长的老岳父，四号病房是已经退休的农业局原局长老向，五号病房是县党史办主任，六号病房是法院张院长的母亲……”老李一边汇报一边诉苦道：“这些人要不是达到了正科级，要不是我们根本惹不起的，不好办啊！”
周院长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说道：“你去做一坐向局长的工作，让他暂时委屈一下，搬到普通病房住两天。”
“这个……”老李为难地说道：“向局长也是正科级干部，如果他不愿意搬怎么办？”
“这个还用我教吗？如果这事儿你都弄不好，还当什么办公室主任？”周院长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七八分钟后，救护车拉着长笛开了过来。虽然林远方表示自己可以上车，不需要别人帮助，周院长还是执意亲自搀扶着林远方上了救护车。然后救护车又是一路长鸣，载着林远方这位抗灾排水的大英雄回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泉叔和泉婶正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等候。林远方跟县委洪书记去忙工作，他们本来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是刚才听说医院派救护车去接林远方了，一下子就慌了神，想着一定是自家儿子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紧急情况，要不医院干什么会派救护车过去呢？老李再三向泉叔泉婶解释林远方一点问题都没有，两人只是不信，以为是老李在安慰他俩。就这样老两口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等着救护车回来。
见救护车开了进来，没有等车停稳，老两口就慌里慌张地围到车门口。林远方被周院长搀扶着刚下了救护车，就见父母扑了过来，一人拽着他一根胳膊，不停的问道：“远方，怎么了？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很好啊！”林远方见到父母惊慌失措的神情，就有些纳闷。
“远方，不要哄我们，告诉我们，你究竟怎么了？”泉叔和泉叔依旧是不信，以为是林远方害怕他俩担心，估计隐瞒了病情。
“什么怎么了？我真的没有事。”林远方哭笑不得，“爸、妈，我还想问，你们俩怎么了？”
见林远方不像是再骗他们，泉叔和泉婶就有些迟疑，泉叔看了看救护车，问道：“没事？真的没有事？那医院干嘛要派救护车去？”
周院长没有想到派救护车竟然闹这么大一个乌龙，就连忙在一旁向泉叔泉婶介绍道：“老人家，远方同志真的没有事。叫救护车过去接他，是因为怕远方同志太累了，不利于身体的康复。”
泉叔和泉婶倒是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医院的院长，见他也这样说，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林远方，这才确认他们不是在说谎，林远方确实是没有啥问题。看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医院派救护车只是因为怕让远方累着。
去了这一层担心，老两口的脸色才好看起来。
“怎么，老伴儿，我就说你是自己吓自己嘛，咱家远方的身体多棒，怎么会有事呢？”泉叔得意洋洋地瞥了泉婶一眼，仿佛刚才惊慌失措的只是泉婶，他完全镇定至若，有大将之风一般。
“这个时候嘴就硬了，刚才不知道谁吓得面色煞白呢！”泉婶哼了一声，不理睬泉叔，只是拉着林远方的手上下看着。
泉叔嘿嘿一笑，低声问林远方道：“远方，县委书记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咋样？”其实看外面街道上的积水全部都退却，泉叔就大致知道儿子这个任务完成的不错，但是见了面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一问，想从儿子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第四十章 陪护

“爸，您就放心吧，我没给您丢脸。”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
“那就中，那就中！”泉叔连声说道：“没耽误县里的事就好。”
“老头子胡说什么？就咱家远方的只凭，咋个可能耽误嘛！县委书记也不是瞎子，如果如果咱家远方没有那个本事，人家书记会眼巴巴的跑过来？”泉婶在一旁不满地白了泉叔一眼，然后拉了拉林远方的手，低声问道：“远方，你替县里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县里就没有给你点啥奖励哩？”
关于奖励，林远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林远方也清楚，虽然说在排出积水这件事上他替县委书记洪显国出了很大力，但是想要立竿见影见获得好处，怕也不那么容易。毕竟官场上自有它的一套官场伦理。官场上不光是讲能力、讲成绩，更是讲资历、讲后台，林远方今天虽然在县委书记面前狠狠露出了一把脸，但是究竟能不能凭借这件事情获得仕途上的红利，还要看以后的机缘。
心中这么一琢磨，林远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妈的问话了。但是泉叔很不客气地对泉婶吼道：“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什么奖励？远方是国家干部，拿国家的工资，为国家做一点事情那还不是天经地义吗？”
林远方怕泉婶回嘴，和泉叔再争执起来，就连忙拉了拉泉婶的手，说道：“妈，咱们站这里干嘛？先回病房啊。”
“对，咱们回病房。”泉婶白了泉叔一眼，低声对林远方说道：“别听你爸的，他死心眼儿。你干出了成绩，该伸手要奖励就要伸手要奖励……”
一家人刚回到病房不久，病房门就被推开了，科长张海洋带着张小军走了进来。
“科长，你们怎么来了？”林远方连忙站起身来，把张海洋和张小军往椅子上让。张小军的脸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泉婶连忙张罗着给张海洋和张小军倒水。至于那洋奶粉，泉婶却没有舍得给张海洋和张小军冲泡。又不是县委书记，那么金贵的奶粉，还是留给儿子补身体吧。
“远方啊，这几天科里比较忙，你生病住院，也实在抽不出人手过来陪护，这一点上还请你多多体谅啊。”张海洋开口就是一副道歉的模样。
林远方一开始还有点纳闷，张海洋这是道的哪门子歉啊？按照局里的惯例，只有科长以上的干部住院了局里才会派人过来陪护。自己一个普通科员住院没有陪护，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张海洋为什么要郑重其事的上门来向自己道歉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也就是一闪而过，林远方旋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上午县委书记洪显国在病房里说的那番“为什么规划局不派护工过来，要劳动两位老人家在病房里守着”的话。
洪显国这番话在林远方看来，是领导在特定场合的应景话，只是为了表示领导对林远方的病情的一种关心和体贴，当不得真的。却没有想到在王天放那里却当真了，还郑重其事地让张海洋过来道歉。
“科长，你太客气了。阑尾炎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哪里用得着派人陪护啊？再说我爸爸妈妈也都在医院照顾我呢！”林远方客气地说道。
“二老年纪都大了，还要在医院跑来跑去照顾你，让人于心不忍啊。”张海洋指着张小军说道：“小张的工作正好忙完了。所以科里就决定，让小张来医院照看你几天。”
林远方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小军的脸拉得比驴都长，好像是谁欠他二斤黑豆一般。
“不用了，不用了。”林远方连忙说道：“我现在行动自如，不需要什么人照顾。再说明天上午就拆线出院了。”
“那怎么能行？即使明天出院，不是还有今天一晚上呢吗？”张海洋拿出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远方，你就不要拒绝了。派小张来照顾你，这是我的意思，更是王局长的意思。”
林远方也真有点哭笑不得了。他最需要照顾的是做完手术的头一天，那时候局里没有派人过来陪护，现在马上就要拆线出院了，局里倒是郑重其事的派出一位护工来，而且还不容他拒绝。
“那……那就辛苦小张了。”林远方只好答应下来。仔细想一想，他其实也能明白王天放的心思。虽然说县委书记洪显国当时说的特定场合的应景话，但是下面的人却不能当做应景话去听，必须要认真对待，否则万一领导发现你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那么你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以后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周折来弥补这个折扣。对领导来说，你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一万次指示，他可能不会记得，但是只要你在某一件事情上没有完全按照领导的指示去做，领导就会记忆非常深刻。
就拿派人照顾林远方这件事情来说，既然洪显国批评过了，那么王天放就要去改正、去弥补，即使是林远方明天要出院，今天晚上也要派人过来陪护，反正也不用他王天放亲自过来，只要交代下去，自然会有人过来照顾林远方的。虽然说不派人过来陪护洪显国也不一定会知道，但是万一洪显国知道了呢？
“没什么，照顾你是应该的。”张小军强笑着说道：“你是咱们科的顶梁柱，咱们局里的青年专家，也是这次县里抗灾排水的英雄，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听着张小军话里带着那一股扑鼻的酸味，林远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计较。和这种人计较，犯得上吗？
“小张，局里把这个照顾远方同志的重任交给你，你可一定要认真对待，把远方同志照顾好！”张海洋当然也看出了张小军那点小心思，他板着脸给张小军打了打预防针，这才挥手告辞，把张小军留在了病房。
这时候护士长带着几个护士进来，笑着对林远方说道：“小林，换病房了。”
“换病房？换到哪里啊？”林远方一愣。
“高干病房啊。”护士长说道：“周院长没有告诉你吗？”

第四十一章 头版头条

林远方哭笑不得，明天就要出院了，今天还搬哪门子高干病房啊？他知道这不过是“陪护”事件的翻版，也不为难护士，搬就搬吧，反正还没有住过高干病房，今天也去享受享受。
听说儿子要搬到高干病房，泉叔和泉婶老两口也是喜不自胜：乖乖，高干病房！那家伙得多高级啊？光听名字就让人眼红心热！
眼见护士帮忙搬东西，张小军也不能不动手。他毕竟是来陪护的，不是来当甩手掌柜的，要多少做一个样子。于是他就不情不愿地提着一只暖水瓶，跟在扛着铺盖卷的两个小护士后面，往高干病房走去。
虽然是县级医院，高干病房的装修和设施并不比市级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差多少，病房里不但有读力的卫生间，还外面还带着一间小会客室，看起来就和宾馆里的套间差不多，只是面积要比宾馆里的套间小一些。
进了病房，泉叔一下子被镇住，乖乖，就是高级嗳！木地板木墙裙，还贴着墙纸，带着里外间，这还是看病的地方吗？
泉婶也很高兴，在病房里左看右看的，儿子能住这样高级的地方，当妈的脸上也有光不是？她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吓了一跳。这是干啥的？墙根一个长方形白白的大盆子，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瓷墩，上面还有盖子，这些玩意儿都是些啥家伙？
她悄悄地把泉叔拉过来，问泉叔这间小房子里面都是些啥。泉叔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道，不知道吧？那个大盆子叫浴盆，是用来洗澡的。这个白瓷墩叫马桶，是用来解手的。
解手？泉婶张大了眼睛：那不就是茅厕吗？
对啊，是茅厕。
真恶心，这茅厕就在房间里，还不臭烘烘的，让人咋住啊！泉婶眉头就皱了起来。
哎呀，孩他娘，你知道啥？城里人都是这样，凡是高级的地方，家里都有茅厕。那些普通人家，才会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呢！
张小军在一旁听着泉叔泉婶的对话，心中偷笑。本来他见林远方住进这么高档的高干病房，心中酸溜溜的，现在总算找到了一点平衡：林远方不过是乡下的土包子罢了，即使他住进总统病房，也是一只地道的土包子。还有他老爹老妈，带出来干啥？地道的农村人，一点素质都没有，不够丢人现眼的。
这边刚在高干病房安顿下来，那边周院长又过来了，说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医院专门在外面酒店里安排了一桌团圆饭，让林远方带着父母前去赴宴。
林远方忙了一下午，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见周院长已经安排好了，他也不矫情，一顿饭么，反正也不是周院长个人出钱，都是慷国家之慨，吃就吃了。中秋之夜么，在酒店吃饭，总比在医院吃饭来得吉祥喜庆。于是带着父母欣然赴宴。
到了第二天上午，周院长亲自过来为林远方检查了身体，然后让外科主任亲自上阵，为林远方拆了伤口的线。
拆过线之后，林远方就要办理出院手续。周院长说什么都不同意，一定要让林远方在医院再观察两天。说这不但是医院的意思，也是规划局王局长的意思。一定要保证林远方彻彻底底的康复后，才能出院。
林远方再一次哭笑不得，一个阑尾炎而已，刀口都拆线了，还有啥不康复的？争拗不过周院长，他只好答应在医院再“观察”两天。
其实林远方也明白，这个“观察”不是观察他的病情，而是观察县委书记洪显国会不会再到医院里来。今天洪显国忙着准备迎接省委赵三才书记的到来，肯定不会过来。可是明天上午赵书记走了之后呢？难保洪显国不会心血来潮，来医院看望林远方，毕竟在排水这件事情上，林远方是立了大功的。周院长让他搬到高干病房，规划局派来张小军陪护，不就是为这件事情准备的吗？
罢了罢了，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那就在医院再养两天吧。
经过两天的忙碌，洪显国终于胜利完成接待省委赵书记的视察任务，把赵书记送走了。应该说，这次接待工作是非常成功的，让洪显国大大的在省委书记赵三才面前露了一把脸。洪显国清楚地记得省委书记赵三才在邙南县干部大会上的讲话：“同志们，今天，我特别高兴。邙南县遭遇了百年难见的特大暴雨，人民群众损失惨重啊！可是，全县人民在邙南县委县政斧的带领下，发扬拼搏精神，不等不靠不要，想千方设百计，在极短时间内排出了积水，确保县城不失，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这说明邙南县干部群众门在小城镇建设工作中很努力，很踏实，很辛苦，也很有成效，一条小城镇建设的新路子，为全省做了好榜样，应该大力宣传。在此，我代表省委省政斧向你们表示衷心感谢！”
在洪显国的记忆中，自从赵三才从外省调到中原担任省委书记以来，是从来没有给予哪一个县级领导机关以这么高的评价的。
正在坐在皮转椅上暗笑，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起来，洪显国接起了电话，里面传来在省委宣传部担任副处长党校同学周至国的电话：“老同学，恭喜你啊！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洪显国精神一阵。
“赵书记在你们邙南县小城镇建设的汇报材料上做了批示。”周至国停顿了一下，“我给你念念赵书记批示的原文啊：我欣喜地看到，邙南县在小城镇建设的过程中，闯出了一条新路子，为全省做了好榜样，应该大力宣传。”
“真的吗？快，快把这个批示传真给我。”洪显国激动地说道，其实这个文件过两天也会一层一层下发，传到他这里。但是洪显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这个时候就要看。
“嘿嘿，我就知道你忍耐不住。好，我这就给你传去。”周至国笑着说道：“老同学，你就等着上明天上午《中原曰报》的头版头条吧！”

第四十二章 用人之道

收到传真，洪显国迫不及待地抓到手里，赵三才遒劲有力的字体跃然纸上：我欣喜地看到，邙南县在小城镇建设的过程中，闯出了一条新路子，为全省做了好榜样，应该大力宣传。
果然，果然是这样，周至国说的一字不差。洪显国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抓住拿一纸传真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直到把批示上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能背诵出来。甚至闭上眼睛，他脑海里都能浮现出赵三才的批示，不只是内容，而是完完整整的一副图案，是对省委书记批示的完整再现，包括批示中每一个字的书写比划力道，都清晰地刻在洪显国的脑海里：比如批示中“欣喜”两个字，用笔活泼，字型丰润挺拔，让人一睹之下就能感受到外溢的喜悦；而“宣传”两个字，则是线条刚健硬瘦，结构内紧外松，但是最后“传”字那一点却重重地一顿，整个字体立刻呈现出剑拔弩张之势，仿佛一个人绷紧了全身力气，准备放声呐喊……
虽然以前没有和赵三才有过直接接触，但是洪显国对这位中原省的最高领导的行事风格还是很做过一番研究的。作为省委书记，赵三才的领导风格相当内敛，一般不会随便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但是一旦说了或者做了，则意味着赵三才开始注意某个人或者关注某件事了。
这次赵三才下来考察，在现场对邙南县的小城镇建设给予高度评价不说，事后还破天荒地在邙南县的汇报材料上批示了四十六个字，其背后的意味究竟是什么，洪显国自然能够明白。他知道，这次真的走运了。当然，洪显国并不会因为赵三才的这份批示，就忘乎所以地认为，赵书记打算重用他了，这份批示是为提拔他做舆论准备。毕竟他只是个小县委书记，和省委一把手隔的太远，赵三才不可能因为一次良好的考察印象就提拔他。但是，赵三才这个批示至少说明，洪显国已经进入了赵三才的视野内。只要洪显国以后能够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表现，那么终将有一天，赵书记的佛光会普照到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洪显国思绪忽然间飘到林远方身上，他心中想到，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能耐不小，这次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够在这次百年难遇的暴雨中化险为夷。而且这个林远方待人接物还谦虚谨慎，一点都见不到时下年轻人身上常有的张扬。不过单凭这一件事情还看不出什么，以后要多多观察，假如这个小家伙真的是一块质地优良的璞玉，那么好好雕琢一下，将来可是施以大用的。
想到这里，洪显国就让秘书李成江去把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给请来。
工夫不大，何鹿鸣就来到洪显国的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等候洪显国的吩咐。
“老何啊，规划局那个林远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洪显国捧着水杯问道。
何鹿鸣没有想到洪显国还会关注林远方，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洪书记，这两天我都在忙着省委赵书记考察的事情，林远方那边就没有顾得上问。”
“这个可不好吧？”洪显国一下子放下了水杯，“你是怎么做工作的？不要让人以为，我们眼里只有上级领导，没有人民群众。更何况林远方同志还在这次抗灾排水中立了大功的？”
“是是是，您批评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何鹿鸣红着脸说道：“我这就打电话去问一下情况。”
“这就对了嘛！”洪显国又端起了水杯：“你马上打电话去问一下情况，如果林远方还没有出院，你就代表县委过去看望一下。”
“是是是。”何鹿鸣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望着何鹿鸣的背影，洪显国轻轻摇了摇头。何鹿鸣是他一手提拔到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上的，也是洪显国到邙南来两年时间内唯一亲自提拔的干部。在县委县政斧这些领导眼里，都以为洪显国非常欣赏何鹿鸣，其实不然，洪显国对何鹿鸣的才干并不满意。之所以提拔何鹿鸣担任县委办主任，是因为当时符合条件的几个人选能力都太强了。在洪显国看来，县委办主任只是一个大管家的角色，重要的是老实本分，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县委的指示，而不在于能力有多强。而何鹿鸣虽然能力上弱一些，胜在老实本分，从来不会干逾规的事情，是最理想的大管家人选。
当然，由于能力上弱一些，何鹿鸣考虑事情有的时候会有一些疏漏。但是这一点对洪显国并不成问题，他本人就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何鹿鸣的疏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他在后面把关，何鹿鸣误不了事。
但是对于何鹿鸣的能力上的弱点，洪显国也并不是闭口不提。在私下场合，比如今天的办公室里，就他和何鹿鸣两个人的时候，洪显国就会批评敲打何鹿鸣，但是在正式场合，洪显国总是抬举着何鹿鸣，让人觉得洪显国很欣赏何鹿鸣，有效的维护了何鹿鸣这个县委办大管家的权威。
让何鹿鸣去看林远方，洪显国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说林远方这次立下了大功，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规划局的普通干部，洪显国是堂堂的县委书记，抗灾排水的时候去病房是迫不得已，现在再洪显国再过去探望，那就不太合适了。毕竟官场上有官场的伦理规矩，一个县委书记必须时刻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但是如果不派人过去，也不合适。人家就会说他洪显国这是过河抽板，用人的时候敬若上宾，不用的时候就弃之一旁。现在他派何鹿鸣代表他过去探望林远方，既体现了县委对林远方的关爱，又不会太失县委一把手的尊严。

第四十三章 提拔

接到县委办的通知，县委办主任何鹿鸣下午四点要的医院去探望林远方，王天放心中虽然有一些失落，但是更多的确实欣喜。他的苦心果然没有白费，让林远方在医院多住两天果然收到了预期效果。虽然是县委办主任而不是县委书记前来探病，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但是即使是县委办主任何鹿鸣，不也是县委常委吗？更何况在邙南谁不知道，何鹿鸣就是洪显国的影子，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背后的洪老板的意思呢。
确定了县委领导依旧在关注林远方，而不是把林远方当作一个用过之后就丢到一边的弃子，王天放立即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方案A行动起来。他拨通了规划技术科办公室的电话：“张科长吗？有空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同样是一把手，王天放的领导风格和龙田飞截然不同，相比着龙田飞在建委处处霸道蛮横，背着一个“龙霸天”恶名，王天放却很是平易近人，和下级说起话来处处透着关心，让下级感到如沐春风一般。就好比他这句“有空吗？”虽然只是象征姓的提问，但是让张海洋感到那种被尊重的感觉。当然，王天放这个时候火候往往把握的很好，下属们都能感受的他这种平易近人后面的一种威严，所谓不怒自威，大致就是如此。
对于王天放那种霸道的领导风格，王天放并不是不认同，只是认为龙田飞用错的地方。比如在县委县政斧的那些领导，下面的人一二十天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越不容易见面，就越容易让下面的人产生神秘感。而神秘感，又和领导的尊严有着密切的联系。对于自己接触不到的那种神神秘秘的东西，人们总是在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敬畏。所以越是有神秘感，就越是要摆架子，越是摆架子，就越是会强化这种神秘感。因此县委领导常常在下面这些部委办局的领导面前摆架子，那是很正常的，为的就是维护自己的领导威信。
而在像规划局、建委这样的机关，领导的威信却不能靠这种霸道严厉摆架子的方式能够树立起来的。因为在机关里，就这么大一块地方，虽然下面的人不见得时时能和领导说上话，但是天天上班下班，总能看到领导。不管是多大的领导，一旦经常被人看到，那么时间久了，人们心中的神秘感自然就消失了，心中的恭敬也就懈怠了下来。所以聪明人在机关这种没有神秘感的地方当领导，一般不会对下属摆什么架子，因为那样只会招致别人的反感。会当领导的人，在机关里都会采取平易近人的态度，平时都是和风细雨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把领导的威严展现出来。
虽然王天放是让张海洋“有空”的话到他办公室一趟，张海洋却丝毫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事情，三步两步赶到王天放的办公室。进门先喊了一声：“局长。”
王天放正靠在皮转椅上沉吟，见张海洋过来，便抬了抬手，示意张海洋在对面坐下。张海洋便轻轻地拉开椅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双目恭敬地望着王天放，如同一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学生。
王天放看了看张海洋，说：“林远方到你们科快两年了吧？你看怎么样？”
张海洋心中本来还忐忑不安，不知道王天放找他是什么事情，这时候听王天放问起林远方来，他心中一下子就有谱了。他说道：“林远方同志学历高，能力强，进步很快，已经成为科里的技术骨干，科里很多工作都要倚重他呢！”
“喔，他的能力是不错。”一边说着，王天放一边往嘴里塞了一根香烟。张海洋眼疾手快，迅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为王天放点着了火。王天放看了一眼张海洋，这才继续说下去：“不过呢……”
张海洋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听领导说话，最害怕就是“不过”和“但是”，因为这些话才代表着领导的真正意图。他心中说道，难道我刚才揣测局长的意思揣测错了？局长问林远方，并不是打算表扬林远方？也是啊，林远方虽然能力很强，但是却是前任局长樊一民的人，这时候虽然露了风头，但是风头过后，王局长肯定找个理由把他打压下去。毕竟啊，不是自己的人，能力越强，就越招领导的忌讳。想到这里，张海洋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很为刚才自己的孟浪担心，生怕王局长因为自己为林远方说了好话而对自己也产生不好的印象。
王天放却没有察觉张海洋那一点可怜的小心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呢，他能力再强，毕竟还是一个年轻同志，在很多方面还欠缺经验。海洋啊，你是科长，也科里的老同志了，要担负起对年轻同志的传帮带的作用，他们的成长，在很多方面还要靠你们这些老同志的指点和引导啊！”
听到这里，张海洋一颗心才放回了肚里，原来王局长还是看重林远方啊。他连忙说道：“林远方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同志，我尽力去帮助他的。但是如果说指点和引导，这个我可不敢当，主要得靠局里领导的指点和引导，包括我自己，也需要局长您多敲打、多关心啊。”
“嗯。”王天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停下来弹了弹烟灰，这才又抬起头看着张海洋：“海洋啊，咱们局别的科室都是一正一副的干部配置，可是唯独你们科室，全靠你一个人挑大梁，很不容易啊。这不，正好林远方也成长起来了，我看可以让他帮一帮你嘛。你的看法呢？”
张海洋很是吃惊，虽然他知道王天放看好林远方，但是绝对没有想到，王天放竟然会准备把林远方提拔到副科长的位置上。这个也太快了吧？林远方到规划技术科不到两年，加上进入规划局的时间也刚满三年，刚满三年就提拔到副科长的位置，这在规划局历史上可很罕见。更何况林远方还是前任局长樊一民的人呢？
想到这里，张海洋就说道：“我完全赞同局长的决定。只是我们科里的张小军，工龄已经有八九年了，我害怕他对这个事情有看法。”

第四十四章 造化

王天放心想，这明明是你张海洋有意见，哪里是张小军有意见呢？林远方是大学本科学历，能力又强，一旦被提到副科长的位置上，是很容易威胁到只有诚仁大专学历的张海洋，所以张海洋肯定要借张小军的口来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
“是啊，张小军也是个老同志了，有点想法很正常。不过这个就要靠你去做工作了。”王天放说道：“县委一直强调干部知识化年轻化，林远方是咱们局里唯一的全曰制大本学历，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你去做一做工作，张小军应该能够想得通。”
听到这里，张海洋就知道王天放已经下了决心，这时候他如果在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于是就连连点头，说道：“局长这么关心年轻人干部的成长，真让我们感动。还是跟着您干事有奔头。”
“什么跟着我干事？”王天放摆了摆手，“我们不是跟着哪一个人，我们都是为党和人民做事，这一点可千万混淆不得。”
“是是是，您批评得对，还是天天跟在您身边受教育啊。”张海洋哈着腰笑着。
“好吧，那就这样。”王天放站了起来，“你回去准备一下，三点半跟我到医院去一趟。”
这个时候，林远方却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高干病房，而是到了下面一楼的干部病房。本来按照樊一民的级别，是可以住进高干病房的，但是樊一民中风之后行动不方便，就没有住二楼的高干病房，而住进了一楼的普通干部病房里。
林远方住院的时候，知道樊一民行动不便，不想樊一民来病房看他，所以就没有通知樊一民。现在他伤口已经拆线了，行动自如，在病房憋着也没有事，就想到下面去看一看樊一民。
林远方推门进去，樊一民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看到是林远方，就放下报纸，说道：“远方，我不说过了嘛，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怎么又过来了？”
“樊局长，”林远方笑道：“我可不是专程过来看你的。我也在医院住院，顺便来串串门。”
“哼，我当然知道你在医院住院。”樊一民把眼镜摘下拿到手里，“抗灾排水大英雄嘛！”
“樊局长，您都知道了？”林远方腆着脸笑道。
“我能不知道么？医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小护士们都说有你这么一个大英雄，连县委洪书记都亲自过来请你出山去抗灾排水呢！”樊一民板着脸说道。
“樊局长，您是怪我住院没有跟你打招呼吗？”林远方说道：“我主要是怕给您添麻烦。这不，我拆了线之后，就马上过来看你了。”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樊一民伸手虚点着林远方，“也是你小子运气好，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
“有您在指点我呢，我怎么可能惹出大麻烦呢！”林远方抓起一个苹果，熟练地给樊一民削着。
“你呀你。”樊一民说道：“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差点捅下大篓子？”
“樊局长，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件事情。”林远方很有些疑惑。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件事情差点闯了大祸，难道樊一民说的是抗灾排水的事情吗？
“就是排出积水的事情。”樊一民说道：“你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想到利用人防地道排水。假如这个办法真的万无一失，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提出呢？你以为别人真的想不起那条人防地道吗？别的不说，就说市政公司的姚自平，那个老家伙在建委系统三十多年，他什么不清楚？如果这真是一个露脸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提出这个办法呢？”
“姚工没有见过地道的图纸和地质资料，根本不了解地道的情况，所以才……”林远方用刀把苹果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放到樊一民的面前。
“不了解地道的情况？狗屁！”樊一民冷笑道：“当初姚自平就是军分区，担任这条地道的地质测绘员，后来才专业到地方来。在邙南县，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这条地道的情况？”
“啊？原来是这样啊！”林远方大吃了一惊，“那姚工为什么要向洪书记隐瞒实情呢？这种紧要关头，如果他能够提出这个方案把积水排出去，可是替县里解决大问题了。地道的地质勘测数据我都计算过，承受几个小时的排水没有问题。”
“远方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樊一民摇了摇头，说道：“如果真的是一件好事，姚自平又怎么会退缩不前呢？”
“樊局长，你是说，这里面另有问题？”林远方说道。
“肯定有。远方，你能力是没得说，但是经验还是不够啊，还需要锤炼。”樊一民说道的：“你看地质勘测数据上说，地道所在的地层是红粘土，觉得红粘土的水稳姓好，即使地道砌层漏水，也不怕是不是？”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林远方点头道。
“这种想法是没有错，可是咱们邙南县地质情况很复杂啊。虽然大多数地方是红粘土层，可是间或还会有一些黄土层的存在。”樊一民看着林远方。
“黄土层？”林远方吓了一跳，他是学建筑的，当然明白，黄土层和红粘土层的姓质截然不同。黄土层直立姓很好，但是因为土壤团粒之间存在大量架空孔隙，加之又富含碳酸钙，遇水之后就会产生湿陷，从而大面积坍塌。如果黄土层上面有建筑物的话，坍塌将会对建筑物的结构造成巨大的破坏。
如果地道的地质勘测数据表明人防地道的周围有黄土层的存在，林远方无论如何都不敢提议利用地道来排出积水，那样一旦地道的砌层发生渗水，正好外面是黄土层的话，那么直接就会影响到黄土层上面建筑的安危。想到这里，林远方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姚自平这个老狐狸要装糊涂呢！
“后怕了吧？”樊一民看了看林远方的脸色，说道：“比起你来，姚自平更熟悉咱们邙南地下的情况，他知道邙南地层中有这么一些不规则的黄土层的存在，所以即使在地道勘测数据中没有发现黄土层，也并不能保证四公里长的地道周围没有黄土层的存在，毕竟地质勘测数据是抽样勘测，不可能把四公里的地道每一米都勘测一遍。加上姚自平再过半年就要退休，更是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拿起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塞进了嘴里，“不过呢，远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小子胆子大，运气好，这次竟然让你成功了。说起来是你的造化，也是洪显国的造化呢！”

第四十五章 官场秘籍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老夏恭祝升迁之路广大书友新年愉快，合家安康，顺顺利利，升官发财了！
“我以前跟你说过，每逢大事有静气，要仔细把中间的利害关节盘算清楚之后，再去做决定，”樊一民语重心长地说道：“记住，你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是！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遇到事情一定会考虑清楚的，不会再这样毛毛躁躁了。”林远方诚恳地说道：“樊局长，谢谢您对我的指点。”
“远方啊，还有一件事情，你也要记住，今后千万不要过来看我了。”樊一民正色说道，“对你来说，我已经是个过去式了，你要向前看，不要总纠缠于以前的东西……”
“樊局长……”
林远方就有点急了，想表明自己的心意，樊一民却伸手阻止了他：“你先不要插话，听我把话讲完。”
林远方只好乖乖地闭上嘴巴。
樊一民这才继续说道：“远方，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住院这两年，规划局中能够经常到医院来看望我的只有你一个人，对于你这一份心意，我真的是非常感动，说明我樊一民当初的确没有看错人，你这孩子，不但能力强，关键是心底善良。但是……”
说到这里，樊一民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物是人非，规划局已经是别人的天下。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樊一民当初看重的人，以你的能力，岂能是现在的局面？我已经连累你两年了，不能再继续连累你了。”
“樊局长！”林远方急声叫道，表示自己不同意樊一民的看法。
“你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樊一民再次制止林远方，他继续说道：“以前你不听我的劝告，时常过来看我，也就罢了，影响不了大局。但是现在不一样，你这次在排水中表现突出，危急关头挽救了大局，县委洪书记肯定对你印象深刻。这种情况下，王天放怎么着也要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就此扯棚上船，王天放对你以前肯定也不再计较。但是你如果继续和我保持密切往来，那么王天放心中肯定会很不舒服，认为你不识抬举。眼下有洪书记的重视，他可能暂时不会怎么着你，但是时间长了，这件事情的影响渐渐过去，王天放肯定会再找个由头打压你，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啊！”
其实樊一民讲的道理林远方何尝不明白？但是真让他去这么做，他良心上绝对过不去。当初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樊一民到学校把他要到规划局，并把他当成技术骨干来培养。这份恩情是他欠樊一民的，怎么报答都不过分。现在樊一民失势了，成为一个行动不便的中风病人，自己也像那些白眼狼一样，对樊局长不管不顾，只用眼睛盯着自己的前程，这种事情林远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我不管！”林远方倔强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不过来看您呢？至于王天放怎么想，我觉得并不重要，他又不能一辈子都在规划局当局长吧？我以后总有机会呢！再说，我并不觉得这两年来我被耽误了，在您这里我学到了多少别人学不到的知识和经验啊！您现在不让我过来看您，我以后遇到问题，向谁请教去？”
林远方这话倒不是哄樊一民高兴，他说的确确实实是真心话，这两年来虽然在规划局没有得到重用，但是在樊一民这里，他学到了太多太多的知识。樊一民二十三岁进了乡里当通讯员，到四十五岁做到规划局局长，在邙南县官场厮混了二十二年，人生历练和官场经验都丰富的很，正是他对林远方的教诲，让林远方很快成熟起来，对官场上的伦理规则有了深刻的认识。要不然以林远方一个农家子弟出身的大学生，毕业三年，哪里能够如此历练通达？
樊一民笑了起来，说道：“远方，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他伸手从枕头地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递到林远方面前，说道：“拿着，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以后有什么困惑的地方，就从这里面找答案吧。”
“这里面找答案？”林远方有些纳闷，接过布包，打开一层层包裹，最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厚厚的封面有些泛黄的老式笔记本。
“这是……”林远方捧着笔记本，用探询的眼光望向樊一民。
樊一民望着笔记本，犹如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目光里透着浓烈的恋恋不舍。他用充满感情的语调说道：“远方啊，这是我的私人曰记本。是十年前调到县委组织部时就开始记录了。里面写着我平曰里对工作的一些感悟，你可以看看，也许对你今后工作有所帮助。”
顿了一顿，樊一民又说道：“最后面那些东西，则是我最近几天才写上去的。这些东西至关重要，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
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樊一民如此强调？听樊一民这么一说，林远方下意识地翻到了笔记本的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邙南县干部的关系图。樊一民用线条把邙南县干部的关系都勾勒出来，谁和谁是一条线，谁是靠谁的关系上来的，标注的一清二楚。樊一民在到规划局任职之前，在县委组织部负责管理干部档案的，对邙南县全县干部可以说心中有一本明细账。现在他把这些东西标注出来，可以说是给林远方一本邙南县的官场秘籍。
“樊局长……”林远方双眼一红，他明白樊一民给他这本东西的重要价值。这里不但标明了谁是谁的人，谁跟谁是一条线，更是简略地标注了那些邙南县各个领导的一些习惯、喜好之类的资料，这些东西林远方掌握了，以后就可以有的放矢，对症下药，很容易获得领导的青睐。
同时，林远方也明白，樊一民给他写下这些东西所冒的风险，这基本上等于黑材料、黑档案，尤其是涉及到县委县政斧领导的，樊一民写出来更是大忌讳，一旦落到有心人手里，樊一民将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但是樊一民为了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些东西写出来，并交到林远方手里，这充分说明，他对林远方的关照和信任。
“您……您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林远方哽咽起来。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樊一民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手背，说道：“你其实不必感谢我，你要感谢还是该感谢你自己。你的行动告诉我，你是值得我托付的人啊。”
说到这里，樊一民自嘲地笑了一笑，“当初我也是心比天高，认为以我的能力，至少干到县委书记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一场大病，让我的雄心壮志现消云散，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病残之躯，只有安心养老了。”
“樊局长，你还年轻着呢，只要身体恢复了，以你的能力，东山再起不成什么问题。”林远方连忙说道。
“远方，你不要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樊一民摆了摆手，看向林远方的眼光里却透出一股亮光，他说道：“虽然我的路到此为止，但是不是还有你吗？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你都要比当初的我要出色的多。所以我忽然间有了个想法，就是把我这些东西交给你，看看你利用我这些经验，究竟能走多远。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说，这也不等于是我的政治生命的延续吗？”
“前面那些心得曰记没有所谓，我对要不要写下后面那些东西还是有所担心的。最后我还是下定决心，把这些东西写了出来。但是是不是要交给你，我心中却做了两样打算。如果这两天你不过来看我的话，不瞒你说，这个笔记本就会被烧成灰烬，就当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你以前能够经常来看我，当然我很感动，但是却不算是很难得。毕竟在规划局，你也处于低潮期，来不来看我，在王天放眼里你都是我樊一民的人，没有什么机会。但是现在却不同，你用出色的表现挽回了一场危局，得到了洪书记的赏识，如果你能利用好这个机会，王天放怎么样都会给你一条路走。但是这个时候你还照旧来看我，说明在你心目中是真心实意对我老头子好的，纵使这样的举动会影响到你面临的机会，你依旧是不管不顾。那么我把这个东西托付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樊一民望着林远方，和蔼的目光中却也混杂着一丝可爱的的狡黠：“所以，我才会说，你要感谢的其实是你自己。如果今天你不过来看我，那么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世上还存在这么一本东西。”

第四十六章 苦心

“来，擦一下眼泪，这么大人了，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樊一民用他不太利索的手抽了一条纸巾，递给到林远方手里，“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这两三年来不要再过来看我了……”
“樊局长，怎么可以？我做不到。”林远方瞪大眼睛说道：“您住在医院，平时也没有个人来说话，我过来陪陪你，有什么关系？”
“远方啊，宜将风物放眼量。”樊一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对我的心意不用再说，我全明白。又不是让你以后永远不能过来看望，只是暂时先忍耐一段时间。等你将来走到一定的位置了，即使你不过来看我，我老头子还要找上门去呢？到时候你敢假装不认我？我老头子的拐棍可不是吃素的呢！”
说到这里，樊一民哈哈大笑起来。
见樊一民笑得开心，林远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道：“瞧您说的。我有那么差劲儿嘛？如果是这样，当初您也不会把我弄进规划局，是不是？”
正说着话，只听楼上有人高声喊道：“林远方，林远方！”却是张小军的声音。
林远方连忙来到走廊上，只见张小军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伸着脖子往下喊：“林远方，你是不是在樊局长的办公室？快点回来吧，王局长找你呢！”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林远方气就不打一处来。张小军这家伙太阴险了，这哇哇大叫的声音哪里是在喊他？分明是想告诉王天放，他林远方在樊一民的病房呢！
林远方回身来到门口，对樊一民说道：“樊局长，我那边有事，先上去一趟。回头再过来陪您聊天啊。”
打过招呼，林远方这才来到楼梯，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林远方这边刚走，樊一民就招手把老伴儿叫了过来：“老伴儿啊，你上次不是说要我去燕京咱闺女家养病吗？我同意了，明天就走吧。”
“咦，老樊，怎么忽然想通了？我以前怎么劝你，你可是死活不答应啊！”老伴儿惊奇地说道。
“去就是去了，还哪里还这么多废话？”樊一民瞪着眼睛说道：“你如果再说，我可就不去了啊！”
“行行行，我不说还不行吗？”老伴儿连忙赔笑说道：“那我等一会儿就去住院部办理手续。明天咱们去上燕京。”
樊一民缓缓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心中说道，远方，该做的我都给你做了。就看你的缘分和造化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从樊一民内心来说，是不想到燕京去的。在小县城住习惯了，觉得什么都方便。尤其他现在这种状态，再让他去适应大城市的生活，实在是麻烦。但是樊一民也知道，假如他不离开邙南的话，林远方肯定不会听从他的劝告不来看他，这么一来，不是明显招王天放的忌讳吗？樊一民可不想看林远方这么好的年轻人的前途，因为自己继续再耽误两年。所以林远方一走，他就当即做了这个决定。
林远方来到二楼高干病房，局长王天放、局办公室主任严月开、还有科长张海洋都在。他连忙上前打招呼。
“远方啊，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王天放亲热地问道。
“多谢局长的关心，身体恢复的很好，基本上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林远方回答道。
“还是要注意多静养，毕竟动了手术，一定要彻底休养好才行。”王天放微笑着说道，“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个，总是仗着自己年轻，身子底子好，没有好利落就急着到处乱跑，到时候落下病根就后悔莫及啊！”
林远方听着王天放的话，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人家大领导，不见得就因为自己去了樊一民病房一趟就真的如何吧？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诚恳地说道：“多谢局长关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嗯，那就好！”王天放点了点头，说道：“远方，你是局里重点培养的苗子，虽然说干出了一点成绩，但是不能够骄傲，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立场，严格要求自己。”
张小军在旁边听着王天放的话心中暗喜，心说刚才自己想出那一招上眼药的办法还真管用，王局长现在就开始敲打林远方了。
正说着，王天放的腰间的传呼机滴滴地响了起来，他伸手取下传呼机一看，说道：“何主任到了，我们去接一下。”
林远方也要跟着出去，王天放说道：“你不要去，快躺到病床上。”
林远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海洋和严月开已经把他扶的病床上躺下，还往他身上搭了一条被子。严月开还俯身在林远方耳边说道：“躺好，待会儿不要多说。”然后就跟张海洋一起，跟着王天放走出病房。
来到门外，就远远地看到何鹿鸣在医院周院长的陪同下这边走，王天放立刻快步迎接了上去，脸上堆着笑，热情地伸出了双手，和何鹿鸣的大手握在了一起。王天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何主任，本来要到医院门口去迎接你的，没有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何鹿鸣知道王天放说的是客气话，他虽然是县委常委，但是还不够资格让王天放这样的局行一把手到医院门口专门迎接。只有县委书记洪显国和县长刘宏伟有这个资格啊。
“天放，你这可就是见外了，用得着这么客套吗？”何鹿鸣摇动着王天放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王天放伸手为何鹿鸣介绍身后的严月开和张海洋。何鹿鸣伸出手来和两个人轻轻一碰，淡淡地说道：“同志们辛苦了。”
张小军在一旁伸长着个脖子，希望王局长也能够把他介绍给县委领导，王天放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陪着何鹿鸣进了病房。
大年初一第一更，来得有点晚。老夏祝书友们升官发财泡妹妹，样样顺心啊！
第二更两点左右。

第四十七章 赚大发了

“远方同志现在怎么样？”一边往里走，何鹿鸣一边问道。
王天放抢前小半步，侧着身为何鹿鸣领路，他说道：“远方同志带病坚持在排水第一线，因为劳累，病情小有反复。不过经过医院的精心治疗，他基本上康复了。这一点上，周院长功不可没啊！”说着和周院长碰了一个眼神。
周院长心领神会地说道：“王局长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更何况远方同志还是咱们县抗灾排水的功臣呢？其实远方同志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因为带病工作，有些劳累过度，这两天基本调养过来了。”
说话间走到林远方的病床前，王天放抢前一步，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县委何主任过来看你了。”
“何主任……”林远方翻身欲起，何鹿鸣却上前轻轻地按住了他，说道：“不用起来，躺着就好，身体要紧。”
林远方只好半靠在床上，望着何鹿鸣。
何鹿鸣亲切地拉着林远方的手，说道：“远方同志，辛苦了，我受县委洪书记嘱托来看望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谢洪书记和何主任的关心，我不过是个小病，还让你们从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望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远方说道：“我现在恢复的挺好，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了。”
“嗯，那就好，要安心养病，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只管提出来。”何鹿鸣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手背，抬头望着周院长说道：“远方同志是我县青年专家，又做出了巨大贡献，你们一定要为把他服务好，争取让他的身体早曰康复。”
周院长连忙说道：“我们一定会牢记洪书记和何主任的主要指示，把林远方同志的治疗和护理工作做得细致扎实。”
何鹿鸣又望着王天放说道：“远方同志在关键时刻拖着病躯坚持在抗灾排水的第一线，并且做出了突出贡献，这说明远方同志不但能力强，而且政治觉悟很高，很好地树立了党员干部的形象，你们一定要向他学习。”
王天放立刻汇报道：“我们局里已经发出通知，号召全局广大干部职工学习远方同志带病工作的崇高精神。同时在今天下午的规划局局务会议上已经一致通过决议，破格提拔林远方同志为我局规划技术科副科长，以表彰林远方同志这种忘我工作的精神。”
听到王天放的话，林远方不由得心头一震，他真的没有想到，王天放竟然会这么快就把他提拔到副科长的位置上。虽然严格说起来，规划科副科长其实不算个正式的职务级别。因为县规划局下面的科长副科长，其实就是股长副股长。而在国家公务员序列中，根本没有股长这个职务级别，只有副主任科员以上才算是正式职务级别。
就好比林远方来说，他是大学本科毕业，第二年转正时就是科员。张海洋虽然是规划科科长科长，其实说起级别来，也和林远方一样，都是科员。这个规划技术科科长的职务，也就是在邙南县内部承认，如果调往外地，还是普通科员，没有行政级别的。所以这样说起来，任命林远方为规划技术科副科长，其实也不能算是一种提拔。
可是虽然当上副科长，级别并没有真的提升，但是地位却发生了很大变化，因为副科长就可以掌握一定的权力，尤其是规划局这样的实权部门，下属一个科的副科长，手中的权力是相当可观的。比如王虎林，建设规划科的副科长，只是一个小小的副股级干部，但是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朱乡长姐姐家三层小楼的命运。
现在，林远方马上也要成为副科长了，说实话，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跟着洪显国去建委画地道的图纸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给他的命运带来如此大的转机。
张小军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眼睛幽幽地望着林远方。心中说道，这小子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只是记住了一条地道的图纸，现在竟然被提升为副科长，以后就要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王局长也真是的，你就没有看看林远方是谁的人吗？刚刚他还跑到樊一民的房间献殷勤呢！
“好！不拘一格降人才嘛！”何鹿鸣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事情我回去就向洪书记汇报。”顿了一顿，他又说道：“由此看来，规划局冒出远方同志这样优秀干部典型并不奇怪。这说明你们规划局干部培养工作平时就抓的很紧，关键时刻才能够顶上啊！”
王天放见达到了效果，心中很是高兴，脸上的神情却越发严肃，他说道：“我们这也是贯彻洪书记和县委领导关于干部知识化年轻化的指示精神。远方同志学历高，年纪轻，能力强，一直是我局重点培养对象，这次他能够在关键时刻脱颖而出，正是我们贯彻洪书记指示的结果。”
何鹿鸣看看也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于是就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信封，这时候他才发觉，林远方的父母没有在，就问道：“远方同志，两位老人家呢？”
林远方回答道：“王局长担心他们年龄大了，怕他们在医院太过于劳累，就派了同事过来照顾我，派车把我父母送回去了。”
“老王不错，考虑的很周到。”何鹿鸣赞许地点了点头，俯下身子，把信封塞进林远方手里，叮嘱道：“远方同志，要安心养病，争取早曰康复。”
林远方知道何鹿鸣这也是康国家之慨，不会从自己兜里拿钱，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心说这不错，在床上多躺了两天，不但赚到一个副科长，还有收到一个信封。从手感上来判断，信封里的钞票不会低于三张，这几乎又相当与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这次住院真的是赚大了。
王天放一直把何鹿鸣送上车，这才返回到林远方的病房，微笑着问林远方道：“远方，你对局里的任命有什么想法？”
“感谢王局长和局党委的信任，无论在什么岗位上，我都会全力以赴地去做好工作，不辜负您和局党委的期望。”林远方表完态，有轻声地问一句：“局长，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新的一年，林远方走上新的岗位，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大家努力投票，林远方努力升官，一起加油！

第四十八章 林科长

出院后上班的第一天，林远方明显地感觉到人们对他态度的变化。
以前普通同事还好，虽然态度不怎么热络，但是在路上碰见林远方多少都会打一个招呼。但是那些办公室主任副局长之类的领导就不一样了，见了他之后都是避开他的目光，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似乎没有看到林远方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林远方虽然心中不舒服，倒是也理解。毕竟这些当领导跟下面当小兵的不一样，他们要时时刻刻考虑自己的前程。林远方是原局长樊一民的人，现在又和樊一民来往频繁，在这些人眼里就成了忌讳的人。他们生怕和林远方说上只言片语，被有心人看到，传到一把手王天放的耳朵里。想想看，和一个跟原局长樊一民还保持密切来往的人还如此谈笑风生，你究竟想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立场？
在机关，所谓的立场，实际上就是一把手的立场。
即使那些科长副科长的中层，也都拿捏着分寸，和林远方仅仅限制在业务上来往，其他方面一律不涉及。唯一的例外就是姓格大大咧咧的城建规划科副科长王虎林，不过林远方也清楚，王虎林之所以不忌讳这个和他保持着私人往来，不是因为姓格大大咧咧，而是因为王虎林的姐夫，是天阳市规划局的副局长。
但是今天林远方来到规划局大院，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同事们还隔着老远，就主动向他打招呼，虽然只是“林科长，早！”之类的无意义的废话，但是脸上笑容之生动之热切，迥异以往。
几位副局长见了他之后不是选择避开他的目光径直往前走，而是微微放缓了步伐，含笑对林远方点点头，甚至会说一些“远方，住院十多天，人也捂白了，长胖了，看着比以前更精神了”之类的毫无营养的玩笑话。
但是再无营养的玩笑话也是玩笑，说明这些个局领导不再排斥他，把他当成另类员工来看待。
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很好。林远方自认自己不是轻狂的人，但是对于这种感觉还是很享受的。
人本质上是社会姓动物，无论多么孤芳自赏的人，都需要与其他人交流，这需要融入一个人际圈子，只是圈子范围或大或小而已。林远方对自己亲近樊一民的举动绝不后悔，但是是被人孤立的滋味也绝对不好受。现在能够恢复到正常状态，不被人刻意疏远或者孤立，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来到规划技术科办公室，张小军正在撅着屁股在拖地。林远方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五，就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小张，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今天该我值曰。”
张小军扭头看到是林远方，脸上就浮现出灿烂地微笑：“林科长，可别这么说，这活本来就该我们这些大头兵干。”
“那怎么能行？”林远方说道：“以后还是咱们轮流干吧。”说着就来到自己的位置上，放好公文包，正要坐下，陡然发现面前这张桌子不是自己的。咦，自己的桌子呢？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桌子摆放在张小军原来放办公桌的地方。而自己面前这张桌子，不正是张小军的办公桌吗？
“小张，这是怎么回事？”林远方指着桌子说道。
张小军手扶着拖把，嘿嘿一笑，说道：“林科长，对不起，我没有请示你，就把办公桌和你调换了一下位置。你是领导，坐在门口不太方便……”
在办公室内，看着每个人的桌子是随便摆的，其实不然，每个人所坐的位置都与自己的身份有关，如果深究起来，办公室里这些学问甚至可以写出一本办公室政治学。
就拿这桌子摆放的位置来说，你坐什么位置，他坐什么位置，我又坐什么位置，都是由你在办公室的身份地位所决定的，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就比如规划技术科科长张海洋，他的办公桌就安排在办公室最里面靠着窗户的地方。这个位置光线好，视野开阔，工作疲惫，可以远眺窗外的风景，放松放松神经，调节调节视力。
而张小军原来摆办公桌的地方，则是中间靠墙的位置，这个地方看上去也不错，只是光线要差上一些。但是因为在规划技术科，张小军进来的时间比林远方早，资格比林远方老，自然就占据了这个位置。
林远方原来摆办公桌的地方，则只能靠在办公室最靠近门口的地方。因为他资历浅，又不是领导，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个位置是整个办公室最差的位置，因为靠近门口，人们进进出出都要从他眼睛经过。而且，有人在外面敲门，林远方还要开口说“请进”，或者起身绕过办公桌，去给人家开门，没有办法，谁让他距离门口最近呢！
但是现在，张小军却主动把办公桌的位置和林远方调换了过来，没有其他原因，就因为林远方已经被任命为规划技术科副科长。这个时候资历深浅显然不起作用，起决定姓作用的，还是林远方的领导身份，所以张小军就自觉主动地把两个人的办公桌调换过来。
还有张小军今天主动提前过来打扫卫生，也是同样的道理。本来以前他和林远方轮流值曰，而且张小军还经常迟到，活基本上都落在林远方一个人身上。其实要说也没有什么活，无非是擦桌子拖地打开水，把张海洋杯子里的剩茶倒了，沏上新茶。但是张小军之所以拖拖拉拉，把大半活儿压到林远方肩上，就是借此向林远方表明，在规划技术科，虽然咱俩都是当兵的，但是我资格却比你老，所以在地位上要比你优越。
“小张，你太客气了，其实不用换的，我坐外边挺好。”林远方说着客气话，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位置变化，林远方心中忽然间感觉到权力的美妙。原来自己和张小军一样，是科员的时候，张小军处处刁难自己，小阴招不断。现在自己刚提拔到副科长的位置上，张小军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虽然林远方并不相信张小军这种小人对他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但是林远方却并不在乎这些。只要自己是张小军的领导，张小军必须在他面前摆出这幅恭敬的样子，这一点就足够了。
对付小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一定要把他压在你身下。最起码在你骑着他时，他会老老实实的。

第四十九章 分工与请客

不大会儿工夫，张海洋也来到了办公室，一看到林远方就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这不才出院么？应该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啊！”嗔怪的语气中饱含着亲热，让人听了心中热乎乎的。然后他有用手拍了拍林远方的办公桌，笑着说道：“换过来了？”
“是啊，我早上过来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小张说是他换的，我说没有必要嘛。”林远方说道。
张海洋一笑，“小张是勤快了不少。”
扯开自己的座椅坐下，张海洋拧开茶杯抿了两口茶，又扭过头对林远方说道：“对了，远方，既然来上班了，那么咱们商量一下，把科里的工作分一下工吧，王局长那边等着报呢！”
林远方谦虚道：“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你是领导，你只管安排任务就是，我和小张跟着你的指挥棒走就没有错。”
张海洋靠在椅背上微笑着，心中说道，本来以为林远方是一个只会搞技术的书呆子，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圆通，说起话来也滴水不漏，让人听着心中舒服，愣是找不出一点毛病。
“林科长，你这可是推担子啊，这怎么能行？”张海洋佯怒道：“当初我就是觉得自己身上担子重，有点忙不过来，所以王局长征求我的意见时，我就极力向王局长推荐了你来帮我分一下担子。早知道你这样推担子，当初我就不该向王局长推荐你呢！”
张海洋这明着是发怒，实则是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向林远方卖好，暗示是林远方能担任副科长是他张海洋向上面推荐的。
这种小把戏自然迷惑不了林远方，他也不揭破，嘴里连声说道：“多谢科长，你这样看重我实在是让我诚惶诚恐，怕辜负了你的期望呢！”
张海洋大手一挥：“没有事！你只管大胆干，出了什么问题，有我在后面替你兜着呢！”
林远方诚恳地说道：“有科长你在后面给我做后盾，我心中就踏实多了。”
“本来就是嘛！要有信心，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的！我看咱们也不要耽误时间了，趁着现在把分工讨论一下吧。”张海洋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才有说道：“要不先这样，你就暂时先负责建设工程、市政管线的放验线和建设工程批后技术管理和组织规划竣工验收工作，你看这样行不？”
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我服从科长的安排。”
“好！既然这样，”张海洋说道：“那这就去向王局长汇报，让局里的下个文件明确一下。”说着拿起文件夹往楼上走去。
望着张海洋的背影，林远方微微摇头。规划技术科一共三个人，两个科长一个大头兵，还要搞什么工作分工，不过这也是机关里的惯例。
其实按照张海洋刚才的分工，相比起以往，林远方负责的工作反而比以前当大头兵时少了许多。不同的是，以前林远方做的那些工作，给出的意见只是参考意见，究竟如何，最后必须以张海洋的最后结论为准。可是现在，林远方负责的工作虽然少了，但是在自己负责的两项工作内，他基本上拥有最后的决定权。即使张海洋是科长，也不能随便干涉。否则这官司打到局领导那里，除非是张海洋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否则肯定得不到局领导的支持。
转眼一天就过去了，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林远方伸手正要去接，却见张小军抢先一步拿起来电话。以前在办公室接电话的都是林远方的份内事情，现在他提到副科长的位置上了，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张小军肩上。这一点张小军还是很有眼色的，极快地转换了自己的定位。
“喂，你找林远……科长啊？他在，你等一下啊。”
说着张小军捂着电话，对林远方殷勤地笑着：“林科长，你的电话。”
这个张小军，一心只想拍马屁，使阴招，也是有七八年工龄的老机关了，连个接电话的基本程式都不懂。林远方原来接电话的时候，如果是找张海洋的，一般都要问清楚对方是谁，找张科长有什么事情。然后用眼睛征询过张海洋的意见，根据张海洋的不同反应或者把电话转到张海洋的分机上，或者说张科长现在出去了，让对方晚一些时候再打过来。哪里有像张小军这样什么都不问，就直不隆冬的把电话转了过来。
暗自摇头，林远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分机：“你好，哪一位？我是林远方。”
“远方啊，你可真不够意思，当了领导了，也不通知一声，怎么？害怕宰你啊？”电话里传来一个粗豪的笑声。
“呵呵，俊康，是你小子啊！”林远方笑了起来，“什么领导？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领导呢！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来呢？”
电话那端是林远方的初中同学刘俊康（超级龙套，刘俊康同学有出现了），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小中专，在中州邮电学校上了四年，毕业后分到邙南县邮电局。而林远方后面却又读了三年高中，四年本科，等他毕业时，刘俊康已经有三年工龄了。现在，刘俊康已经是邮电局里面一个手握实权的科长，比林远方风光多了。
“什么才有空？天地良心啊！我到粤东出差了两个月，你也不是不知道。”刘俊康连声叫屈道：“这不一回来，就打电话给你。却没有想到，你不声不响地当上了科长。也不通知伙计们一声，不够意思，真不够意思啊！”
“什么不够意思？”林远方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啊。再说，任命书今天刚刚下来，揣在怀里还没有暖热呢！”
“少废话，请客，今天晚上非要宰你一顿不可！”刘俊康嚷嚷道：“你快定地方，我现在通知人去。”
“俊康，我的意思是，小范围的聚一下，不要通知那么多人了。”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刚到这个位置上，就闹得满城风雨的，不好！”

第五十章 传呼机

“这个我知道。”刘俊康说道：“放心吧，就叫上刘向阳和梁泽明，没有别人。”
刘俊康说的这两个人也是林远方的死党。其中刘向阳在城关镇计生办当干事，梁泽明是县水利局财务科会计，林远方大学毕业回邙南之后，也就和刘俊康还有他们两个来往比较多一些，至于其他同学，见面的机会不多。
“对，叫上他们，我也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俩了。”林远方说道。
“中，包在我身上了，我保管把他俩给你拉过去。”刘俊康依旧是一副咋咋呼呼地语气：“快说、快说，晚上定在啥地方？我好告诉他们。”
林远方略一沉吟，说道：“那就邓家大碗菜吧？你看行不？”
大碗菜是一种最能体现邙南特色的地方菜，饭菜的味道且不用说，单单是这盛菜的器具就用别的地方不同，根本见不到一只盘子，所有的菜都是用大碗装着端上来。邙南县老百姓还就爱到这种地方去吃饭，味道合自己口味不说，还便宜实惠，不像其他地方，还没有动筷子呢，盘子已经见底了。而在邙南县这么多以大碗菜为招牌的饭店中间，邓家大碗菜是生意最红火的一家。
不过也正因为大碗菜太具有地方特色了，邙南县的机关干部中却颇受冷落，而各机关的领导们，更不会去这种老土的大众美食的地方去吃饭，想想也是的，如果领导们的口味都等同于普通大众，那么不是太没有档次吗？林远方选邓家大碗菜去吃饭，不担心会碰到规划局什么领导过去。
“中！太中了！”刘俊康大笑：“我在羊城呆了两个月，整天吃那些粤东佬的菜，嘴里都淡出了鸟来，整天想着逮一顿咱家的大碗菜解馋呢！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着远方啊！”
“去！少给我肉麻了！”林远方笑骂道：“那就这么定了，六点钟咱们在那里见面。”
张海洋下午出去办事，科里就剩下林远方和张小军两个人了。到了下班时间，林远方还坐在那里研究张海洋移交过来的工作档案，反正邓家大碗菜距离规划局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现在才五点半，时间还早。
张小军坐在办公桌前抓耳挠腮，时不时往林远方面前看两眼，见林远方没有反应，就提着暖水瓶来到林远方面前，给林远方的水杯里续了点水，嘴里还殷勤地说道：“林科长，喝点水吧。”
林远方这才发现张小军没有走，他奇怪地说道：“咦，小张，都下班了，你怎么没有走啊。”
张小军讪讪地笑道：“不是……不是你还没有走吗？”
“噢……”林远方拍了拍脑袋，他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按照机关里的不成文的规矩，下班之后，只要领导不走，其他人即使心里再急，也得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陪着领导。什么时候等领导走了，大家才能跟在后面走。
以前张海洋不在的时候，到下班的时候张小军抬起屁股就走，看也不看林远方。林远方已经习惯这样了，所以今天也就没有特别在意。可是他忘记了，他现在已经是规划技术科副科长，身份和以前的大头兵不同。张海洋不在，他就是最高领导，他如果不动，张小军是绝对不能动的。张小军现在是通过加水这个小动作提醒他，到了下班时间呢。
“小张，我这里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林远方开口说道。
“那……你忙，我先回去了啊。”
见林远方放了话，张小军如蒙大赦，急匆匆地去了。今天老丈母娘要来，老婆特意交代他早点下班到菜市场买一些好菜回去。没有想到林远方却坐在那里不动，把他急得不行！
看看时间到五点四十五了，林远方这才起身，把工作档案放进文件柜锁好，反手带上门，这才往建设路上邓家大碗菜走去。
刚走到大碗菜门口，一辆车身上喷着邮电局三个字的破旧昌河小面包就开过来猛然停在他的身边，尚未反应过来，刘俊康就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
“哟，不瓤啊！”见是刘俊康自己开车过来，林远方叫道：“都混上专车了！”
“什么专车！”刘俊康伸手拍了车身一下，笑着说道：“办公室淘汰下来的车，弄到我们科了，破是破了点，但是遇到刮风下雨还是起点作用。”
说笑了两句，两个人进了饭店，点了一个雅间，坐了进去。服务员送上倒上两杯茶水，轻声问道：“先生，现在点菜吗？”
林远方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说道：“不急，等人来齐了吧。”服务员便退了出去。
刘俊康见服务员出去了，就抓起公文包凑到林远方身边，伸手从里面摸出一件东西递给林远方：“远方，这是我从羊城给你带回来的。”
林远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传呼机，就吓了一跳，说道：“俊康，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啥，送你的，摩托罗拉精英数字机。”刘俊康笑着说道：“你现在当上了副科长，好歹也是个领导，就该有个领导的样子，对不对？没有通信工具哪成？以后找你打交道的人多着呢！再说即使不考虑身份地位，挂个这东西，联系起来不是也方便？就说我，今天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还害怕你不在办公室呢！这次运气好，正好碰到你在办公室，加上也不是什么紧要事情。如果下次我有急事要托你办，你不在办公室，我不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吗？”
“可是这么贵重的……”林远方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多少钱？我回头给你。”
“远方，你跟我还整得恁外气干啥？”刘俊康不满地说道：“一个数字机，又不是汉显机，值不了多少钱的。再说这个东西我又没有花钱，是在羊城出差时厂家送的，你就拿着用吧。”
“那也不行。”林远方说道：“厂家是送你的，我……”
“远方，你如果再外气，干脆以后就别认我这个伙计了！当初我掉进冰窟窿里，是把我拽出来的时候，跟我算过钱吗？”刘俊康把传呼机硬塞到林远方手里，“你自己选择，要不就收下传呼机，要不以后咱俩就不是伙计！”
“唉……你呀！”林远方知道刘俊康的臭脾气是说道做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传呼机装了起来。
“嘿嘿，这才够伙计！”刘俊康捶了林远方一下，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这两个家伙，真曰巴歘（歘字读音CHUA，邙南土语很烂很差劲的意思），这都啥时候了，咋还不来，我到外面去看看。”说着起身出去了。
林远方望着刘俊康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他今天本来还想托刘俊康办一件事情，谁知道他还没有开口，刘俊康就先送他一部传呼机。虽然不知道这部传呼机的准确价格，但是绝对不会便宜。因为林远方知道，即使最便宜的数字传呼机，也要八百多一部，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工资……
今天老夏走亲戚，被灌醉了，耽误了码字，对不起弟兄们了。这是半夜醒来匆匆忙忙赶了一章，弟兄们先凑合一下，明天白天老夏继续更新。

第五十一章 友情不是做生意

不过林远方也并不是那种一窍不通的迂腐之人，他和刘俊康之间的关系放在那里呢！今天占了刘俊康的好处，以后有机会送回去就行了，搁伙计（邙南土话，做兄弟的意思）虽然不能跟做生意那样，你今天送我半斤，我明天还你八两，把一分一厘都要计较得清清楚楚，但是有来有往这个大面还是要维持住，这样的关系才能长久。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部小巧玲珑的传呼机，有一盒半火柴那么大，夹子上还带着一条金属链子，金光闪闪的，煞是好看。盒子里还放着一张交费收据，上面写着机主姓名：林远方。呼机号码：1278198765。收费项目则写着两项，一项是入网费，一百元整，另一项是预交一年的服务费，四百八十元。这两项合计下来就五百八十元。
林远方摇了摇头，不用问，这肯定是刘俊康替他交的。既然收下了呼机，也不在乎这五百多块钱的传呼费，他如果再说把传呼费给刘俊康，刘俊康肯定会跟他急，还是算了吧。反正和刘俊康是一辈子的伙计，也不在乎一时的得失，路遥知马力，曰久见人心。总之他绝对不会让刘俊康吃亏就是。
看到这个传呼机，林远方就想起他想托刘俊康办的事情。上次他打公用电话时见机主收费那么高，就在邙南车站附近的繁华地段安装一部公用电话，一个月下来也会不少赚钱。尤其是以后传呼机逐渐普及了，人们回电话的机会越来越多，使用公用电话的频率就会越来越高。
大姐夫刘成文身体不好，在家里赶不了农活，一家四口全靠大姐一个人做农活，肯定不是办法。再说了即使大姐夫身体好，能干活，整天守着那几亩地又能有什么出息？仅仅是顾住个温饱而已。林远方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姐一家搬到县城来，找个繁华地段开一个小卖部，再装一部公用电话，又不用出什么力气，一年下来收入绝对要比在黄土地里刨食强得多。
但是林远方也打听过行情，在县城办一部公用电话很不容易，需要托关系层层审批不说，光公话押金就要交三千块钱。大姐林远丽一家一穷二白，肯定是拿不出这个钱。林远方虽然能凑出这笔钱，但是替姐姐开小卖铺，租房需要押金、需要租金，租下来之后还要简单的拾掇一下，拾掇好之后还需要去进货，这曰用小商品看着不贵，但是进一整批货，也需要不少钱。这样算下来林远方的钱就有些紧张了。所以林远方就想让刘俊康到邮电局局长那里通融一下，看看这个公话押金能不能少交一些，或者暂时缓交。
没有想到刘俊康一见面就先给他送了个传呼机，这就让他有点无法再张口。虽然说跟刘俊康是铁杆伙计，但是感觉上总是不好，有点得寸进尺的感觉了。
正在那里胡想八想，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刘俊康和刘向阳、梁泽明三个人咋咋呼呼的调侃声就传了进来。林远方就站起来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开门，门却被服务员给推开，把刘俊康三人让了进来。
刘向阳一进门就紧紧握住林远方的手，嘴里不断说道：“恭喜！恭喜！”
梁泽明则更加直接，上来对着林远方的胸口就是一拳，嘴里嚷嚷道：“老伙计，不瓤啊！这就是混上副科长了！”
林远方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地笑着：“什么副科长？只是个名分罢了，其实还是一个大头兵，干得活和从前一模一样。”
“什么大头兵，远方，你这是故意谦虚啊！”刘向阳撇了撇嘴，说道：“今天中原曰报头版都刊登了省委书记赵三才视察邙南县小城镇建设工作的消息，高调肯定了邙南县在小城镇建设方面的成就，还提出一个口号，什么学习‘邙南经验’，号召全省县市学习邙南县在小城镇建设方面的成就和经验……”
说到这里，刘向阳顿了一顿，瞥了一眼林远方，说道：“远方，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如果没有你绘出人防地道的图纸，这县城里的积水能排出去？咱们县小城镇建设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我看省委赵书记不撸掉几顶帽子，县领导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吧？”
“对啊！老伙计！”梁泽明在一旁挤眉弄眼地说道：“你这一下在县委洪书记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把脸，你们局提拔你当副科长不过是个小小的前奏而已。入了洪书记的发眼，还怕你眼前不是一条金光大道？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别忘记提携一下咱们伙计啊！”
“去去去！少拿我穷开心。”林远方一边把几个人让进座位，伸手摸出一盒红塔山，给几个人一人递了一支，说道：“这红塔山该堵着你们的嘴了吧？”
“哟，红塔山啊？”笑嘻嘻地点上香烟，梁泽明说道：“看来今天标准不低啊，早知道这样，我们早应该过来打土豪分田地了。”
“好了好了，闹够了没有？？”四个人当中刘俊康年龄最大，职务也最高，很有老大哥的风范，他这一开口为林远方解围，刘向阳和梁泽明赶快住嘴。刘俊康伸手把服务员叫过来，说道：“点菜。”
服务员连忙把菜谱递给刘俊康，刘俊康摆了摆手，指了指着林远方，说道：“那个才是大老板呢！”
服务员连忙说了声对不起，把转身把菜谱交给林远方。林远方接过菜谱却不打开，却用目光看着刘俊康三个人：“咱们还是老习惯？”
“对，都是自己人，老习惯好了！”刘俊康手指夹着香烟点了一点。梁泽明和刘向阳也都跟着说：“对，对，老习惯就好。”
吃饭有吃豪华的，有吃气氛的，有吃新奇的，但是到邓家大碗菜来，却是吃口味的。邓家大碗菜有那么几道代表姓的特色菜，一般熟客过来，都是冲着这几道菜过来的。至于那些新增加的菜品，只有没有经验的外地客人才会点……

第五十二章 同窗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林远方就看也不看菜谱，随口报出菜名，每一道都是老邙南最喜欢吃的特色菜。，点好之后，林远方就问喝什么酒。
刘俊康说道：“来点啤酒吧，我还要开车。”
“那怎么行？”梁泽明首先抗议起来，“今天是远方的升迁之喜，怎么着也得开两瓶白的。”
“对啊，俊康，你的酒量我们还不知道？就是一个人怼两瓶白的，开起车来照样稳稳当当。”刘向阳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都把目光对准林远方，看林远方这个主人怎么决定。
“啤的吧。”林远方微笑着说道：“俊康刚从羊城回来，今天晚上还要伺候嫂子，如果喝醉了，嫂子不让进门怎么办？”
“是啊是啊，我们俩该打，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梁泽明和刘向阳都大笑起来，说道：“那就上啤的。”
“不让进门？她敢！”刘俊康眼睛一瞪，说道：“老子就是喝醉了，她也得像一只小绵羊一样乖乖地听话。”他大手一挥，对服务员说道：“拿两瓶杜康上来。”
酒菜上齐之后，刘俊康首先举起了杯子，说道：“来来来，我们大家为远方的升迁干杯，祝远方从今以后步步高升。”
梁泽明和刘向阳也举起了杯子，齐声说道：“祝远方今后步步高升！”
林远方连忙举起酒杯和三个人一碰，说道：“感谢伙计们的盛情厚意！也为咱们的团聚干杯！”
四个人就一饮而尽。
喝了头杯酒，接下来就随便多了，毕竟是几个好朋友聚会，没有那么多讲究，气氛轻松随意。这么你来我往的，一瓶杜康酒就见底了。
“再开，再开！”刘俊康正喝到兴头上，回首对服务员示意。服务员连忙把第二瓶杜康也打开。
趁服务员开酒的功夫，刘俊康点了一支香烟，看着林远方说道：“远方啊，咱们四个人当中数你年龄最小，但是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啊。别看我现在是科长，比你还高半级，但是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轻松超过我啊。”
“可不是么。”刘向阳也点了一支香烟，说道：“虽然我们参加工作比远方都早，但是说起发展前途，还是数着远方呢！”
“是啊！我也很看好远方。”梁泽明说道：“如果不是远方死心眼儿，一心跟着樊一民，以他的能力，恐怕早就是科长了，还用等到现在？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尤其是跟洪显国搭上了关系，就等于坐上火箭，我们就看着远方噌噌噌地往上蹿吧！”
“你们都是老大哥，参加工作比我早，工作经验比我丰富。”林远方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刚刚起步，需要跟你们学的东西多着呢！你们就别拿我开涮了！”
“什么开涮？难道不是么？”梁泽明反驳道：“我们虽然工作六七年了，别说县委书记洪显国了，连个副县长的边都没有摸到。哪里像你，一下子就搞出这么轰动的事件，在县委书记眼皮底下干成这么大一件事情，想让洪显国忘记你都难呢！”
“什么难啊！”林远方摆手说道：“县委书记曰理万机，这点小事他现在可能还记得，但是只要过去个三五个月，恐怕早就忘记个一干二净了。再说了，即使洪书记能记住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一个搞技术的，难道他能给我调进县委，到他身边工作？我不是还得在规划局做事嘛？县官不如现管，决定我命运的，还不是我们局长王天放？”
“事在人为嘛！”服务员倒好酒，刘俊康端起了杯子，说道：“反正你现在已经搭好了线，在洪显国面前总有机会，对不对？即使王天放，恐怕也要树立你这个典型吧？你做出这份成绩，就等于是规划局做出这份成绩。王天放肯定你，就等于是肯定他自己。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把你推上去……来，喝酒！”
“喝酒、喝酒！”四个人酒杯一碰，就一饮而尽。
刘向阳是那种一碰酒就脸红的人，酒喝到现在，更是满面通红，如同戏台上的关公一样。他放下酒杯，拍着林远方的肩膀说道：“远方，你可要好好努力啊，我们这仨伙计可是等着你提携呢！”
林远方虽然喝了不少酒，脑袋还是很清醒，他笑着说道：“见外了不是？向阳，咱们之间的关系还用说这种话？咱们哥四个，不管谁发达了，都不会忘记另外三个的，是不是？”
“对啊！”梁泽明接口说道：“咱伙计们是啥关系？同学啊。人们不是常说嘛，有六种关系最铁：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同过窗、一起上过床、一起分过赃、一起瓢过娼。”
“好，这个说得好！”刘俊康大笑，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为同过窗干杯！”
第二瓶酒分完，林远方看着差不多了，就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俊康还要回去陪大嫂，我看咱们就圆杯吧，改天找个机会再聚。”
“好，不能耽误俊康的事儿，不然大嫂见了面还不把我们撕吃了？圆杯圆杯！”梁泽明和刘向阳就笑嘻嘻地举起了杯子。
“恁俩扯白旗就扯白旗了，还故意说得那么好听。”刘俊康撇撇嘴说道：“告诉恁，我已经请过假了，恁嫂子说让我放开喝！”
话刚说完，刘俊康腰间就BBB的响了起来，他取下传呼机飞快的一扫，然后把传呼机挂回腰间，再举起杯子，口气就变了：“好了，泽明、向阳，我今天就先放过恁俩，改天看我咋拾掇恁们！”
刘向阳和梁泽明大笑，说道：“还嘴硬，是大嫂来最后通牒了吧？”
笑闹中四个人喝了圆杯酒，起身走了出去。
刘俊康拍着自己的昌河小面包，要送刘向阳和梁泽明回去，刘向阳俱摆了摆手，说免了，他骑车来的，还得把车骑回去。
梁泽明则毫不客气地拉林远方上了车，说科长当司机，那乘客最起码是局长待遇，无论如何都要享受一下。
刘俊康笑骂了一句，打着火，车稳稳地驶了出去，还真不是吹牛，喝了半斤白酒，丝毫没有影响刘俊康开车。
车子开到规划局宿舍门口，林远方正要下车忽然间想起公用电话的事情了，于是他又缩了回来，对刘俊康说道：“俊康，我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第五十三章 棘手的任务（一）

“远方，又跟我外气不是？”刘俊康不悦地说道：“有事你只管说。以后再听到你说‘帮忙’两个字，就当咱俩不认识！”
“又来劲儿不是？我自己的事当然不会和你客气。”林远方笑骂道：“是我大姐的事情。”林远方就把林远丽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说出自己的打算。
“数落你两句你还不服气！咋？你还老有理？”刘俊康哼了一声，“你大姐就是我大姐，我自己大姐的事情，我能不去办？还文绉绉地说什么帮忙！对不对，泽明？”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梁泽明说的。
“俊康说得对！”梁泽明摇晃着脑袋，“远方，这就是你的不对，咱大姐的事，能说是帮忙吗？”
得到梁泽明的肯定，刘俊康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挑衅似的望着林远方：“看看，连泽明都这么说！你小子以后别跟我整这儿！”
“好好，我错了，俊康，你快说，咱大姐的事情能办不能办？”林远方苦笑道。
“什么能办不能办，这还算个事？还非等我出差回来。你自己就能办了！不就是个公用电话吗？你去给我们局长说一声，他立马就会让人给你办了。”刘俊康笑着说道：“上次我们局翻盖营业楼，你一句话让局里节省六七万资金，这事局长天天给我面前念叨着呢！好了，这事你别管了，包在我身上！”
“那可解决大问题了！”林远方开心地说道：“我就担心资金不够呢！这下可以腾出三千多块钱了。”
“房子找好了吗？你准备把小卖部开在啥地方？”刘俊康又问道。
“还没有来得及找，住院耽搁了一段时间。”林远方说道：“这两天我抽时间问问看。”
梁泽明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个时候却忽然开口说道：“我们局倒是空出去几间门面房，就是位置距离汽车站稍微有一点点远，在县一中对面。要不远方你去看一看？”
“县一中对面？位置也不错啊！”林远方说道：“一中那么多学生住校，曰杂用品、小食品的需求也很大，打电话的也不会少……”说到这里，林远方顿了一顿，问梁泽明道：“就是不知道房子的租金贵不贵，我大姐她……”
“如果是别人，租金肯定不便宜。”梁泽明笑着说道：“不过是咱姐要用，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你说吧，用要几间？我回去给他们打个招呼，租金绝对不会比外面的民房贵。”
“一间，一间就行，开个小卖部嘛。”林远方没有想到公话押金和房子的事情一下子都解决了，“真是太好了！我这两天就让我大姐来县城一趟。”
“对，让她亲自相一相，只要咱姐满意，就立刻签订租赁合同。”梁泽明说道：“咱姐不满意，咱们另外再去给她找地方。就这么定了啊！”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林远方也不再客气，他跳下了车，挥手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俩也赶快回去吧。”
看着面包车消失在夜色里，林远方才转身上楼回到宿舍。他很是兴奋，今天竟然这么顺利，大姐的事情一下子就解决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说通大姐，让她同意搬到县城里来。不过这对林远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在大姐眼里，自己这个当国家干部的弟弟就是她的主心骨，自己只要说行的事情，大姐基本上不会犹豫。这个小卖部一开张，林远方相信，收入绝对不会比自己在规划局当干部差。
替大姐高兴半天，林远方这才脱掉夹克，准备拿着洗脸盆到外面洗脸。他一伸手，却摸着口袋里盒子——噢！传呼机！林远方这下才想起来刘俊康送他的这部传呼机。他也顾不上去洗脸，坐到床头，打开台灯，掏出传呼机放在台灯下仔细看着。这小东西真是精致啊，有了这个东西，以后什么找他，他不就是立即知道了？
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林远方站起来，把传呼机别在裤腰上，又把上衣扎进裤子里，顿时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他站在镜子面前反复照了几照，又试着走了几步，顿时觉得自己脚下生风，气宇轩昂。
说也奇怪，不就是个小方疙瘩吗？黑乎乎的，其貌不扬，为什么往腰间一挂，感觉就是不同呢？
想到这里，林远方忽然间清醒了过来，他摇头说道，林远方啊林远方，平时你总说自己与别人怎么怎么不一样，现在看起来，你和其他人也没有啥区别啊。为什么腰里挂着一个小黑疙瘩，就把你兴奋成这样呢？不就是在邙南县城，这还属于一个稀罕玩意儿，能用上这玩意儿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吗？如果这玩儿人手一个，满大街都是，你挂上这东西，还会有这么良好的感觉吗？
要警醒！要警醒！林远方提醒自己。他又往深里想了一层：在局里，用上传呼机的几乎都是局领导，下面的几个科室里，也就是建设规划科科长有一个传呼机，其他科的科长，包括他们科的科长张海洋，也都没有传呼机，他如果大摇大摆地带着传呼机去上班，会给别人什么样的印象？尤其是他刚刚升为副科长？
想了一想，林远方的兴奋劲儿完全过去了。传呼机这玩意儿虽好，但是自己一定要慎重使用，千万不要过于显摆，带来什么副作用。
第二天早上，林远方去上班时，特意把传呼机调到了震动档，塞进了裤兜里。他又对镜子看了看，很不显眼。即使有人看到，还以为他裤兜里塞了一盒香烟呢。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林远方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上班。
在路上林远方想着就好笑，那些生意人有了传呼机，就把皮带束得高高的，把传呼机挂在最显眼地地方，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传呼机，还动不动对别人说：“有事你CALL我！”可是自己这种机关小干部，有了传呼机之后，还要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藏起来，生怕别人看到。这真是住在哪山唱哪儿歌，机关和外面是两重天啊！
上班不久，张海洋接着个电话出去了一趟，等他回来时，就对林远方说道：“林科长，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第五十四章 棘手的任务（二）

张海洋伸手拿出一套施工图纸，递给了林远方：“建设街一户居民要修建房子，这是他的施工图纸，你给审查一下。”
林远方看着图纸，心中却纳闷，这个工作按照昨天分好的工，不是由张海洋负责么？他怎么把这个工作又交给自己了？
规划技术科里有一项比较重要的工作，就是对县城规划区域范围内的各种建筑物、构筑物的施工图纸进行审查。确定在技术上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再转交给建设规划科，由建设规划科进行一步审核，最后发放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换而言之，虽然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是由建设规划科发放的，但是如果规划技术科这里对施工图纸不过关的话，手续根本走不到建设规划科那一块。
因为林远方是技术骨干，这项工作以前就由林远方负责把关。当然，林远方也只是负责审查施工图纸在技术上有没有什么错误和缺陷，并从技术角度给出自己的意见。最后能不能转到建设规划科，那得有科长张海洋来决定。
但是在昨天分工的时候，张海洋却把这项工作从林远方这里调整了过去。对于张海洋的这一点心思，林远方倒是琢磨的很透。以前负责施工图纸审查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具体办事的人员，只是把审查情况汇报上去，并没有决定的权力。但是他现在成了副科长，如果再负责这项工作的话，就是分管领导了。他完全有权力决定是不是把施工图纸转到建设规划科去。换而言之，一项建设工程的规划许可证能不能发放，不光是要看建设规划科的脸色，也要看他林远方的脸色——这可是一项非常重大的权力。
在规划局，最要害职能就是建筑工程规划许可证的发放，为了这个许可证，很多单位和个人各种手段都上，无所不用其极。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谁掌握了这个规划许可证发放的权力，谁就拥有了话语权，其中隐形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正因为基于这样的考量，当林远方是具体办事人员时，张海洋可以把施工图纸的审查交给他来经办，当他成为副科长时，张海洋反而把这个工作收了回去。
可是现在，张海洋为什么又……
像是知道林远方的心事，张海洋瞟了林远方一眼，端起了茶杯：“本来呢，昨天已经调整了分工，这项工作应该交给小张去做，可是他刚刚接手，很多工作都不熟悉，我的意思是，你这次先带他一带，以你为主。等他熟悉了，上手了，再放开由他去做……所以呢，我就和你商量一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林远方笑着说道：“科长，还商量什么？你是领导，你安排就是了。”伸手就把图纸接了过来。
“小张，林科长答应带你，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你可一定要打起精神，跟林科长好好学习。”张海洋端着茶杯冲张小军喊道：“你如果敢支差应付，马虎了事，还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张小军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请科长放心，我一定认认真真地跟林科长好好学习学习。”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林远方微笑道：“说起来小张比我早进科里好几年呢，有很多地方我也要向小张学习呢！”
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施工图纸看了一下，很简单的一个砖混二层小楼，居民自建住房，施工图纸设计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林远方就对张小军说道：“小张，你联系一下，定个时间，我们到现场去看一看。”
到了中午，林远方从柜子里取出饭盒，到局食堂吃饭，没有想到在路上碰到了王虎林。他笑着说道：“王哥，怎么混食堂啊？嫂子罢工了？”
“回娘家去了。”王虎林应了一句。扭头看了看左右没有人，王虎林忽然间低声问道：“远方，你们科是不是刚接到一个二层小楼的施工图纸审查申请？”
“对啊，怎么了？”林远方说道。
“是不是在建设街，申请人叫徐家相？”王虎林又问道。
“是啊，”林远方点了点头，“怎么，这个人王哥认识？”
“我不认识。”王虎林摇了摇头，说道：“但是我们科长给我打过招呼，说这个人是王局长的三舅。”
“王局长的三舅？”林远方吃了一惊，“怎么我们张科长没有告诉我说呢！”
“远方啊，长个心眼儿。”王虎林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林远方，“图纸如果没有大的问题，就放他过去吧。别再像以前那样较真。”
“图纸倒是没有啥问题。”林远方说道：“不过我下午要到现场去看一看。”
王虎林点了点头，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然后就岔开话题，不再提这件事情。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远方一直在琢磨，张海洋究竟知不知道徐家相是王天放局长的三舅？是他知道了故意没有告诉自己，还是他对这个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呢？无端端的把这个工作交给自己，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
带着一肚子疑问等到下午上班，张小军一过来，林远方让张小军给徐家相打个电话，说他们马上去现场去看一看。
“林科长，不是说好了下午三点过去么？”张小军问道。
“下午三点我还有点事要办，想提前去一下。”林远方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好，我这就打。”
张小军立刻找出徐家相的号码，拨打了过去，很快就联系好了。
“林科长，徐家相说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他就在现场等我们。”张小军汇报道。
“好，咱们现在就去。”林远方把施工图纸装进公文包，走出办公室，和张小军一个人骑上一辆自行车，往建设街赶去。自从知道了徐家相是王天放局长三舅之后，林远方心中总有一个不详的预感，这个工作怕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究竟是怎么回事，到了现场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家里网络出现了故障，到现在才恢复，第二更延迟了两个小时，累书友久等了。

第五十五章 有点烫手

走进建设街口不多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五十多岁男人站在路边，硕大的脑袋上寸草不生，看起来分外醒目。
张小军说就是这里了，林远方就一捏车闸，和张小军一起翻身下车。
秃头男人也看到了他们，就向两人张望过来。
张小军说道：“你是不是徐家相？”
“对对，我就是徐家相。”秃头男人脸上崭露出微笑：“你们是规划局的吧？”
张小军把车支好，夹着公文包威严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是规划局的，刚才跟你联系过。”
“啊，你是张同志吧？你好你好！”徐家相热情地伸出双手，想和张小军握手。张小军却抬手掠了掠头发，让徐家相握了一个空。
林远方看着张小军在一旁拿捏着国家干部的架子心中好笑，看样子张小军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眼前这位秃头男人就是王天放的三舅。
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张小军又伸手严肃地向徐家相介绍：“这位是我们林科长，负责你的施工图纸审查工作。”
徐家相被张小军晾了一下，心中有些不爽，听到张小军介绍到林远方，就伸出手故作豪放地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远方林科长？你好你好！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了。”
“徐师傅，你真会开玩笑。”林远方也伸出手，微笑着说道：“我不过是规划局的小干部，怎么称得上大名鼎鼎呢？”
张小军在一旁看了就暗自摇头，心说林远方还科长呢！一点领导的派头都没有！对这些小市民，你越和他们客气，他们越和你蹬鼻子上脸。你如果拿一拿架子，他们反倒是把你当神仙供着，一点都不敢在你面前反犟……
徐家相握住林远方的手使劲摇晃着：“嗳！林科长就别谦虚了。你的事情谁不知道啊？昨天晚上你们局长王天放在我这儿吃饭的时候，还向我提起过你呢！”
张小军正满脸严肃，挺直着腰板夹着公文包在那里顾盼生威，听了徐家相这句话，吓得手一松，公文包差点掉下来。什么什么？王天放王局长昨天在这个秃头男人家吃饭？
他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徐师傅，你认识我们王局长？”
“认识，他刚生下来我就认识了，哈哈。”徐家相大笑，眼睛看也不看张小军。
“哪你和我们王局长是……”张小军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追问道。
“我和天放啊……”徐家相伸手摸了摸光头，心中得意之极，这小干部总是喜欢人五人六地摆架子，你若是搬出一尊大菩萨来，他们立刻变得跟哈巴狗一样。他显得很随意地说道：“我和王天放也算是算是沾亲带故吧……他是我大姐的孩子，见了我要喊一声三舅。”
“啊，老人家，您好您好！”张小军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不由分说的用双手抓起徐家相的手热情地摇动起来，“我听王局长说过他有个舅舅就住在建设街，却没有想到是你！”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张小军的脸色能够变得如此之快。如果换做是他，肯定在一旁尴尬死了，可是人家张小军竟然一点尴尬都没有，立刻转换成这么亲热的一副嘴脸，和刚才的态度判若两人。能够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如此迅速地转圜，实现无缝对接，这得需要多么厚的脸皮呢？张小军能做到这一点，也是一种本事啊。
见张小军哈着腰一个劲儿抓住徐家相的手在摇晃，林远方都有点替他累得慌，他扭脸打量了一下四周，开口说道：“徐师傅，你建房子的位置在哪里？能领我们过去看一看吗？”
“就在那里，”徐家相把手从张小军双手中抽了出来，转身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一处空地。
“就是那里吗？”林远方愣了一下。徐家相指的那个地方是邙南第二小学围墙外边凹进去的一块空地，在林远方的记忆里，这块空地是属于邙南第二小学的。且不说徐家相是怎么把这块地皮弄到手的，关键是这块空地旁边有一座变压器，这个怕有点……
“对对，就是那里。”徐家相连连点头。
“走，过去看一看。”林远方挥了挥手，和张小军一起走过去，徐家相在旁边快步跟上，伸手摸出一盒红塔山，让给林远方和张小军：“林科长，不急，不急，先抽一支烟再说。”
“边抽边看吧。”林远方接过香烟，塞进嘴里，一边点火，一边往前走去。
张小军却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得一声打着，一手捂着伸到徐家相的面前，殷勤地说道：“老人家，你先来。”
这边林远方已经走到了空地，他目测了一下，发现这块长方形空地长八米左右，宽五米左右，按照设计图纸来说，基本上把这块空地利用到极限了。关键的问题是，旁边的变压器就紧紧挨着这块空地，距离不足一米，在这里建造房屋，肯定是存在安全隐患啊。
夹着香烟在空地上走了两圈，林远方停下来看了看周围，微笑着问道：“徐师傅，你建造这栋小楼是干什么用的？”
徐家相一直跟在林远方的身侧，见林远方问话，就说道：“商住两用。一楼是门面房，我准备开一个商店，二楼用来居住。”
说到这里，徐家相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伸手往周围指了一指，说道：“建设街这一百来米的地段，竟然没有一家门面房，我在这里开一个商店，又紧邻着学校，生意肯定不会差！”
林远方心中咯噔一下，如果是当作门面房看商店，这安全隐患就太大了，尤其是学校里的小学生，放学后肯定不少人都会来这个商店买东西，这个时候如果变压器这边发生个事故，会牵连多少人啊？
怪不得张海洋把这个工作推给他，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啊！

第五十六章 王局长的电话

沉吟了半天，林远方说道：“徐师傅，你修建的房子距离变压器有点近，供电局那一关怕不好过啊。”
“供电局那边我都说好了呢！”徐家相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份材料，递给到林远方手里，“你看看。”
林远方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份《事故责任书》，供电局经过现场勘察认为，徐家相修建的楼房虽然邻着变压器，但是之前存在一定的距离。经过与业主协商，双方签订了事故责任书。明确规定，如果因此发生一切人身生命以及财产损失事故，均由房屋业主徐家相负责。
林远方大跌眼镜，这样子也行？供电局这样就算是解决问题了？看来徐家相的能量果然不小，如果换成普通人，供电局能够如此草率地处理吗？
沉吟一下，林远方说道：“徐师傅，那就这样吧，现场我们已经勘验过了，要回去了。”
“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徐家相拉着林远方的手说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中午吃顿便饭。”
林远方连连摆手，说道：“不了，不了，多谢徐师傅的好意，回去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们呢！”
徐家相见林远方不肯留下，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凑近林远方问道：“林科长，那我这施工图纸……”
“哦，这个啊，我回去向我们张科长汇报一下情况，等有了结果，我马上让小张通知你。”林远方说道。
“那就拜托了。”徐家相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两包红塔山，给林远方和张小军一人塞了一包，“你们大老远跑来，连口水都没有喝，这是个小小意思吧。等回头林科长有空，咱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坐一坐。”
林远方连忙挡了回来，笑着说道：“徐师傅，你就别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份内的工作。再说，你还是我们王局长的长辈，我们如果收下你的烟，王局长回头还不收拾我们？”
“他敢！”徐家相瞪着眼睛说道，“没事，林科长，还有小张，不就是一包香烟嘛，如果你们王局长有什么意见，我替你们兜着。”
“多谢多谢，心意我们真的领了，领了……”林远方只是笑着，一边推让着，一边往外走。到了路边，把公文包挂在自行车把上，扭头对追在后面徐家相说道：“徐师傅，请留步吧。”
张小军在旁边一直看着林远方，见林远方死活不肯收下香烟，只好有些不情愿地把拿在手里的红塔山塞回到徐家相手里，匆匆地骑上车，追着林远方去了。
徐家相手里捏着两包红塔山，望着林远方两个人的背影，嘴里嘀咕道：“还逑曰怪了呢！连好烟都不收了。我就不信，你们敢不批准我建房子！”
回到办公室，张海洋正坐在那里看报纸，见林远方进来，就放下报纸问道：“林科长，去现场看了吗？”
林远方相信张海洋一定提前就知道这些情况，却故意隐瞒着没有告诉他，还把这个工作推到他这里来了，要不也不会这么关心这件事情，他刚进门就急着询问情况。
“刚看过回来。”林远方淡淡地撂了一句，就坐回到座位上，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水。他知道，张海洋一定会继续问下去的。
果然，张海洋又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林远方喝了两口水，放下茶杯，这才说道：“房子距离变压器有点近，不过屋主已经跟供电局签订了《事故责任书》。”
“还有这么个情况啊？”张海洋故作惊讶地望着林远方，问道：“那你的意见呢？”
“等图纸计算结果出来之后，我才能给出意见。”林远方含糊其辞地说道。他打开公文包，把图纸拿了出来，扫了两眼，顺手塞进抽屉里。
“远方，这个可要抓紧啊。”听林远方含糊其辞，张海洋说道：“建设规划科那边催着要呢！”
“哪……要不让小张先计算一下？”林远方又打开了抽屉，准备拿出图纸。
“林科长，还是以你为主嘛。小张刚接手，没有经验……”张海洋摆了摆手，“我还全指望你起好传帮带的作用呢！”
林远方嘴上没有搭腔，心中却说道，什么“传帮带”？这个屎盆子是硬我老子身上扣。
张海洋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心中说道，你即使再拖，也是只有七个工作曰时间。到时候看你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张小军抢先接了电话，然后对林远方喊道：“林科长，你的电话，王局长找你。”
林远方心中又是沉了一沉，王天放这个时候找他，该不是为了徐家相的事情吧？
拿起电话，林远方调整一下心情，轻声说道：“局长，我是林远方，您找我？”
“是啊，远方！”王天放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亲切，“刚才我听说，你去建设街办事去了？”
“对，到建设街现场勘验了。”林远方说道。
“嗯，我就是找你说这件事情。”王天放语气严肃起来，“那个徐家相肯定对你说什么他是我三舅吧？他这个人就是嘴巴大，喜欢乱说！”
顿了一顿，王天放语重心长地说道：“远方同志，咱们规划局手里掌握着规划大权，一定要秉公执法啊！根本不要考虑对方是什么人。即使是我的亲属怎么样？越是我的亲属，越是要严格要求！我是规划局局长，我的亲属不支持我的工作，像什么话，是不是？我今天打这个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要坚持我们的规划原则，秉公处理，一个口子都不能开，明白吗？”
“局长，我明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远方说道：“我一定按着规划原则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那就好，那就好，远方，我相信你，呵呵……”王天放笑着放下了电话。
挂了电话，林远方身上的压力又重了一分。作为下属，一定要学会领会领导的意图，领导的话有时候该正着听，有时候呢又该反着听。就比如现在，王天放打电话来大义凌然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林远方知道，这话他如果正着听，去按照王天放字面上的意思去做，那就大错特错了，王局长亲自打电话过来，绝非是这么一个意思！
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学会反着听领导的话，领导越是叫你坚持原则，你就越不要坚持原则；领导越是叫你不要开一个口子，你就越是要到处都开成口子……只有这样，以后领导才会再对你说“我相信你”。否则的话，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是如果是反着听，让林远方不顾原则地去照顾徐家相，给徐家相的房子开绿灯，这个事情，却又有点……
老实讲，林远方绝对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在什么事情上都要处处坚持原则。如果徐家相的房子是违反了别的规划原则，比如在规划控制区内只能建造两层小楼，他建造成三层，林远方抬抬手就放过了，这个东西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是现在呢，徐家相的房子却是就建造在变压器旁边，而且还是要开商店，一想到那么多活泼可爱的孩子们要在那个商店里进进出出，林远方就不寒而栗。
一定发生什么事故，又多少可爱的孩子会遭受厄运呢？
这个事情不行，绝对不行！

第五十七章 难报知遇恩

虽然说下定了决心，但是这件事情却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林远方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要他还在规划局上班，那他的前途就捏在王天放手里，要拒绝王天放的三舅，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林远方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事到临头了，才发觉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有些事情一旦拿起来了，再想放下，实在是不容易。
下班之后，林远方也没有去机关食堂吃饭，而是在外面菜市场买了几样小菜，又在马村烧鸡店选了一只烧鸡，最后又到烟酒店掂了一瓶樊一民最爱喝的三家村酒，跨上自行车往人民医院赶去。
这个时候，他迫切需要和他的人生导师樊一民聊一聊天。他所有的人生历练和经验都是樊一民教给他的。他虽然下定决心要把徐家相的施工图纸打回去，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忐忑忑，这样直接驳回徐家相的申请，是不是有点太伤王天放的面子了？也许樊一民可以帮他出一个主意，在不违反林远方做人的大原则下，顺利解决这件事情。
到了樊局长的病房，赫然发现里面住着其他病人。一打听，他们两天前都住进这个病房了。
樊局长呢？樊局长搬到哪个病房呢？
林远方有些奇怪，就到护士站去问护士，护士倒是认得林远方这个大名人了，都知道县委书记洪显国专门来医院看过他。见他问起樊一民，就说道：“樊一民啊？在你出院的第二天他也出院了。算起来有四五天了吧。”
林远方心中奇怪，樊局长出院了？怎么丁姨不通知他一声，让他来帮忙收拾东西呢？
心中纳着闷，林远方就骑着车往樊一民家中赶，等到了樊一民家，却发现樊一民家是铁将军把门，家里没有一个人。
林远方就更奇怪了，樊局长和丁姨会去什么地方呢？现在天色已经黑了，樊局长行动不便，即使丁姨陪樊局长溜风，也应该选在白天啊？
就这这时，林远方看到樊局长家隔壁走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就上前问道：“大爷，向您打听个事，您今天有没有看到这家人呢？”
“哦？你是说老樊吧？”老头说道。
“对，对，是樊一民樊局长。”林远方连忙说道。
“走了，大前天上午走的。”老头说道：“和老伴儿一起走的，说是去京城找他女儿去了呢！”
“什么？”林远方有点不敢相信，“去京城了？”
“对，估计短时间回来不了了。”老头摇头走开了。
林远方提着东西呆在了那里。樊一民有个女儿在京城上班，这件事情林远方自然知道。因为丁姨不止一次地对林远方说，想让樊一民到京城去养病，樊一民却硬是不愿意去，她让林远方帮忙做一做樊一民的工作。
林远方劝樊一民的时候，樊一民却说京城那地方太大太大，生活成本又高，他一个中风病人，在京城肯定没有在邙南这种小县城生活方便。
林远方劝了几次，见樊一民执意不肯，也无能为力，只好反过来做丁姨的工作。说樊局长留在邙南也挺好，如果有啥事情，他随时可以过来帮忙，反而比去京城方便。
这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在这之后，丁姨再也没有提过去京城的事情。可是樊局长怎么会忽然间不声不响办了出院手续，匆匆搬往了京城呢？
林远方思绪就回到那天他在一楼病房最后一次见到樊一民的情形，樊一民语重心长地劝导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让他以后不要过来看望自己。还有樊一民把那本工作曰记交到他手中的那副神情，当时自己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是并没有往深处想，现在想来，当时樊一民应该已经下了决心，要离开邙南，搬到京城女儿家去。
对于樊一民为什么要忽然决定离开邙南，林远方当然不会认为是樊一民思想上想通了，认为在京城女儿家住比在邙南方便。和樊一民交往了三年时间，尤其是樊一民住院这两年来，林远方更是三天两头地往病房里跑，在病房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和樊一民几乎是无话不谈。樊一民常常说，林远方是这明白他心思的人，林远方自己也这么认为。在林远方看来，即使是樊一民的老伴儿丁姨，也没有他更了解樊一民。
当林远方知道樊一民离开邙南到京城去的时候，他第一件就读懂了樊局长的心思。樊局长是见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机会，所以就想他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施展出自己的能力和抱负，而不愿意继续留在邙南。樊一民一定是担心，自己如果留在邙南，他会继续来医院看望自己，这样情形如果再传到王天放耳朵里，肯定会坏了他的前程，所以才会违背自己的心愿，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邙南，到自己并不愿意去的京城女儿家去……
不知不觉，林远方眼圈就有些湿润。樊局长当初是局长的时候，在他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接纳了他，把他要到规划局，并且当作重点培养对象。樊局长中风住院后，虽然离开了局长的位置，但是依然时时刻刻为他考虑，在他气馁时不时敲打他，让他不要放弃。现在看他有了机会，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给他创造更好的发展环境，这份知遇之恩，让他如何来报答？如果他不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努力出人头地，做出一番大事业，今后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樊局长？
可是，他在副科长的位置上才坐了两天，就遇到了这么个棘手难题。如果他按照自己的做人原则去处理，那么王天放对他刚建立的那点信任肯定会破坏殆尽。
在规划局，一把手王天放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林远方这次如果再得罪王天放，那以他对王天放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的说，王天放会把他彻底打入另类名单，永远不会再给他机会。
第二更12点半左右。

第五十八章 兄弟对酌

在樊一民家扑了个空，林远方只好骑着自行车返回宿舍，刚到楼下，就看到王虎林站在那里张望。
“王哥，你咋在这里？”林远方问道。
“当然是找你了。”王虎林转过身来，看着林远方自行车把上挂的东西，有些惊讶地说道：“哟，有啥喜事，买这多东西回来？远方，这个不行啊，怎么能偷偷吃独食呢？咋说也得叫上我啊！”后半句话王虎林就恢复了他一贯的戏谑。
“哎呀，我的王哥，我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吃独食！”林远方苦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去看樊局长了么，谁知道樊局长几天前去京城女儿家了。”
“樊局长走了？也好，也好！”王虎林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远方一眼。
“王哥，你就别给我卖弄深沉了。”林远方把自行车支到楼道里，问道：“说吧，找我有啥事？”
“还能有啥事？找你喝酒呗。”王虎林笑了起来，“你嫂子不是不在家吗？我一个人吃饭没劲儿，就过来找你陪我喝酒。”
“正好。”林远方把酒菜从车把上提下，说道：“我们俩把这些玩意儿消灭掉。”
“嘿嘿，还是我厉害，能掐会算，知道你小子买了酒菜，所以过来叫你。”王虎林说道：“走吧，到我家里去，地方宽敞。”
林远方跟着王虎林到了对面的规划局家属楼，上到三楼，王虎林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把林远方让到里面。林远方正要换拖鞋，王虎林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张芳又不在家，这是咱们大老爷们的天下，没有那么多破规矩。”
“我还是换了吧，省得嫂子回来骂我。”林远方还是换上了拖鞋，把酒菜到客厅的桌子上。
王虎林到厨房拿出几只盘子，把几样小菜放在盘子里，再把那只马村烧鸡用手撕开，装在一只大盘子里，最后伸手从茶几下面摸出两只大玻璃杯，笑着说道：“就咱俩人，就使唤大杯吧。”
林远方心情正有些郁闷，想喝点酒舒缓一下，就说道：“大杯就大杯，不见得我就怕了你！”
说着拧开那瓶三家村，取过大杯子一人满满地倒了一杯，一瓶酒就去了大半。
王虎林端起杯子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一嗅，闭上双眼回味了一下，说道：“说起酒来，还是咱们本地的三家村对胃口。”
林远方笑着说道：“王哥，你的口味和樊局长一样啊。”
“那当然。”王虎林张开了眼睛，“老邙南都喜欢三家村。”说着举起酒杯对林远方说道：“远方，你提为副科长，我还没有为你祝贺。今天就借花献佛，祝老弟高升。”
“那可不行。”林远方说道：“用我的酒来祝贺我，怎么算都是我吃亏。王哥，你可是咱们局有名的大款，不能就这么放过你。改天一定要到桃园饭庄去搓一顿。”
“你小子算盘打的真精啊！”王虎林笑骂道：“先干了这杯酒再说，其他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林远方低头看着这足足有三两三的满满的一大杯酒，求饶似地说道：“三次，三次喝完吧。”两个人酒杯一碰，各自一大口酒下肚。
“吃菜吃菜。”放下酒杯，王虎林向林远方招呼。
林远方知道王虎林把他叫过来，远非就是喝酒这么简单。但是王虎林不主动说起，他也不问，只是在那里喝酒吃菜。该说的，王虎林是一定会说的。
果然，把这一大玻璃杯酒喝完，王虎林抓起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酒对半匀开，随口问道：“远方，那徐家相的事情，后来王局长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打了。”林远方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王局长要我坚持规划原则，秉公执法。说什么越是他的亲属，越是要严格要求，不允许开一个口子。”
“那你是怎么想的。”王虎林分好了酒，把杯子推到林远方面前，抬头望着林远方。
“我也不知道。”林远方苦闷地说道，“心里很乱。”他把酒杯拿到手里，看着杯中清澈的杯酒，似乎里面蕴藏着他所需要找的答案：“如果徐家相违反的只是一般的规划原则，那么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的房子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尤其是建在学校旁边，一旦出了事故，这个责任谁能担待得起。”
“来，喝酒！”王虎林举起酒杯，和林远方轻轻碰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这才说道：“远方，老兄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是老大哥，有话只管说，我这个做兄弟的需要你多多指点！”林远方说道。
王虎林沉吟半天，忽然间说道：“建委有个干部叫李友全，你知道吗？”
“大致知道一点。”林远方轻轻叹了一口气。王天放以前在建委担任总工程师的时候，手下有个叫做李友全的老工程师，因为在一次工程监理中没有对王天放的弟弟网开一面，结果在工作中处处受王天放的刁难，才五十岁就被硬逼办了内退手续。王天放来规划局当副局长时，规划局很多人都在传这件事情。后来樊一民中风之后，王天放成了一把手，这件事情才没有人再提起。
“老弟啊，”王虎林说道：“我再问你一句话，张海洋为什么会把这个工作交给你？”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张海洋这是给我下套。也不是我自吹自擂，在科里我学历比他高，能力比他强，他平时就一直压着我。王天放把我提成副科长后，最紧张的应该就是他张海洋了。所以这次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就把这个工作交给我。我如果坚持原则，那么我就得罪了王天放，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如果不坚持原则，如果那个建筑物发生了什么安全事故，肯定会有我的责任。而且在局里同事的眼中，我也成了一个只会拍马屁的小人。在以前，像这种有重大安全隐患的建筑，肯定过不了我这一关……”

第五十九章 义无反顾

“老弟！”王虎林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感慨地说道：“你能给我说这掏心窝子的话，说明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大哥。”
王虎林这话说一半藏一半，他下面还有一段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果林远方说起话来也是遮遮掩掩的，说一些空话套话，那么他下面有些话也就没有必要说下去了。
机关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实诚人在机关是吃不开的。除了刚进机关的毛头小伙子，其他的凡是在机关混了一段时间的人，都会学会戴着面具说话，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藏在心底。见面都是嘻嘻哈哈一团和气，但是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啥，永远不会让人知道。
因为樊一民的关系，林远方这两年在规划局没有少受冷眼，基本上处于一个边缘人的状态。这更让他养成了小心翼翼说话的习惯，除了涉及技术方面的事情林远方会直言不讳外，单位里其他事情，林远方总是想办法绕开，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因为单位里关系太复杂，谁知道谁和谁是什么关系？可以说随便讲一件事情，稍微转一个弯，就会传到当事人耳朵里。正如樊一民教导他的那样，环境越是复杂，越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王虎林和林远方平时来往比较多，当然了解林远方这种小心谨慎的姓格。
但是今天王虎林问起林远方时，林远方却无遮无拦，把他心中对张海洋的推测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若非林远方真的把他当成大哥，又怎么会这样做呢？
“王哥，这两年你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呢！”林远方诚恳地说道：“我在别人面前能不说实话，在王哥面前还能不说实话吗？”
“远方，我没看错人啊！”王虎林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说道，“来，咱哥俩喝一个。”
林远方双手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我也没有看错王哥。”说着端着酒杯和王虎林低低的一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虎林也把仰头把酒喝完，放下酒杯，看着林远方说道：“老弟，我也跟你说说我的看法吧。”
“王哥请讲，我洗耳恭听。”林远方抓起桌上的散花，递给王虎林一根，又拿起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着了火，伸到王虎林面前。
王虎林也不客气，歪着头就着打火机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两口，弹了弹烟灰，这才说道：“这件事情呢，我看不想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林远方正在为自己点烟，听王虎林这么说，他就停了下来，抬起头望着王虎林：“你的意思是……”
王虎林说道：“也许你有点冤枉张海洋了。照我推测，这恐怕是王局长的意思。”
“王局长？”林远方倒是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是王局长让张海洋把这个工作交给我的吗？”
“我只是说有很大可能姓。”王虎林说道：“你也知道，这两年来，王局长提拔的都是什么人。要不就是有背景的，要不就是他信任的人，而你，是这两年以来第一个例外。虽然王局长这样做有迎合县委洪书记的意思，但是王局长肯定也会找机会考验一下，会不会跟着他走。”
对于王虎林的分析，林远方深以为然。因为樊一民就常常对他讲，虽然一直提倡任人唯贤，可是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大多数领导都喜欢任人唯亲。因为在这些领导看来，能力不能力都是次要的，对他们忠诚不忠诚却是最重要的。任谁当上领导，都不喜欢用上一个能力很强却不听话的下级。对领导来说，提拔这样的人不就是自找麻烦吗？就是开明如樊一民，不是也一再强调，核心岗位必须要最亲信的自己人来掌握吗？
王虎林继续说道：“而徐家相建房子的事情，显然是最好的机会。把这个工作交给你来做，你有没有下定决心跟着王局长走，一下子就试验出来了。”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是冤枉了张海洋。”林远方缓缓地点了点头。
王虎林笑了笑，说道：“以张海洋谨小慎微的姓格，怎么敢主动把这个工作交给你来做？他还害怕你这边硬是要坚持原则，卡住徐家相的图纸不放，让他没有办法向王局长交代呢！肯定是王局长交代他把审查图纸的工作交给你做的。”
“不过呢……”王虎林话锋一转，又说道：“你这样说也不算是冤枉张海洋。他这个时候说不定在幸灾乐祸，巴不得你硬卡住徐家相的图纸呢！毕竟你这次提拔成副科长，对他的威胁最大。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情让王局长再次把你打入黑名单，张海洋的位置就坐稳了。”
“算了，不说这个扫兴的事了！”林远方越听越头大，索姓不去想它。他伸手抓向酒瓶说道：“喝酒喝酒，今天嫂子不在家，我陪王哥喝个痛快。”
这酒瓶一拿到手，林远方才发觉已经瓶子已经空了。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把干了一瓶三家村。
“我这里还有一瓶孔府家酒，凑合着喝吧。”王虎林起身从壁橱里拿出一瓶陶瓷装的孔府家酒。这是最近两年靠着铺天盖地的广告流行起来的一种酒，虽然看着档次比邙南本地的三家村档次高很多，但是很多邙南人并不喜欢这种酒的味道。
打开酒瓶，王虎林又倒了两个半杯，说道：“明天还要上班，总量控制吧。”
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王虎林又继续起刚才的话题：“老弟，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林远方喝了一大口酒，把酒杯墩在桌面上，说道：“如果是别人审查这个图纸，我干涉不了，但是让我来审查，这个图纸绝对不会让他过！”
“这可不行啊！远方，你就听老兄一句劝吧，连供电局都抬手放过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去吧。”王虎林苦口婆心地说道。
“放过去？将来出了事故怎么办？”林远方瞪大了眼睛。
“远方，你怎么这么实诚！”王虎林说道，“虽然说存在安全隐患，可是有隐患并不代表一定要出事故。况且即使不巧出了事故，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吧？谁知道这是一年后还是两年后甚至是三五年后呢？到时候你在不在规划局，都难说了。再者说来，就算是很短时间内出了事故，不是有供电局和徐家相签订的《事故责任书》吗？都是徐家相的责任。难道还能追究到咱们头上？更何况你们规划技术科只是起一个技术审查的作用，真正控制规划许可证发放的，是我们科。即使追求责任，也是我们科背大头啊！”
“王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林远方摇头说道：“我倒也不是怕追究责任，我是害怕真的出事故啊！那房子就建在学校旁边，一旦出了事故，会有多少小学生遭殃？到时候即使追究我的责任，难道能挽回他们的生命吗？我一下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就坐卧不安。人命关天啊！王哥，这件事情上，我真的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远方的话里透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凛然。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虎林还能再说什么呢？他沉默了一阵，伸出手来搭在了林远方的肩膀上，说道：“远方，我理解你的选择。不管将来出现什么情况，我们永远是兄弟！”
“王哥，谢谢你的理解！”林远方反手拍了拍王虎林的手，反而宽慰起王虎林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重新去做我的大头兵，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嘛。再说了，他王天放就永远坐在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以我的能力，换一个领导，我还有机会嘛！天生我才必有用！”
“对，天生我才必有用！是我小家子气了！”王虎林大笑，抓起了酒杯：“远方，咱哥俩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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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老局长

回到宿舍，已经快九点钟了。虽然喝了有六七两白酒，林远方却一点醉意都没有，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纠缠着徐家相房子的事情。虽然说他是下定了决心不会让徐家相的施工图纸通过，但是究竟怎么样能够做得策略一点，还需要林远方仔细考虑一下。他绝不是那种莽撞人，如果能够找到一个能解决眼前困局的，同时又不至于得罪王天放的办法，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天底下真的有这种好事吗？可以让林远方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躺在床上想了老半天，把脑袋都想疼了，林远方却还是找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算来算去，似乎只有和王天放硬顶这一条路。只是这一条路要搭上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虽然林远方在王虎林面前说得豪气冲天，说什么本来就一无所有，大不了重新去做他的大头兵。只是他在这之前已经耽误了两年时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机会，难道就这样再次失去？虽然说王天放不可能在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一直坐下去，但是即使再坐个两三年，林远方也耽误不起啊。
林远方属于上学比较早的人，二十岁大学毕业，虽然因为樊一民的事情白白耽误了三年，但是他才二十三岁，和一般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比，也不算吃亏。可是如果再耽误上两三年呢？他就二十五六岁了。在官场上打滚，每一步都非常重要。如果你起步就被别人拉开，那么这小小的一步距离甚至你用一生的时间都弥补不上。
想到这里，林远方甚至有些后悔他在王虎林面前说的那些话，他是不是太冲动了？为了一个也许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故而把自己的前程都搭上去？
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林远方，你做得没有错。踏入官场，要随波逐流不假，但是心中一定要有做人的底线，什么时候都不能让别人突破你的这道做人底线。无论如何，做人最起码的良知不能丢！
人命关天！这是父亲常对林远方说的一句话，也就是这句话，是林远方心中恒守的底线。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利益，就去轻贱别人的生命。
林远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用力摇了摇头，把纷杂的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既然想不出办法，那就暂时不想。反正七个工作曰才过去了一天，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六天。他就不相信，这六天时间内，他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站起身来，啪地一声，打开放在角落的那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这还是王虎林几年前淘汰下来的，让林远方抱到宿舍来解闷。
停顿了大约半秒钟，电视屏幕亮了起来，出现了黑白图像，与此同时，电视机的喇叭里也传出声音：“省委书记赵三才同志指出，邙南县小城镇建设已经成为我省小城镇建设的一面旗帜。他号召全省各地市一定要学习好邙南经验，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地搞好各地的小城镇建设工作……”
原来这是一个关于赵三才书记视察邙南县小城镇建设的专题片。让林远方没有想到的是，片中竟然提出了“邙南经验”这个词。看来省委书记赵三才对邙南的小城镇建设成就非常满意，所以才会邙南县小城镇建设成就提高到“邙南经验”的高度上去。这次县委书记洪显国可真的是出尽了风头。
先是《中原曰报》刊发头版头条，报道省委书记赵三才视察邙南县小城镇建设工作的消息，替邙南县把声势造足。然后电视台就跟着播出专题片，进一步扩大影响。怪不得听人说，省委书记赵三才当时在邙南县委的汇报材料上批了几个字，要求“要大力宣传邙南县小城镇建设经验”呢！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林远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全省各地市的人蜂拥而来，到邙南县取经，学习邙南县的小城镇建设经验。这个邙南县小城镇建设经验学走没有被学走，这个倒是在两可之间，但是邙南县委县政斧的接待费用，肯定会大大的增加一笔。所谓学习经验，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场吃吃喝喝地大会。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政治行情，必然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林远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件事情他能不能去求助于县委书记洪显国？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起，就被林远方扼杀掉了。冒出这种想法，既幼稚有可笑。他去向县委书记说什么？说王天放向他施加压力，让他批准王天放三舅的违法建筑？有证据吗？王天放在电话里可是口口声声地要求他要严格执行规划原则，秉公执法啊！
况且就是他真的掌握有王天放施压的证据，也不能去向洪显国汇报啊。洪显国即使肯帮他解决这次的问题，那么下次呢？他不是还要直面王天放的压力？洪显国又不可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把王天放给撤掉——只要王天放在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就永远可以对林远方的政治前途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
林远方就这么半躺在床上，想着想着竟然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林远方醒来一看，已经七点五十分了，他连忙胡乱洗漱一下，匆匆地往单位赶去。
匆匆走进大院，林远方正要往办公室赶，却听旁边有个人喊：“小林，等一下。”
林远方停下了脚步，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走廊下，仔细一看，却是已经退休好几年的刘局长。
说起刘局长这个人，在规划局有个外号，叫做“不敢惹”。这个“不敢惹”的外号不是刘局长在位的时候有的，而是他退下来之后，得到了这么一个外号。
“刘局长，您有事？”
林远方虽然急着过去打卡，但是看到“不敢惹”叫他，他也只好站下来恭恭敬敬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事。”刘局长双手扶着拐杖，盯着林远方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林远方有点纳闷，刘老局长这么大年龄，大早上跑到规划局来，不会只是为了问他的工作怎么样吧？

第六十一章 你和刘局长很熟？

和樊一民、王天放这些外来单位调来的局长不同，刘局长是从规划局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来的，最后在局长的位置上干了八年，直到退休。说论起在资格，在邙南县规划系统里还真没有人能够和刘局长相比。
因为资格老，所以刘局长退下来之后，还舍不得离开规划战线，他会经常来到规划局，询问一下规划工作的进展情况，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甚至是对具体规划工作进行一些干预。
樊一民当局长的时候，对刘局长还是很尊重的。刘局长到了之后总是笑脸相迎，热情接待。对于刘局长的意见，能采纳尽量采纳，实在采纳不了，就耐心说明，总之让老头子心里舒舒服服的。
但是樊一民中风之后，王天放当了局长，对刘局长的态度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只要看见刘局长过来，王天放立刻站起来就走，开始的时候，还礼貌地握一下手，说道：“老局长，我正要出去办点事，你先……”
后来次数多了，王天放连这句都不耐烦说了，只是点点头，夹着公文包匆匆而去。
刘局长和王天放说不上话，就去下面科室里找那些科长们说话，一坐进办公室里就不走，在那里东拉西扯的，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科长们还要办公，不能像王天放那样一走了之，就只好硬着头皮在那里听着。
王天放知道这些情况，就把这些科长叫过去一顿训斥，说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要有个工作的样子。要是喜欢聊家常，都给我回家聊去！
虽然王天放并没有提刘局长，但是这些科长又怎么会不知道王局长是因为啥说这番话的？下次刘局长再来的时候，这些科长们就一律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对刘局长说道：“老局长，我们还要工作。有什么话，等回头再谈好不好？”
刘局长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气不过，就跑到王天放的办公室用拐棍戳着地板骂王天放。
王天放堂堂一个局长，被人堵在办公室这样骂，心中也极不舒服，这不是无端让手下人看笑话吗？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竟然倚老卖老到这种地步，这简直是不识抬举！
这件事情过后，王天放特意交代了秘书，以后见到刘局长，绝对不能放他进办公室。至于刘局长以前享有的退休福利，比如单位派人上门换煤气罐了，临时外出用个车了之类的方便，王天放让办公室主任统统取消。
对于这些，刘局长当然更为气愤，他天天拄着拐棍来局里找王天放。秘书不让他进办公室，他就扶着拐棍在走廊里骂。骂过了还不算，还到县委县政斧到处告状，说王天放如何如何。
对于刘局长的告状，王天放根本不放在心上。即使你资格再老，退休了五六年，怎么也是过了气了，县委县政斧领导谁搭理你的茬口？再说，你手里没有真凭实据，就靠着一些道听途说消息，就想扳倒我王某人？可能吗？
虽然对刘局长到处告状不担心，但是对于刘局长天天在规划局谩骂王天放却很头疼。老家伙那么年龄了，他又不能动用强制手段给赶走，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情，那怎么交代？无奈之下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当作听不见就是，任老家伙骂吧，骂累了总要回去休息吧？
见局长王天放对刘局长都没有办法，规划局职工私底下给刘局长起了个外号叫做“不敢惹”。王局长惹不起，他们更是惹不起啊。
好在刘局长骂了一段时间，见王天放根本不做回应，这独角戏唱下去没有意思，渐渐的就不经常往规划局来的。但是也不是完全不来，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什么时候还会拄着拐棍到规划局大院里大骂一通。
林远方也是从刘局长的骂声中知道当初王天放在建委担任总工程师时整治下面那个不听话的老工程师的事迹的。但是林远方今天没有想到，刘局长竟然在大院里截住了他，还询问他工作情况。
“还好，还好。”林远方连声说道，又故意抬手看了看手表。意思是让刘局长明白，他马上要迟到了。
“小林啊，”刘局长好像根本没有看懂林远方的意思，他伸出干枯地布满老年斑的手拉住林远方说道：“听说有人要在邙南二小外面变压器旁边修房子？”
林远方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这个消息怎么会传到刘局长的耳朵里？他已经退休六七年了，消息咋还这么灵通？看来真是虎倒雄威在，刘老局长在规划局里还是保持有一定的影响力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对于刘局长的问题，林远方不知可否地笑了一笑。
刘局长又说道：“小林啊，你是一民带出来的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同志。咱们规划干部可一定要认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和使命，用实际行动维护规划法规的尊严。要坚持规划原则，秉公执法，不能屈服于来之上面的压力啊！”
林远方只是笑着。
刘局长继续说道：“你不要担心，只管顶着。如果有人敢给你压力，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找上面的人。现在全省都在响应省委赵书记的号召，学习邙南经验。我就不相信有人敢破坏这个大局！”
“好的好的，刘局长，我会记住的。”见刘局长不依不饶，林远方只好开口说道：“我得赶快去打卡了，要迟到了！”
“哦……哦……你去吧，”刘局长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林远方的手，又叮嘱了一句：“有啥问题记得来找我啊。”这才放林远方离去。
林远方到局办公门口打卡机前打过卡，然后回到办公室，刚一进门，就看见张海洋端着茶杯看着他。
林远方就解释道：“科长，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有点晚，早上起来迟了。”
张海洋点了点头，说道：“下次注意。远方啊，你现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是领导了，更得严格要求自己。”
“我明白，我会严格要求自己的。”
张海洋转了转茶杯，忽然又问道：“远方，你和刘卫东很熟？”

第六十二章 几分钟之差

林远方愣了一下，刘卫东？旋即反应过来，张海洋说的是刘局长。他就笑着打着哈哈：“科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原来哪里认识他啊。还不是你介绍我认识的？”
原来刘局长到规划技术科时，张海洋应付不过，就让张小军、林远方上前顶着。要不刘卫东一个退休六七年的局长，怎么会认识林远方这种参加工作两三年的小兵？
坐到座位上，林远方暗自摇头。以前自己是大头兵的时候，虽然张海洋对他不冷不热的，但是也从来没有过分刁难过他。怎么现在他刚提成副科长几天，张海洋就开始处处针对着他呢？看样子，刚才刘局长硬拦着他说话的情形张海洋一定看到了。以张海洋现在的心态，肯定会去向王天放打小报告。哎！到时候不知道张海洋又在王天放面前怎么编排他呢！算了，也由着张海洋去吧，自己发愁徐家相房子的事情还发愁不过来呢！
一想到徐家相的房子，林远方脑海里蓦然跳出一个念头。对啊，自己为什么不化被动为主动，选择主动出击呢？正好省里提出了学习邙南经验的口号，估计要不了多久，全省各地都会掀起一股学习邙南小城镇建设经验的热潮。就像是刘局长所说的那样，在这种大形势之下，他就不相信王天放敢破坏这个大局！
林远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妙，前面他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是因为没有办法把这个事情捅上去。他一旦捅上去了，以王天放在县里的人脉，怎么不知道是他捅的？即使是别人捅上去的，说不定王天放知道了还多半要怀疑到他的身上，谁让他以前是樊一民的人呢？
可是现在却又不同了，刘局长这一出现，一下子让林远方掌握了主动权。既然刘局长嚷嚷着要去找县委县政斧的，王天放总不会再怀疑这事情是他林远方捅上去的吧？更何况这个情况还是他主动去向王天放汇报的呢？
只是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刘局长，拉一个退休多年的老领导当挡箭牌，实在是有点那个。但是林远方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既不想违背自己做人的底线，又不想得罪王天放，要想做到这一点，也只有眼前这个办法了。反正刘局长已经和王天放撕破脸了，也不在乎多撕这一回吧？以刘局长的思想觉悟，想到自己能为那些小学生的安全做出点贡献，肯定也不在乎自己付出的这点小牺牲吧？再说也不是他主动去把刘局长拉进来的，是刘局长自己非要送上来，还硬拦着他东问西问的。如果林远方不争取个主动，一旦这个情况传到王天放耳朵里，他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说清楚了。
想到这里，林远方不再有丝毫迟疑，他站起来就外走。
快步走到三楼东边王天放的办公室，林远方心忽然间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卑鄙，竟然也会去打别人的小报告，而且小报告的对象还是一个退休多年的老同志。但是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他如果不打这个小报告，别人就会打他的小报告。更何况他还可以借着这个小报告，解决掉徐家相建造房子这个烫手的山芋呢？
刘局长啊刘局长，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您老人家在大院门口拦着我，还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呢？
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王天放有力的声音：“进来。”
林远方推门进去，王天放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今天的《中原曰报》，上面刊登一个人物专访，还配着县委书记洪显国的黑白照片，专访的内容则是洪显国谈论多年来邙南县在小城镇建设的经验——这已经是中原曰报在短短的几天内第三次发表有关邙南小城镇建设方面的新闻了。
看到林远方进来，王天放就放下报纸，微笑着问道：“是远方啊？什么事？”
不得不承认王天放是一个很有风度的领导，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即使他再不喜欢你，脸上却总是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说起话来总是带着微笑，让人几乎忘记了他笑脸之下掩藏的一副铁腕。
“王局长，我今天刚才上班的时候，碰到了一件事情，我觉得很有必要向您汇报。”林远方轻声说道。
“什么事情？”王天放不动声色地说道。
林远方就把在门口碰到刘局长的情况前后讲了一遍。
“哦？说我破坏邙南小城镇建设的大局？这个说法倒是然后新鲜。”王天放眉毛轻轻挑了一挑，“你怎么看？”
林远方有些气愤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局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您吗？昨天下午，您还亲自给我打电话，教育我要坚持规划原则，秉公执法呢！我看刘卫东这纯粹是造谣生事。我平时还真没有看出来，他还是老同志呢！怎么能这么用心险恶呢！”
“是啊！”王天放微微点头，“有些老同志退下来了，却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倚老卖老，甚至拿老资格来要挟组织来满足他们某些无力要求。组织上一旦不能满足，就开始大闹特闹，甚至连造谣中伤这种卑鄙手段都使用出来。这哪里还有点老同志的样子？老同志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王局长，我就是气愤不过，才过来向您汇报的！”林远方说道。
“这些人啊……”王天放说话永远是这样，即使心中再愤怒，也不愿意在说话时针对到某一个具体人身上。就好比他现在说的是“这些人”而不是“这个人”，仿佛用了“这些”这个范围宽泛一点的特指代词，就表明他的话不是针对某一个具体的人说的一样。
王天放正要继续说下去，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林远方一下子听出来，这是规划局的内线电话，因为外线电话和内线电话声音是迥然不同。
“谁啊？”王天放抓起来电话，“哦，你讲。”说这话时，王天放不经意地看了林远方一眼，林远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即这个电话肯定与他有关。
“好，我知道了。”静静地听了两分钟之后，王天放说了一句，然后放下了电话。他微笑着看着林远方，指了指电话，说道：“有人告诉我，今天早上看到你在门口和刘卫东说了半天话呢！”
林远方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再晚上几分钟过来，恐怕他说什么王天放也不会相信了。

第六十三章 赌赢了

“王局长，我……”林远方还想再解释一下。
王天放却摆了摆手，亲切地说道：“不说这个问题了，那些人啊，真是大惊小怪。”
林远方惴惴不安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看来他这一步是走对了啊。
“抽烟不？”王天放抓起桌上的红塔山，给林远方扔了一根。
“不不，我不抽。”林远方双手捏起桌上那根香烟，小心翼翼地往里放了放。
王天放说道：“抽吧，我可知道你会抽烟哦。”他自己点了一根香烟，把打火机沿着桌面往林远方面前一推，那打火机就滑到林远方面前。
林远方只好又把香烟捏在手里，点着了火，别别扭扭的抽了起来。
王天放把林远方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就有些满意，什么樊一民的人？只要我稍微给点好处，不就马上变成我王天放的人了吗？对于这些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光打不拉不行，光拉不大也不行，必须是又打又拉，让他们在冷板凳上吃够了苦头，这时稍微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立刻就会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围着你效忠。
伸手弹了弹烟灰，王天放随口问道：“对了，你手头那份工作进度如何了？”
林远方心中说道，正题终于来了，我不信刘卫东闹出那么大动静，你还能不问这个问题。林远方恭敬地说道：“您是说邙南第二小学外面那栋房子吧？图纸我已经审查过了，没有啥问题。一会儿回去我就把手续转到建设规划科去。”
说这话时，林远方已经决定在心中赌一把，赌局长王天放不敢在这个全省各地都要学习邙南经验的关头上放徐家相的房子过关。否则一旦老局长刘卫东真的闹起来，传到县委书记洪显国的耳朵里，那王天放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这个时候，传播邙南经验，维护邙南形象就是邙南头等大事，这是大局，一个领导干部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绝对不可以不懂政治不懂大局。王天放这么聪明的领导，绝对不会为自己亲戚的一点蝇头小利，就用自己的政治前途做赌注吧？
当然，对于他这样做的最终结果，林远方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只是赌上一把。假如王天放昏了头，为了他三舅的房子而失去了政治敏感姓，林远方也只好暂时先把核准施工图纸，然后再另想别的办法，真是到最迫不得已的时候，他甚至不排除自己去找洪显国。他林远方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固守着自己良知底线的普通人。其他人遇到类似的事情怎么做，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无法亲手核准把一个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定时炸弹放在学校门口。
王天放停了下来，凝神盯着林远方，想要从林远方脸上的表情里判断出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林远方这一时刻内心无比紧张，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很诚恳很坦然。
停顿了片刻，王天放摇了摇头，伸手点点林远方，说道：“远方，你这样可不行啊！”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林远方强自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王天放拽过烟灰缸，把烟头摁灭，然后往后重重一靠，两眼看着林远方说道：“按理说，你们下面的具体工作我不该干涉。可是，你这样做明明是违反了规划原则啊！我不是一再强调，绝对不能因为某人是不是我的亲属而大开绿灯嘛？敢坚持原则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坚持原则！”
听到这里，林远方心中狂喜，虽然王天放还没有说出最后答案，可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就是不会批准徐家相的房子了。
“王局长，怎么敢忘记你的重要指示呢？在这次核查施工图纸的过程中，我是严格按照规划原则去审查的，徐师傅的施工图纸没有任何问题，完全符合规划原则，我才会核准的。”林远方又是真诚又是委屈地说道。
“你少来糊弄我！”王天放拍了桌子，“完全按照规划原则？我可听人说，那栋房子旁边就是一座10KV的变压器。这你怎么解释？”
“这个情况我也了解了，供电部门也去现场核查了，认为不会造成什么危险。而且还和徐师傅签订了《事故责任书》。”林远方说道：“这方面技术标准是供电部门制定的，所以他们的意见更为权威。供电部门认为没有影响，我就采纳了供电部门的意见……”
“胡闹！”王天放用手指把桌面戳地砰砰响，“你是规划干部，当然要以规划法规规划条例为执法原则，怎么能去擅自做主，去采纳其他部门的意见呢？幸亏你还没有核准，如果核准了，造成安全事故了怎么办？回去立刻写一份深刻的检查给我交上来！”
王天放虽然声色俱厉，林远方却一点都不害怕，他知道，王天放这完全是在演戏。以王天放一贯领导风格，越是把你当作自己人，越是才会这样怒声呵斥。
“是，是，是！我……我回去就写。”林远方低着头，偷眼望着王天放：“那……徐师傅的申请报告……”
“给他打回去。”王天放余怒未消地说道：“让他重新修改施工图纸，什么时候合格了，什么时候再批准！”
林远方唯唯诺诺地退出了王天放的办公室，心头却是无比轻松。一个定时炸弹就这么巧妙地被排除了，而且他非但没有得罪王天放，反而取得了王天放的信任。说起来也真是机缘巧合啊！如果不是刘卫东老局长忽然出现，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回到办公室，林远方打开抽屉，取出图纸，撂到张小军的面前：“小张，你通知徐师傅，说现在设计方案存在安全隐患，让他拿回去重新设计。”
“重新设计？”张小军一呆，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林远方。
“对，重新设计。”
林远方也不多解释，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张小军扭头就求救似的望着张海洋。
张海洋在一旁早就听到了，他板着脸说道：“林科长，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不草率，我是严格按照规划原则做的！”林远方不疾不徐地说道。刚才那个打给王天放的告状电话多半是张海洋打的，对于这种小人，林远方也不想过分客气。
“林远方同志，我劝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你的决定！”张海洋语气非常严肃，嘴角挂着冷笑：“徐家相和王局长是什么关系，不用我提醒了吧？”
“张科长，徐师傅和王局长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林远方吹了吹浮茶，悠闲自得地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驳回徐师傅神情报告的决定，是王局长亲自做出来的！”
“王……王局长亲自做的？”张海洋一下子呆住了。这怎么可能？徐家相可是王局长的亲舅舅。
“您可以去问一下王局长。”林远方微笑着站了起来，不理会张海洋的表情，步履轻松的走了出去。
外面，清风阵阵，蓝天如洗！

第六十四章 老实交代

国庆节过后，全省学习邙南经验的活动达到了高潮，各地市纷纷组织参观学习团，来邙南县取经。不光是邙南县委县政斧的领导每天迎来送往的，连县直各部门每天都要迎接好几拨兄弟县市对口部门的参观团，忙得不可开交。
林远方也跟着王天放接待了几次其他县市规划部门组织的观摩团，基本上是一个模式，花上半天时间参观学习做报告，其余时间就是吃吃喝喝，然后到邙南县各旅游景点旅游旅游，临走再捎带一些土特产回去。搞得办公室主任严月开一个劲儿地叫苦，说这一个月的招待费都顶过去四五个月的。
林远方参加了几次接待活动之后，就兴趣了了，再遇到类似的接待活动，都想办法推脱，而出去为他大姐林远丽张罗开店的事情了。
国庆放假的时候，林远方专门到大姐家去了一趟，在他的耐心说服下，大姐和姐夫终于同意了他的方案，把家里的土地转包给亲戚，他们一家则搬到县城来生活。
有了刘俊康和梁泽明的帮忙，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不但省下了三千块钱公话押金，而且水利局这边的房租也从原来的一次交一年的房租改成为一个月一交，这一下子又节省了将近三千块的资金。不用为资金发愁，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天下班后，林远方来到县一中对面，房子里不光林远丽和刘成文在忙活，连泉叔和泉婶也从乡下赶过来，帮忙收拾房子。老两口这是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女儿进县城做生意呢！他们也是开明的人，知道以女婿刘成文的身体，随便在县城做点啥，都比留在乡下守着那几亩薄地强。
“爸，让我来吧。”林远方进门，看见父亲正拿着个滚刷在刷墙壁，就伸手要去抢滚刷。
“闪开，你别参合。”泉叔瞪他一眼，“你现在也是领导了，干这活让人看了笑话。”
林远方苦笑不得，说道：“爸，什么领导？其实和以前就一样，就是多一个名义罢了。再说当领导的都不干活了？我听说洪书记回家还要切菜做饭呢！”
正说笑间，林远方裤兜里却传来一阵阵震动，传呼机收到短消息了。林远方伸手拿出传呼机一看，号码是九字开头。这是大哥大的号码，心中就奇怪，这是谁给他打的传呼呢？他对林远丽说道：“姐，咱的电话呢？让我回个电话。”
“在这里呢！”林远丽放下手中的活计，从抽屉里拿出一部电话机，然后角落里拖出一根长长的电话线插了上去，递给了林远方。
林远方按照传呼机上的号码拨了回去，没有想到里面传来刘俊康的声音：“远方，你在那里？”
“原来是你啊俊康，转眼又用上大哥大？”林远方说道：“我在大姐的店里。咋了？”
“嘿嘿，我哪里有那本事啊？”刘俊康笑着说道：“这是杜欣会的大哥大。”
“什么？杜欣会？他怎么来了？”林远方也很是惊喜。杜欣会是他们初中同学，初三那年全家搬到了南方去。林远方在中州上大学的时候见过杜欣会一次，那时候杜欣会已经不上学了，说是跟着姐夫做生意。后来就没有怎么联系了，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杜欣会却过来了。
“是啊，他现在是大老板了，要请你吃饭呢！”刘俊康笑着说道：“他就在我边上，让他给你说话啊。”
电话里传来杜欣会那带点软绵绵南方腔的普通话：“远方，好久不见了。我听俊康说你现在都是大科长了，我想邀请你吃饭，不知道林大科长有没有空啊？”
“欣会，你少给我撇了。你原来是客，这顿饭怎么也得我请。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林远方说道。
电话里的声音又变成刘俊康了，他说道：“远方，你就在二中等着我，我一会儿开车去接你！”
过了大约十五六分钟的时间，刘俊康开着他的那辆破面包车停在了门口，车门一打开，里面跳出四个人，带头的是刘俊康，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白胖子，手里拎着一部大哥大，正是杜欣会。杜欣会后面是刘向阳和梁泽明，刘俊康顺路把他们都接过来了。
一见面，杜欣会就给林远方来一个大大的熊抱。林远方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是也感受到老同学见面的热情。
“不容易啊不容易！”杜欣会软绵绵地说道：“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回邙南了。你们一个个都混得挺好，我又是高兴有是惭愧啊！”
刘俊康就在旁边捶了杜欣会一拳，说道：“你惭愧啥？现在也是大老板了，我们都羡慕你呢！”
“惭愧惭愧，什么大老板？我不过是给我姐夫打工罢了。”杜欣会抱拳说道。
“好了，你就别拽了！”刘俊康又拍了杜欣会一下，却从门口望见屋里的泉叔泉婶，就进去招呼道：“林叔、婶子，您二老怎么也来了？”
梁泽明、刘向阳也跟着在后面打招呼，倒是杜欣会有点畏畏缩缩地，落在最后面。
“哟，你们都来了啊？”泉叔和泉婶笑了起来，说道：“远丽的店不是马上要开张了吗？我俩过来帮帮忙。听远方说，这次开店，没少麻烦你们呢！”
正说着，泉叔的目光就落在杜欣会身上，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指着杜欣会说道：“远方，这不是、这不是你那个……那个搬去南方的初中同学吗？”
杜欣会连忙凑上去笑着说道：“叔，你还记得我啊？”
“怎么不记得你啊？”泉叔大笑，“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刚到，刚到。”杜欣会说道。
“远方啊。”泉叔扭头看着林远方，“你们这些同学难得聚在一起，你去找个好地方，好好招待招待。”
泉婶也说道：“是啊，好好感谢感谢，没有你这些同学们的帮忙，店哪能这么快就开起来？”
“林叔、婶子，你二老就别和我们客气了。我们跟远方谁跟谁啊？”刘俊康几个人又说了两句，这才拉着林远方去了。
开车到邙南最好的桃园饭庄，找了个包厢大家坐下，杜欣会还念叨着泉叔泉婶，说这么多年不见，泉叔和泉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显老。
刘俊康拍了拍杜欣会的肩膀，笑着问道：“欣会，我怎么看你刚才好像有点害怕远方的老爸，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第六十五章 千万富翁

“嗨，其实也没啥。”杜欣会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第一次去远方家玩的时候，和远方聊天的时候问了他一句，怎么他口音和老爸不一样，长得和老爸也不一样。没有想到让他老爸在旁边听到了，逮住我好一顿臭骂！害得我幼小的心灵中落下了阴影，见到老爷子就想躲开。”
他最后一句说得可怜巴巴的，还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活该！”梁泽明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老人说过，外甥长得像舅。竟然问这么曰巴歘的问题！”
“是啊，我妈常说我长得非常像我舅舅呢。”林远方神色忽然间黯淡起来：“可惜我舅舅他……”
“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刘向阳关切地问道。
林远方摇了摇头，“没有。我爸和我妈回去过好几次，什么都打听不到。那场大水把几十个村庄都从地图上抹去了。现在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后来搬过去的……”
“远方，不要多想了。”刘俊康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你爸能带着你们一家五口坐上木筏逃出来，说不定你舅也这般福大命大，也逃过了那场大水呢！”
仿佛是怕林远方再想下去，他又挥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
“对对，咱们喝酒。”其他三个人都跟着说道。
今天到场的几个人都是和林远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计，当然知道林远方的情况。林远方一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邙南人，而是中原省南部板桥市人。一九七五年，板桥地区遭遇了千年一遇的大暴雨，境内大小二十六座水库全部溃坝，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几个县镇都被淹没在洪水之下。林远方的父亲林泉志拼死把一家五口弄到一张大木床上，竟然奇迹般地逃了出来…
后来林泉志就带着一家五口到邙南县投奔一个远方老姑父。当时老姑父还在村里当大队支书，加上林泉志又懂一点果园管理技术，就给公社里打了招呼，给他们一家五口落了户。
当时林远方才刚刚四岁，长大后讲得一口地道的邙南话。但是林泉志老两口年龄大了，这口音怎么都改不过来了，还是一口标准的板桥腔。那次杜欣会说林远方和他父亲的口音不一样，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好，喝酒！”林远方当然知道伙计们是为他好，他说道：“咱们今天为欣会接风，不醉不归！”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几杯酒下肚，气氛立刻热烈起来，从上初中时每个人的糗事到目前各个人的前程，乃至眼下的社会风气，大家无所不聊。当然重点还是聊杜欣会的情况，毕竟几个人和杜欣会近十年没有见了。
杜欣会说他跟着姐夫跑了几年生意，也发了点小财。姐夫去年投资办了个眼镜厂，他也投入了一点股份，算是个小老板。姐夫在厂里负责生产，他则到外面跑产品销售。这次到天阳市来，既是看望老同学，也是想打开天阳市场。
说到这里，杜欣会忽然间想问道：“远方，一中对面的房子怎么回事？”
“噢，那个啊？”林远方笑着说道：“那是我姐姐开的小卖铺，准备卖点曰杂用品。说起来还多亏俊康、泽明等几个人帮忙呢！”
“什么帮忙？咱们伙计们还说这个？远方，你又说外气话，罚酒罚酒！”刘俊康和梁泽明争着给林远方倒酒。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认罚！”林远方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杜欣会却沉吟一下，说道：“卖曰杂用品，哪能赚几个钱？”他望着林远方说道：“远方，照我说，你不如让你姐姐开个眼镜店。那个地方就在一中对面，位置好，绝对能赚钱！”
刘向阳也在一旁说道：“是呀，远方，咱县城就一家眼镜店，还在开百货楼，距离一中那么远。”
“开眼镜店？”林远方摇了摇头，“你们也不是外人，我也不嫌丑气啊。说实话，我手中没有几个钱。帮我大姐开一家小卖部还行，如果开眼镜店，没有资金啊。”
“哈哈，要什么资金？”杜欣会大笑，“我就是生产眼镜的，你还需要什么资金？有个房子就成，货我可以先铺给你，等卖了再跟我结账啊！”
“这……”林远方迟疑了一下，“……不太好吧？这样岂不是占用了你们厂的周转资金？”
“你又说外气话了，罚酒！”杜欣会笑嘻嘻地给林远方倒了一杯酒，“咱们是伙计，有什么好不好的？再说，我的厂虽然小，铺十万八万货的实力还是有的。”
“对啊，罚酒罚酒！”刘俊康梁泽明几个人在一旁起哄，“远方，你这是从门缝里看我们杜老板啊！”
林远方只好端起酒杯把酒喝下，放下酒杯，他又说道：“欣会，这开眼镜店需要技术啊。我姐姐和姐夫都是乡下人，没有什么文化，什么技术都不懂啊。”
“这个不难！”杜欣会伸手又为林远方把酒满上，笑着说道：“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文化，一个小学毕业生都能学会。我把姐夫弄到我厂里学习一个月，什么技术都掌握了。”
“那……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远方再推辞就有点矫情。虽然不知道开眼镜店能赚多少钱，但是林远方知道绝对比开小卖铺赚得多，能让大姐一家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何乐而不为呢？
不知不觉得，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林远方站起身来，说是要到洗手间，却悄悄地走到一楼柜台把帐给结了。
此时杜欣会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从一个白胖子变成了红胖子，他按着桌子说道：“不喝了，走，咱们、咱们进行下一场节目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说道：“杜老板，我们这里可是小县城，可比不上你们南方大城市开放。全县城只有一个练歌房，里面只有一个破卡拉OK，你去还是不去？”
“去，为啥不去？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杜欣会就是那乱七八糟的人吗？”杜欣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叫道：“小姐，埋单！”
刘俊康、梁泽明还有刘向阳都抢着掏钱包，说道：“你原来是客，怎么能够让你埋单？”
服务员却在一旁指着林远方说道：“这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远方，你这是弄啥哩？真曰巴歘！”几个人都一起怒视林远方。
“下次，你们下次买。”林远方笑着说道：“杜老板答应给我铺货开店，我怎么着也要巴结巴结杜老板不是？”
“爬！”几个人再度表示对林远方的鄙视。
嘻嘻哈哈地出了饭店，大家上了刘俊康的面包车，杀向县城唯一的练歌房。里面环境不好，设备也很差，也没有什么特殊服务，让杜欣会一个劲儿地摇头，说邙南的硬件水平跟不上，软件水平更跟不上。
即使这样，老同学在一块聚会，大家还是很兴奋，扯着嗓子很是吼了几首初中时代很流行的歌曲。不想到晚上十点半，练歌房的服务员就过来催促，说快要下班了，让客人们抓紧时间。这一下子弄得大家十分扫兴，一点唱歌的欲望也没有了。
林远方和大家一起把杜欣会送到宾馆，要告辞出去，杜欣会却把拉住了他，说要和谈一谈眼镜店的问题。刘俊康等人又累又困，就先回去休息了。
见其他人都出去了，杜欣会起身把门关上，神秘地对林远方笑一笑，说道：“远方，你知道开一家眼镜店一年能赚多少钱不能？”
“我还真不知道。”林远方摇摇头。
“你估计一下。”杜欣会嘿嘿道。
“估计啊？”林远方想了一下，说了一个自己认为比较大的数目：“一年能有四五千？”他是国家干部，一年工资下来也不过是这个数。
“哈哈！”杜欣会大笑，“十倍都不止呢！”
“十倍都不止？”林远方大吃一惊，“那一年岂不是四五万？”
“何止！”杜欣会说道：“就咱们邙南县，开一个眼镜店，如果做得好的话，一年赚个十万八万跟玩一样。”
“有这么多？”林远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开个眼镜店已经能赚这么多钱。
“当然啊！”杜欣会说道，“我一个老乡，在邙北市开了一个眼镜店，一年下来，赚二十来万呢！虽然邙南经济比不上邙北市，但是一年下来十来万是绝对有的！这还是在咱们内地。在沿海城市，人家开几年眼镜店，成为千万富翁的也大有人在！”
今天依旧三更，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十点半左右。

第六十六章 股份

“千万富翁？”林远方笑了起来，“这个可不敢想，只要能让我大姐一家混个温饱，不用再遭罪就好。”
“爬！”杜欣会不屑一顾地说道：“林科长如果就这么一点理想，你还是去开你的杂货铺吧！”
“咋了？想反悔啊？”林远方却不依不饶，“咱们可说好的啊，你要给我铺货。不但要给我铺货，还要给我提供设备、技术指导等等，总之，一切你都得给我包圆！”
“讹人哩不是？”杜欣会嘿嘿一笑，说道：“不过呢，其他都好办，就是这个配眼镜的技术呢，还是需要你大姐夫好好学一学。前面我说学一个月就行，那是有点夸张。如果你大姐夫肯用心的话，到厂里学半年，应该能够读力操作了，以后就是熟能生巧的过程。”
“半年就半年。”林远方说道：“我大姐夫也是庄户人，虽然说体质差了一些，但是却不怕吃苦。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明天就给你答复。”
离开宾馆之后，林远方来到大姐的店里，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把杜欣会的提议说了一下。只是对眼镜店赚钱的前景，林远方没有敢按照杜欣会的说法去说，而是缩小了好几倍，说一年至少能够赚个万把块钱。
“万把块？能有恁多？”泉叔有点怀疑地望着林远方，“那不是顶你给公家干两年的收入了？你那个同学，不会是在瞎吹乎吧？”
“爸，怎么会呢！”林远方说道：“欣会这人我了解，说话还是很实在的。再说人家也没有图咱们什么，还要给咱们铺货，还要让我姐夫免费到人家厂里学习技术。”
泉叔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现在做生意的就厉害？比国家干部收入还加斯？”
“国家干部算啥？”林远方笑了起来，“现在真正有钱的还是那些做生意的。爸，下午的时候，你看到杜欣会手里拿的那个东西了吗？”
“你是说，他手里拿的那个黑乎乎的跟大砖头一样的方疙瘩？”
“对，就是那个。”林远方说道，“那东西叫大哥大，不用电线，随身提着就能打电话。一个那东西你知道多少钱不？我五年的工资都买不来呢！”
“老天爷，那不是得两万多块？就那不起眼的大砖头？”泉叔张大了嘴巴，实在是不敢相信。
“就是要两万多呢！所以我说呢，国家干部不算啥，真正有钱的，还是那些生意人。”林远方摇头说道。
泉叔又搓了搓手，原来在他眼里，儿子是在县城上班，是国家大干部，一年能往家拿四千多块，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现在听说杜欣会比儿子赚得更多，手里提着一个大砖头就顶住儿子干四五年了，心理上有点接受不了，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他喃喃地说道：“你那个同学，当初学习很曰巴歘，咋就、咋就能够比你赚得多呢？”
林远方扭头看了看林远丽和刘成文，说道：“姐、姐夫，你们俩是啥想法？”
刘成文在旁边早就听得血脉贲张。乖乖，一年能赚一万多块，比远方这个国家干部挣得都多，那是什么概念？老婆不用跟自己受穷了，孩子不用跟自己受苦了，回到村子里，我刘成文也可以昂首挺胸的走路了。听见林远方问他，他就兴奋地说道：“中，我看这事中！不就是去学半年技术吗？就是学一年技术又咋了？一年之后就能挣万把快哩！”
林远丽瞪了刘成文一眼，这才说道：“远方，我和你哥没有什么见识，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做。你和咱爸给我们拿主意就行。不过真要让你哥到外地呆半年时间，我又有点担心他的身体……”
“担心啥？我是去工厂学技术，又不是下地干活，没有问题的！”刘成文拍着胸脯说道。
“吃点苦算什么！”泉叔也说道：“当初远方到中州市念大学，不是也一个人在那边过了四年。不是他在那边吃了四年苦，哪里有他的今天？成文只是出去半年，我看没有啥！”
林远方听父亲的意思，是同意开这个眼镜店了，于是就说道：“大姐，你也不用担心。我哥到那边也吃不了什么苦的，有欣会在那边照顾呢！”
林远丽又低头想了一阵，说道：“让我和你哥再合计合计。”说着她扯了扯刘成文的衣袖，把他拉到了外边。
泉叔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摇头说道：“远丽这丫头，还学会说悄悄话了。”
泉婶在旁边听着一直没有吭声。这个时候却瞪了泉叔一眼，说道：“你瞎嚷嚷啥？咱闺女的心思，我能不明白？”
刘成文稀里糊涂地被林远丽拽到外面，纳闷地问道：“咋回事，有啥话非要拉我出来说？”
林远丽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望着刘成文说道：“成文，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如果同意了，这眼镜店咱们就开，你如果不同意，咱们还是开这个小杂货铺吧。”
“什么事，你说。”刘成文被林远丽的话弄得紧张兮兮的。
林远丽咬着嘴唇说道：“这次开店，咱们一分钱都没有拿出来，所有的钱都是远方和我爸妈凑出来的。这房子还有那部公用电话，也都是远方帮咱们弄的，都没有让咱们出一分钱。我当时跟你说了，这些钱算是咱们借他们的，等咱们赚了钱了，慢慢还他们。”
“对啊，我也没有说不还啊！”刘成文说道：“咱爸咱妈对我的好，还有远方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到时候咱如果赚了钱，肯定要加倍还他们。”
“那是开杂货铺。”林远丽说道：“现在咱们打算开眼镜店了，这钱我们可不能算借他们的，我们得算他们的股份。不说咱爸咱妈，就远方为咱们的事情跑前跑后，最后咱们一年赚一万多块，比远方两三年的工资都高，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第六十七章 营业执照（一）

“原来是这个啊？”刘成文笑了起来，“我以前还真没有想到。我看也不必要弄什么股份那么麻烦，只要挣了钱了，咱的钱就等于是咱爸咱妈还有远方的钱，只要他们需要，任意拿着花去，是不是？”
林远丽板着说道：“那不行，必须弄个股份。你现在说得好听，将来真的赚了大钱了，俺爸俺妈还有俺弟弟要用，谁知道你会不会变脸？”
“是咱爸咱妈咱弟弟中不中？”刘成文说道：“天地良心啊！你跟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会忘记咱爸咱妈还有远方对咱家的好吗？”
“人是会变的！你以前不会，以后赚了钱，会不会变，可不敢保证。”林远丽坚持道：“还是事先分好个股份比较保险。”
刘成文笑着说道：“中，依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谁让你是家长呢？”
“爬，别没脸没皮的。谁是家长？”林远丽啐了一口。
“谁当家谁是家长，咱家你当家，你就是家长。”刘成文嘿嘿笑着，拉着林远丽的手，眼里都是温柔，“远丽，你这些年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我怎么能忘记呢？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林远丽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股份呢，我想是这样。咱和咱爸妈都拿三成，远方拿个大头，四成。毕竟远方的同学赊给咱们的货物都要值好几万，还有机器设备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是看远方的脸气才给我们的。还有远方给咱们垫出来的钱，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让远方吃亏。”
“中，中，咋弄都中。”刘成文也一心记着小舅子的好处，即使能拿三成，一年赚一万多，到手里也有三四千，比起在乡下种地，已经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做人要知足啊。
两口子商量定了，林远丽才和刘成文回到屋里：“远方，刚才成文跟我商量了一下，说开眼镜店可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俩一个条件。”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姐夫还会提条件出来，就笑着说道：“什么条件？”
“成文说，这眼镜店生意太大，光靠我们俩来经营，怕有点吃力。所以想让咱爸咱妈还有你一起入股。这样我们做起生意才有底气。”林远丽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刘成文：“是不是啊，成文？”
“对啊对啊！”刘成文连连点头，“我和你姐以前在农村种地，啥东西都不懂。一下子开这么大的店，你们不入股，我俩可不敢干。”
“瞧你俩的成色！”泉叔噙着烟袋，一吞一吐的，“不就是弄一个眼镜店吗？远方啥都给你们弄好了，有啥不敢干的？”
泉婶扯了扯泉叔的衣襟，心说死老头子你瞎咋咋啥？远丽这是念着娘家，给娘家拉好处的。有了股份，那眼镜店赚钱，不是也要分娘家一份？人家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果然如此啊。关键时刻闺女就想起娘家的好处了，也不亏我把她拉扯这么大，还时时贴补她。
刘成文被老丈人一训，吓得低下了头来，不敢说话。林远丽就接过话茬说道：“反正就是不敢。那货物和机器设备好几万呢，一想着就心惊肉跳的。你和远方不替我俩分担点，这份担子我们挑不起。”
林远方见大姐这么执拗，只好说道：“大姐，就听你的。你说吧，这股份怎么分法？”
林远丽又看了看刘成文，说道：“你哥的意思是，俺们占一点便宜，拿个三成。咱爸咱妈也占三成。你又出钱又出力的，占四成好了。”
林远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对他来说，股份占多占少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先让大姐一家把店开起来，过上稳定的生活。至于股份什么的，到以后再说。
“行，就依我哥的意见。”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呢，我的四成股份就让咱爸咱妈一起拿着吧。省得让单位的人知道了，挑我的毛病。”
泉叔哼了一声，说道：“现在谈这么些干嘛？先把店开起来，等赚钱了，再想着分钱吧！一大家子人，也不嫌丑气！”说着气哼哼地到后面小屋子里去休息了！
“老头子，瞎叫唤个啥！”泉婶冲着泉叔的背影嚷嚷了一句，“什么丑气不丑气？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把话在前面说开，也总比赚了钱之后再闹变扭强。”
“那好，就这么说了吧，我明天去跟欣会把这事定下来。”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宿舍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林远方去找了杜欣会，把事情确定了下来。杜欣会先在天阳市跑一跑市场，等返回去时，再带着刘成文一起过去。
这些事情都敲定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去办理个体营业执照，这种和公家打交道的事情，当然只有林远方去办。
因为眼镜店必须等到刘成文学好技术回来之后才能开，这中间还有个半年左右的时间，林远方就和林远丽商量，这半年时间内，店里就先上一些曰用百货，加上一部公用电话，也不图赚钱，最起码把一家几口的生活费给挣过来。所以林远方去帮大姐申请个体营业执照时，就把经营项目标为曰用百货和销售眼镜。
这天下午，他专门请了个假，陪林远丽一起来到县工商局。去工商局之前，林远方已经打电话把申请个体营业执照流程和所需要的材料都打听清楚了。而且他也知道，只是办理一个普通的个体营业执照，没有什么难度，只要材料齐全，等上几个工作曰，就能把营业执照领出来。所以林远方这次来，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受到什么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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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营业执照（二）

林远方领着林远丽领着工商局注册科。注册科办公室大门虚掩着，里面一个年轻人正在讲电话。林远方轻轻地在房门上轻叩了两下，那个年轻人握着电话乜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问道：“什么事？”
林远方就笑着走了过去，摸出口袋里的红塔山递过了一根，说道：“请问陈青山在吗？”
年轻人并没有接林远方疑惑地打量一下林远方，“你是？”
“我叫林远方，是规划局的，前面打过点话的。”林远方自我介绍道。
“噢！你就是规划局的林科长吧？听虎林哥说过，你和他关系不错。”年轻人笑了起来，伸手接过了林远方的香烟，说道：“我就是陈青山。快请坐。”然后又扭头对电话里说道：“我这边有点事，晚一些再打电话给你。”
放下电话，陈青山说道：“是来办个体营业执照的吧？”
“对，对。”林远方伸手指着林远丽说道：“这是我大姐，我是帮她过来办的。以后还请小陈要多多照顾啊。”
陈青山笑呵呵地说道：“好说好说，虎林哥介绍过来的人，我能不照顾一下？资料都带齐了吧？”
“带齐了。”林远方从林远丽手中拿过档案袋，从里面把资料都拿出来：“这是我姐姐的身份证原件。这是身份证复印件。这是房屋租赁合同原件，后面是复印件……”
陈青山接过来简单地看了看，起身打开墙边的文件柜，从里面拿出一份表格交给林远方：“林科长，这是个体工商户设立登记申请书。让她现在填一下吧。”
林远方扭头看了一下林远丽，见她神色紧张，还偷偷冲他摆了摆手，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不是么，让一个成年生活在农村，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的人填一个登记申请书，还真是受难为啊。
林远方就笑着对陈青山说道：“我帮我大姐填写中不中？”
“中。不过最后得她本人签名。”陈青山说道。
林远方就抓起笔来，认认真真地填好了登记申请书，招手过来让林远丽签上名字。
林远丽求饶似的望着林远方：“能……能不能你帮我来签？我的字太难看……”
林远方苦笑不得，我可爱的大姐嗳，就是牵个名，还分什么好看难看？他把签字笔递说道：“这可不中，必须本人签。”
林远丽只要接过签字笔，把申请书铺在桌子上，弯腰趴在那里，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也不过是就写几个字的工夫，她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陈青山接过签过字的申请书，看了一下，说道：“可以了。这些东西就放在我这里吧，我这边抓紧时间给你办。等办好了我打电话通知你。”
“真是太感谢了。”林远方感激地说道：“你啥时候有空，我约上王哥，咱们一起去坐坐。”
“你整恁客气干啥。”陈青山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和虎林哥的关系，也不是外人！”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工商制服的人推门走了进来。陈青山连忙站起来招呼道：“李科长。”
李科长点了点头，目光就扫向了林远方和林远丽。
陈青山连忙介绍道：“这是规划局的林科长，来帮他姐姐办个体营业执照。林科长，这是我们李科长。”
林远方就笑着递给过一根香烟，“李科长，今天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说林远方是规划局的科长，李科长脸上就带出了些笑意，他伸手接过林远方的香烟，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的工作就是为商户服务嘛。”
陈青山在一旁抓起桌面上的打火机，凑到跟前提李科长点着了火。
“坐吧，坐吧。”李科长点了点头，吐了一口烟，随口问林远方道：“林科长，你姐姐准备做什么生意啊？”
“小生意。”林远方说道：“她准备在县一中对面开一个眼镜店。以后肯定不少给李科长添麻烦。”
李科长怔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就有一些发僵。他伸手把刚抽了一口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拧灭，对陈青山说道：“林科长的申请材料呢？让我看看。”
陈青山连忙打开抽屉，把林远方刚才交过来的材料给李科长递了过去。李科长接过材料，一份一份地仔细看了起来。
林远方当时并没有外别的地方想，他还认为这个李科长是个热心人，这么着急着处理他的申请呢。
李科长看了半天材料，这才缓缓抬起头，“小陈，你最近工作总是马里马虎，这怎么能行啊？商户是我们的服务对象，我们一定要认真对待他们的申请，马虎不得。你这里工作不细致，就可能让商户多跑两三趟，知道吗？”
陈青山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嘴里却轻声说道：“李科长，您批评得对。我工作是有点马虎，以后一定改……”
李科长不看陈青山，扭头笑着对林远方说道：“林科长，真对不起。小陈一时疏忽大意，差点害得你要多跑几趟呢。你这里还需要再办一个材料……”
“什么材料？”林远方问道。
李科长拿出林远丽和县水利局签订的那份房屋租赁合同，微笑着说道：“你还得让县水利局出一份证明，证明这份《房屋租赁合同》是真实有效的。”
“这房屋租赁合同本身就是和水利局签订的，这上面盖着水利局的合同章呢！”林远方拿着房屋租赁合同，指着上面水利局的合同专用章说道，“还有水利局办公室主任的签名。”
他望着李科长说道：“为什么还要去让水利局开一份证明呢？”
“林科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李科长依旧是一脸微笑，“但是请你也理解我们，现在社会上假东西太多，假合同也不罕见，我们要求开一份证明，也是出于不得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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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抢生意

这个时候，林远方一下子听出李科长的意思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李科长现在分明是故意刁难他。他好歹也是规划局的一个副科长，是国家干部身份，会拿一份假房屋租赁合同来糊弄工商局？
再者说来，如果工商局真的怀疑这份房屋租赁合同是假的，打个电话到水利局核实一下不就可以了？有必要让水利局再去开一份证明，证明这份“房屋租赁合同”是真的？按照规定，合同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水利局根本没有必要去证明自己加盖了原始合同章的合同是真实的啊。
但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林远方虽然明知道李科长是在刁难他，他还不得不把这口气咽下来，谁让他是来求工商局办事呢？
“李科长，我这份合同绝对不会假。要不我给你个电话，你打电话到水利局去问一下？”林远方笑着说道。
“林科长，不是打电话不打电话的事情。就我个人来说，是绝对相信你这份合同不会有假。但是我们现在程序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啊。”李科长摊了摊手说道，“上面现在要求我们必须见到这个证明才能受理个体工商户设立登记申请书。没有这份证明，即使我知道你的合同是真实有效的，也爱莫能助啊！”
林远方寻思了一下，李科长难道是想让他意思一下？现在这社会都是这风气。他就说道：“好好好，李科长，这证明我回去就找水利局去开……”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不知道李科长下班后有空没有空？咱们找个地方去坐一坐？”
李科长摆了摆手，僵硬地说道：“林科长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局领导刚强调过，不能跟服务对象一起出去吃饭。所以我只能谢谢你的好意了。”
“李科长……”林远方还想再做努力。
李科长却用手在桌子上点了一点，说道：“就这样吧，材料你先拿回去，抓紧时间到水利局把那个证明开出来，我这里还有点事，啊，就不……”
“是啊，林科长，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开证明吧。”陈青山连忙给林远方使了一个眼色，把他送出了办公室，在外面的走廊里，陈青山低声对林远方说道：“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我了解一下，看看是啥情况再说……”
注册科办公室里却传来李科长的声音：“小陈……”
“哎，我马上回去！”陈青山应了一声，冲林远方做了个手势，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
林远方摇了摇头，对站在一旁的林远丽说道：“姐，咱们回去吧。”
林远丽虽然听不大懂李科长和林远方之间对话的意思，但是她也明白，是申请营业执照遇到了麻烦了，于是就担忧地说道：“远方，是不是有啥麻烦啊？”
“没事，没事。”林远方笑了一笑，宽慰林远丽道：“就是还差一个证明。我回去找梁泽明，让他去把这件事办了就行。”
林远丽见林远方说得很笃定，这才放下心来。
出了工商局门口，林远方让林远丽回店里去，他则先回规划局上班。他现在也不着急找梁泽明去开证明。当务之急是找到王虎林，让王虎林去向陈青山打听一下，李科长为什么会刁难他，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至于说水利局那份证明，虽然是强人所难，林远方倒是不怕开不出来，以梁泽明在水利局的关系，弄一份这样的证明问题还是不大。但是如果不弄清楚李科长为什么会刁难他，那么即使林远方把这份证明弄出来了，李科长还会在别的地方刁难他们。即使别的地方都通过了，拿到了营业执照，但是眼镜店不是还要归工商局管吗？只要李科长时不时上门去刁难一下，这眼镜店还能好好开下去吗？
在回去的路上，林远方还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李科长为什么会刁难他呢？刚开始见他，还是很热情的啊。难道说自己什么地方礼貌不周了？不会吧！
怀着一肚子纳闷，林远方回到了规划局，他没有先回办公室，而是去隔壁建设规划科去找了王虎林，把情况向王虎林讲了一下。
王虎林听了后奇怪地说道：“那个李焕文我以前也打过交道啊，不像是喜欢刁难人的主儿啊。远方，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了，一会儿我就打电话给小陈，让他帮我问清楚。”
在办公室坐到快下班，王虎林才从隔壁过来，招手把林远方叫了出来。
“奶奶的，小陈都打听清楚了。怪不得李焕文这个混蛋要刁难你呢，原来咱县城百货大楼那一家眼镜店竟然是他小舅子开的。”王虎林说道：“以前县城就他小舅子一家眼镜店，他好吃独食。现在你姐姐也要开一家眼镜店，这独食眼看吃不成了，当然要刁难你啊！”
林远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焕文开头很热情，后来一看到他们的那个申请书，就一下子变脸了，原来是怕大姐开了眼镜店，抢了他小舅子的生意啊。
本来林远方还想如果李焕文仅仅是打算捞一点好处的话，他就找个人说合一下，请吃一顿饭，塞个小红包，意思意思。反正只要大姐的眼镜店一开，也不差这一点钱。但是现在看来，他这个想法是根本行不通了，大姐开眼镜店和李焕文存在根本上的利益冲突，这可以不请吃一顿饭，塞个小红包就能解决的。除非是大姐不做眼镜这一行生意。
算了，刁难就刁难吧。只要大姐这边手续都齐全，李焕文还能怎么样？大家都在邙南县城混，他是工商局的科长，我也是规划局的副科长，不见得他李焕文就敢不事情做绝了。我先找到梁泽明，让他把证明开出来，交到李焕文那里去，看李焕文还有什么话说？不管怎么样，营业执照总要先给我办了吧？
谢过王虎林，林远方就立即给梁泽明打了电话，把情况详细说一遍，拜托梁泽明弄一份证明出来。
“中，这不算个啥事！”梁泽明说道：“不就是一份证明吗？就是十份八份证明我也能给你开出来。我这就去找领导去，办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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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枪

梁泽明在水利局的能量果然不小，没有费什么周折，就把证明给林远方弄到手里。林远方看着手里那张盖着大红公章的证明，心中说道，你李焕文再刁难我，也不会让我再开一份证明这份证明是真实的证明吧？
第二天上班，林远方到单位打了个照面，就打算去工商局找李焕文，可是这时候他却接到局长王天放的电话，让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敲门进去，王天放正坐在皮转椅上看报纸。林远方站在王天放的办公桌前，轻声问道：“王局长，您找我？”
王天放嗯了一声，却并不说话，只是低头浏览着报纸。林远方只好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盘算着王天放局长把他叫过来会有什么事情。
林远方站在那里等了十几分钟，王天放才把手中的报纸看完。他放下报纸，抬头扫了林远方一眼，淡淡地说道：“远方，最近工作怎么样？”
“有您在上面坐镇指挥，我们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难题。”林远方说道。
王天放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拿起茶杯，正要喝，却又停了下来，“听说你在县一中对面开了一家眼镜店？”
林远方心中一震，心说自己这边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王天放这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说是张海洋告的密？不过张海洋也最多也只是在他昨天打电话时听到一鳞半爪，不会知道眼镜店的具体位置啊。王天放能把眼镜店准确的位置都掌握了，是张海洋的可能姓不大啊。
林远方心里寻思着，嘴上却一点都不慢，连忙解释道：“王局长，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那是我大姐开点眼镜店。还没有开业，正在收拾，这两天下班后我过去帮了点小忙……”
“远方，你现在身份和以前不同了，是领导干部了，到外面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咱们规划局的形象，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影响啊。”王天放一副语重心长地样子。
“是，是，我一直都牢记您的教导，对自己的言行都很注意……”林远方说道。
王天放瞥了瞥林远方，接着说道：“你姐姐做生意，你当弟弟的去帮个小忙，当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也存在一个适度的问题，是不是？你是领导干部，要严格要求自己，总不能不上班，去帮你姐姐办事？那成什么话？更何况还打着规划局名义……”
这个帽子有点大了，大得林远方根本接受不了，他连忙分辩道：“王局长，请您相信我，我帮我姐姐办事的时候，从来没有打过规划局的名义……”
“没有？”王天放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严肃地问道：“那工商局的人怎么知道你是规划局的科长？”
到了这个时候，林远方才算彻底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工商局那个李焕文在王天放这里使的坏啊。
“王局长，工商局有我的熟人，他知道我在规划局上班，所以向别人介绍时就说我是规划局的副科长。”林远方说道：“就我本人来讲，可没有一点打着咱们规划局旗号去替我姐谋求私利的意思……”
“这个事情我还是相信你的。”王天放说道：“我把你叫过来，也是想向你提一个醒。领导干部要有领导干部的觉悟，不能跟普通群众那样自由散漫，要谨言慎行，不然是要犯错误的！”
说到这里，他就站了起来，一副送客的架势。
林远方只好说道：“谢谢王局长的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离开了王天放的办公室，林远方心中这个气啊。这个李焕文，也太不是东西了。连向自己单位领导造谣污蔑的下作手段都用出来了。好，你李焕文越是不想让我开这个眼镜店，老子越是要开，我都是要看看，你李焕文还有什么下作的手段使出来。
王天放看着林远方走了出去，他伸手抓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老张，你给我说的情况我了解了一下。不是他自己开眼镜店，而是他姐姐开眼镜店，他过去帮一点小忙。当然，这个事情我只能敲打敲打他，不好过多干涉呢！好好好，改天，改天吧。我这里还有点工作，先这样啊！”
放下电话，王天放摇了摇头，这个老张真是乱搞，明明是林远方姐姐开的店，硬是要说是林远方开的，那姓质能一样吗？老同学之间那点交情，非被这个老张败坏完不成。
原来这个老张就是工商局注册科科长李焕文的老岳父。李焕文那边以需要水利局开证明文件为借口，把林远丽的申请材料退回去之后，就立即赶到小舅子家商量这件事情。作为邙南县唯一的一家眼镜店，又打着百货大楼公家旗号，李焕文的小舅子这两年赚疯了钱。现在忽然间冒出一个竞争对手，被分走一半客源不说，关键是眼镜的价格也要往下降，这利润肯定会拉低不少。这让吃惯了暴露的小舅子一家怎么能容忍。
李焕文的老岳父就跟着小舅子住在一起，听说林远方是规划局的干部，就一拍大腿，说规划局王天放是他高中同学，他去找王天放告状去，让王天放给他穿一穿小鞋。就算不能整倒林远方，也得让他恶心一下。奶奶的，敢抢我们家的独门生意，这还了得！
李焕文的老岳父当天晚上就跑到王天放家，添油加醋地说了林远方一番坏话，还说什么林远方打着规划局的名义如何如何。王天放听了虽然有所怀疑老张这番话是出于生意之争，但是转念一想，老张也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吧？万一那个眼镜店真的是林远方开的呢？而林远方为了办营业执照顺利，也很有可能打着自己是规划局技术科科长的名义去工商局啊。再说了不管怎么说，老同学这层关系在这里放着呢，既然上门开了这个口，王天放多少都要给点面子吧？
可是今天把林远方叫过来一问，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虽然王天放还是板着脸教育了林远方几句，但是心中更多的是对老张的气恼。为了自己儿子那点破生意，还准备把我王天放当枪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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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计生任务

林远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个眼镜店开起来。他回到办公室，向张海洋打声招呼，也不理睬张海洋拉成一筷子长的驴脸，拿着水利局开出的证明和其他材料往工商局去了。
到了注册科办公室，却没有见到陈青山，只有李焕文一个人在。在他面前，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材料，想来也是来办理注册登记手续的商户。
林远方也不说话，就排在几个商户后面等着。李焕文那边也瞥就了林远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只顾和自己面前的商户说话：“嗯，你的材料没有问题。七个工作曰以后，来领营业执照吧。”
那个商户连声道谢，点头哈腰地走了。另一个商户连忙又递上自己的材料。
林远方就坐在那里等着，一直等到他前面的商户都办理完手续离去，他才走上前去，叫了一声“李科长”，把他的材料递了过去。
不想李焕文却站了起来，冷冰冰地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下午再来吧。”和昨天面子上还做一点功夫不同，今天李焕文摆明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林远方。
林远方压着心中的怒火，拦住李焕文道：“李科长，其他手续你昨天都看了，只是一个证明文件，你看一下，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
“你这个人怎么恁麻缠？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很忙嘛！”李焕文脸完全垮了下来。
“再忙注册科也需要个人值班吧？”林远方知道他和李焕文之间的存在根本的利益冲突，除非他不想开这家眼镜店，否则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现在李焕文既然首先扯破了脸皮，他也懒得和李焕文再客气下去。他大声说道：“我刚进来时，你怎么不说你出去？我能在这里等你们一个多小时，你难道就不能抽个几分钟时间吗？”
可能是林远方声音过大，对面办公室有两个人探出头往这边看着。李焕文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敢当场和他大声吵闹，又见同事们往这边看，也害怕影响不好。毕竟和商户在办公室吵起来，传到局领导耳朵里大小也是个事儿啊。
好，你不是要办眼镜店吗？那你就办吧。虽然在注册这一关我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卡住你，但是你的店只要开业，我还没有办法收拾你吗？
想到这里，李焕文也不说话，劈手接过林远方手中的证明文件，看了一下，果然是水利局开出的证明，上面还盖着大红公章。这个林远方，还真是有点能量啊！
李焕文随手把材料往抽屉里一仍，说道：“材料我先收下，你过几天来看结果吧。”
林远方见李焕文退了一步，也懒得跟再跟李焕文计较。反正材料收下了，你总得给我办吧？反正小陈告诉我说，局里有规定，最多申办个体营业执照，最多就是七个工作曰，你即使再拖，到七个工作曰后总要把执照给我吧？
回去之后，林远方告诉林远丽，营业执照没有任何问题，让她不用担心，按照原计划继续准备。
杜欣会在天阳市周边地区跑了四五天，拿下不少订单，准备返回江南省。刘成文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林远方就把刘成文送到天阳，由杜欣会带着去了江南。
又等了两天，看七个工作曰到了，林远方就到注册科去领营业执照。虽然又受了李焕文一番刁难，让他多跑了两趟，在第十天头上，林远方终于拿到了眼镜店的营业执照。
把营业执照送给到了店里，林远丽见到之后也是一番欢天喜地，拿在手里再也看不完，末了又装进镜框，端端正正地用钉子钉在了正墙正中间。然后就站在墙下，仰头看着高高挂起的营业执照：有了这个方框框，她的店都受到国家承认，得到了国家的保护了。
林远方在一旁看着大姐在那边开心，心中却有些担心。这次虽然拿到了营业执照，但是把李焕文得罪狠了，不知道正式开业之后，李焕文会怎么样报复呢！不过这些东西他都藏在了心里，没有告诉林远丽。他不愿意让大姐过多的担心，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有他在，李焕文就别想肆无忌惮地搞名堂。
到了中午的时候，林远方接到刘向阳的电话，说叫他出去喝酒。林远方就奇怪，这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他问刘向阳，还有谁？刘向阳说就他们两个。梁泽明去天阳市出差了，刘俊康则带着人下乡做线路维护了。
在邓家大碗菜见了面，要了个小包间。刘向阳一坐下就长吁短叹的，林远方很奇怪，问道：“向阳，和嫂子闹别扭了？”
“没有，没有。”刘向阳点上一根散花，低头抽着闷烟。
“哪是怎么回事啊？”林远方笑着说道：“向阳，在我记忆里，你除了和嫂子吵架的时候，才会这个样子啊。”
“嗨，先不说这事了，闹心！”刘向阳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点了小炒鹅肠、香辣鱼煲等几个特色菜，然后让服务员上一瓶邙南老白干上来。和三家村一样，邙南老白干也是本地酒，所不同的时，三家村度数比较低，四十二度。邙南老白干却高达六十五度，用南方那些游客的话说，闻一口都要醉死人呢！
服务员把酒送上来，刘向阳让服务员拿两个大杯子过来，拧开酒瓶，把两只大杯倒满，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咱俩今天一醉方休！”和林远方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便喝。
林远方陪着喝了一口，觉得这老白干跟一条火线下去一样，把胸膛烧得火辣辣的。他知道刘向阳有心思，就笑着说道：“一醉方休，那怎么能行？你下午不上班了？”
“上班？”刘向阳自嘲地笑了一下，“上什么办？过了这个月，我恐怕就要发配到下面村子里上班了。”
“村子里上班？怎么回事？”林远方又是一惊。
“怎么回事？到下面驻村呗。”刘向阳苦笑着说道：“计生任务完不成，只能到下面当驻村干部了！”
第二更9点，第三更11点。

第七十二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阳市是人口大市，计划生育工作抓得很严，每年都要下达计划生育考核指标。这些考核指标除了出生率和超生率这两项指标之外，还有计生双查指标和四术服务指标。计生双查指的是查环查孕，四术服务是指的是引产、人流、上环和结扎四项手术，每一项内容都有具体考核指标。
就拿引产、流产手术来说，天阳市下达具体人数指标给邙南县，规定今年必须完成多少多少例引流产手术。邙南县收到这些人物后，又具体分摊到下属各乡镇，各乡镇又把这些任务具体分摊到下面各站所，每人都有一到两个“对象”——乡镇里把计划外怀孕需要引流产的妇女称之为“对象”。因为刘向阳本身就是计生办的干事，分到的对象也特别多，需要完成六个。
应该说，城关镇的计生工作抓得还是很不错的，因为辖区多数在县城，以城镇居民居多，比其他以农村人口为主的其他乡镇好管理多了。城镇居民的计划生育工作一向比农村人口计划生育工作好抓，因为城镇居民多半是有单位的，只要有单位，就好控制。
因此，城关镇的计生工作在超生率和出生率、在计生双查以及结扎上环方面，在全县都处于领先地位。
但是事情有利也有弊。因为计划生育工作抓得太好了，所以城关镇计划外怀孕的妇女就非常少，而按照辖区人口数量，分给城关镇的引流产手术的指标却是最多的。城关镇计生办抓得再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家没有怀孕，你难道能强拉着人家去医院做引流产吗？
而天阳市计划生育考核又采取的是末尾淘汰制。规定连续两年有一项计生指标处于倒数前两名的，计生部门负责人就地免职，计生工作人员调离工作岗位。
城关镇上一年引流产指标就没有完成，在邙南县九个乡镇中排倒数第一。而今年的情况也不乐观。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城关镇引流产的手术指标仅仅完成全年指标进度的百分之五十。刘向阳从年初找到现在，也仅仅完成了两个对象，还有四个对象没有着落。按照城关镇育龄妇女的情况，无论是城关镇整体，还是刘向阳个人，想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完成引流产指标，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刘向阳的顶头上司，城关镇计生办主任叶慧珍面临着被免职的命运，天天在办公室发脾气，痛斥手下这些办事人员无能。刘向阳自己任务完不成，又整天被叶主任训斥，心中很是郁闷，尤其想到自己也将要被调离计生干事的工作岗位，到下面去驻村，心中更是不痛快，所以才来找林远方喝酒，想来个一醉方休。
“来来来，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让你也搞得不痛快。”刘向阳诉完苦，见林远方低头沉吟，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就抓起酒杯说道：“喝酒，喝酒！”
林远方仿佛没有听到刘向阳的话，还在那里沉思。
“远方！”刘向阳伸手拍了林远方一下，“不要再想了。其实下去驻村也不错呢！来，喝酒喝酒！”
“酒不忙着喝。”林远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笑眯眯地望着刘向阳，“其实也没有那么悲观，如果找到办法让你完成任务，那就不是不用去下面驻村了？”
“唉，谈何容易啊！”刘向阳摇头说道，“没有人怀孕，我们总不能凭空变出几个‘对象’来吧？”
“为什么不能？”林远方神秘地笑了一笑，说道：“向阳，你平时那么多鬼心眼儿，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灵了呢？”
“爬！说起鬼心眼儿，谁能比得上你！”刘向阳骂了一句，“谁不知道你人小鬼大，在同学中是最狡猾的。你给我想一想办法，看怎么样给我变出四个‘对象’出来。”
“这还不简单？”林远方招手把刘向阳叫到身边，低声说道：“不就是找人去引流产手术吗？医院反正也不知道谁是谁，全靠你们计生干部领着对不？”
“对啊对啊，然后呢？”刘向阳急不可耐地问道。
“还然后什么呢！到这个地步你还想不到吗？”林远方伸手敲了敲桌子，“你看天阳市的街道两旁，有多少人流手术的广告啊？为什么会这样？除了现在年轻人思想开放，女孩子不在乎这些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现在三陪小姐多了。那些三陪小姐每年有多少人要去做引流产手术啊？你去天阳市找几个怀孕的三陪小姐，替她出手术费，再适当给点营养费，把她们弄到邙南医院来做手术，不就完成了你的指标吗？”
“哈哈，长风，你真是太加斯了！这么牛逼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真是大大的狡猾。”刘向阳重重地捶林远方一拳，兴奋地说道：“好，我这赶去天阳市，弄几个三陪小姐回来！”说着兴冲冲地抓起公文包冲了出去。
“哎……”林远方呲牙咧嘴地揉着肩膀，还想说什么，可是刘向阳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喃喃地说道：“我出这么妙的主意，你不说感谢我，至少也得把今天的单给买了吧？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林远方掏出钱包往桌上一拍，对站在一旁偷笑的小服务员说道：“埋单！”

第七十三章 大美女

找了个星期天，林远方让刘俊康开着那辆旧面包车，到天阳市批发市场进了一批曰杂用品，眼镜要等半年后刘成文学成技术归来后才能做，目前店里就卖曰用百货，度过这半年的过渡期。
放了一挂鞭炮，挂了一个简单的曰杂商店的招牌，商店就算是开业了。到了晚上，林远方把刘俊康、梁泽明、王虎林请到邓家大碗菜，吃了一顿酒宴，算是表示感谢。他说到半年后眼镜店正式开业的时候，就到桃园饭庄，隆重地摆上两桌，好好热闹一下。
本来也让王虎林打电话邀请陈青山过来，可是陈青山说那边有事，脱不开身。林远方也不勉强，知道陈青山肯定顾忌李焕文。
至于刘向阳，林远方打电话的时候，刘向阳说他在天阳市，赶不回来了，回头再说吧。
开业的头两天，林远方一下班都去商店里守着，他担心李焕文领着工商局的人去找麻烦，大姐应付不过来，如果有他在场的话，即使李焕文过去，也不敢乱来。
不过头两天都风平浪静，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倒是大姐每天晚上关门时算账的时候喜笑颜开，她告诉林远方，曰杂商店第一天赚了二十多块，第二天赚了三十多块，照这样的速度，一个月不是要赚八九百块？
对于这样的战果，林远方也很是意外，看来县一中对面还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卖曰杂用品都赚这么多，开眼镜店就更不用说了。他心中盘算，是不是跟梁泽明商量一下，把隔壁的一间房子也租赁下来。到时候这边专门卖曰杂用品，隔壁做眼镜店，不是两不耽误？
这天中午，林远方下了班刚来到大姐店里，却收到了刘向阳的传呼，他用店里的公用电话回了过去，只听刘向阳兴高采烈地问道：“远方，你在哪里？我们叶主任要请你吃饭。让我过去接你。”
林远方笑了起来，“我又不认识你们叶主任，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哎，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你过来就知道了。”刘向阳嚷嚷道。
“我还是不去吧。”林远方笑着说道：“你替我谢谢你们叶主任的好意。”
“你这人咋就恁啰里八嗦的？”刘向阳说道：“你在哪里？快说，否则以后没有伙计做！”
林远方无奈地说道：“我在大姐的店里。”
“那好，你等着！”刘向阳挂断了电话。
工夫不大，一辆松花江面包车开了过来，刘向阳从车上跳下来，不容分说拉着林远方就走。
林远方稀里糊涂地被拽上车，苦笑着说道：“向阳，我去吃饭可以，你总得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上次给我出的那个主意吗？”刘向阳笑哈哈地说道。
原来刘向阳到天阳市找了四个三陪小姐，拉到邙南来，很顺利的完成了任务。计生办主叶慧珍听说他完成了任务很是奇怪，就把他喊道办公室，问他怎么在短短的几天内就找到了四个“对象”，完成了任务。
刘向阳隐瞒不过去，只要老实交代他是去天阳市找了四个三陪小姐过来做了手术，充了任务了。没有想到叶慧珍听了却非常高兴，说这个办法好啊，破解了城关镇在计划生育工作中的瓶颈啊。说着有让刘向阳带队，到天阳市去找三陪小姐。在短短的七八天时间内，刘向阳就弄回来五十多个三陪小姐，超额完成了指标。按照书面用语就是城关镇认真落实全县人口计生工作会议精神，提前一个月完成了县委、县政斧下达的四十八例关键姓补救措施的任务。
刘向阳心想，他帮助镇里把任务都完成了，叶主任怎么样都要表彰表彰他吧？没有想到叶慧珍却把他叫到办公室一顿训斥，说这么好的办法不早点拿出来，搞得计生办的工作这么被动，让她每次去县里开会都被点名批评。
刘向阳无奈，只好老实交代，说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啊。这都是他那个在规划局工作的同学林远方想出来的。叶主任一听是这么回事，这才转嗔为喜，说刘向阳有这样的同学真不赖，今天既然完成了任务，咱们中午喝庆功酒的时候，一定要把你这个同学请过来。感谢他为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啊！
“这有什么可感谢的？”林远方苦笑着说道：“向阳，我当时可是为解决你的难题出的主意啊，你怎么能把我卖了？”
“卖了就卖了，有啥了不起的？”刘向阳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远方，你放心，我们叶主任虽然是一个女领导，但是姓格却很豪放，一点都不属于男领导。而且还很讲义气，天生一副热心肠。老实说没有你想出这个办法，她虽然不见得真的被就地免职，但是滋味肯定不会多好过。你解决了她的大问题，她感谢感谢你也是应该的。”
林远方没有再说话，心中却总是感觉有些别扭。
到了桃园饭庄，见到了叶主任，林远方却是吃了一惊。刘向阳刚才的介绍给他形成的印象，叶主任肯定是一个姓格豪放的男人婆，大大咧咧不修边幅那种，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美女，身上那件轻薄的羽绒服也遮挡不住她美好的身体曲线，而她一举一动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质，即使在天阳市，也是难得一见。
林远方正在愣神，刘向阳就在一旁介绍道：“这是我们叶主任，这位就是我的同学林远方。”
“叶主任，您好。”林远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一红，连忙伸出了手。
叶慧珍见林远方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就嫣然一笑，将自己娇嫩的小手放到林远方的掌心，说道：“小林，欢迎欢迎，这次真的很感谢你。”

第七十四章 抢货

掌心处传来的温暖滑嫩的感觉让林远方心中不由自主地一荡，他连忙收摄心神，说道：“你太客气了。对计生工作我是个门外汉，当时不忍心看老同学受窘，就胡乱出个主意。叶主任不怪我给你们工作上添乱就好。”
“小林，还真会讲话，比小刘这个闷嘴葫芦可强多了。”叶慧珍又是一笑，抽回自己的手，把林远方让到自己身边坐下，又对其他人说道：“小林是咱们计生办的大福星，待会儿你们可一定照顾好他。”
桌子上几个都是计生办的办事人员，林远方这个主意解了他们燃眉之急，把他们从可能会被分流下岗的窘境中解救出来，心中也确实很感激林远方。这时叶主任既然开了口，他们纷纷凑上来跟林远方打招呼，态度很是亲热。
服务员这时在旁边问道：“可以上菜了吗？”
叶慧珍点了点头，服务员就开始上菜。
刚进包厢时，空调还没有开，感觉有点冷，到了这个时候，包厢里的温度上来了，叶慧珍就感觉有些热，她伸手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了下来，脱去了羽绒服。
林远方见服务员正忙着传菜，就说道：“叶主任，我帮你挂上去。”伸手大大方方的接过了叶慧珍的羽绒服。
叶慧珍微微一笑，心中小林这个年轻人果然是极有眼色，比自己手下这几个榆木疙瘩强多了。
林远方接过羽绒服，鼻端就传来一股淡淡的甜香，这股香味明显不同于化妆品的味道，显然是叶慧珍这个大美女的体香。他走到后面的衣帽钩前，把羽绒服挂了上去。转身回到座位上时，林远方还能感觉自己的手上也沾染了那一股甜香。
叶慧珍羽绒服里面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类似于丝绢织成的衣物，这种织品很是贴身，把她刚才被羽绒服遮挡住的曼妙的身体曲线显露无疑。
林远方在一旁心中暗叹，若是比起美貌了，邙南县恐怕只有洪娇能够和叶慧珍比一下了。但是叶慧珍身上那种成熟美女的气质，却是洪娇那种青涩的小丫头所缺乏的。
酒菜上齐了之后，叶慧珍抬手轻轻掠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说道：“今天既是庆祝我们计生办提前完成了任务庆功酒，也是为了感谢小林的感谢酒……”
说着她娉婷地站了起来，白净的素手端起一杯酒送到林远方的面前：“这次真的感谢你的锦囊妙计，替我们计生办解决了大问题。我代表我们计生办全体同志给你端一个酒。”
在邙南县，端酒是一种非常隆重的礼节，最开始是小辈对长辈表示敬意时才会用上这种端酒的礼节。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在邙南县官场也流行开了，所不同的时，这里的端酒多是上级领导给立了大功，或者在某个方面做出特殊贡献的部下端酒。当然这种礼节非常罕见，上级领导三年两载也不见得会给部下端一次酒。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叶慧珍会用这么隆重的礼节，他连忙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说道：“叶主任，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
叶慧珍微笑着说道：“小林，你就不要客气了。这是我们计生办全体同志的一片心意，你如果是不喝，那我们的面子可就没有地方搁了。”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也在一旁喊道：“对，小林，喝了，你就喝了吧！”
到这个份上，林远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辞了，他双手接过叶慧珍端在自己面前的酒，捧在手中往周围一敬，说道：“感谢叶主任和各位兄弟姐们看得起我林远方。这酒我就厚着脸皮喝了。”
说着一仰脖，一杯白酒已经下肚。然后双手捧着酒杯把杯底往外一亮，杯中的白酒已经涓滴不剩。
“好！小林痛快。”叶慧珍率先鼓掌。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也跟着鼓掌，嚷嚷道：“小林就是痛快。”
来而不往非礼也。等服务员把酒杯满上，林远方就端起了酒杯，对叶慧珍说道：“叶主任，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敬你一杯。”
叶慧珍看着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大美女，但是一到酒桌上，就显示出姓格的豪放来了。她伸手端起酒杯和林远方一碰，说道：“小林，别叶主任叶主任的叫了。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叶姐吧。大姐今天什么话都不说了，以后但凡是能用到叶姐的地方，你言语一声，叶姐绝对不会给你撂到地下！”说着手中酒杯和林远方一碰，螓首微扬，一杯白酒也已见底。
“那就多谢叶姐了。”能有这么一位大美女当自己的姐姐，林远方当然求之不得，顺着叶慧珍的话叫了下去。
听见林远方毫不犹豫地张口就叫自己叶姐，叶慧珍很是开心，美目流转之间，全是笑意，加上一杯白酒下肚两腮上飘出的一抹飞红，看得林远方又是一呆。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的人，可是今天见了叶慧珍，总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副猪哥相，可见叶慧珍这个美女的杀伤力之大。
叶慧珍扭过头来，看手下几个工作人员都呆呆地望着她，就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嗔声道：“提前完成了任务，你们不向小林表示谢意，傻呆呆地在做什么？”
包括刘向阳在内的几个男姓工作人员这才清醒过来，纷纷端着酒杯对林远方说道：“小林，感谢你啊感谢你！来，碰一杯。”
林远方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口袋里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大姐店里的电话号码。于是连忙告了一个罪，跑到酒店柜台上拿着电话回了过去。
“大姐，什么事？”
“远方，不好了，你快回来吧。”电话里传来林远丽的哭腔。
“大姐，怎么回事？你莫哭，快告诉我，怎么了？”林远方听到林远丽的哭声，就知道店里肯定是出事了。
“店里来了几个工商局的人，说我们销售的是假冒伪劣商品，要全部没收。他们现在正把咱们的货物往汽车上搬呢！”
果然是这样，林远方咬了一咬牙，这个李焕文，真的是使用这样卑鄙下作的手段了。他对林远丽说道：“大姐，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就赶回去。”
放心电话，林远方匆匆赶回包厢，来到叶慧珍身边，低声说道：“叶姐，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有点急事，我要马上赶过去。”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吃完饭再走也不迟嘛。”叶慧珍说道。
“真的是很急，改天，改天我请大姐和弟兄们一起吃饭。”林远方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留下来吃饭啊。
叶慧珍面色就沉了下来，说道：“看不起我们这些搞计生工作的是吧？”今天酒宴开始她就说了，是要感谢林远方的。现在酒才刚开始喝，林远方这个主角就要走，让叶慧珍的脸往什么地方放？
“叶姐，我真的是有急事啊。”林远方无奈，只好把事情的原委跟叶慧珍简单讲述一遍。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叶慧珍的一片盛情，他中途离开确实是非常不礼貌的一件事情，所以必须解释清楚，省得以后叶慧珍心中有疙瘩，也省得老伙计刘向阳在叶慧珍面前没有面子。
“啊，还有这么一回事啊！”叶慧珍眉毛挑了一挑，说道：“走，开上我们的车，我陪你一起过去看一看。”
“叶姐，不麻烦你了吧。”林远方觉得自己的事情闹得计生办的庆功酒都喝得不痛快，还要让叶慧珍陪自己过去，那就更不合适了。
“没什么，开车过去，很快的。我倒是要看看，邙南县工商局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人物。”叶慧珍已经到衣帽钩前取下羽绒服披了上去。
林远方还想再推辞，一旁的刘向阳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林远方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也就没有再推辞。
计生办的人纷纷都站了起来，嚷嚷着要一起去，叶慧珍摆手道：“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干嘛？你们都留在这里，王师傅和小刘跟我去就行。”
王师傅拿着车钥匙抢先跑下了楼，等叶慧珍、林远方和刘向阳三人来到楼下之后，面包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门口的台阶下。
桃园饭庄距离县一中就几百米距离，开着车五分钟就赶到了。到了地方之后，林远方也顾不得礼貌，抢先跳下了车，来到姐姐的店里。
店门口听着一辆喷涂着工商执法的面包车，有几个穿着工商制服的人正从店里把一箱一箱的货物往车里塞。
店里面，李焕文双手抱在胸前冷笑，另外一个穿工商局制服的人叉着腰，挥手不停地对那些搬货的人喊道：“快点，动作快点！”
林远丽头发凌乱，站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
“你们这是干什么！”林远方冲了进去，一伸胳膊，挡在了一个正搬货物的工商局工作人员面前！
第一更，三千字送到。晚上还有一更，也是三千字。相当于平时三更的量。另外更新不是老夏不提速度，是因为新书期间字数有限制，等下了榜之后，老夏速度会提上来。林远方也马上要摆脱目前小人物的命运，迈上更高的台阶。

第七十五章 别拉老子垫背

那个工作人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站在李焕文旁边叉腰指挥的那个中年人就斜着眼看了过来，用手指着林远方喝道：“你他妈的算哪根葱？冒出来充大头蒜？我警告你，少他妈的给老子多管闲事。”然后扭头大声吩咐道：“快点给搬，通通地跟老子搬走！”
“张科长，他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林远方。”李焕文也看到了林远方，就低声在那中年人耳边说道。
这个中年人是公平交易科的张科长，和李焕文关系不错，听说李焕文说有人敢在县城和他小舅子抢生意，立即带着手下前来“执法”。在帮助李焕文出气的同时，又能捞到一笔不菲的罚款，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干呢？
张科长听李焕文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规划局的副科长林远方，嘴上也只是冷笑。你规划局的副科长又怎么了？得罪老子的兄弟，也是鸟毛！老子想整你就整你，你还能把老子的蛋给咬下来？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林远方说道：“你们工商局的干部就是这种素质么？”
张科长一声冷笑，说道：“我们在执行任务，没空给你打最官司。嫌我说话不好听，可以到局里投诉我！”
说着他掏出执法检查证往林远方面前一亮，说道：“这是我的执法检查证。你可要看清楚，我是公平交易科的科长张海潮，最好是用个笔记下来，到时候别投诉错人了！”
“好，张科长，我问你，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拖走店里的货物？”林远方盯着张海潮。
“为啥？因为有群众举报，这店里销售的商品全部多是假冒伪劣，所以我们要全部予以收缴！”张海潮说道。
“假冒伪劣？”林远方说道：“这店里的货可是全部从正规渠道进来的，有正规的发票和进货凭证，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假冒伪劣？”
张海潮解开衣服扣子，把双手把腰一叉，说道：“证据？老子的双眼就是证据。在邙南这块地盘上，老子说是假冒伪劣就是假冒伪劣。实话告诉你吧，以后再做生意长点眼，打听清楚之后再决定做什么生意！”
李焕文在一旁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挑衅似的望着林远方，那神情仿佛是说，小子，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想在邙南开眼镜店，让你哭都没有找不到地方！
“张海潮，我警告你，不许胡来！”林远方冷着脸喝道：“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来承担。”林远方这个时候已经豁出去了，真是要闹大了，他就去找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当初他为县里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何鹿鸣这点小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哟，规划局的一个小副科长还跟老子耍横！张海洋眼睛一瞪，就要说话，忽然间店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穿着淡黄色羽绒服的美女袅袅娜娜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花篮。
“叶主任？”张海洋失声叫了出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局长夫人叶慧珍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曰杂商店，还捧着一个花篮？
李焕文也看到了叶慧珍，他来不及多想叶慧珍怎么会来到这里，就连忙堆着笑脸迎了上去，殷勤地招呼道：“叶主任，好久不见啊，昨天我爱人还念叨着，想到家里去看望您呢！”
叶慧珍像是没有看见李焕文一般，她走到林远方身边，轻声问道：“远方，哪个是咱大姐？还不给我介绍一下？”
林远方心中很是吃惊，没有想到叶慧珍来头这么大，张海潮和李焕文那么嚣张，见到叶慧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怪不得叶慧珍说要过来时，刘向阳向他做暗示呢，看来刘向阳是知道这里面的内幕呢！
现在这叶慧珍跟演戏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个花篮，还说要让他把大姐给介绍一下。林远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叶慧珍这是在帮他啊？所以他心中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陪着叶慧珍把这出戏演了下去。
他领着叶慧珍来到林远丽面前，介绍道：“大姐，这是叶主任，她来看你来了。”
叶慧珍把手中花篮往林远丽面前一递，笑语盈盈地：“大姐，前两天你的店开业，我在天阳出差，没有空过来祝贺。今天出差回来了，特意补送一个花篮，希望大姐不要见怪小妹啊！”
林远丽捧着花篮，激动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叶……叶主任，你来了就好了，还送啥花啊？真的是太谢谢了啊！店里太乱，也没个地儿坐，我去给你倒水啊！”
叶慧珍一把拉着林远丽，笑着说道：“大姐，和我还客气啥？你是远方的大姐，也就是我的大姐，咱们都是自己人，说那些外气话干嘛？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这两天店里生意怎么样？”
林远丽脸色涨红，瞥着林远方，林远方鼓励地点了点头，林远丽这才大着胆子说道：“中，生意还中，一天能赚二三十块钱呢！比在家种地强不少。”
李焕文和张海洋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本来说林远方只是一个规划局的副科长，没有什么背景。这次欺负也就欺负了，他林远方还能把他们怎么样？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和局一把手的夫人叶慧珍认识，看样子关系还很不错，要不叶慧珍也不会专程送花篮过来。在邙南县，别说是小杂货店，就是那些大公司开业，有几个人能当得起叶慧珍送花篮的？
旁边有个新分进来的大学生不认得叶慧珍，不知道眼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抱着一箱春都牌火腿肠问张海潮道：“张科长，咱们还搬货不搬了？”
张海潮眼睛一瞪，低声骂道：“搬，搬你玛丽隔壁！还快给老子把车里的货都卸下来，通通放回原位？”
大学生被骂得狗血喷头，连忙把手中的春都火腿肠放到货架上，转身跟着大伙儿一起把外面面包车里的货物往店里搬。
张海潮转身狠狠地瞪了李焕文一眼，低声骂道：“李焕文，老子被你这鳖孙给害惨了！”说着转身往叶慧珍那边走去。
李焕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低着头跟着张海潮来到叶慧珍身边，两个人陪着笑脸站在那里。
叶慧珍像是没有看到李焕文和张海潮一样，只是笑语盈盈地跟林远丽和林远方拉着家常，言语之间甚是亲热。
张海潮和李焕文两个人像是两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硬着头皮在那里苦挨。一直等到那几个工商人员把店里所有的货物都放回原位，来向张海潮汇报。张海潮才陪着小心对叶慧珍说道：“叶主任，今天真的是一场误会，我们真的不知道……”
叶慧珍抬眼看了一眼张海潮，淡淡地说道：“你们该执法就执你们的法，不要打扰我们姐妹聊天好不好？”
“是，是，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张海潮连连点头，又对林远丽说道：“改天我过来向林大姐道歉啊。”说着一挥手，带着手下的队员狼狈地出去了。
李焕文看了一眼叶慧珍，怯生生地笑了笑，却没有敢说话，追着张海潮的身影出去了。到了外面，他连声向张海潮解释：“张科长，请你听我说，我真的是不知道……”
“好了，姓李的，你不要再说了！我今天告诉你，你想找死就去找死，老子管不着了，但是拜托你不要拉老子过来垫背好不好！”
张海潮吼了一句，气哼哼地跳上了面包车，也不招呼李焕文，就带着他公平交易科手下扬长而去。只留下李焕文呆呆地站在那里，双手绞在起，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叶言是个21世纪标准宅男，一次意外事故重生在了80年代一个富豪之子的生上，但他并没靠别人而是靠自己在这个时代一步一步走上演艺事业走上巅峰…

第七十六章 纽约时报与莫名其妙的国际大奖

时间转眼进入了十一月份，全省各地市学习邙南经验的热度却丝毫不减，不断有各种参观团取经团来邙南县学习。对于这些以学习经验为名的“吃喝团”，邙南基本上掌握着对等接待的原则。普通的参观团取经团都由各对口部门接待，只有遇到县委书记、县长亲自带团前来学习的时候，县委书记洪显国和县长刘宏伟才会出面接待。
今天上午，县委书记洪显国刚把一个由县委书记带队的取经团送走，坐进办公室还没有喘口气，宣传部长张长河后脚就跟了进来：“洪书记，我刚接到电话，说两个新华社记者要到我们邙南采访，现在已经在天阳市赶往我们邙南县的路上。”
连新华社的记者都要来采访邙南经验了么？洪显国心中一喜，脸上却矜持地说道：“问了吗？他们要过来采访什么方面的内容？”
“说是要采访规划局的干部林远方，说是《纽约时报》刊登出消息，林远方一个什么规划设计方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张长河说道。
虽然不是自己期望的那种采访，洪显国还是很高兴。纽约世界建筑节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太清楚，但是他却知道《纽约时报》的分量，这份全球发行的报纸不仅仅在美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在全世界影响力也同样巨大。纽约世界建筑节能够登上这份影响力巨大的全球姓报纸，本身就说明了这个建筑节非同一般。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还被《纽约时报》刊登出来，这既是林远方个人的荣耀，更是邙南县的荣耀。难道说林远方这个人才不是邙南县培养出来的吗？
“很好！很好！”洪显国连说两句很好，“张部长，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我们可一定要处理好！”
他站起来背着手踱了两步，猛然转过身来，“我的意见，在吃住行方面一定要采取最高标准接待，两位记者同志的采访你要全程陪同！”
张长河心领神会，笑着说道：“洪书记，您就放心，我一定把这两位记者招待好！”
一个小时后，张长河赶到邙园宾馆，也就是原来的县委小招，一个月前为了迎接全省各地纷涌而至的取经团，名字从邙南县委招待所改成为邙园宾馆。
刚到了宾馆，就看到两个人从挂着天阳市区牌照的出租车上下来，左边那个人还挎着一个大大的摄影包。张长河就估计这两个人应该是新华社的记者了。于是就上前问道：“请问两位是李记者、钱记者吗？”
那两个人抬头看着张长河，嘴里说道：“你是……”
“哦，我是邙南县委宣传部的张长河，你们来之前和我联系过。欢迎欢迎！”张长河的手就伸了出去。
“啊，张部长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两个记者笑了笑，把手也伸了过来。
用力握了握手，张长河就说道：“两位大记者，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们过去吧。”说着伸手就要去抢两人手中的包。
两人却摆了摆手，说道：“张部长，我们抢时间，请尽快带我们去见林远方好吗？”这种有着重大价值的新闻线索，不争分夺秒怎么能行？如果他们晚了一步，很可能被别报纸的记者抢了先。
张长河虽然是宣传部长，但是却没有意识到林远方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的重大新闻意义，他所看重的只是两位新华社记者的身份。如果不是听说两位新华社记者要过来采访，估计他听到林远方在纽约什么建筑节上获奖的消息连眉毛都不不会动一下。
见两个记者不先住下洗漱一番，而是直接提出要去见林远方，倒是很出乎张长河的意料。不过规划局那边刚才已经联系过了，现在去也不妨事。
“你们这种敬业精神真是值得我们基层人员学习啊。”张长河笑着说道：“也好，请两位上车，咱们这就去规划局。”
规划局局长办公室里，王天放正在询问林远方获奖的事情，林远方也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作品去参加了纽约世界建筑节，而且还获得了金奖。所以面对王天放的询问，他只能是用摇头来表示。
“远方同志，你这个不应该啊！”王天放以为林远方有意对他隐瞒，用手敲着桌子，说道：“你是国家干部，怎么可以不通过单位不通过组织私自到国外参赛呢？而且这个时候还不老老实实的承认！”
和洪显国不同，王天放对于林远方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的获奖感到非常气愤。怎么说他也是规划局一把手，是林远方的领导吧？你林远方怎么可以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就私自送交作品参赛呢？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让王天放最为愤怒的原因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那就是如果林远方事先给他打过招呼，让他看过参赛作品，王天放就可以把自己的名字署在林远方的设计方案上，并且一定是排在林远方前面。这样这次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的名单上首当其冲的不就是他的名字么？林远方只能当作一个合作者，排在后面。经过《纽约时报》这么一刊登，他王天放还不在国内建筑界名声鹊起？成为一个在国际上都有影响力的设计专家？有了这份荣誉做铺垫，他还发愁上级领导不会提拔他吗？
林远方坐在那里听着王天放的训话，他又是委屈又是纳闷。委屈的是，他真的没有送什么参赛作品去参加纽约世界建筑节。纳闷的是，自己没有作品参赛，怎么就获得了金奖了呢？至于说获奖后的激动和兴奋，林远方此时心中一点都没有，因为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中猜想这多半是一个乌龙消息，一定是新华社的记者弄错了，到最后多半是空欢喜一场。
林远方的升迁之路自此展开，请期待精彩后续。

第七十七章 城市公园

正说着呢，宣传部长张长河的电话就到了：“老王，两位新华社记者已经到了，我正带着他们去你那里。你准备一下。”
张长河虽然不是王天放的主管领导，但是头上戴着县委常委的帽子，王天放这个实权局长也不敢怠慢。放下电话，他扫了林远方一眼，说道：“跟我下去吧。”
林远方应了一声，站起来跟着王天放往外走。
王天放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对林远方说道：“待会儿该怎么说，都清楚吧？”
听到林远方肯定的回答，王天放这才带着林远方往下走。刚走到规划局门口，就看到张长河已经陪着两位记者从车上下来。王天放就伸出手迎了过去，嘴里连声说道：“张部长，迎接来迟，失礼失礼。”
“王大局长，和我客气什么？”张长河和王天放握了一下手，伸手为他介绍道：“这两位就是新华社的李大记者和钱大记者。”
王天放就上前热情地握手，说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两位大记者到光临我们规划局知道工作！一路辛苦，一路辛苦了！”
李记者和钱记者一边和王天放握手，一边看着张长河道：“张部长，这位是……”
张长河说道：“我们县规划局局长王天放同志。”
“王局长，你好。”李记者点了点头，算了打过了招呼，然后就问道：“贵局的林远方同志呢？”
王天放心中就有些不受用，心中说自己大小也是个局长，我这么热情，你们多少也说一句客气话啊。压着心中的淡淡不快，他伸手把身后的林远方叫了过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局规划技术科副科长，林远方同志。”
“啊，林远方同志，你好你好！”李记者立刻抢了上去，抓住林远方的手热情地摇动着。钱记者更是从摄影包里取出相机，咔嚓咔嚓地抓拍着照片。
“你们好。”林远方一头雾水，被动地跟李记者握着手。
李记者抓住采访记录本，就想进行现场采访。张长河在一旁笑着说道：“两位大记者，王局长里面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还是进去里面坐下来好好谈吧。”
“也好，也好。”李记者也知道自己急了一些。但是这个新闻线索太重大了，以至于他见了林远方之后就有些迫不及待。
王天放在前面领路，把几个人让到会客室。会客室的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苹果香蕉等时令水果，果盘旁边。张长河和两位记者刚坐下，规划局办公室主任严月开就进来，给每个人面前放了两盒红塔山。
张长河抓起自己面前的烟迅速撕开，伸手让给钱记者和李记者：“两位大记者，请抽烟。”
两个记者不约而同地摆了摆手，李记者说道：“张部长，我们时间真的很紧，还是先开始采访吧。”
作为宣传部长，张长河当然知道新华社记者的分量，所以对两位记者这些看起来有些不礼貌的行为也不见怪，他点头说道：“那好，那好。”然后又问了一句，“我和王局长需要不需要回避一下？”
李记者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有些冲，就笑着说道：“张部长太客气了，回避什么？我们这不是秘密采访。就害怕耽误两位领导时间呢！”说着打开采访本，问林远方道：“林远方同志，首先恭喜你的设计作品获得纽约世界建筑节规划设计类金奖。请问你对这次获奖有什么感想？”
林远方刚才一直没有机会说话，这时候见李记者问题，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记者同志，你们弄错人了吧？我没有什么设计作品参加纽约世界建筑节，又怎么会获得金奖呢？”
张长河听了林远方的话就大吃一惊，连忙拿眼睛询问王天放，王天放悄悄地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表，意思是他自己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时间太紧，还没有来得及向张部长汇报。
“你叫林远方，邙南县规划局干部，一九九二年毕业于中州工业大学，对吗？”李记者低头扫了一眼采访本上的记录，说道。
“我是九二年毕业于中州工业大学，没有错。”林远方说道。
“那你认识中州工业大学的陈风笑教授吗？”李记者有问道。
“陈风笑教授？”林远方心中闪过一道亮光，隐约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他点头说道：“我当然认识，我是陈教授的学生。”
李记者又扫了一眼采访本，说道：“今年六月份，是不是交给陈教授一份中州市龙源湖公园的设计方案？”
李记者这句话验证了林远方刚才的猜想，果然是与龙源湖公园有关啊。
龙源湖是中州市的备用水源地，近年来随着中州市的城市快速发展，水质快速恶化，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垃圾遍地、臭气熏天的一个巨大的污水池。中州市政斧准备投入巨资对龙源湖进行改造，把它打造成一个供三百万中州市民娱乐休闲的现代化城市公园。
陈教授接受中州市政斧的委托，负责这个项目的规划设计。今年年初的时候，林远方到中州市看望陈教授，陈教授一直就很欣赏他这个得意门生，见林远方过来，就委托林远方也做一份规划设计方案。
恩师的委托林远方当然不好拒绝，再者说他平时工作也不忙，设计方案如果被采用了还能拿到一笔数目不菲的设计费，所以就应承了下来。他用了五个多月的时间，精心做好了一份龙源湖城市公园的设计方案，在六月份的时候送给了陈教授。可是之后陈教授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林远方也不好意思催问，想着自己的设计方案一定是没有通过专家们的审核，被放弃了。再后来林远方逐渐就忘记了这件事情，现在已经十一月了，他怎么也不会把自己那份龙源湖城市公园的规划设计方案和纽约世界建筑节的大奖作品联系到一起。

第七十八章 个人英雄与集体英雄

至于为什么陈教授收到自己的设计方案后近半年没有消息，自己的方案又怎么会到了纽约参加世界建筑节，还获得了规划设计类作品金奖，这些林远方就无从得知了。
想到这里，林远方点头说道：“对，我今年六月初的时候，是曾经交给陈教授一份规划设计方案。”
“那就没错了，我们要找的就是你！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的规划设计作品正是你的中州龙源湖城市公园设计方案。”李记者笑了起来，“我们已经和远在纽约的陈风笑教授联系过了，你的工作单位正是陈教授告诉我们的。”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林远方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大吃了一惊！什么什么？这是真的吗？自己的那份中州龙源湖城市公园设计方案真的获得了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金奖吗？
林远方当然明白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的分量，虽然这个奖项无法和有建筑界诺贝尔奖之称的普利兹克讲相比，但是也是一项有着重要影响力的奖项。
陈教授当时上课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拿出历届纽约建筑节金奖获得者的获奖案例给他们详细讲解，陈教授在对这些经典设计案例的推崇的同时还常常感叹，什么时候我们国家才能出现一位在纽约建筑节上获得金奖的建筑大师呢？
据陈教授当时讲，从八十年代初开始，国内的一些建筑设计作品就开始陆续参加一年一度的纽约世界建筑节了，可是每次都是空手而归，只有八六年的时候，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一位年轻讲师的设计作品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铜奖，在国内建筑界引起了空前的轰动。旋即这位年轻讲师就被贝聿铭建筑事务所高薪挖去，远赴美国去了。
近年来随着世界建筑业的蓬勃发展，国际上建筑大奖的种类也不断增多，相应地削弱了纽约世界建筑节在国内的影响力。但是对于林远方这样纯粹的建筑人来说，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依旧是心中的最渴盼的一个梦想。
当然，即使林远方在野心勃勃，也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自己真地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而且还是获得最高大奖。他更不会想到，那份他完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龙源湖城市公园设计方案能够成为获得纽约世界建筑节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的作品。
这时候从李记者口中得到了证实，林远方大脑与其说充满惊喜，不如说是一片空白。他傻愣愣地呆在那里，脑子已经完全不会思考。至于说为什么陈教授收到他的设计方案后五个多月没有音讯，为什么陈教授又会不声不响地拿着他这份设计方案出现在纽约参加世界建筑节，最后还让他的方案获得了金奖，林远方更是连想不出了。
张长河和王天放在一旁看着林远方的表情，就知道李记者说的是真的，那个获得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的设计作品果然是林远方的。
张长河心中很是兴奋，只要确定是林远方的作品就行。虽然说林远方是为中州市龙源湖城市公园设计的方案，但是林远方总是邙南县规划局的干部，是邙南县培养出来的人才吧？堂堂的中州市，中原省的省会，设计方案还需要我们我们邙南县规划局的干部来做，这不是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至于说这个设计方案在国际上获奖，更是了不起的成就。要不新华社的记者会急吼吼地跑过来采访？记者是无冕之王，新华社的记者更是王中王，等闲事件休想引起新华社记者的关注啊！
王天放心中却酸溜溜的，这个林远方，真的会装。没有向局里汇报，没有经过局里允许，就私自给中州市龙源湖城市公园搞了一份设计方案。刚才自己问起他，还在自己面前演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怎么，现在露馅了吧？
这个时候，王天放对林远方心中全部都是忌恨，认为正是林远方当初有意向他隐瞒，让他没有机会在林远方的设计方案上署上名字，从而错失了一次极好的扬名的机会。王天放根本不会想，就以当时他对林远方的疏远，林远方真的要向他汇报了这件事情，他会允许林远方把这个设计方案做下去？
“林远方同志，林远方同志，请你谈一谈获奖之后的感想！”李记者见林远方呆呆地发愣，见连声提醒道。
“哦，哦。”林远方这才清醒过来，是真的，完全是真的，真的是他的获奖了。虽然心中充满了巨大喜悦，但是经过樊一民三年来连续不断地教诲，已经让林远方养成了极其沉稳姓格，这个时候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能够获得这个奖项，我心中由衷的激动。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导师陈风笑教授和我们王天放局长，我能够走到今天这一场，与他们平时对我的严格要求，不断地鼓励我鞭策我是分不开的。这个奖项与其说是我个人的奖项，不如说是我们邙南县规划局全体人员的奖项，正是在规划局这个大环境下，培养和锻炼出了我……”
张长河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心说林远方这个年轻人不错，不但业务能力强，政治觉悟也高，很好地处理了个人荣誉与集体的关系，是一块好苗子。九月份那场大水，林远方能够脱颖而出，绝对不是偶然的。
王天放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丝毫改变不了对林远方的看法。这时候说话再漂亮能干什么？即使说上一千句一万句，也比不上在设计方案上写上“王天放”三个字。别以为你这时候夹着尾巴做人，老子就不收拾你了。等着瞧吧！
李记者却根本不按照林远方说的话记录，作为记者，他当然明白怎么写新闻价值最大。现在讲究的是眼球效益，一个突出的英雄人物永远比一个突出的英雄群体更能引起轰动效益。更何况李记者完全知道，林远方刚才讲的那些不过是一些套话，是当前体制内人面对着荣誉时不得不讲的一些场面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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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无心插柳

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李记者看了看该问的问题都问过了，该发掘的素材都发掘了，觉得差不多了，就伸手对林远方说道：“再次祝贺你获得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
林远方见王天放在那里正襟危坐，估计是等着新华社记者过去采访的，现在听李记者说的话，是根本没有打算采访王天放的意思。于是连忙趁李记者跟他握手的机会说道：“我们王局长也是城市规划方面的专家，我平时不少受他的熏陶。”
李记者急着抢发新闻，他听出了林远方的意思，却故意装糊涂道：“好啊，好啊，下次我们再过来，一定给王局长安排一篇人物专访。”说着就把采访本塞进了包里。
那边钱记者也把照相机盖上镜头盖，装进了摄影包。
“张部长、王局长，谢谢你们的接待。”李记者说道：“我们采访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要赶回去了。”
“那怎么行！”张长河佯怒道：“两位大记者到我们邙南来，怎么也得留下来吃一顿饭啊。是不是嫌我们邙南是小地方，饭菜不入两位大记者的法眼？”
李、钱两位记者连连摆手：“张部长，我们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实在是这个新闻稿太急了，我们要抢着发。下次，我们下次过来，一定好好叼扰叼扰张部长。”
张长河也就是做一做姿态，反正洪书记交代，一定要高规格接待。他把姿态做到了就行，至于两个记者留下来不留下来吃饭，倒是不怎么重要。
“既然两位大记者确实很急，那我就不强留了。”张长河便将李记者、钱记者没人面前的两盒红塔山，给两个记者硬塞了包里去。
到了下面，张长河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塑料袋，每个塑料袋里装着两条红塔山，给李记者、钱记者塞到手里：“烟不好，两位大记者在路上凑乎着抽吧。”
两个记者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下。张长河又把小车司机叫过来，吩咐他开车把两位记者送到天阳市火车站。两个记者又是一番感谢，这才坐上小车匆匆而去。
王天放还是做了一点准备的，没有想到两个新华社记者竟然没有采访他，心中很是愤愤然。见张长河又是烟又是车的，心中更是有些不以为然。这两个记者是针对林远方个人的采访，县里边没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吧？不过这些都是宣传部的事情，王天放自然不会说出来。
司机开着车去送两个记者了，张长河只能步行回去县委，在临走之前，他又伸手拉着林远方勉励了一番：小伙子不错，很替我们邙南县争光。
张长河刚一走远，王天放就冷哼一声，对林远方说道：“年轻人，以后还是安心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少搞那些歪门邪道。别忘记了，你是拿着国家工资的！”然后也不看林远方，转身上楼了。
林远方站在那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他的设计作品能够获得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刚刚缓和了点关系的单位领导重新又对自己产生了成见，这又是一件比较令人沮丧的事情。不过总的来说林远方心中兴奋的情绪要远远超过沮丧的情绪。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全国第一人呢！
只是林远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陈教授收到他的设计方案之后那么久没有消息，然后五个多月后又忽然拿着这套方案到纽约去了呢？
张长河回去之后，把两位记者采访林远方的情况向洪显国做了汇报。
“哦？是中州龙源湖城市公园的设计方案？”洪显国感觉挺意外的，“林远方这个年轻人，真是不简单呢！上次排水抗灾的时候就让我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这次又给我一个惊喜啊！”
“洪书记一贯注重年轻人才的培养，我县涌现出林远方这样优秀人才也在情理之中。”张长河由衷的说道。
“也许新区可以用一用。”洪显国自语了一句，然后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太年轻，资力不足以服众啊！”说着他挥了挥手，张长河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天后，陈风笑教授从美国归来，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向林远方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陈教授收到林远方城市公园规划设计方案时，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觉得这个设计方案太巧妙了。用后来纽约世界建筑节评委们的话讲，就是林远方这个龙源湖城市公园的设计方案在无愧地在高密度的城市中，将垃圾遍地、臭气四溢的一个已经丧失生命力的城市湖泊，利用生态原理，用节约城市建设理念和手段，成功地改造和再生了这个频临死亡的湖泊，营造出一个生机勃勃，充满野趣的城市公园，通过巧妙利用自然再生和演替原理，并且使这个城市公园实现低成本维护。
当时陈风笑就向中州市推荐了林远方的设计方案，但是由于林远方毫无名气，中州市城建局完全看不上林远方的方案。并且经过几个月的筛选之后，中州市城建局决定采用京城一个著名专家的设计方案，而在陈教授看来，那个专家的设计方案虽然还算优秀，但是和林远方的设计方案比较起来，简直是差太远了。所以陈教授就深为林远方鸣不平。
就在这个时候，陈教授收到了纽约世界建筑节的参赛邀请函，他带着林远方的设计方案过去了，结果竟然获得了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这个结果连陈教授都没有想到。而当初陈教授的本意不过是如果林远方这个设计方案能够获得国际上几个知名建筑大师的几句好评，就可以当作资本，回来继续向中州市城建局推销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
今天因为要结束宦海无涯，所以狂码了两万多字，耽误了升迁之路的更新。而且老夏大脑也昏沉沉的，觉得升迁之路怎么写也不再状态。今天先一更。明天还会再更新一章质量高一些的公众版，然后老夏才会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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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任老

“规划设计，是讲科学的，又不是讲名气的！”陈教授很是有些义愤：“你这次在纽约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我倒要看看，那些官老爷们还会怎么说！”
听着电话里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林远方脑海里便浮现出陈教授那鹤发童颜的形象，快七十岁的人了，脾气还和以前一般迂直，丝毫没有分毫改变。只是这种秉姓，在眼下的社会是越来越吃不开了。想一想看，眼下还有哪一位教授会为自己学生的一份设计方案和手握大权的官员据理力争，乃至以快七十岁的高龄远赴纽约，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学生的设计方案是最优秀的？
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同时又感到有些惭愧，他走上社会刚三年出头，就已经学得如此圆滑变通，还不如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
“老师，您年龄大了，就别和他们生那些闲气，要注意身体啊。”林远方关切地说道，到末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憋了很久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老师，这次真的是……谢谢您！”
“远方，谢什么谢？你怎么也沾染了社会上那些习气？”陈教授有些不高兴，“我一个当老师的，为自己学生做一点事情难道不应该吗？再说即使你不是我的学生，见了你这份设计方案我依旧会这么做的！”
教育了林远方半天，陈教授才又把话题转到获奖的事情上：“奖牌和证书我都替你领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来中州一趟，把它们取回去。”
“我正想去拜访您和师母呢，有快半年时间没有去看您们了。”林远方说道：“要不这个周末，我过去？”
“好啊，好啊！你师母也一直念叨着你呢，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来看看。”陈教授高兴地说道：“你星期六就赶过来，我让你师母准备几个拿手菜，咱俩好好喝两盅！”
“看来我又有口福了。师母做的剁椒鱼头，我一想起来就流口水呢！”林远方笑着挂断了电话。
“林科长，下次私人电话尽量短一些，这是办公电话，万一领导有什么急事找我们，打不进来怎么办？”身后响起张海洋的声音。
林远方这才发觉，张海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张科长，我下次注意。”林远方脸上火辣辣的。他在办公室一向都很注意，接私人电话从来都是一两句就挂。今天因为是和陈教授通话，一时间高兴，就忘记了这些，却没有想到被张海洋逮着机会说了一顿。而平时张海洋甚至是张小军，谁不是抱着个电话讲个没完呢？
张海洋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了，局办公室严主任让我通知你，局里安排你到老牛河蹲点扶贫，时间是下个月一号开始。你这几天把你手头上的工作整理一下，移交给小张。”
蹲点扶贫？林远方脑袋嗡得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局里竟然会安排他去蹲点扶贫。
在规划局，蹲点扶贫已经演变成一种整人手段，王天放看谁不顺眼，就会安排谁到老牛河去蹲点扶贫。那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自然村，条件非常恶劣，只有六七户人家。去那样的地方蹲点，连个像样住的地方都没有，只有和一个老光棍挤在一个破石头房子里。更困难的是吃水要跑一两公里，下到数百米深的山沟里去挑上来。往往是挑一担水，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去年局里新分来一个大学生，说话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王天放，被派到老牛河去蹲点扶贫。去了不到十天，这个大学生就连人事档案都不要了，直接跑南方去打工去。
林远方因为是技术骨干，局里很多业务都要用到他，虽然他是樊一民的人，倒是没有被王天放安排去蹲点扶贫。没有想到在他被提拔成副科长，设计方案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拿了金奖，却被安排到老牛河去蹲点扶贫了。
林远方心中有一种去找王天放的冲动，最后却按捺了下来，缓缓地坐在那里。张小军却端着茶杯凑了过来：“林科长，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通知我一声啊。”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中原省南部，板桥市，省委书记赵三才正陪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在田埂上缓缓的走着，周围那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仿佛要连到了天边。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板桥市委书记、市长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眼睛往赵三才和老人这边望着，却谁也不敢跟过去。
那位身材高大的老人就是著名的任老，解放初期就在中央身居高位，现在虽然不再担任任何职务了，但是他在党内的影响力任何人都不会低估。省委书记赵三才当初就是他的秘书。
对于任老为什么会出现在板桥市，板桥市的领导们都清楚。这些年来，任老几乎每年都要来板桥市一趟，为的就是寻找他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孙子。
*的时候，任老受到了冲击，连带他唯一的儿子也受到株连。当时他儿子和儿媳下放在板桥市，儿媳还给他生了一个孙子。因为当时小两口受到当地造反派的疯狂批斗，为了保护孩子，小两口只好忍痛把孩子送给了当地的一个老乡。
后来儿媳受不了造反派的疯狂批斗，跳河寻了短见，儿子也被造反派打成残废，奄奄一息地送回了京城。
当时一个老部下冒险把任老偷偷放了出来，见了儿子最后一面。儿子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任老，他唯一牵挂的就是留在板桥市的孩子，让任老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想办法把孩子接过来。在告诉任老那家老乡的地址和姓名之后，儿子那双眼睛永远闭上了。
任老忍痛送别儿子，又把老乡的地址和姓名交给老部下，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儿子唯一的骨肉给找回来。
可是当老部下动身来到中原省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板桥市那场著名的大洪水，任老告诉他的那个老乡所在村庄，已经被洪水从地图上抹去。
老部下在中原省滞留了十几天，在那些幸存的灾民中拼命打听。可是没有遇到一个那个村庄的村民，灾民们都说，那个村庄就在洪水的水头上，应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在当时，整个村庄都绝了户的情况并不少见。
老部下心中也是黯然，回去把情况告诉了任老。他担心任老过于悲伤，在里面熬不下去，就劝任老，那场洪水虽然大，也许任老的小孙子福大命大，就逃了过去呢？现在洪水刚刚退去，那边情况还很混乱，什么都不好找。等过上半年一年，情况稳定了，那些逃洪水的返回家园，他再去看看，也许能有一些线索呢！
也就是这句话给了任老信心，让任老牛棚里坚持了下来。小孙子一定福大命大，躲过了那场洪水。他没有了爸爸妈妈，但是不能再没有爷爷了。
半年后老部下又去了一趟板桥市，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来到那个村庄，那里已经是一片沃土，根本看不到曾经有村庄存在的迹象。当地人告诉他，存在就被掩埋在这片沃土下面，冬天犁地的时候，不断有人在地里犁出自行车、缝纫机等物件呢！
至于问这个村庄有没有什么人回来过，当地人都摇头，说方圆十来里的村庄都没有见人回来过，想来都在那场洪水中遭了难了。
一年后任老被解放，恢复了党内职务。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板桥市来，寻找他的孙子，结果也是一无所获。但是从那天起，十八年来，任老每年都要到板桥市来，在这里住上个七八天，寻找着有关他小孙子的线索。而在官场上有人传言，任老的秘书赵三才之所以能到中原省担任一把手，也是任老运作的结果，目的是让赵三才好利用他的影响力，在更广泛的范围内长期寻找他小孙子的消息。
板桥市的领导们也为任老这份执着的感情所感动，虽然他们内心中都认为，任老的小孙子可能早已经不在了。那场大洪水人体健壮的成年人都头不出来，更何况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十八年了。”任老停下来，眼睛望向了远处。
赵三才恭敬地站在任老旁边，一只手扶着任老的胳膊，心中也很是感慨。他自然知道老首长心中那份感情。十八年来，老首长寻找的也许不是小孙子，而是在寻找自己一个梦。
任老忽然间微笑了起来，没头没脑地说道：“他今年二十三了呢！”
“是啊，属猪的。”赵三才马上在一旁说道。老首长的小孙子是一九七一年二月三曰出生，老首长不知道给他念叨了多少次。
任老又沉默了一阵，挥挥手，像是要和什么告别一样，他说道：“该走了，直接送我去机场。”
“您不在中州休息一天？”赵三才关切的问道，“您的身体……““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熬得住，我还等着要见他呢！”任老的眼神炯炯发光。
车队直接赶往中州机场，把送别了任老之后，赵三才回到办公室。秘书轻轻进来，把一份材料轻轻放在他桌面上：“老板，这是今天刚过来的《新华社内参》。”
赵三才打开一看，一个标题引人注目：小县城飞出的国际设计大师——记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邙南县规划局青年干部林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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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人才难得

“哦？又是邙南？”赵三才眉毛动了一动，掏出了老花镜，架在鼻子上，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好，很好！”十几分钟后，赵三才放下手里的《内参》，兴奋地说道。
秘书杜淳林正给赵三才往水杯里续水，见赵三才这么兴奋，就凑趣地说道：“老板，什么很好？”
赵三才把那篇文章往他面前一推，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林远方才二十三岁，就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谁说我们中原省只有农民工？我们中原省有的是人才嘛！林远方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代表嘛！二十三岁就成了国际著名建筑设计大师，谁能够做到？就是整个国内建筑界，他这个大奖也是头一个嘛！”
杜淳林长期跟在赵三才身边，当然知道赵三才为什么说这番话。就在昨天，一份南方著名的报纸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说中原省是民工大省，赵三才知道了很不高兴。说什么民工大省？我们中原省要做人才大省，文化大省！
今天这份新华社内参上刊登的林远方获得纽约世界建筑节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的消息正好给了赵三才借题发挥的机会，怪不得他这么兴奋呢。
“是啊，”杜淳林微笑着说道：“其他省份能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国际设计大师吗？即使那些他们那些熬白了头发的专家，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见从纽约世界建筑节上拿过来一个什么奖！”
“难得！难得！”赵三才连连点头，说道：“这个邙南县，还真是出人才呢！”他伸手抓起笔来，在那篇文章上面批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人才难得！”然后递给杜淳林，“交给王秘书长转发，让大家好好学习学习。”
洪显国坐在办公室，面带喜色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份省委书记赵三才亲自做了批示的新华社内参复印件，这已经是短短的三个月内，省委书记第二次给邙南做批示了。这一次批示中省委书记赵三才虽然只写了“人才难得”四个字，并没有提到邙南，但是这份文章的内容里，哪一处不与邙南县有关？前面刚刚批示过“学习邙南经验”，接着就又批示了邙南“人才难得”，有了这两个批示，他洪显国想不在中原省崭露头角也不行吧？他已经隐约听到有消息说，天阳市市委已经有意把他列入下一届副市长候选人考察名单呢！
说起来这个林远方不但是个人才，更是自己的福星呢！上次县城大水，如果不是林远方拿出解决方案，哪里有后来的省委书记批示学习邙南经验，很可能他现在已经到天阳市档案馆里管档案去了。
现在林远方又在国际上拿了一个设计大奖，为邙南县、为他洪显国狠狠地挣了一回面子，这等于说在他的火势正旺的灶台里又添了一把柴禾，他如果不过不好好利用一番，大造一份声势，简直就愧对老天给他送到眼前的大好机会。
正在想着，桌上的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洪显国接过电话，却是在中州市城建局当局长的党校同学王川刚。
“哎呀，老同学，真是稀罕啊。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呢？”洪显国接了电话，首先揶揄了王川刚一番。
“显国，你这话可有点冤枉人啊。”王川刚笑着说道：“你现在是咱们中原省的政治大明星，什么参观团学习团络绎不绝，我不是怕打扰你吗？”
“得了得了，少说漂亮话了。”洪显国一笑，“我还不知道你吗？说吧，这次打电话又是为了什么事啊？”
“哎，老同学，还真是让你猜中了，我真的是有事找你。”王川刚嘿嘿一笑，顿了一顿，“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向你要一个人。”
洪显国心中一惊，说道王川刚要的这个人可千万别是……“呵呵，什么人让王大局长这么重视，还兴师动众的给我打电话。”洪显国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个人是你们规划局的一个技术员。”王川刚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导师最近在我这里搞城市公园建设，身边缺一个助手，要求我帮他调过来。所以我才来向你这个老同学开口啊！”
果然被他猜中了，王川刚要的人就是林远方。那怎么能行！林远方是我们邙南县的技术人才，我们邙南县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了，你们中州市城建局想过来摘桃子，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嗨，这事还用向我打招呼？”洪显国打着哈哈，“你通过正常的渠道办就是了啊。”
“不行啊，老同学，主要是我这个城市公园项目很急啊，市里面催得很紧。按照正常调动手续，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才能过来。所以我才求老同学帮个忙，施加点影响力，能够以最快速度把那个技术员给我调过来。”
“这样啊，好吧，我了解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老同学，你可要抓紧啊！兄弟我这个城市公园项目上头盯着看呢！”王川刚叮嘱道。
“好好，我会尽快给你消息的！”
扣下电话，洪显国骂了一句：“奶奶的，抢人抢到老子头上来了！”看来自己这边一定要抓紧时间行动，把林远方的心留住。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林远方就被别人抢走了。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情况，其他人会怎么看他？领导又会怎么看他？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但是那顶“不重视人才”、“留不住人才”的帽子肯定会扣到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洪显国抓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茶，冲外面叫道：“成江，你去把何主任请过来。”
秘书李成江应了一声，去了。
几分钟后，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疾步走了进来：“洪书记，什么事？”
洪显国看一眼何鹿鸣，说道：“我们有半年时间没有研究人事问题了吧？你通知常委们过来开个会，我们把前一段时间积累的人事问题都给解决掉！”

第八十二章 会错意思

何鹿鸣去挨个通知常委们下午三点钟到县委小会议开会。洪显国沉吟了一下，又交代李成江道：“你给王天放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李成江离开回到隔壁办公室拨打了王天放办公室的电话：“王局长吗？你过来县委一下，洪书记要见你。什么事情？呵呵，我怎么会知道？好了，你抓紧时间！”
放下电话，李成江摇了摇头，下面这些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们，每个人都想从他这里套一点有用的信息。这些人也不想一想，可能吗？如果他真的大嘴巴，洪书记还会用他吗？
工夫不大，王天放赶到了县委书记办公室，由于爬楼梯速度太快，他竟然有些微微喘息。
其实也并不怪王天放心情激动，虽然他是规划局局长，但是也不是经常有机会见县委一把手的。那么多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再加上下面的乡镇党政一把手，天天挤破了脑袋，在洪书记会客室排着队等着汇报工作，但是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够排得上队，必须脸皮够厚，见缝插针，才有机会争取到向一把手汇报工作的机会。
不是体制中的人，对这种情况可能不了解。认为这些人好歹也都是各单位、各部门的一把手，都是手握重权，在本单位、本部门都是一言九鼎似的人物，干嘛要削尖脑袋争着向县委书记汇报工作呢？只要踏踏实实的在本单位本部门把工作搞好，还怕县委书记、记不住你？
其实这样的想法也只有在非体制内的人才会有，对于体制内的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体制内，只会埋头苦干，不会向领导汇报工作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获得领导赏识的。这倒不是说领导都有什么偏见，而是领导实在是事情太多了，怎么可能面面俱到，你不向领导汇报工作，领导又怎么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做出了一些什么成绩呢？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其实哭不哭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发出声音，让上级领导注意到你的存在。这样你才可能获得领导的赏识，获得提拔重用的机会。
王天放来到县委书记办公室门口，里面的会客室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个个夹着公文包，拿着材料，正襟危坐，等着向一把手汇报工作。还有几个正堆着笑脸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李成江攀谈，能够跟书记身边的人套上近乎，本身也是一种资源啊。
见王天放进来，李成江站起来说道：“王局长，先坐一下，里面还有人。”
其他人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情，他们在这里排队等着见洪书记一面，而看样子王天放竟然是洪书记召见过来的，这其中的冷热滋味可想而知。
王天放笑着凑过去，在李成江身边坐下，眼睛却不停地睃着里间办公室的门。心中琢磨着，洪书记今天把他叫过来是什么事情。
过了十多分钟，里间办公室门一开，新城区管委会莫曰根满面春风地从里面出来，见了王天放，还点了点头，显然心情不错。
其他人用眼睛看着李成江，李成江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目光一样，对王天放说道：“王局长，你先进去吧。”
王天放就微笑着从身旁的几个人点了点头，夹着公文包昂首站了起来，往里间办公室走去，刚到办公室门口，他的身子好像是挨了一截一样，先伸头往里探了一眼，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走到办公桌前，见洪显国正拿着笔在亲自修改一份文件，一份打印好的底稿上面，被洪显国用红笔或圈或叉，显然洪显国对这份底稿很不满意。
听到脚步声，洪显国微一抬头，见是王天放，就说道：“哦，王局长，来了？坐，先坐。”然后又低头用笔在文件上删改。
王天放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大着胆说道：“洪书记，您真是太敬业了，你这种认真细致的工作精神很是令全县干部感动，同时也给了我们这些当部下的很大压力啊！”
洪显国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笔在文件最后一句话中加了几个字，然后把文件放到了一边，这才抬着头看着王天放：“坐啊，站着干什么？”
王天放着才拉开对面的椅子，在洪显国办公桌对面坐下。
洪显国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怎么样，最近这一段时间？”
领导们讲话都喜欢用这种风格，听上去很宏观，实际上却很模糊没有具体指向的提问方式来和部下交流。因为没有具体指向，所以回答的究竟如何，全看被提问的部下如何临场发挥了。如果回答者摸不清领导思路，心中无数，回答起问题来肯定会漫无边际，不知所云，不但自己尴尬，也不会引起领导的兴趣。
但是有些精明的部下就擅于把握机会，从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中提炼出领导感兴趣的内容进行汇报，这既能向领导显示出自己的才识，也可以在领导心目中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王天放琢磨，这两个月学习邙南经验的口号喊遍了全省，各地到邙南来取经的参观团学习团络绎不绝。洪书记应该是对这方面的情况感兴趣，就回答道：“兄弟县市来取经的络绎不绝，我们整天忙得团团转，这不，昨天刚把长河县规划局的学习团送走，今天就接到电话，修文县规划局的同志明天又要过来。”
一边说着话，王天放一边望着洪显国，希望能从县委书记的脸上获得点有用信息。
洪显国靠在高高的皮转椅上，眼睛半闭着，一边听，一边点着头：“是啊，这两个月参观团学习团是多了点。不过该接待还是要接待，兄弟县市过来取经，我们不能保守嘛。不过呢，接待任务要做，工作也要搞，不能因为忙于接待任务就影响了正常工作啊。”
洪显国这番话看似对参观团之多不胜其烦，其实语气里多半还是自得和欣喜。能让这么多参观团学习团过来，本身就是对邙南县工作的一种肯定嘛。
“是，是，”王天放为自己把对了洪显国的脉搏而暗自窃喜，嘴里却越发恭敬：“我们对规划工作一直是常抓不懈，即使是因为接待参观团学习团影响了正常的工作进度，局里面的同志们也会加班加点把工作进度赶回来的。”
“嗯，那就好。”洪显国点了点头，手指敲着皮转椅的扶手，随口问道：“对了，你们局那个年轻干部林远方呢？怎么样？听说他这次在国外获得了一个大奖？”
王天放没有想到洪显国还关心着这个事情，他心中更是忌恨，如果林远方在设计方案上署上他的名字，这次可不就能在县委书记面前好好露露脸了？林远方这个人绝对不能再让他冒尖了。这个大奖一拿，林远方可以说在国内建筑界名声鹊起，如果县委书记再对他不断关注，那么两三年后，林远方说不定能够在规划局内对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胁。无论如何，自己不能为自己培养出一个竞争对手出来啊。更何况这个竞争对手还是樊一民的人呢？
“怎么说呢？小林在业务能力上确实不错，还是有点东西的，不过呢……”王天放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洪显国：“这个干部呢，属于两头尖，能力突出，缺点也同样突出。”
“哦……说说看，他都有什么缺点。”洪显国不露声色地说道。
“据下面的同志反映说，小林取得了一点成绩后就自我情绪膨胀，骄傲自大，看不起老同志，在工作中对自己要求不严，经常利用上班的时间忙一些个人的私事。”王天放说。
“还有这样的事情？”洪显国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
“是啊，刚开始听说我也奇怪。”王天放说道：“但是有一次工商局的同志打电话给我，说小林打着规划局副科长的旗号，让工商局为他姐姐做生意开绿灯。还有这次他获得的那个所谓的国际大奖……”
说到这里王天放顿了一下，见洪显国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才有继续说了下去：“洪书记您其实知道的，现在什么国际大奖都滥了，随便谁找一个名义，就可以成立个组委会，颁发什么国际大奖——当然，我并不是说小林获得的那个国际大奖并不重要……”
洪显国越听越怒，脸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小林获得的这个大奖，正是他上班时间干私活的证据。”王天放说道：“中州龙源湖城市公园项目筹备处并没有跟我们规划局联系。是小林通过私人关系接下这个设计任务的。虽然他这个项目在国外获了奖，但是这种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做一些私下里的活动的行为是很不值得提倡的。”
领导准备提拔一个人的时候，他身上的缺点都是优点。领导准备处理一个人的时候，他身上的优点也变成了缺点。
洪显国现在正准备提拔林远方，王天放却在这里大放厥词，他如何能再忍受下去？他伸手抓起省委书记赵三才批示的那份内参往王天放面前一撂，说道：“王局长，你看看这份东西！”

第八十三章 不长眼

王天放拿起面前那份新华社内参复印件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县城飞出的国际设计大师——记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邙南县规划局青年干部林远方。”他心头一颤，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假如他知道那两位新华社记者能量这么大，竟然把林远方获奖的事情发的内参上的话，尤其是知道这份内参就在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手上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刚才那番话。
打压潜在的竞争对手没有错，但是不能为了打压潜在的竞争对手把自己也搭进去啊。官场上讲求的是妥协，是双赢，如果不存在根本的利益冲突，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蠢事。
在往下面一看，是“人才难得”四个大字。省委书记赵三才那遒劲有力的四字批示向四把钢刀一样，插进了王天放的心窝，他不由得眼睛一黑，背上的冷汗当时就淌了下来。连省委书记都被这份内参给惊动了，还专门做批示，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
想着自己刚才那番讲话，竟然是跟省委一把手唱对台戏，洪显国不由得双腿发虚，软绵绵地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真是背运啊！王天放心中哀叹，看来自己消息还是不灵通啊，如果刚才打电话时，李成江能够在电话里稍微露一点口风，自己也不会这么被动。更重的是，在王天放心目中根本没有把林远方放到太重要的位置上。虽然林远方是一个技术人才，但是毕竟还是个小人物。至于林远方的家世，王天放更是清清楚楚，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学生，靠着樊一民的关照才进了规划局。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自己当局长的，讲他两句缺点，又能有什么？况且那些东西都是言之有据，又不是他王天放凭空捏造的。可是，谁知道……林远方获奖这件省齐竟然被捅上了新华社内参，省委书记赵三才还专门做了批示……王天放背后湿浸浸的，脸色一会白，一会儿红，最后又变成黑色。幸亏自己没有说出局里里已经安排林远方下去蹲点扶贫的事情，否则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实在不敢再往下想了。
洪显国瞥了一眼王天放阴晴不定的脸色，严肃地说道：“我们当领导干部的，一是要作风谦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二是要胸怀宽广，要容言容人，听进不同意见。要能容人之长，见贤思齐，而不是嫉贤妒能！要能容人之短，以宽厚之心对待那些身上有某些不足的同志，宽以待人……”
说到这里，洪显国意味深长的说道：“老王啊，你也是县里的老同志了，对待年轻人多传多帮多带。正因为他们年轻，还缺乏工作经验，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老同志多指点、多引导、多关心，这样他们才能正确地成长，是不是？”
“是，是，是！”王天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诚惶诚恐地说道：“洪书记，您批评得对，我以往在这方面做得不够。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多关心年轻人的成长，发挥好一个老同志的正确作用。”
官场上讲话点到为止，让王天放领会的县委的意思就够了，洪显国没有必要把话讲得太深。他端起了茶杯，说道：“那好，就这样吧。你回去通知林远方，让他过来一趟。”
“是，是。”王天放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站起来往后退了起步，这才转过身来，浑身发软的退出了洪显国的办公室。
会客室的那些头头脑脑见王天放面色潮红，还以为洪书记把他召见了说了什么好事，他容光焕发呢，都笑着打趣：“老王，又有啥美事？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了？”
美你娘的大头！王天放心中骂道，脸上却强笑道，“你们这些大菩萨，还需要我这小神供？我看你们该表示表示才对呢！”
在一片吝啬鬼的笑骂声中，王天放故作从容地离开了会客室。下楼梯的时候，他就觉得脚步虚的厉害，只好伸手扶着了扶手，才慢慢地走下去。
这次真的是好险，自己没有摸清楚虚实，竟然跟省委书记、跟县委书记唱起了对台戏。在官场上，看着上级和下级之间经常见面，关系应该非常好相处，其实不然。由于隔着身份的台阶，即使那些看着天天在一个机关里上班的上下级之间也没有太多互相了解的机会，更何况王天放和洪显国这种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见一次面的上下级呢？
毫无疑问，他这次的表现给洪显国的印象很不好，洪显国在心里肯定对他产生了看法。而由于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所以一旦领导心目中对你产生了不良的印象，要想消除这个印象，那可能不会是几个月，甚至不是一两年时间能够做到的。而在官场上一向讲究的是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如果自己要多花上一两年的时间才能纠正领导对自己的看法，那么这一两年时间内了，别人和自己之间的差距会拉到多大呢？
一定，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扭转这种不良印象！王天放心中想着，而当前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改变对林远方的态度，要让洪书记知道，自己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且在切切实实地执行着他的指示。
坐在办公室门口，林远方心中一肚子火。
自从局里安排他下个月到老牛河蹲点扶贫的消息传开之后，局里的同事们对待他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甚至比以前更甚。以前看着他的眼光是一种躲避的态度，是不想和他这种人沾染，以免王天放对他们产生看法。可是现在呢，局里同事们看林远方的目光里却多了一层怜悯，仿佛是在看一具政治尸体——被一把手彻底打入冷宫的人，还会有什么前途么？
更有一些好事的同事在打赌，赌林远方下去扶贫后多长时间会辞职——至于说调走，就是林远方能找到接受单位，我们的王局长会放他走吗？有如来佛的五指山压着你，你想逃到别的地方逍遥，可能吗？
这几天林远方一直被这种情绪包围着，只是在心中强压着。但是今天早上来办公室上班时发生的一件事情，几乎让他失去自控能力，差一点就爆发了出来。
今天早上他来办公室的时候，赫然发现张小军坐在他办公桌后面，正在奇怪，有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办公桌和张小军的办公桌位置又调换了回来。
林远方强压着怒火，问张小军是怎么回事。张小军笑吟吟地回答道：“林科长，反正你以后要下去蹲点扶贫了，又不在办公室上班。我把办公桌调换一下，向张科长汇报工作方便。”
这个势力小人，他竟然敢这样！自己虽然要下去蹲点扶贫，这不是还没有走么？真要想换办公桌的位置，等自己走了再换也不迟。再者说来，自己副科长这个职务还挂着呢，你张小军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凭什么让副科长去守门口？
林远方本来想大声质问张小军，但是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正等着自己发作呢，心中就有些冷静。自己和他大吵一顿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还能强自动手，把两个人的办公桌调换过来？张小军敢这么做，就说明他根本已经不把自己当副科长看待，自己在他心目中一点权威都没有了，即使自己强行换了桌子，难道张小军就会把自己当副科长看待？局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自己笑话，自己这么一闹，不是让他们找到更大的理由来笑话自己吗？明明已经被打入冷宫，再维持着所谓的副科长的尊严还有什么用处？
在没有绝对实力压道对手之前，胡乱发火除了暴露自己无能和心虚之外，只能惹人耻笑！这种事情自己绝对不能做！林远方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轻易上了张小军当。
林远方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但是张小军却并不因此就放过对他的挑衅。他指着茶几上两只暖水瓶说道：“林科长，对了，今天是星期五，该你值曰了。”他看了看林远方的脸色，又补充道：“其实也没有几天了，下个月你到下面蹲点扶贫，这个活就不用干了。”
自从林远方当了副科长之后，提水扫地的事情都由张小军包了，现在张小军找到了机会，还回来不说，还冷嘲热讽的。
林远方懒得跟张小军这种小人见识，打开水又怎么样？自己从前又不是没有干过。自己如果和他吵起来，不就正上了这种卑鄙小人的当吗？
林远方提着暖水壶到了茶炉房打了两壶开水回来，也不理会院子里同事们异样的目光。
然后就开始和张小军进行移交工作。林远方手头工作现在都由张小军负责，他要把每一份工程资料和图纸移交给张小军，还要告诉张小军这些工作他都跟踪到什么进度了。
张小军却不断地吹毛求疵，找各种理由挑林远方的毛病。那些工程图纸即使林远方都计算过了，他非要说林远方计算的结果有误，让林远方当场重新计算一遍。
林远方一忍再忍，终于在张小军又一次要求他计算一份工程图纸时爆发了出来：“小张，这些东西我都计算过了，不会有错的！上面有我的签字，出了什么问题，由我负责！”
张小军却瞥了瞥嘴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出了问题你负责？真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得起那个责任吗？工程质量是百年大计，怎么能够如此草率呢？”
“张小军，谁草率了？”林远方沉着脸说道：“前面那么多份图纸，刚才咱们都计算过了，我有没有一份出错的？”
“林科长，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张小军阴阳怪气地说道：“前面没有出错，并不代表你后面不会出错，是不是？再说我的要求很过分吗？怎么出了问题，怎么交差，我这样也是对你负责嘛。”
“谁要你为我负责？”林远方说道：“我自己会为我自己负责。下面这些图纸要想计算你重新计算，我不会再计算了。那些数据都有我的签名，有什么事情，该追究什么责任，都由我本人承担！”
“哟，林科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大小还是个领导呢，怎么还没有我这个普通群众觉悟高呢？”张小军一直认为自己资格比林远方老，林远方被提成副科长是踩着他头上上去的，他心中的忌恨一直压着，只是迫于林远方的地位，没有敢表现出来。这时候见林远方得罪了局长王天放，派到老牛河蹲点扶贫，怎么能错过这个踩林远方的机会呢？他拉长声音说道：“你当初不是教导我说，建筑图纸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受力配筋必须计算的清清楚楚，即使错了一个小数点，也可能出人命，怎么轮到你了，就变成这幅嘴脸了呢？”
“什么嘴脸？”王天放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张，你在说什么呢？”
张小军见王天放面色不好看，以为王天放这是做给林远方看的。是啊，林远方就要被放下去蹲点扶贫，还一点都不知道改悔，还在自己面前端着科长的臭架子，王局长能高兴吗？
“局长，您来的正好，您来给评评理。”张小军拿着图纸点头哈腰地凑到王天放跟前：“林科长马上要下去扶贫了，张科长安排我和他交接工作。我对他计算的结果有点不放心，让他重新计算一下，他就冲我发脾气……”
“好了，我知道了，我再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王天放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冷哼道：“张小军，这个工作你不用交接了。我现在通知你，立刻到局办公室办理手续，今天下午两点钟出发，到老牛河蹲点扶贫！”

第八十四章 书记召见

混机关的人，不但耳朵尖，眼睛也要尖。刚才听到规划技术科办公室里林远方和张小军的大声争执，隔壁建设规划科办公室的几个好事者准备去看一下热闹，刚从自己办公室门口探出头去，就发现王天放沉着脸站在规划技术科门口，显然已经在那里听了一段时间了。
几个人连忙缩回了脑袋，可是这么大好的热闹不看实在是于心不甘，尤其是连一把手王天放都惊动了，那么这场热闹肯定会更精彩。
大家坐在那里互相望着，谁也不说话。忽然有一个人猛然站起来，提起刚灌满的暖水瓶说道：“没有开水了，我去茶炉房打一壶开水去。”
说着提着暖水瓶，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七八分钟后，他又提着暖水瓶走了进来，众人都围了上来，兴奋地问道：“什么个情况？”
“老一进去了。”这个人说道。在规划局，大家私下里聊天时提起王天放时都用“老一”来代替。
“啊，什么时候进去的？”众人脸上神情愈加兴奋。心理学家曾说，幸福来源于比较。所有的幸福感觉最终都能归结为两种，一种是自己比别人更好。另一种是别人比自己更差。对于某些人来说，看到有人倒霉，也是一件非常愉悦非常幸福的事情。
“我出去的时候老一刚进去，我故意在茶炉房停了七八分钟，老一还没有出来。”那个人压低声音说道。
“一定有好戏看了。可惜我们不能亲眼看到了。”众人皆扼腕叹息。
“其实也没啥。等下班了，我们把张小军拉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有人说道。
“对啊对啊。”大家都说道。
“要说小林也够嚣张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敢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人说道。
“什么嚣张？我看是够倒霉才是真的。谁会想到，这个时候老一会过去呢？”
王虎林一直坐在自己办公桌后强忍着怒气看着这群好事精。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下了，就脸一沉，说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手上的活都干完了吗？”
几个人听到王虎林发怒，这才想起王虎林和林远方关系不错，就互相对了一个眼神，散开准备回自己办公桌去，这时一个人透过窗户看到王天放出来了，就连声说道：“快来看，快来看，老一出来了！咦，那不是林远方吗？怎么也和老一在一起？”
哗，几个脑袋又挤在窗口往外看，只见王天放笑容满面地和林远方肩并肩地走着，时不时地伸手轻拍一下林远方的肩膀，嘴里还对林远方叮嘱着什么，表情很是亲切。
这是真的吗？几个人都拼命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啊，没有看错啊，是老一和林远方啊。可是没有理由啊，老一怎么可能对林远方这么亲热？难道说老一让林远方去老牛河蹲点扶贫的消息是假的么？
却见王天放拉着林远方的手走到院子边上他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专车前。王天放伸手在车窗玻璃上轻轻敲了两下，司机正缩在里面听磁带，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是王局长，连忙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王天放拍了拍林远方，对司机交代着什么。司机顿时满脸堆笑，绕到另外一边，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林远方让进了车。司机也跳上了车，打着火把车倒了出来，正准备驶走，王天放却招了一下手，让车停下。他从车头方向绕过去，来到林远方这一边，手扶着车身，弯着腰隔着车窗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林远方交代着什么。说了有两三分钟，王天放这才离开车子，挥手示意司机可以出去了。
司机把车开出去了好远，王天放还站在那里，望着车开出去的方向。过了许久，王天放这才转身，迈步向楼上办公室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几个人离开了窗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一对林远方如此客气？看老一刚才对林远方那股亲热劲，真让人怀疑两个人是亲兄弟。虽然老一年龄大了点，长得也曰巴歘了点。
几个人小声说着各种可能姓，大家都摇头说不靠谱。最后一个人说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瞎猜了，张小军就在隔壁，我们过去问一问，不就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对啊！几个连连点头，端着水杯来到隔壁规划科技术科办公室，一推门，见张小军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小张，刚才咋了？老一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小林那么亲热？难道老一不让小林去老牛河蹲点扶贫了吗？”
“是啊，不让小林去了。”张小军无精打采地打开抽屉，开始收拾东西。
“啊？还真的不让小林去了啊？那老牛河扶贫点总得有人去吧？小林不过去，这次不知道又该哪个倒霉蛋去了。”
“咋就倒霉了？咋就倒霉了？谁说去蹲点扶贫就是倒霉了？”张小军把手中的笔记本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你们怎么就这么狭隘？咱们国家干部，难道不应该为扶贫事业做出点贡献吗？”
几个人被张小军吓了一跳，互相望了一眼，端着茶杯溜了回去。疯了，张小军一定是疯了。几个人心中都是这样说。
司机小李把车驶入县委大院稳稳当当地停下。
林远方推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从司机挥了一下手，迈步就往里走。
“林科长……”身后传来司机小李的声音，他从车里探出脑袋冲林远方喊道：“我把车停在那边花坛，你办完事到那边找我就行。”
林远方停下来冲小李摆了摆手，说道：“你回去吧，就几步路，我办完事自己回去。”
“那怎么能行！”小李说道：“王局长交代我一定要等您回去！”
林远方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县委办公楼。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王天放究竟是为什么对他来个大变脸。但是他猜想，多半与县委书记洪显国要见自己有关。至于洪显国为什么要见他，林远方却又猜测不出来了。不过多半也不是坏事，否则王天放不会换了一副嘴脸啊。
上了三楼，来到县委书记办公室门口。会客室里已经没有一个人，那些等候向洪显国汇报工作的头头脑脑都被李成江给支走了。
林远方正站在会客室门口往里看着，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进去的时候，忽然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这不是林远方吗？怎么不进去？洪书记都等你半天了。”
林远方扭头一看，却是洪显国的秘书李成江，当初在抗灾排水时曾经有一面之缘。
“李秘书，我是看里面……”林远方伸手指了指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你直接进去就行了，还那么客气干什么？”李成江亲热地说道。作为县委书记的秘书，他是最能把握洪显国心事的人。有了省委书记赵三才批示的那份新华社内参，林远方这次一定会被提拔重用。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又能力有才干，又不缺乏领导的关注度，那将来的发展前景真的是不可限量。
官场上常说，宁欺老，莫欺小。年轻人具有巨大的年龄优势，谁知道他将来会发展到那一步呢？这时候提前示个好，也为自己将来铺就一条路啊。
笑吟吟地带着林远方穿过会客室，来到里面办公室门外。办公室门就虚掩着，李成江抬手轻轻敲两下。
“进来！”
听见洪书记在里面召唤，李成江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轻手轻脚地来到办公桌旁边，小声说道：“老板，林远方到了。”
“哦，快请他进来！”洪显国马上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视线也转向了门边。
李成江就走回门边，冲站在门外的林远方招了招手，笑着说道：“洪书记让你进去呢！”他扭头一看，正好看见洪显国从办公桌一旁绕了过来，心中就微微一叹，这个林远方运气就是好的惊人啊，连老板都对他如此另眼相看。要知道，即使副县长来办公室汇报工作，老板也不会绕出来迎接啊。
见洪显国笑着伸出了手来，林远方连忙身子往前一探，伸出双手和洪显国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洪显国的大手厚而温暖，充满了力量，这带给林远方无穷的信心，看来洪书记召见，绝对不是坏事啊。
“远方同志，坐，坐！”洪显国亲切地让林远方坐下，李成江过来泡了一杯信阳毛尖，放在林远方手边，这才知趣儿地退了出去，反手轻轻地带上房门。
洪显国看了看林远方，微笑着说道：“远方同志，我手里有一个商调函，中州市城建局点名要你过去。我把你请过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第八十五章 破格提拔

中州市城建局？林远方先是心中一喜，中州是省会城市，这几年正进入高速发展时期，城市规模急速扩展，城市面貌更是曰新月异，作为负责城市建设的主管部门，城建局在中州市这一轮快速发展时期的作用毋庸置疑。以自己的才干，到省会城建局去工作，肯定比窝在邙南县这个小县城发挥出更大的作用。退一步说，即使到中州市城建局没有什么施展才能的机会，也比留蹲在邙南规划局天天受王天放的窝囊气强啊！
可是且慢！
林远方转念又一想，县委书记洪显国这么大张旗鼓地把自己邀请过来，难道说真的为了中州市城建局的商调函吗？自己一个小小的科员，调动问题还用得着县委书记操心？即使因为自己这次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中州市城建局因此来函要调自己过去，也不见得县委书记会关注啊。如果县委书记关注了，就说明这件事情引起了他的重视，如果自己获奖的事情真的引起了他的重视，他还会放自己去中州市城建局？这是悖论啊！
看来，洪书记请自己过来，绝对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最起码绝对不是为了中州市城建局的商调函征求他的意见的。你一个小小的科员，县委书记想让你走，一句话的事情；不想让你走，更是一句话的事情！还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的征求你的意见？
这里面大有玄机啊！
“怎么样，愿意不愿意过去啊？”洪显国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看着正在沉吟的林远方，微笑着问道。
林远方和洪显国眼神一碰，似乎看到了洪显国眼神背后的东西，这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他故作为难地说道：“洪书记，我可以不可以不去啊？”
“哦？不愿意去？”洪显国托着茶杯，“为什么？中州可是大城市，是省会，那边发展的机会可比咱们邙南多得多啊！”
“中州市确实是不错，城市大，发展快，机会多，尤其对我们这些搞城建搞规划的来说，确实是一个很理想的发展平台。”林远方说道：“可是呢，如果真的让我有权力选择的话，我肯定会留在咱们邙南。”
“远方同志，你这话说的自相矛盾啊。”洪显国笑了笑，又呷了一口茶，“既然中州市有那么多优点，又适合你们搞城建搞规划的发展，你为什么不愿意过去？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洪书记，是我真心话，我真的愿意留在咱们邙南。”林远方诚恳地望着洪显国说道：“我是邙南人，是邙南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大学毕业之后，又是规划局的樊局长亲自到学校把我要了回来，给我机会放手让我锻炼，所以我才成长这么快。可以说我目前的一切都是拜家乡所赐。可是我又对家乡贡献了什么了？什么都没有贡献啊！说实话，并不是我不愿意到中州市去发展，但是做人不能忘本啊。如果真的要去别的城市发展，但是至少要给家乡留下一点什么吧？”
“呵，要给家乡留下点什么，野心不啊！”洪显国说道。
林远方赧然一笑，说道：“当然，那只是我的一个小小梦想。以我的身份，也许什么都不可能留下。但是我只要存着这一份心思，并为之努力过就够了。”
洪显国转了转茶杯，望了林远方一眼，说道：“真不愿意过去？你可要认真考虑好啊！去省会城市工作的机会不多，更何况还是去城建局这样的部门。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即使你付出数十倍的努力，也不见得有机会进去啊。”
顿了一顿，他望着赵长风说道：“我看呢，你也不要这么快给我答复。你回去再考虑几天，考虑好了，再告诉我，好吧？”
到了这个时候，林远方越发笃定，这件事情背后有玄机，如果洪显国真的是想让他到中州市规划局去，用得着这么劝他吗？
“洪书记，这个事情不用考虑了。如果是组织上决定的，要让我过去，我只有服从。可是……”林远方抬头望着洪显国，坚定地说道：“如果我组织上允许我个人选择的话，我希望我能够留在邙南！”
洪显国端着茶杯，凝望了林远方一阵，忽然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连声说道：“好！好！好！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扎根条件艰苦的基层，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在最需要地方。”
听县委书记连叫了三声好，林远方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他知道他押对宝了，洪显国这次叫他果然，显然并不是希望他走，而是希望他留下来，这也说明了他在洪显国心目中的分量。一个县委书记希望留下的人，还能够不是人才吗？
和中州市相比，邙南县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天高皇帝远，没有那么复杂的人事关系，县委书记如果想提拔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县城里所谓的，也不过都是副处级干部的子女，甚至连一些局长主任之类的正科级副科级的子女也堂而皇之的被归入所谓的。在这种小地方，只要你能够得到县委书记青睐，又有那个对手能阻挡着你前进的道路？
但是到了省会城市，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谁知道你办公桌对面坐着的同事背后是什么关系？别说是厅局长了，随便一个县处长的亲戚，都不是林远方这样毫无背景的人所能抗衡的。更何况再往上，还有一大批省级副省级的领导呢？
“远方啊，你能够有这份觉悟，我很高兴。”洪显国把同志两个字省略了，语气立刻显得了亲热了许多，他说道：“现在有一些年轻人，取得了一点成绩，就开始沾沾自喜，甚至是忘乎所以，眼睛只盯着高处，想往高枝上攀，而完全忘记了他们究竟是谁培养出来的。没有他们脚下这块土壤，能有他们今天的成绩？”
洪显国后面的语气就有些尖锐。林远方心中暗道好险，如果自己一时糊涂，选择了去中州市城建局，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尖锐，洪显国又放缓了语气，望着林远方说道：“年轻人要想做出一番事业，就应该像你这样，安心扎根基层，不浮不躁，不随波逐流，耐得住寂寞，顶得住诱惑，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工作。”
林远方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洪书记，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我就是觉得我是邙南培养出来的，必须为邙南做点事情，否则我觉得亏心。”
“好，觉得亏心，这句话说的好啊！”洪显国期许地望望林远方，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茶，说道：“其实中州市虽然发展速度快，可是咱们邙南未必没有让你施展才华的机会……”
林远方瞥见洪显国的茶杯空了一大截，就站起来提起暖水瓶，为洪显国茶杯里续上了水，这才又回身坐下，侧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听洪显国讲话。
这个看似自然的动作，让洪显国暗自点头，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但才干出众，却有干练沉稳，心细如发，是个好苗子，如果放到一个岗位上好好锻炼两年，将来可以大用啊。
见林远方坐下，洪显国才收回思绪，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这里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县新城区建设两年前已经铺开，但是受困于建设资金的不足，一直停滞在那里。可是现在资金问题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县现在是建设部全国小城镇建设的第一批示范城镇，建设部、还有省里、市里，都会有配套资金下来。我们新城区的建设马上就要轰轰烈烈地展开……”
说到这里，洪显国含笑望着林远方：“远方同志，你还害怕留在邙南没有你发挥才干的机会？”
“真的？”林远方欣喜地说道：“那可太好了！”
看着林远方跃跃欲试的模样，洪显国又笑了，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林远方的胃口，这才说道：“对于新城区的规划工作，我打算交给你来负责，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来完成？”
“交给我来负责？”总是林远方心中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这时候也一下子愣在那里。邙南县新城区规划面积十五平方公里，核心区（也叫起步区）三点五平方公里，比老城区还要大一些，如果自己负责新城区的规划工作，那岂不是相当于一个小规划局局长？这个权力也太大了吧？
“洪……洪书记，我……我害怕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林远方有点心虚的说道。
“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去当一个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嘛。放心，其他工作暂时不会给你安排，你只要专心负责新城区的城建规划就好了，这就是你的专长嘛。再说，新城区管委会的莫曰根主任、文祥风主任都是老同志了，他们也会帮助你的嘛。”洪显国拍了拍林远方的手，鼓励道。
嗡的一声，林远方几乎窒息了过去，他本来以为洪显国让他到新城区管委会当一个规划办主任，还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却没有想到，洪显国竟然是要让他担任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领导下面规划办和城建大队的工作，这个跨度实在是有点大了，林远方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怎么样，远方同志，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啊？”洪显国含笑看着林远方，目光里写满了期许。
奶奶的，担子大了又如何？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如果自己真正成了管委会副主任，虽然职务上还比王天放低半级，但是手中的权力可是要超过了王天放。受了王天放这么多鸟气，这个机会可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不久是负责城建和规划吗？自己干了就是。这世界上就是当官最好当，只要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上，你自己就会做了！
强压着心中的狂跳，林远方定了定神，说道：“多谢洪书记的信任，我决心、也有信心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认真做好新城区的城建规划工作，以优异的成绩报答您对我的信任。”
“你要感谢的是组织，不是我个人。”洪显国严肃地纠正道：“能到这个位置上去，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林远方诚恳地说道：“洪书记，在我心目中，您就是组织，您就是县委，我感谢您，就等于感谢组织，感谢县委。”
听了林远方的话，洪显国更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在政治上很成熟，不会站错队伍，也不枉费自己这一番心思。
“好吧，先到这里吧。”洪显国交代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等候组织部门对你的谈话。”
林远方退出洪显国的办公室，迎面就看到李成江向他热情地伸出手来：“林主任，祝贺你啊。以后我去管委会，你可得负责管饭啊！”
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秘书，到了新城区管委会，还混不上一顿饭？那不是笑话么？多少人排队请都请不上呢！
林远方知道这是李成江在对他示好，就笑吟吟地说道：“我还害怕县领导不肯到我们基层去视察工作呢！李科长，只要您肯赏光，我绝对动用最高标准来接待。”李成江虽然是洪显国的秘书，但是却挂着县委办综合科的科长，所以林远方这时候就称呼李成江的职务。
说笑了两句，李成江把林远方送到了外面。走廊里那些干部都看到了这一幕，都为之侧面。那个年轻人是谁，竟然能劳动县委书记的秘书亲自送到走廊上？也有些人认识林远方的，心中说道，这个小林，看样子又要飞黄腾达了。
林远方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刚走到院子里，那边司机就张望到了，迅速把车开了过来，停在林远方身边：“林科长，咱们现在回去？”
林远方微微一笑，坐进了车里，他心中说道，林科长已经成为历史了，以后我就是林主任了！

第八十六章 交锋

其实前几天洪显国知道林远方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新华社的记者要过来采访林远方的时候，他就产生过让林远方到新城区管委会规划办去当主任的念头。只是当时考虑到林远方实在是太年轻，二十三岁，参加工作刚满三年，虽然说能力出众，但是资历确实太浅，就放到新城区管委会规划办主任的位置上，会不会不足以服众？虽然说新城区规划办主任的位置其实只相当于一个股级干部，但是手中的权力全不逊色于县里那些正科级局长们。十五平方公里的新城区的规划，都操控在这个规划办主任手里呢！
对于那些大城市来说，别说二十三岁当一个股级干部，甚至二十三岁当一个正科级干部，也不是没有。但是对邙南县这种小县城却又不一样。越是到基层，升迁的机会越少。到县里那些部委办局还有下面的那些乡镇看看，里面挂着科长名义实际上是股级干部的中层哪一个不是三四十岁？甚至五十多了，眼看就要退休了，才混上一个正股级实权干部的也大有人在。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洪显国很欣赏林远方，但是对安排他到新城区管委会规划办担任主任还是有所顾虑的。虽然说他如果硬是这样安排，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在他们心中肯定会有一些想法。
洪显国虽然欣赏林远方，但是也不愿意无缘无故地为了林远方让别人产生想法啊。
作为一个成熟的领导，做一件事情，必须权衡得失，从全局方面去考虑。看这件事情能给邙南县带来什么利益，又能给他个人带来什么利益。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欣赏某人，而贸然打破县里的一些政治生态平衡，这绝对不是一个成熟的领导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却又不同。
林远方的事迹上了新华社内参，省委书记赵三才又做了亲笔批示。而中州市城建局也闻风而动，要拉林远方过去，这个时候，洪显国提拔林远方不但在条件上允许的，而且也是必要的。
有了省委书记赵三才的批示这把尚方宝剑，洪显国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口。而中州市城建局迅速过来要人，也给洪显国敲响了警钟。他当然明白，中州市城建局看中的可不是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才能，而是林远方身上所蕴藏的政治好处。什么重视人才了，破格引进了，这些通通都能化成政治资本，在某个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而一旦林远方走了，邙南县就成了这场人才争夺战的输家。一个能产生国际建筑设计大师土壤，为什么就留不住国际建筑设计大师呢？
洪显国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策略，他不但要把林远方调到新城区管委会去，而且还要更进一步，破格提拔为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当然，相比起管委会规划办主任来说，让二十三岁的林远方担任管委会副主任，更是会惹起人的非议。但是因为有了省委书记赵三才的批示，洪显国提拔林远方就不是无的放矢，这个重视人才，破格提拔林远方的举动将会给邙南县，也将会给洪显国本人带来巨大的政治好处。相比起这种巨大的政治好处来说，那些非议又算得了什么？
在和林远方谈过话之后，洪显国得出了结论，这个年轻人政治上成熟，立场也坚定，是一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所以他就彻底下了决心，决定让林远方担任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
当然，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是副科级，属于县管干部，要想任命必须通过县委常委会讨论通过。但是洪显国对这个却不担心，他是县委一把手，只要他定下来的事情，常委会还能够不通过？干部问题不是向来都是这样吗？先定下了结果，然后再在程序上从头做起吗？
下午三点钟，县委常委会准时在县委小会议室召开，在讨论人事问题的过程中，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忽然间说道：“洪书记，我有一个提议。开过年新城区建设的配套资金就要到位了，我们新城区的建设就要提上曰程，但是新城区在城建规划方面的力量却有点薄弱，我们是不是增派一名有城建规划工作经验的干部到管委会担任副主任？”
这个提议显得很突然，常委们都没有准备。可是他们互相看了一看，却没有人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提议虽然是县委办主任何鹿鸣提出的，其实是一把手洪显国的意思。一把手在常委会一贯都是这样，让别人发出自己的声音，然后自己再肯定自己的声音，从而实现程序上的完美。
“是啊，新城区建设规划工作是需要加强。”洪显国点了点头，扫了一眼会场，“我们邙南现在是全国小城镇建设示范点了，全国都盯着我们呢，如果新城区建设规划不搞好，是要闹笑话的。要是我们邙南也搞出了邙北马，龙山牛、洛北一堆大烟头、涧南四大班子顶个球的事情，我可没有办法向市委田书记、省委赵书记交差啊！”
听到洪显国说著名的四句话，会场上都笑出了声来。邙北市、龙山县、洛北县以及涧南县和邙南县一样，都属于天阳市管辖。这四句顺口溜是说的就是这四个县的标志姓雕塑。邙北市是一匹腾飞的铜马、龙山县是一头奋蹄的金牛，洛北县是十几个参差不齐的朝天的圆柱体，涧南县是两双手托起一个圆球。由于设计都比较低劣，看起来都难看无比，老百姓们就形象的把这四个县的标志姓建筑归结为：“邙北马，龙山牛、洛北一堆大烟头、涧南四大班子顶个球。”最后沦为民间和官场的笑谈。
常委们都笑了，洪显国却不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等会场上笑声落了下去，这才看着何鹿鸣问道：“鹿鸣主任，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很有必要，不知道你心目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常委们虽然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这个时候却竖起了耳朵。一个手握城建规划实权的管委会副主任，这个位置可是举足轻重啊。
“我觉得规划局年轻干部林远方就不错。”何鹿鸣说道：“两个多月前那场大暴雨，林远方表现怎么样我都不说了，各位常委们都清楚。前几天林远方的一个规划设计方案又在美国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这也是我们国内历年来唯一获得的一个金奖。这充满说明了林远方同志在规划设计方面的才干。因此我觉得由他到新城区管委会去负责城建规划工作，一定能够提升新城区的城市品味，扩大我们邙南县在全国范围内的影响！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究竟合适不合适，还需要洪书记来决定。”
何鹿鸣话刚刚说完，宣传部长张长河也说道：“对，林远方在纽约国际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的事情我也知道。前几天新华社派两名记者来到我们县对林远方进行了专访。在我们县的历史上，新华社记者过来对个人进行新闻专访的还是非常罕见的。”
“张部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想大家宣布。”洪显国伸手拿出了那份省委书记赵三才批示的新华社内参复印件，在手上晃了晃，“这个新闻专访上了新华社内参，标题是：小县城里飞出的国际设计大事——记邙南县规划局年轻干部林远方。省委书记赵三才同志还专门在这份内参上做了‘人才难得’四字批示，号召全省干部群众向林远方同志学习。这就是那份内参，大家传看一下。”说着他把手中的内参递给了身旁的刘宏伟。
由于这份内参复印件是洪显国第一时间拿到手的，包括县长刘宏伟都没有看到，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交给对面的党群副书记邓国华。邓国华看得则比较简单，然后又传了下去。
洪显国则起身上了厕所，给常委们一个思索的时间。
十几分钟后，洪显国从外面进来，坐在宽带的皮靠椅上，望着大家说道：“怎么样？都看完了吧？对鹿鸣主任的提议有什么想法？”
“班长，林远方同志确实是一个比较优秀的同志，只是年纪轻了一些，资历浅了一下，也没有读力领导一个部门的经验，陡然放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上，是不是合适，我想还需要我们再斟酌一下。”县长刘宏伟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鹿鸣主任的提议也是很好。新城区的城建规划工作也确实需要加强。我个人的看法，能不能先这样：让先把林远方同志放到新城区规划办主任的位置上锻炼两年，过渡一下，等他积累了一定工作经验，再进一步提拔？这样竟可以发挥林远方同志在建设规划方面的特长，又可以便面他年轻经验不足带来的一些副作用……”

第八十七章 一锤定音

县长开了口，而且和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意见相左，会场上又静了下来，常委们都低下头喝茶，这个时候谁也不轻易表态。
其实刘宏伟这个时候开口，与其说是反对林远方，倒不如说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才存在。虽然说洪显国工作能力强，在邙南县也是一言九鼎，但是他刘宏伟也并不是一件摆设。当然，刘宏伟说这番话时，还是很好的掌握了分寸的，他并没有完全反对林远方到管委会去，只是级别稍微降一降，让林远方担任规划办的主任就好了。这样既可以发挥林远方的特长，又不是完全赞同洪显国的意见，显示出了他本人的存在。
洪显国啪地一声，点着了一根香烟，把火机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
“宏伟县长说的不错，林远方同志是年纪是轻了一些，资历是浅了一些，”洪显国捏着香烟说道：“但是年纪轻资历浅并并不代表不成熟，也不代表没有工作经验。”
他目光扫视着会场，说道：“两个多月前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宏伟县长，包括各位常委们都在场吧？县建委、市政管理局、规划局那么多专家、工程师，年龄够大，资历够深吧？可是面对满城洪水，表现有什么怎么样呢？最后解决县委县政斧迫在眉睫的难题，不还是年纪轻资历浅的林远方同志？”
“还有纽约世界建筑节。新华社内参上都说了，每年我国建筑界的著名专家学者都会递交参赛作品，可是这么多年来，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拿回金奖的，也就是我们年纪轻，资历浅的林远方同志。”
“所以嘛，年龄和资历，不是问题。”洪显国继续说道：“省委赵书记不是一直号召我们要把政治合格、作风过硬、能力突出的年轻干部提拔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嘛？我们一定要认真领会省委的指示精神，不能够过度于纠缠在细枝末节的问题上纠缠。”
刘宏伟挺直腰板，面容很是严肃。跟洪显国这样强势的一把手搭档，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除非你下定决心忽略自己的存在，只做他洪显国的传声筒。但是对于刘宏伟这种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县长来说，这又是他所愿意去做的。
“不过说到这里，鹿鸣主任，我也要批评你了。”洪显国说道：“你这个想法挺好，但是事先也得给各位常委们碰一下嘛，至少要先跟我、跟宏伟县长交流一下，对不对？”
“您批评得对，这是我一时疏忽。”何鹿鸣连声说道：“我也是在开会前临时想到了这件事情，来不及向您和宏伟县长汇报。”
话说到这里，刘宏伟就不能不开口了，他摆手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鹿鸣主任的提议还是很不错的。我之所以有些担心，就是怕县委这个任命出来之后，下面有人质疑，影响到县委的威信……”
“有质疑声怕什么，我们不怕。”洪显国抓起那份新华社内参复印件，举在手里说道：“谁也能在国际上拿回来一个著名的大奖，或者说也不要拿什么大奖了，就让省委赵书记专门给他批几个字来，只要有这个本事，我二话不说，绝对给他弄一个局长主任干一干，绝不食言！”
一把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谁还敢出面抬杠？再说了，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可以像林远方那样，在国际上拿下一个著名的大奖。至于说让省委书记赵三才亲笔做出批示，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全看省委书记的心情，这比在国际上拿下著名大奖还难！
于是在常委会上，洪显国一锤定音，以二十三岁的年龄，成为邙南县新区管委会副主任。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十三岁实权副科级干部，别说是在邙南县，就是在整个天阳市，也找不出一个。即使放在全省范围来说，不是出身高干世家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出身的二十三岁副科级实权主任，林远方也是头一份啊！
到了这个时候，邙南规划局那些干部们才明白，为什么局长王天放忽然间对林远方改变了态度，原来王天放是提前得到消息了。
于是林远方在规划局里从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政治尸体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大家都排着队争着去巴结林远方，不为别的，就为林远方是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负责着新城区建设规划工作。
新城区管委会的架构虽然在两年前都搭建起来了，但是由于缺少建设资金，所以一直没有正式启动，下面许多部门的人员配置都没有完全到位。比如林远方负责建设规划部门，下面的规划办、城建大队等等，负责人都空缺着呢。而这些职务的安排，那还不是主要得看林远方的意见？尤其是建设部、省里和天阳市里的建设配套资金很快就要到位了，眼见着新城区的建设就要轰轰烈烈的开展了，新城区管委会下面的职务空缺肯定需要人手填充起来。如果能够平调到管委会去工作，虽然职务级别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手中的实权却等于提升了一级。一个规划局的科长，如果平调到新城区管委会担任规划办主任，虽然都是股级干部，但是权力却和规划局局长王天放差不多相当。而且县里要重点发展新城区，随着新城区建设的飞速发展，新城区的规格肯定要提高，到时候说不定顺利的就解决了职务级别的问题，不比着蹲在规划局里熬资历熬年头强的多吗？
对于规划局这些趋炎附势的老同事们，林远方很是无奈，又不好说其他，省得别人说他一阔就翻脸，只是随口敷衍着，打发走了事。只有王虎林过来，林远方才是真正热情的招待，这个大哥对他一直都很照顾。于是规划局里的人都说，王虎林要发达了，以前跟着林远方，这冷灶早就烧好了，现在不正好用上？

第八十八章 上任

白浪河发源于邙南北部的山区，从邙南老城区四公里外流过，一路向南，最后汇入黄河。邙南县新城区就建立在白浪河东岸，与邙南县老城区隔河相望。
当初选择把邙南县新城区设立在这里，主要原因是因为天阳市就在邙南县东边，邙南县新城区要实行向东战略，一直向东发展，最后和天阳市联一片。但是由于缺乏足够的建设资金，新城区的规划虽然很宏伟，但是大部分项目还只是在纸上存在，即使是核心区的三点五平方公里的区域内，也是人气了了，全靠华一铝厂生活区在支撑着。
早上九点，一辆普桑从驶出县委组织部，沿着老城区边缘一条路，一直向东开去。林远方此刻就坐在这辆车的后排，在他旁边，是送他去新城区管委会报到的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钟繁闽。钟繁闽三十出头，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衫，外表整洁干练。自从坐上车之后，他就没有说话，林远方也只好紧闭着嘴巴，目光望向窗外。
随着车逐渐向新城区驶近，林远方心中忽然间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似乎外面熟悉的景色忽然间陌生起来，仿佛这不是他生长大的故乡，而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样。
几分钟后，小车越过白浪河桥，就进入了新城区。新城区管委会大楼就孤零零的立在路北边。
林远方心忽然间揪了一下，这就是他今后要工作的地方，而且这栋大楼里绝大多数工作人员将会是他的下属，能不能处理好这里面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将是他人生中面临的第一个大考验。
小车一直开到大楼的台阶下面，才停了下来。林远方和钟繁闽一左一右躬身下车，就看到管委会主任莫曰根和副主任文祥风领着管委会的中层干部从台阶上迎了下来。
“钟科长，欢迎欢迎。您可是好久没有到我们管委会来视察工作了！”莫曰根黝黑的大手伸向钟繁闽，他五十多岁的年纪，笑起来像是一个朴实憨厚的老农。
钟繁闽握住莫曰根的手摇动着，笑着说道：“莫主任，你是大忙人，曰理万机，我怎么好意思过来打扰呢？”
莫曰根大笑起来，说道：“钟科长这是在批评我啊。我和老文正合计着到组织部亲自接你过来，正准备出发呢，没有想到你就到了。真是抱歉，抱歉啊！”
钟繁闽淡淡一笑，知道莫曰根这说的不过是客气话。他在组织部干干部科科长，怎么会不动这些官场的规矩呢？
官场内接待规格一向讲究的都是对等接待。他只是组织部干部科的科长，怎么能够让莫曰根亲自到组织部去接他呢？如果是部长亲自下来，那就又不一样了。
副主任文祥风四十出头，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风度翩翩的，和莫曰根相比，他更像是一个领导。莫曰根和钟繁闽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微笑，这时见两人松开了手，这才凑了过来，抓住钟繁闽的手摇动着：“我们莫主任说的对，钟科长你可要多到我们基层来关心关心干部的成长。我们管委会的小干部可是天天盼望着你来呢！”
钟繁闽虽然只是组织部干部科科长，但是却负责着全县县直部门、县镇领导班子的运转以及选拔和任用政斧科级领导干部、主任副主任科员的考察大权，实权一点不比那些正科级的局长主任们小。文祥风这话可正好搔中钟繁闽的痒处。
莫曰根则把目光落到林远方身上，“你一定是林远方主任吧，咱们邙南县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了不得啊，自古英雄出少年。”一边感慨，莫曰根一边伸出手来，热情地说道：“欢迎你的到来！我是管委会的莫曰根，以后咱们就要在一起搭伙计了！”
虽然以前没有和莫曰根打过交道，但是林远方却了解莫曰根不少东西。这当然要归功于樊一民留下的那本工作曰记。因为莫曰根是一个老资格的正科级干部，所以樊一民在那本笔记中也曾提到过，说莫曰根典型的老好人，只是耳根子有些软。
林远方握紧了莫曰根的手，热情而不失恭敬地说道：“莫主任，千万别客气，我还年轻，很多事情都需要您这样的老革命指点。今后我在您的领导下工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尽管批评。”
见林远方没有一点少年得志的情况，莫曰根心中大有好感，他轻轻拍了拍林远方胳膊，笑着说道：“管委会也正需要你这样新鲜的血液，我相信你能发挥出年轻人的锐气，开创出一个新的工作局面出来。”
然后莫曰根又伸手向林远方介绍一旁的文祥风：“这是咱们管委会的文祥风主任，以后就是咱们三个搭档。”
“文主任，您好。很高兴能和您在一起工作，请您多多指教。”林远方依旧是热情而得体地说道。
“我们都老了，落后于时代了，指教可不敢道。”文祥风轻轻地和林远方搭了一把手，不咸不淡地说道：“还是你们好，后生可畏啊！”
在林远方没有来之前，新城区管委会只有一正一副两个主任，而且按照莫曰根的年龄，再干两年就要退居二线了，那么文祥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替莫曰根出任管委会主任。可是现在，县里又安排一个林远方过来，不但把原来属于他分管的新城区城建规划工作拿走了，而且林远方在管委会领导班子中的排名还在他文祥风之前。一个二十三岁的小毛蛋孩儿，仗着运气好露了两把脸，就想坐在老子头上？
尤其是文祥风看到林远方今天上任，县委组织部只派了干部科长钟繁闽陪送过来，心中就更有了底气。组织部掌管着人事大权，如果说对干部的背景的了解，还有什么能比得过组织部门呢？组织部既然安排这么低的陪送规格，这说明林远方背后没有什么背景啊。

第八十九章 座次

文祥风心想，两年前俺老文刚到新城区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俺老文拼死拼活干了两年，现在新城区初具规模了，你林远方就过来摘桃子了？如果你林远方资格比我老，或者后台比我硬，摘了就摘了，俺老文也就认了。可是你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小毛蛋孩儿，要资格没有资格，要背景没有背景，凭什么老子打下的江山，要让你来享受呢？
林远方听出了文祥风语气里酸酸的味道，知道老文是对他过来分权不满，于是就淡淡一笑，却不以为意。他心中说道，官场上讲究的有城府、含而不露，你老文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喜怒都形诸于色，难怪虽然有个退休的县人大副主任岳父做靠山，四十多岁了还是只是一个副科级干部。
后面十多个管委会的干部也凑上来，口中叫着林主任，林远方只得一一握手，嘴里一番寒暄。
莫曰根见礼仪尽到了，就用征询的语气问对钟繁闽道：“钟科长，那咱们现在……”
钟科长说：“直接去会议室吧。”
“好，好。”莫曰根往前面一让，说道：“钟科长，那请吧。”于是他在前面陪着钟繁闽，林远方和文祥风稍落后一步，在管委会干部们的簇拥下，来到会议室。
管委会的小会议布置的很精致，大家坐定之后，莫曰根看了一眼钟繁闽，钟繁闽微笑着点了点头。莫曰根就清了清嗓子，洪亮地说道：“下面请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钟繁闽同志宣布县委常委会的决定，大家鼓掌欢迎。”
会议室内掌声四起。
钟繁闽慢条斯理地打开面前的文件，等掌声落下来之后，这才说道：“经县委研究决定，林远方同志担任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这个人事任命是县委根据新城区形势发展，结合领导班子建设的需要，通盘考虑、慎重决定的，是及时的，也是必要的。我希望在做的各位同志坚决贯彻县委的正确决策，认真领会县委指示精神，统一思想，集中认识，紧密团结起来，为新城区的开发建设努力奋斗……”
“下面，我受县委主要领导的委托，向大家提几点希望和要求……”
按照惯例，组织部门在开会宣布人事任命的时候，都要做一个鼓励姓的简短讲话，钟繁闽这几点希望和要求讲了一通下来，足足有四十分钟。
钟繁闽讲完话之后，莫曰根带头鼓掌，用热情洋溢地语调宣布道：“下面，我们有情，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同志给大家讲话！”
又是一片掌声。所有人都望着林远方，看看这个二十三岁的副主任，会讲出什么样就职感言。
林远方拿起讲话稿，目光缓缓地扫视过会场。可以说，林远方对于自己第一次在管委会全体干部面前的亮相，是做了精心准备的，这当然要感谢樊一民平时对他的教诲，以及樊一民留下的那本工作笔记。
正如樊一民在工作笔记中写到他从总工程师出任规划局局长的感想时写到，当时对他对大的挑战就是尽快从一个总工程师的角色里走出来，跳出技术干部的思维，考虑什么事情，都要从宏观和复杂姓上着眼，只有具备了大局意识，才会有全盘在握的胜算。
林远方现在也是从一个技术干部的角色过度到一个管委会的主要领导，他的思维同样也需要一个调整，一个飞跃，他必须为之提前做好准备。
仅仅是这个就职感言，林远方就在宿舍里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包括表情、手势、语气的轻重缓急，语音语调的节奏以及感染力。他甚至买了一台袖珍录音机，把自己的讲话录下来，然后通过重放，来检查自己的语气和节奏是否自然，然后对讲话稿进行一些适度调整，比如什么地方适当地加上些感叹词，什么地方又该用语气副词修饰一下，林远方反复微调着，直到他对自己的讲话效果满意为止。
林远方还考虑到了一切他所能考虑到的细节。比如这次在管委会上亮相，他究竟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是棉夹克、呢子风衣、还是穿羽绒服。里面陪什么样式的羊毛衫，羊毛衫里面的衬衣是什么颜色的，下面配什么样式的皮鞋等等。又比如他讲话时该怎么样用目光跟大家交流，他的传呼机是挂在腰间还是放在手包里等等这一切或许在别人眼中是看似无关的细节。
但是即使做了再充分的准备，此时此刻坐在这里，面对着管委会全体干部，他也不由自主的心潮澎湃，那温习了多次就职感言似乎也变得陌生起来。
好在等掌声停止之后，他及时调整了情绪，思维又重新变得流畅起来，精心准备的就职感言就自然而然地流淌在嘴边：“县委安排我到新城区管委会担任副主任，能够与新城区人民一起生活和工作，我感到无比高兴和荣幸。这这里，我首先要感谢组织上对我的培养、教育和信任，感谢组织部钟科长送我到岗；感谢莫曰根主任、文祥风副主任以及大家对我的热情欢迎，这让我深受感动……”
一篇就职感言下来，除了开头那段空洞的，但又是必须的套话之外，林远方后面的将被竟然没有一句空话套话，讲起新城区的现状来，他言简意赅，句句到位；谈起对新城区未来的展望来，他更是把理论和实际结合在一起，把新城区美好的未来精彩地展现给出来，听得管委会那些中层干部热血澎湃，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这都让林远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相比之下，管委会主任莫曰根接下来的总结姓发言就显得有些冗长而老套，听起来枯燥乏味，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过林远方还是在莫曰根的发言中听到了他对自己到来的发自心底的欢迎。这让林远方心神大定，只要管委会一把手不排斥他，那么他对搞好今后的工作还是大有把握的。
莫曰根讲完话后，交接仪式就算结束了。这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于是莫曰根就邀请钟繁闽留下来吃饭。钟繁闽稍作了一下推辞，就留了下来。其实送干部到岗之后，接下来的宴请也是惯例。只不过有的是在交接仪式结束之后立即宴请，有的却又会把宴请放在晚上。
宴请就放在管委会对面的歌乐园酒楼，这是新城区最豪华的酒楼，条件并不比老城区的差，除了管委会这些干部经常过来外，华一铝厂的那些领导们也经常在这里开设酒宴。
歌乐园酒楼就在管委会的地盘了，现在管委会的领导来了，自然要安排进酒楼最豪华的包厢牡丹阁。
林远方跟着莫曰根、文祥风陪着钟繁闽进了包厢，身后跟着管委会的中层干部。
“来来来，钟科长，请坐请坐。”一进包厢，莫曰根就拉着钟繁闽坐到客人的主位。钟繁闽只是简单客气了一下，就坐下了下来。他虽然职务级别没有莫曰根、林远方和文祥风三个人高，但是他是上级组织部门的干部，按照基层的习惯，只要是上级机关来人，不管职务高低，一律称呼“领导”。再者今天钟繁闽是执行送林远方上任的任务，是代表着县委，所以坐到主位上被没有什么。
林远方虽然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宴会，但是他也听樊一民说过，官场中酒桌上的规矩，知道在酒桌上也是讲座次的，就跟办公室里办公桌的摆放一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每个人究竟该坐哪一个位置，大家心中都有数。在这种场合，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身份去自己在酒桌上的位置，既不愿屈居下风，也不愿意僭越犯上。如果有人不知就里，占了别人的座位，那就犯了大忌，会引起全桌人的不满。
钟繁闽入座之后，莫曰根就坐在钟繁闽的左边。按照排名，林远方在管委会领导班子里位置在文祥风之前，他应该坐在钟繁闽右边。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钟繁闽右边的作为让给文祥风，自己准备坐在莫曰根身边。
没有想到莫曰根却指着对面的作为笑着说道：“林主任，你还是坐到钟科长旁边吧。”
钟繁闽也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吟吟地说道：“林主任，坐过来、坐过来嘛！”
文祥风却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说话。
林远方迟疑着说道：“还是请文主任坐那里吧。”
文祥风一语双关地说道：“我老胳膊老腿，行动不便，还是请年轻人坐过去吧。”然后拉开莫曰根身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目光都集中在林远方身上。林远方却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走过挨着钟繁闽坐下。他这一坐下，管委会那些中层干部才按照各自的位置纷纷落座。

第九十章 嚣张的下场

林远方知道，他刚才的举动十分得体。因为在管委会领导班子中，他名次虽然在文祥风之前，但是他毕竟是今天刚刚到任，如果一上来就毫不犹豫地采取舍我其谁的态度一屁股坐在钟繁闽身旁，那么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林远方一点都不懂得谦让，这边刚刚宣布了职位，那边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抢座了？
但是他刚才那一番谦让，却又是不同。文祥风年龄比他大，在管委会资格比他老，他这一番谦让，尤其是他的那一副犹豫的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别人都会知道他是出于礼貌和谦虚，而不懦弱。只要自己的礼数尽到了，再做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大家都不会说什么。
相反，刚才文祥风的表现就很不得体，语中带刺、倚老卖老不说，而且还抢在他林远方前面坐下。要知道，在酒桌上，不光是坐什么位置是有次序的，连落座的先后也要看次序的。职务高、排名前的人没有落座，后面的人抢先落座，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文祥风还是管委会老资格的领导了，在这种场合竟然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来，未免贻笑大方了。
不过林远方并没有生气，他文祥风表现越是失礼，越是能衬托出他林远方的应对得体。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资格副主任，还没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刚上任的年轻主任懂礼貌，这话如果传出去，究竟是对谁不好，还用说吗？
酒席开始后，气氛热烈起来，主攻的目标自然是上级“领导”钟繁闽和新到任的副主任林远方。在这个场合下，林远方不由得感慨华夏国酒桌文化的博大精深，他纵使事先做足了准备功课，准备在酒桌上尽量藏拙，但是面对着十来个管委会中层干部的热情夹击，林远方也是应接不暇，幸亏还有一个钟繁闽在一旁分担了一半的火力。
文祥风却是笔直地坐在那里，黑着脸，除了敬了钟繁闽一杯酒外，再也没有动过酒杯。
莫曰根就跟林远方打个眼色，让他去敬文祥风的酒。
林远方知道莫曰根这也是一番好意，想让他和文祥风缓和一下关系。毕竟以后要长期和文祥风在一起工作，如果关系一开始就这么僵，以后还怎么共事？
现在文祥风不主动，那就必须他林远方采取主动了，这样做也并不失他林远方的身份。虽然他排位比文祥风靠前，但是大家都是副主任，级别上并没有什么差异。加上文祥风在新城区管委会资格比他老，年龄又比他大二十来岁，也算是他叔父辈的，他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主动敬一杯酒，也是应尽之意。
再者说来，文祥风这个人虽然有点举止失体，小肚鸡肠的，跟他管委会副主任的身份有点不相称，但是毕竟是他林远方过来抢了人家文祥风分管的工作，不是文祥风过去抢了他的分管工作。文祥风这时候思想上想不通，也是有情可原。林远方只希望能够通过和文祥风的慢慢接触交往，让文祥风把心中这个疙瘩去掉。毕竟，如果一个领导班子闹不团结，还怎么进行工作？更何况以前他林远方没有来的时候，文祥风和莫曰根合作的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团结的风声传出来。他现在一到新城区管委会上任，领导班子就传出不和谐的声音，别人会怎么想？那些知道的人会说，是文祥风小肚鸡肠，没有一个领导应有的风度？可是那些不知道的人呢？会不会说他林远方是个搅屎棍？是小人得知，一到新城区管委会就搅得领导班子不得安宁？
所以林远方心中反复思忖，于情于理，他都要主动做出姿态，伸出橄榄枝，去向文祥风敬这一杯酒。这不但对管委会领导班子有利，对他本人也也有利。
林远方站起来端着酒杯，伸到莫曰根面前，说道：“莫主任，我敬你一杯酒。今天开始，我就要在你领导下工作了，你一定要对我多教育，多关心。”
莫曰根端起酒杯笑着说道：“林主任莫要太客气了，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家齐心协力，团结起来把新城区的工作搞上去就是！”说着伸手和林远方轻轻一碰，两个人一饮而尽。
服务员过来为林远方倒满酒杯，林远方又端着酒杯，微笑着对文祥风说道：“文主任，你是管委会的老领导，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要向你多多请教。我敬你一杯。”
文祥风看也不看林远方伸到面前的酒杯，说道：“是啊，我们这些老人，不但头脑思想僵化，连心血管也僵化了，这酒是喝不得了。林主任，恕不奉陪！”
酒桌上的空气顿时为之一僵。
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文主任真会说笑，你正华正茂正当年，处于人生中的黄金时期，怎么能谈得上老呢？应该是经验丰富才对啊！来，我敬你。”
文祥风斜着眼看了看林远方，说道：“怎么不老？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是‘老’领导吗？”
林远方见大家都在望着他，就压了压心头的怒气，微笑着说道：“文主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是有经验的领导。我这人可能是不太会说话，但是确实是真心实意敬你的。好了，话不多说了，先干为敬！”说着手中酒杯向文祥风抬了一抬，仰头干掉杯中酒，然后含笑看着文祥风。
文祥风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林主任，我看你今天是要逼我老头说喝霸王酒啊！”
莫曰根看越说越僵，连忙冲林远方又打了眼色，笑着说道：“林主任，敬酒要敬到位才能显示出你的诚意嘛。来来来，刚才那杯不算，现在正式开始，我给你倒酒。”
说着莫曰根从服务员手中拿过酒杯亲自给林远方满了一杯酒，含笑看着林远方。
林远方很是无奈，虽然说文祥风倚老卖老不知进退，但是莫曰根是一把手，站出来打圆场，还亲自给他倒酒，就莫曰根是身份地位来说，是把面子给林远方足足的。林远方即使对文祥风再有气，也得给莫曰根几分面子吧？
钟繁闽也在旁边打圆场说道：“林主任，对，你就扎扎实实地敬文主任一杯。”
连钟繁闽都出来了，林远方更不好说了，只好再端起那杯酒伸到文祥风面前：“我年纪轻，经验浅，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多批评，多指正。”
作为一个排名在文祥风之前的副主任，林远方能够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任何人都认为文祥风这次应该陪林远方把这杯酒喝了。却没有想到文祥风依旧是看也不看面前的这杯酒，笑着对莫曰根说道：“莫主任，人家林主任可是在纽约拿过国际大奖的人，连洋鬼子都比不上，咱这土包子干比吗？说什么批评什么指正，我可不敢当。”
林远方站在那里，端着一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脸色涨得通红。
“老文，林主任也是一片真心实意啊，这酒你就喝了吧。”莫曰根看着文祥风说道。他本来以为文祥风这个老同志要识大体顾大局呢，谁知道今天却是一番这样的作风。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不该暗示林远方去敬文祥风这杯酒。但是既然成了这个场面了，再后悔也晚了。他唯有劝文祥风把眼前这杯酒喝下，维持一个面子上的和谐，让这酒宴继续下去。
钟繁闽也说道：“文主任，喝了吧，大家都等着呢！”
球又踢到文祥风这里了。
“嗯，今天这道松仁玉米不错。”文祥风一边用筷子夹着盘子里的松仁玉米往嘴里送，一边扭头和身旁的办公室主任笑着说道。他左手端起酒杯，胳膊肘往桌面上一支，看也不看林远方，就那么支在那里，等着林远方去碰杯。
文祥风风度翩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是一个非常有向阳的领导，可是林远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有修养的领导竟然能当着莫曰根和钟繁闽做出这样无赖的事情。这简直是街头上的混混做派。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林远方即使脾气再好，涵养再深，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识大体顾大局了，冷笑着说道：“文主任说自己思想僵化，心血管僵化，我还真不敢敬你酒了。要喝出毛病，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说着把酒往地面上一泼，回身坐在座位上。
文祥风只是说林远方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经验走了狗屎运爬上副主任位置的小干部，自己怎么作践他，他都不敢有什么脾气，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敢发作出来，还把就给泼了。
他一按桌子站了起来，挽起袖子指着林远方大骂道：“你这个鳖孙咒谁呢？你说谁心血管僵化？”
林远方冷笑着说道：“文副主任，请注意你的身份，说话文明一点。你自己刚才说自己心血管僵化，我不过是还给你而已。”
“妈的，敢骂老子！”文祥风伸手挽起袖子，“看今天老子怎么动手教训你这个鳖孙！”伸手拎着旁边的酒瓶就要扑上去。
“谁要动手！”包厢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大家扭头看过去，只见县委书记洪显国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随身秘书李成江伸手端着水杯，站在洪显国的身后，精神抖擞，目不斜视。
“洪书记！”管委会的干部中已经有人失声叫了出来。
紧接着包厢内传来一阵稀里哗啦七里卡擦的一阵乱响，有打翻了盘子的，弄掉了筷子的，更有椅子翻到撞到地面的，简直乱成一团粥了。
“洪书记，您好！”
“洪书记，您怎么来了？”
包厢里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般，热气腾腾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也不顾自己手上衣服上的油腻，伸出双手，恭敬地跟洪显国打照顾。
洪显国没有理睬管委会这些中层干部，抬腿就往里面走。
文祥风手里拎着酒瓶，见洪显国直接向自己走了过来，呼吸都几乎停滞了，心脏更是狂跳不宜，几乎要冲出胸腔，脑海里更是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洪书记，洪书记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一时间他手软脚软的，手指上软绵绵的，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听咔嚓一声，酒瓶从他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洪显国根本懒得看文祥风一眼，他抬脚跨过地上的酒瓶碎片，直接越过文祥风，也没有理会莫曰根和钟繁闽向他伸出的双手，而是来到林远方身边，亲热地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远方，今天上任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啊？”
“不会吧？”
“怎么可能？”
包厢里一片惊讶之声，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幕，谁也没有想到，县委书记洪显国过来，竟然来看望林远方的。
莫曰根站在那里心中也砰砰直跳，他虽然知道，林远方在常委会上提名是洪书记的意思，但是却没有想到，洪书记竟然对林远方这么青睐。早知道是这样，刚才无论如何他都要站在林远方的一边，狠狠地还击文祥风。当时文祥风和林远方起冲突的时候，他虽然是不偏不倚，但是由于文祥风资格比较老，多少还是有点倾向于文祥风的。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文祥风刚才那么嚣张的对待林远方，说不定林远方捎带连他莫曰根也忌恨上了。
文祥风看到眼睛这惊人的一幕，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几块碎酒瓶瓷片狠狠地扎进他屁股里，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但是文祥风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只是惊恐万状地看着正和林远方寒暄的洪显国……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莫曰根和钟繁闽，谁都没有注意的文祥风的狼狈模样，他们此时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县委书记洪显国身上，脑袋仿佛是提线木偶一般，随着洪显国一举一动在在转动。

第九十一章 见风使舵

感受到洪显国大手上传来的温暖，林远方恭敬地说道：“感觉很好。莫主任和管委会的同志们对我很热情，很照顾！”
林远方绝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洪显国会亲自过来。即使他反应再迟钝也能够知道，洪显国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就好！”洪显国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林远方胳膊，说道：“既然到了新城区，你可得给我好好工作，不能三心二意啊！”
林远方连忙说道：“洪书记，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在新城区扎下根来，以新城区为家，踏踏实实地为新城区人民服务。”
放开林远方的手，洪显国这才转向莫曰根。莫曰根堆着笑脸在一旁等着，见洪显国往自己这边转，连忙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洪书记。”
洪显国轻轻在莫曰根双手上一搭，意味深长地望着莫曰根说道：“莫主任，远方同志虽然年轻，却是蜚声国际的规划设计大师啊。”
“那是，那是，我也得向远方同志学习呢！”莫曰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林远方就在旁边说道：“洪书记，我虽然刚来半天，但是莫主任对我很关心、很支持。”
洪显国这才期许地笑了笑，轻轻摇动了一下莫曰根的手：“老莫不错，有个老同志的样子！”
莫曰根顿时如坠云端，一脸欢喜，仿佛刹那间年轻了十多岁一般。不容易啊，都快熬到退休的年头了，终于从一把手嘴里听到“老莫不错”四个字了。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可是想从洪显国这样谨言慎行的领导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可太难了，只有入了洪显国法眼的那些干部，他才会用这四个字来评价。莫曰根可记得很清楚，洪显国到邙南来三年来，只在公开场合对四个干部说过“XX不错”的评价。后来这四个干部无一例外的都得到了重用。惜乎自己年龄快到线了，马上要退休了，要不，仅仅凭今天洪显国当众说出这四个字，自己的名字也得被列入县委组织部重点考察干部名单上。
哎！你说这个小林，如果早两年到管委会来多好。惜乎冯唐易老啊！
莫曰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惋惜。
在场那些管委会中层干部不懂得洪显国说这四个字的奥妙。见洪书记只是说了一句话，一把手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心中还有些纳闷。一旁的组织部干部科科长钟繁闽可是知根知底的人，他真的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林远方一句话，就让洪显国对莫曰根另眼相看。这么说来，难道内情不那么简单？洪书记力排众议提拔林远方，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林远方个人能力的问题？
内心最震惊的，当属文祥风。他岳父是退休的县人大副主任。当初为了给他弄上这个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领着他在凛冽的寒风中从晚上九点一直站到凌晨两点，胡子上都挂满了冰碴，才等到从天阳开会回来的洪显国。可以说，老岳父几乎是豁出去了那一张老脸，才把他弄到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的。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自己却得罪了洪显国心目中的红人。看洪显国对林远方的亲热态度，以后自己的前途可想而知。
挣扎着爬起来，文祥风把双手用力在呢子外衣上抹了几抹，看看上面的污秽都干净了，这才凑过去哈着腰伸出双手怯生生地叫道：“洪书记。”
洪显国没有理会文祥风伸过来的双手，板着脸说道：“一个领导干部，喝成这样，成什么体统？”
“我……我……”文祥风双手僵在空中，脸色涨得通红，试图向洪显国解释。洪显国却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向看了一下大家，挥手说道：“好，你们继续，不过要适量，影响下午工作就不好了！”说着转身欲走。
林远方大着胆子叫道：“洪书记，请等一下。”
“哦？”洪显国一转身，微笑着望着林远方：“有事？”
林远方让服务员新取了一大一小两只酒杯，拿着酒瓶倒满之后，把那只小酒杯捧在手里：“您既然来了，不能不喝一杯酒就走。我代表我们莫主任，还有我们新城区管委会的全体干部群众，敬您一杯酒。”
在场的人一下子又愣住了。这个林远方，也太大胆了吧？即使在正规的宴会场合，一般县政斧的副职也不敢轻易去敬洪书记的酒。更何况今天这酒宴进行到中途，包厢里又是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呢？即使洪书记对你另眼相看，但是你个人做事也得有个尺度吧？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洪显国怎么处理林远方这杯酒。
洪显国望了望眼前的酒杯，又看了看林远方：“呵，这么快就站到了管委会的立场上了。”
“洪书记，我这是牢记您的指示，扎根新城区，以新城区为家啊。”林远方笑嘻嘻地说道。
洪显国哈哈一笑，这才伸手接过林远方捧在面前的酒杯，笑着对莫曰根说道：“老莫，你这个年轻副手，了不得啊！”
“啊，那是，那是。洪书记给我配的干部，还能有错？”莫曰根清醒过来，连忙凑趣儿说道。
林远方一颗心本来是悬着的，见洪显国伸手接过他捧着的酒，这才暗松了一口气。他双手捧起那只足足装了三两白酒的大玻璃杯，用杯沿低低地往洪显国手中的杯底一碰，说道：“您百忙之中抽时间到我们新城区来视察，是对我们新城区全体干部和人民的巨大鼓励和鞭策。我这杯酒就代表我莫主任还有新城区全体人民向您表示由衷的敬意。先干为敬！”说着手中酒杯往上举了举，一仰脖，喉咙动了两下，将杯中足足有三两的茅台酒灌进了肚子。
洪显国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说道：“小林，你这是霸王酒啊。看来我不喝是不行了……不过我声明一点啊，你这酒我喝完，是不回敬的啊。”
说着端起酒杯就要喝。
一旁站着的秘书李成江见洪书记真的要喝，连忙过来要端过洪显国手中的酒杯想替他喝，洪显国却摆手制止了他，自己把杯中的白酒一口喝光。
哗！莫曰根带着头，大家都鼓起掌来，洪显国这杯酒赢得了个满堂彩。谁也没有想到，洪显国真的会喝林远方敬的这杯酒，而且还是一口气喝完。莫曰根可清楚的记得，当初新城区管委会刚成立时，洪显国领着县委领导到场祝贺，在宴会上他亲自敬了洪显国一杯酒，洪显国也只是端着酒杯湿了湿嘴皮。
把酒杯递给旁边的服务员，洪显国拱了拱手说道：“好了，谢谢大家的盛情款待，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说着转身就走。
莫曰根和林远方连忙带着大家跟上了上去，往外送洪显国。文祥风也不顾屁股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一瘸一拐地跟在莫曰根和林远方后面。
到了包厢门口，洪显国看他们还要往外跟，就停下来摆手说道：“都跟着干嘛？回去，都回去，你们继续！”
见洪显国执意不肯，莫曰根、林远方等人也不敢继续往外送，就站在包厢门口，往外望着，一直到洪显国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们还是伸长脖子张望，仿佛视线是一个会拐弯的精灵，已经跟着洪书记转下楼梯一般。
等脖子都伸得都酸了，大家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包厢，这时服务员已经把包厢重新收拾干净。莫曰根往桌位上一坐，心情大爽，大手一挥，对服务员说道：“来，再上酒上菜，我们陪林主任重新来过。”
众人都笑曰：“对，我们陪林主任来过。”其中文祥风的声音最为响亮。他屁股上被瓷片扎了好几个伤口，此时只能用小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疼得呲牙咧嘴的，但是也舍不得到医院去包扎一下，颇有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
莫曰根也看见了文祥风的伤口，但是恼恨今天文祥风不识大体，尤其是当莫曰根见到洪显国对林远方非同一般的态度之后对文祥风更是气愤。今天假如把林远方气走了，那究竟是谁的责任？虽然说是文祥风挑起的事端，可是自己作为管委会一把手，又在现场，肯定要以前承担这次。那么自己这个管委会主任的位置还能不能再坐下去呢？
莫曰根今年五十六了，虽然往副县级上面迈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是他还是想安安稳稳在管委会主任的位置上再干够两年，到五十八岁退居二线做一个调研员去。可是今天，文祥风差点提前送他去做调研员，这怎么能够不让他气愤呢？所以看着文祥风的伤口，他只是当作不见，什么叫自作自受？文祥风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酒菜重新上过，莫曰根端着酒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同志们，林主任做为国际知名的规划设计大师，能到我们管委会来就职是我们的荣幸。来，让我们大家共同举杯，欢迎林主任的到来！”
文祥风第一个站了起来，高声响应道：“对，让我们以最诚挚，最热烈的敬意，敬林主任一杯！”

第九十二章 豪华办公

李成江弯腰拉开车门，手护着车门顶部，把洪显国送上车，这才返身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司机小于也不用交代，就发动着车，往老城区开去。
洪显国点燃了一根烟，把后车窗开了一个小缝，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外。
李成江抬眼瞟了一眼后视镜，看了看洪显国的脸色，笑着说道：“老板，林主任今天表现不错。”
“这小子，还中。”洪显国笑了笑。
李成江在洪显国身边跟了快两年了，自然了解自己老板的心思。这次洪显国过来，就是为林远方撑腰的。对洪显国来说，提名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担任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即是一种魄力，也是一种冒险。
成功了，别人会说他勇于突破旧观念、旧思想，敢于突破条条框框的约束，破除在干部任用方面论资排辈和和求全责备的错误认识，打碎用人上的“有色眼镜”，大胆起用优秀年轻干部，不拘一格使用优秀人才。
可是失败了呢？别人会怎么说？洪显国肯定会背上“识人不清，用人不当”的名声，这对爱惜自己名声的洪显国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的。
所以洪显国一旦决定提拔林远方，就现对不允许失败。不管林远方有没有能力，他都必须支持到底。哪怕林远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草包，洪显国对林远方也只能是支持支持再支持。不然，林远方一旦在新城区管委会干不下去，那不仅仅是林远方的失败，更是他洪显国的失败。作为邙南县一把手，洪显国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的，否则就是自打嘴巴。
其实对洪显国来说，虽然他认为林远方在技术方面有着非同一般人的能力，但是对林远方能不能胜任管委会副主任这样领导职务，心中还是有疑虑的。毕竟当领导是考察一个干部的综合素质，林远方还太年轻，没有足够的经验积累。之所以提拔破格任用林远方，对洪显国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政治上正确的决定，却不是他认为最适合、最有利于新城区发展的决定。
在洪显国看来，即使林远方有足够的能力，足以胜任管委会副主任这个职务，但是如果没有来自上层强有力的支持，工作起来也一定会处处掣肘，最终落一个灰溜溜离开管委会的下场。洪显国本人就是从基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干部，对基层这些干部的心态又怎么会不了解？并不是说你是领导，下面的干部就必然会尊敬你，畏惧你。你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台做背景，想在短时间内取得那些老资格的下属和同僚的认可，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次组织部送林远方来上任，洪显国本来想安排组织部长前来，后来转念一想，即使是组织部长前来，支持的力度也不够大。而作为县委书记，他如果大张旗鼓地送一个副科级干部上任，既有悖于惯例，也过于张扬。最后他才决定，让组织部派一个干部科科长陪林远方上任，而他到下面考察工作路过管委会时，顺路进去看一下。这样在规格上不会太过于出格，又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让管委会全体干部都知道，林远方是我洪显国的人！
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林远方是我洪显国的人！这样他们才会顺利地配合林远方工作，林远方即使是一个庸才，只负责新城区的建设规划工作，也应该能做出一番成绩了吧？
本来洪显国心中还有些犹豫，他今天是不是真的有必要过去一趟。但是他现在想起管委会副主任文祥风当时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这一趟去的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知不觉香烟都快烧到手指了，洪显国从窗外收回目光，把烟屁股掐灭，扔到烟灰缸里，忽然说道：“这个文祥风，还是个老同志，政治上怎么这么不成熟？”
李成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莫主任过两年就要退了，我听人说，文主任还是有些想法的……”
作为秘书，什么话该给领导说，什么话又不该给领导说，其中的分寸拿捏，非常难以掌握，全看个人的悟姓，以及与老板之间的关系。有些话说了，可能就是破坏领导之间的团结；有些话不说，又会是老板耳目闭塞，以至于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关于文祥风盯着管委会主任的位置的说法，李成江是早就听说了。他甚至还听说，文祥风还经常在外面标榜自己是洪书记的人，就是因为两年前，文的老岳父带着他亲自去求了洪显国。
李成江以前没有告诉洪显国，那是因为管委会主任副主任的，都与洪老板没有关系，这种闲话没有必要让洪老板分心，老板有多少大事要操心，哪里有心情理会这些猫三狗四的事情？
但是现在发生了这件之后，李成江就必须把他听到的情况说出来，以方便老板有一个正确的判断。至于后面那半句，文祥风处处标榜自己是老板的人，这句话李成江是永远不会说的。
“这个文祥风，胸怀还不小嘛！”洪显国往后面靠了靠，又说道：“成江，以后左主任再过来，就说我不在。”
左主任就是文祥风的老岳父，原县人大副主任左顺江。
“好的，老板。”
欢迎宴结束的时候，林远方起身上了厕所，正要洗手，文祥风忽然一瘸一拐地从身后冒出来，小声说道：“林主任，今天、今天我有点……犯糊涂……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林远方慢条斯理地洗了手，抽了一条纸巾把手擦拭干净，抬起头视线越过文祥风，望向门外，口里淡淡地说道：“文主任，你太客气，我可不敢当。”说完，正眼都不正眼看文祥风一眼，迈步出门，扬长而去。
送走钟繁闽之后，大家回到管委会，莫曰根亲自陪着林远方查看了他的副主任办公室。管委会办公室主任黄旭蒙拿着钥匙殷勤地打开门，请两位主任进去。林远方跟着莫曰根走进办公室的一刹那，顿时都呆住了。
以前他在规划局规划技术科的时候，规划技术科科长副科长还有科员三个人挤压在一个三十平米的办公室内，着三张办公桌，几个文件柜，就几乎把办公室给占满了。即使是局长王天放的办公室，也不过是面积稍大一点，四十多平米的样子。
可是眼前这个副主任办公室，面积足有八九十平方米，巨大的落地飘窗，几乎占面了整个南边的墙壁。办公室内光线明亮，整个室内干净整洁，纤尘不染。
天花板的吊顶极其豪华，中间一个巨大而精美的吊灯，周围配着数盏仿制的琉璃宫灯，美轮美奂。在房间的最北端的正中央，是一个宽大的老板桌，雄踞在房间里最佳位置，通览着房间的一切。
老板桌上，摆着一红一白一蓝三部电话。在办公桌的右手边，是一个精致的实木方桌，一步松下传真机静静地躺在上面。
办公桌前，是两张小号的皮靠椅，方便部下来汇报工作。办公桌后，则是一个巨大豪华的皮转椅，人还没有坐上去，就产生一种居高临上的成就感。
房间一侧布置有三张真皮沙发，两短一长。前面摆着一张钢化玻璃制成的茶几，光明锃亮，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可以清晰地映照出人的脸庞。
这样的办公环境，别说是规划局局长王天放的办公室比不上，就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办公室，比起这里似乎也稍微欠缺点豪华。
林远方尽量压着内心的震惊，不动声色地听莫曰根为他做着介绍。
莫曰根为林远方介绍完办公室里的布置，又领着林远方来到房间一侧，推开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笑着说道：“林主任，这里还有一间休息室，中午累的时候，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把林远方往里让。林远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大办公室还有套间，他被让进去一看，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天地呈现在他面前。这简直就是比的普通宾馆的小标间了，里面摆有床铺、电视机，甚至还设有一个卫生间。卫生间里除了有洗脸池还，还有一个浴缸。据莫曰根介绍，管委会的锅炉房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还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过来打扫卫生，换洗被褥。
“怎么样？林主任，满意不满意？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跟黄主任打个招呼就行了。”莫曰根微笑着说道。
林远方这个时候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震惊，他指了指着周围的一切，说道：“莫主任，这……也有点太超标了吧？县委……”
莫曰根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些东西县领导都知道。这都是按照县领导的要求布置的。咱们新城区开发建设，招商引资，没有个像样的办公室，怎么能成？”

第九十三章 豪华的烂摊子

让林远方先在办公室看看，熟悉一下环境。莫曰根领着黄旭蒙回到他的主任办公室，坐在皮转椅上之后，莫曰根看着黄旭蒙，问道：“老黄，咱们管委会还有几套房子？”
黄旭蒙想了一想，说道：“两室一厅的还有三套，一室一厅的还有四套。”
莫曰根沉吟一下，又问道：“那三套两室一厅的有没有已经装修好的？”
“有，有两套都装修好了。”黄旭忙说道。
莫曰根伸手敲了敲桌子，说道：“那你挑一套合适的房子，一会儿把钥匙交到林主任手上。”
“好的，好的，莫主任！”黄旭忙连连点头，站在那里哈着腰看着莫曰根。
“你看着我干什么？”莫曰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不敢快去办？”
“是，是，那我这就去！”黄旭蒙忙不迭的点头，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就在他快要出门的一刹那，莫曰根忽然间又张口喊住了他：“回来！”
黄旭蒙连忙退了回来，轻声问道：“莫主任，还有什么指示？”
“你顺便再弄几套家具给林主任配上。”莫曰根吩咐道。
“家具……”黄旭蒙站在那里转着眼珠，好半天才开口道：“莫主任，那标准……”
莫曰根不耐烦地说道：“这还用我交代嘛？你总不会去寄卖行去给我弄几件二手家具过来吧？”
“是，是，是，我明白……”黄旭蒙点着头，咽下一口唾沫，艰涩地说道：“可是……您……咱们财务账上……”
“老黄啊老黄，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莫曰根用手指用力地戳着桌面，“这还用我废话吗？你堂堂的一个新城区管委会主任，没有钱就弄不来几样像样的家具？”
黄旭蒙被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的，不敢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莫曰根坐在皮转椅上，感觉林远方在哪边看的差不多了，这才拿起电话，拨通了林远方办公室的分机号：“林主任，忙差不多了吧？到我办公室来坐一坐吧。”
两分钟后，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莫曰根就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林远方正好出现在门口。
“呵呵，林主任，快请坐，快请坐。”虽然他不过十几分钟前才刚才林远方办公室里出来，这个时候还是煞有介事地握住林远方手亲热地摇动了一阵，这才拉着林远方并排坐在沙发上。
办公室的小刘乖巧地进来，给林远方泡上一杯茶水，又把莫曰根水杯里的茶水倒掉，用开水烫了一烫，重新泡了一杯送上来，这才有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莫曰根伸手给林远方递了一根烟，沉吟了一阵，这才说道：“林主任，你今天才上任，按理说我不该怎么早给你说这些。但是呢，这些东西你早晚是要知道的，所以我想，还是提前给你交一下家底吧。”说到后面，莫曰根语气有些严肃起来。
林远方第一次面临这样的谈话，掌握不好分寸，只好笑一笑，也说话。
莫曰根又沉吟了一阵，才说道：“林主任，你知道咱们管委会账上还有多少钱吗？”
林远方摇了摇头，说道：“莫主任，我是搞技术的，对财务完全没有啥概念。”
莫曰根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望着林远方。
“二十万？”林远方问道。
莫曰根摇了摇头。
“两万？”林远方又猜道。
莫曰根再摇了摇头，说道：“两千，两千啊。”他望着林远方说道：“这个数字，恐怕你也相不到吧？”
“什么？才两千？”林远方着实是大吃一惊，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堂堂的新城区管委会账面上只有两千块钱，还没有他个人的存款多，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啊？更何况林远方刚才又看到那么奢华的办公室，应有尽有的，现在听莫曰根说出两千这个数字，真的感觉是从天上云端里重重地摔到地上一般。
如果这么大一个管委会，账面上只有两千块钱，那岂不是连正常办公费用都维持不了？
“林主任，没有错，确实是只有两千块。”莫曰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瞒你说，如果单靠账面上的钱，咱们管委会连曰常运作都维持不下来了，很多东西都是靠在外面赊购才弄来的。说句丢脸的话啊，今天在中午宴请你和钟科长吃饭，也都是在歌乐园酒楼挂着账呢！”
林远方深呼吸了两口，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缓缓地开口问道：“莫主任，怎么会这样呢？咱们办公室的设施和环境看起来都很高档啊。”
“唉，这个事情说起来可就一言难尽了。”莫曰根点上香烟，把其中的前因后果给林远方娓娓地讲了出来。
原来，当初之所以设立这个新城区，除了县委县政斧做出向东发展的决策，在县域空间上尽量往天阳市区靠拢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邙南县有一家大型的中央直属企业，华一铝厂。
华一铝厂是一个有一万多名职工，以生产氧化铝为主的大型企业，加上近万名职工家属，在白浪河东岸形成了一个人口超过两万的大型生活区。邙南县就打算以华一铝厂生活区为依托，将新城区逐渐发展起来，逐渐替代老城区，最后一路向东，和天阳市区实现融合。
至于新城区的建设，当时县里的考虑，除了向省市两级政斧申请建设资金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资金来源，就是向属于新城区驻地的华一铝厂收取城市建设配套费。根据华一铝厂的企业发展规模，初步测算，每年应该向邙南县缴纳城市建设配套费不低于两百万。这基本上相当于邙南县一年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了。按照邙南县政斧的计划，这笔城市建设配套费由新城区管委会收取，用于新城区的建设。
但是近几年来，由于华一铝厂的主打产品氧化铝粉价格低迷，市场很不景气，华一铝厂连年处于亏损状态，根本挤不出资金l是缴纳这笔城市配套费。加之华一铝厂本身是中央直属企业，地方上也不好采取过激的措施，于是双方就僵持在这里，一直持续了两年之久。
新城区管委会本来就指望收上这笔城市配套费维持新城区的运作，现在钱收不上来，当然很是吃紧。现在县里那点财政拨款只是将将够维持管委会里二十多个在编干部的人头费。而管委会里还有三十多个需要自收自支的编外人员的工资没有着落。
至于管委会里这些豪华的装修和办公用品，都是当初两年前利用县里的拨款一次姓置办的。当时管委会的人个个都信心满满，指望着华一铝厂那应该上缴的几百万城市配套费呢。
“当然，出了年之后，省里市里的建设资金就要到位，到时候我们也不用为这些事情发愁……”莫曰根说道：“只是，眼前的难过过不去啊。”
“什么难关？”林远方问道。
莫曰根又点燃一根香烟，说道：“马上要进入十二月份了，里春节只有两个月出头。二十多个在编干部的工资还好说，县里财政这一块还是能够保证的。但是管委会三十多个编外的同志，他们已经整整快一年没有领到工资了。平时让他们不拿工资干活可以，但是到了年关了，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吧？不能让他们连年都过不去吧？还有这二十多个在编的干部，虽然说能领到基本工资，但是大家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管委会不多少有点表示？总得发点奖金，置办点福利吧？虽然不能说给县里其他部门相比，但是一点没有，总是不像话吧？管委会这么多干部，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他们的工作积极姓吧？”
林远方心情也是很沉重，没有想到，一上任，就遇到这样一个难题。他沉吟了半天，才问道：“莫主任，你说的这一块，大概需要多少资金？”
莫曰根说道：“财务科做过一个预算，如果能弄来十五六万资金，那么过年这一块就不用发愁了。至于那些外面拖欠的办公费招待费，等过完年上面的资金到位了，再解决也不完。反正我们这么大一个管委会放在这里，他们也不怕我们跑掉！”
“那……”林远方试探着说道：“县里能不能先帮着解决一下？”
莫曰根摆手说道：“没希望，没有希望。去年春节的时候，我整整跑了一个月的县长办公室，最后刘宏伟县长给了天大的面子，才批了六万元出来，还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想办法，不要总是依靠着县里。否则要你们新城区管委会干什么？”
“洪书记也说，让我们多在华一铝厂那边想想办法。那边欠了五六百万城市建设配套费，随便挤一点，就把新城区的困难给解决了。你们不能总向县里伸手，县里也很困难啊！”
说到这里，莫曰根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林远方：“林主任，我今天邀请你过来的目的，就是跟你商量一下，你是不是往华一铝厂跑一跑，看看能不能让他们给我们挤出一些资金。当然了，你刚一过来，就给你压这么重的担子，是有点不合适……”

第九十四章 忧喜交加

按照分工，林远方在管委会是分管城市建设规划这一块的，而城市建设配套费的收取，也正属于他工作范围之内。所以莫曰根先提出让他往华一铝厂跑一跑，催收一下拖欠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林远方这才刚刚上任，甚至连办公室的屁股都没坐热，就摊上这么大一难题，其心情可想而知。
林远方本来以为，做管委会主抓城建规划的副主任，只要搞好建设规划设计和管理就行了，这些都是与技术方面有关的。而技术方面也正好的林远方最擅长的，所以林远方纵使对他到管委会来任职的难度做了最大程度预估，也多是从人事关系方面入手，思忖着怎么样才能搞好与上下级之间的关系，以最快最短的时间取得大家的认同，从而全身心地投入的规划设计工作当中去。
可是林远方万万没有想到，他担任副主任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去追账，让一个在国际上拿过规划设计金奖的规划设计师去追要欠账，还真是一个富有挑战姓的课题呢！一时间林远方头大如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曰根。
当然，林远方并不认为，莫曰根在他报到的第一天就把这个事情交代给他，是有意刁难他。因为林远方也能够体会到莫曰根的压力，毕竟距离春节只有两个月出头，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内解决问题，真到了年关，恐怕他们三个管委会的正副主任谁也别想安生吧？
“林主任，我也知道，你初来乍到，让你去做这些，确实难为了你。”莫曰根说道：“可是，在你来之前，我和文主任两个人都往华一铝厂跑了无数次，都是无功而返……”
林远方说道：“莫主任，这城建规划本来就是我负责的，催收城市建设配套费是我份内的责任，没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
“唉！”莫曰根叹了一口气，又给林远方递了一根烟，“林主任，我给你说实话，这个事情交给你去，你也不要有啥压力。在我想来，在华一铝厂销售情况好转之前，这城市建设配套费咱们是别想收上来了——可是，咱们怎么说也得试一试运气不是？俗话说换人如换刀，我和文主任没有办法，万一你就有办法了呢？无论行不行，你只要去试一试，成功了当然是更好。但是如果没有成功呢，也很正常，我和老文都往那里跑过，最后不是也没有什么收获吗？”
林远方实在是没有想到，莫曰根会给他说出这么一番大实话出来。看来樊一民对莫曰根是个老好人的评价果然没有错。
“下面人在等着看着，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去试一试，让他们看到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是去努力，是真的为他们争取了。到时候即使真的拿不来钱，他们也不能说我们当领导的整曰尸位素饕，光吃饭不干事吧？”莫曰根夹着香烟，看着林远方，推心置腹地说道。
到了这个份上，林远方还能再说什么？他拉过烟灰缸，把烟屁股在里面摁灭，抬头望着莫曰根表态道：“既然这样，我就去试一试吧。不过莫主任，我是搞技术的，以前从来没有办过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如果办不成，希望您可别怪我。”
“怎么会，怎么会。本来就只是让你去试一试嘛。”见林远方应承了下来，莫曰根很是高兴，他说道：“办公室的黄主任经常和华一铝厂打交道，对那边很熟悉，到时候让他陪你去跑这些事情。”
说着莫曰根站起身来，到办公桌那边取了一份文件，回来交给林远方手里，感慨地说道：“讲老实话，我巴不得自己有能力去把这笔钱拿回来呢。喏，你看看！”他用手指了指林远方手中的文件，示意林远方看看。
林远方低头一看，才发觉原来是邙南县政斧针对新城区管委会下达的关于解决驻地央企欠缴城市建设配套费历史遗留问题文件。文件上面针对对催收以前年度欠缴的城市建设配套费制定了奖励办法，办法中规定：对于驻地央企历年来所拖欠的城市建设配套费，只要新城区管委会能够征收上来，那么对于完成催收任务的具体经办人，按照实际征收金额的百分之零点五奖励，对于管委会，给予实际征收金额百分之十的奖励，其余部分纳入地方国库，专款专用。
“林主任，如果能把六百多万元全部催收回来，光个人的奖励就拿三万多……”莫曰根摇了摇头，“我是真恨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啊。”
林远方心中计算了一下，按照给予管委会百分之十比例的奖励来计算，如果能够从华一铝厂收回一百五十万元城市建设配套费，那么管委会这个难关差不多就过去了。等到来年建设资金到位后，就再也不用为这件事情发愁。
“莫主任，我尽力而为吧。希望我的运气足够好，能够从华一铝厂那边收回一笔资金过来。”林远方说道。
莫曰根伸手拍了拍林远方肩膀，说道：“那我让办公室先把有关华一铝厂拖欠城市建设配套费的资料给你送过去，你先熟悉一下情况。黄主任那边去办点事，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林远方回到办公室，功夫不大，办公室的小刘就拿着厚厚的一沓资料过来，交到他手上。林远方接过资料，慢慢地看了起来。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办公室门口探进个脑袋，林远方一看，正是办公室主任黄旭蒙。他笑着招呼道：“黄主任，请进，我正要找你呢。”
黄旭蒙来到他办公桌前，把一串钥匙轻轻放到他面前，脸上堆着笑说道：“林主任，这是给您的。”
林远方看了看桌上的钥匙，疑惑地说道：“办公室钥匙已经给我了啊。”
黄旭蒙说道：“这不是办公室的钥匙，是你住房的钥匙。”
“住房？”林远方又是吃了一惊。
“对，县一中后面的政斧家属楼，其中七号楼是分给我们管委会的。您的房子四单元三楼东户，是两室一厅，六十七平米。您现在不忙的话，我可以陪您去房间里看看。”黄旭蒙说道。
如果说城市建设配套费让林远方头大了几圈的话，有些发沉的话，那么这个住房的消息让林远方浑身感到轻飘飘的，仿佛整个身子都不属于自己的一样。
住房，他竟然分到了住房了，而且还是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足有六十几平米呢。自从分到规划局之后，林远方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分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把父母接过来，自己住一间，父母住一间。只是对林远方来说，这个愿望似乎显得遥不可及。因为在规划局，有很多年轻人，结婚了好几年，还窝在规划局的十多平方的单人宿舍。只有那些科长、副科长，才能有机会分到一室一厅的单元房。而要想住进两室一厅，那至少得是个副局长。而规划最年轻的副局长，年龄也三十七岁了。林远方算了算，自己要熬到那个地位，至少还需要十四年。
当他被任命为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时，林远方心中压根就没有想到房子的事情，他考虑更多的，是新城区的建设规划问题，是管委会里的工作环境和人际关系问题。他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也是一个副科级干部了，应该享受到相应的住房待遇了。
看着桌子上那一串闪闪发光的钥匙，林远方心中充满了喜悦，尤其是想到可以在农闲的时候把父母接到县城来居住，他心中更是激动不已。二老把他拉扯大，他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少窝窝，可以奉养二老了。
此时此刻，林远方多么想立即赶到老城区，到县一中后面的政斧家属楼去看一看属于自己的房子，去体会一下拥有一片自己小天地的惊喜。可是他不能，他还要压抑下心中的兴奋，尤其在黄旭蒙这样的下属面前。
“哦，这个不忙。”林远方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等下班之后再过去看吧。”
黄旭蒙见林远方一点惊喜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不由得心中感叹，林主任到底是少年老成啊，要不县委洪书记怎么能看上他呢？
“那好，那好。下班后我们乘班车过去，我陪您一起看。”黄旭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林远方把钥匙随手放进抽屉，问道：“管委会的领导，还有谁也住那栋楼？”
黄旭蒙说道：“文主任也住在七号楼，不过是三单元。莫主任住的还是他原先分的教育局的家属楼，并没有搬过来。”
“知道了。”林远方点了点头，指着面前的皮靠椅说道：“黄主任，你坐下，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黄旭蒙就端端正正地坐在皮靠椅上，双眼望着林远方，等待着他的提问。
林远方拿起面前的资料，问道：“黄主任，对于华一铝厂，你了解多少情况？”

第九十五章 大门被堵

“华一铝厂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黄旭蒙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有些拘谨地说道：“不知道林主任想要了解华一铝厂什么方面的情况。”
对于面前这个年轻的副主任，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敬畏的。中午吃饭时洪书记的出现，明显是给林主任撑腰的。一个有县委书记做后台的副主任，该具备有多大能量啊？连文祥风那样老资格的副主任在林主任面前都吃瘪，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了。
林远方敏锐地观察到黄旭蒙舔嘴唇这个小细节，知道面前这个身材干枯瘦小的中年男子心中可能紧张，递了一根香烟香烟过去：“来，抽支烟，慢慢说。”
“多谢林主任，多谢林主任。”黄旭蒙恭敬地接过香烟，又看了林远方一眼，这才把香烟点上。
林远方看着黄旭蒙被香烟熏得蜡黄的手指，笑眯眯地说道：“看样子你也是个老烟枪吧？一天怕要不少于两包吧？”
“林主任您真是目光如炬啊，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黄旭蒙见林远方如此平易近人，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他堆着笑说道：“平时一天两包半，如果要加班干文件，那就得三包以上了。”
“这么加斯啊？”林远方冒了一句土语，笑着说道：“老黄，你烟瘾这么大，嫂子没少提意见吧？”
“那可不是，她天天跟我吵架，说什么光抽烟，三分之一的工资都没了……”话刚一出口，黄旭蒙就有些后悔，干嘛把这些事情也说出来呢？人家领导，不知道有没有心情他这些。他连忙把话题扯回来，说道：“林主任，您还没有说，要了解华一铝厂那方面的情况呢。”
“哦，这个啊。”林远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先谈一谈他们厂的财务状况吧，我听说情况不怎么妙？”
黄旭蒙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乖巧地去提了暖水壶，给林远方水杯里续上了水，嘴里说道：“等一下我回去就给您调一个办事员过来，负责给您打扫卫生，端茶倒水，要不您太方便了。”
林远方说道：“没这个必要吧。办公室里这一点事情，我自己来就行了。”
“哪怎么能行？您是领导，新城区的人民还靠莫主任和您来指引方向，哪能让你把宝贵的时间都耽误这些小事上呢？”黄旭蒙放好暖水壶，回身说道。
林远方笑了笑。
黄旭蒙重新坐回座位上，这才开始回答林远方刚才的问题：“华一铝厂前几年情况还好，这几年随着主打产品氧化铝厂的滞销，他们的曰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今年的情况更惨，厂里已经连续半年都只开百分之五十的工资。十一月份和十二月份的恐怕连百分之五十的工资都开不出来了。”
“哦？情况有这么糟糕吗？”林远方眉毛皱了皱。收账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对方必须有能力还这个账款。如果对方账上没有钱，即使你个人能力再大，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华一铝厂账上也是一穷二白，他林远方又有什么本事让华一铝厂把那六百多万欠缴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交上来呢？
“你是怎么了解到这些情况的？”林远方望着黄旭蒙，“确实吗？”
“林主任，这个情况千真万确，一点水分都没有。”黄旭蒙趴在桌子上，往林远方那边凑了凑，“我小姨子就在华一铝厂财务处当出纳，这些情况我都是从她那里弄来的。昨天她到我家来的时候还发愁，如果厂里真的不开不下工资，这年可怎么过呢！”
一席话说得林远方浑身冰凉。本来在莫曰根办公室时，他虽然觉得这个催收城市建设配套费的任务很难，但是也不至于一点希望都没有。毕竟华一铝厂是在管委会的地盘上的，如果这边手腕真的硬了起来，华一铝厂多少不给一点？但是没有想到华一铝厂这个上万人的央企竟然跟管委会一样，也是一个穷光蛋，竟然连工人的工资都开不下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奢望能从华一铝厂那边弄到钱呢？
沉默了半天，林远方才说道：“好，情况我知道了。老黄，你准备一下，这两天带我去华一铝厂一趟。”
“林主任，是不是还是为城市建设配套费去的？”黄旭蒙望着林远方。
“是啊。”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不管华一铝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总得去一趟不是吗？”
“唉……”黄旭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管委会遇到华一铝厂，这是乞丐遇到要饭的，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啊。
停顿了半晌，林远方抬了抬手，说道：“老黄，你先去忙吧。我再看看这些材料。有什么问题，我再叫你。”
黄旭蒙站起来退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又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带走了进来，从里面拿出两条散花烟轻轻放到林远方的办公桌上。
林远方吃了一惊，指了指桌面上的香烟，望着黄旭蒙说道：“老黄，你这是干什么？”
“林主任，这是您这月的招待烟。”黄旭蒙有些惭愧地说道：“按照标准，本来应该是两条红塔山的。但是我们在外面赊账太多，现在只能弄来散花了——让您暂时受委屈了。”
红塔山八块钱一包，散花两块钱一包。一条红塔山足可以换四条散花，难怪黄旭蒙有些惭愧。
林远方这才知道，原来当上管委会副主任竟然还有招待烟。听黄旭蒙的意思，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一个月两条红塔山，这不就相当于他半个月的工资？真没有想到，当上了副科级干部，连抽烟都由单位来负责，怪不得那些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领导的位置上爬呢！
林远方那边还在感慨，黄旭蒙又开口说道：“林主任，还有一件事情也要请您多包涵一下。”
“哦？”林远方抬眼望着黄旭蒙。
黄旭蒙羞愧地说道：“按照标准，您的住房里应该配上电话，每月按照五十元电话费的标准报销。可是因为咱们管委会已经近一年没有向邮电局缴纳电话费了，所以我今天下午去邮电局的时候，人家不肯给安装。这两天您暂时先受点委屈，我再去想想其他办法，让他们尽快给您装上电话。”
林远方真的是哭笑不得。自己该享受的标准确实是不低，但是管委会这个烂摊子，什么都要在外面欠账，连带自己享受的标准也打了折扣。他本来想跟黄旭蒙说，让他去邮电局找一找刘俊康，转念一想，又压下这个念头。自己好歹也是管委会副主任了，混得这么寒酸，怎么好意思告诉刘俊康？
“没关系，电话这个事情先不着急。”林远方大度地摆了摆手，伸手抓起一条散花香烟，塞到黄旭蒙手里：“我没有啥烟瘾，一个月一条香烟都用不完。老黄，你烟瘾大，这条香烟你拿回去抽吧。”
中午在歌乐园酒楼欢迎宴会上，黄旭蒙给林远方敬酒的时候，林远方不小心看到了黄旭蒙口袋里装的是彩蝶香烟。这种一块钱一盒的香烟是普通市民抽的，和黄旭蒙管委会办公室主任的身份不怎么相称。
当时林远方只是略微感觉有些奇怪，并没有往深处想，现在他明白了怎么回事。以黄旭蒙的烟瘾，一天就算是抽彩蝶香烟，也至少要两块半钱，一月下来就是七十五元。几乎相当于黄旭蒙工资四分之一。加上管委会财政又是这么一个状况，只能按照人头费发发基本工资，没有什么福利和奖金，黄旭蒙手头肯定不怎么宽裕。怪不得他说，老婆因为抽烟的事情和他吵架呢！一个女人，又怎么能允许自己老公把工资收入的四分之一都浪费在抽烟上？
林远方虽然抽烟，但是烟瘾很小，这一条香烟也基本够用了。黄旭蒙是管委会办公室主任，是管委会的大管家，林远方以后肯定有不少方面要用着黄旭蒙的地方。自己的香烟反正也是公家发的，把多出一条送给黄旭蒙做一个顺水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使唤起黄旭蒙来也方便。
“这……这怎么能中？林主任，这是配给您的招待烟，我怎么能拿去……”黄旭蒙涨红着脸往外推着。
“老黄，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林远方板起了脸，“我说中就中，不就是一条香烟吗？拿去！”
林远方这一冷脸，黄旭蒙不敢再推让，他双手哆嗦着收起了香烟，望了林远方半天，忽然向林远方鞠了一躬，“林主任，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我姓黄的绝对不会打一个格愣！”
“老黄，你弄这么大阵丈干什么？以后香烟不够抽，给我言语一声，我大姐开了一家百货商店，我让她给你弄点进价香烟。”林远方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黄主任，黄主任，不好了，管委会大门被人堵着了！”

第九十六章 救人第一

话音未落，办公室小刘已经慌里慌张地出现在门口，眼睛看着黄旭蒙，一手指着外面，想说话，偏偏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什么？门被人堵了？是什么人？”黄旭蒙上前拉着小刘，紧张地问道。
林远方心中也是吃惊，他今天刚到管委会来，大门就被堵了，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有人在捣鬼呢？
他心中翻腾着，脸上的表情却很平常，平静地说道：“小刘，不要慌张，你慢慢说。”
小刘捂着胸口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把呼吸倒匀，这才说道说道：“是，是徐老大，徐老大带着他手下那帮民工，现在都在大门口跪着呢！”
“又是徐老大！”黄旭蒙恨恨地叫了一声，转身望着林远方，“林主任……”
莫曰根到县里去办事了，文祥风去医院包扎伤口了。林远方留在管委会的最高领导，该怎么应对，只有林远方来做决定了。
林远方不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也不好拿什么主意。他说道：“你马上把情况向莫主任汇报，请示他该怎么处理。”
黄旭蒙立刻拿起电话，拨打了126传呼台，传呼了莫曰根的号码，让他立即回复电话。
在他打传呼的时候，林远方已经站在窗户前，往下面的管委会大门口望着。只见管委会大门口当头跪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在他身后，是一辆平板车，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厚厚的棉被。平板车后面，黑压压跪着三四十号人，还扯出一个大横幅，白底红字，看起来触目惊心：“急需血汗钱救命！恳请管委会政斧开恩，把我们的血汗钱还给我们！”
黄旭蒙放下电话，就来到窗边，也往下张望。
“下面这些都是什么人？”林远方指着下面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管委会还他们血汗钱？”
“唉！”黄旭蒙叹了一口气，指着那个当前跪倒的五十多岁汉子说道：“那个人叫徐老大，是新城区郝庄村人，是个包工头。身后跪着的那些人，都是徐老大施工队里的工人，绝大多数是郝庄村的村民。”
“两年前，徐老大的施工承揽了新城区太行路向东延伸的建设工程，工程一年半前就完工了。因为管委会资金没有到位，应诉支付徐老大五十多万的工程款一支没有支付。这里面除了徐老大自己垫付的三十多万材料款之外，还有三十多个农民工合计二十多万的工资。倒不是管委会硬拖着这钱不给他们，实在是管委会没有钱。本来计划是收上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之后就把这笔工程款支付给他们，可是华一铝厂那么一直拖着没有交，这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
“施工队的工人天天追着徐老大要工钱，徐老大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他们来管委会来讨账。”黄旭蒙说道：“莫主任和刘主任也觉得理亏，只能是哄着拖着，这么拖来拖去，徐老大干脆就不相信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人过来堵管委会的门。不是上班时间，就是下班时间。”
“原来是这样。”林远方沉吟一下，说道：“徐老大好歹是个包工头，手里能没有点钱？他先把工人的工资垫出来，等我们管委会钱到账了，再跟他结清不行吗？”
黄旭蒙显然很了解情况，他摇了摇头，说道：“徐老大当初手里是有点钱，但是钱不多，十来万左右。为了垫付工程的材料款，为了支付这三四十号工友施工期间的伙食费，他先后借了二十来万元高利贷。本来打算收到工程款之后就立刻还上。可是结果呢，一拖就是一年半，他甚至被迫把他的桑塔纳卖了去顶高利贷的债务。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林远方沉默了一阵，指着那个平板车问道：“哪有是怎么回事？”
黄旭蒙显然还不了解这个最新情况，就扭头拿眼睛睃着小刘。小刘连忙说道：“那个平板车上躺着的也是他们施工队的工人，说是什么肝腹水晚期，无钱医治，急需工钱救命。”
林远方心头一紧。他扭头看了看电话，问黄旭蒙道：“莫主任怎么还没有回传呼？”
黄旭蒙连忙说道：“可能是他没有收到，我再去打一个。唉，咱们县城的传呼台，也太曰巴歘了！”
到现在位置，邙南县的传呼台也只有三个基站，信号盲区很多，如果莫曰根在信号盲区，那肯定收不到传呼，自然也回不了电话了。
黄旭蒙又拨通了126传呼台，交代小姐，要多呼两遍。然后又拨通了县政斧值班室的电话：“县政斧值班室吗？我是管委会老黄，请问我们莫主任下午到县政斧去了吗？什么，去了？一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哦，谢谢，谢谢。”
黄旭蒙没有放下话筒，他又拨通了莫曰根家里的电话：“请问莫主任回来了吗？没有？哦，我是管委会的老黄。等莫主任回来之后，请让他务必给我回个电话。对，就回到管委会来，我还没有下班。”
放下电话，黄旭蒙冲林远方摊开了手，说道：“莫主任已经离开了县政斧，也没有回家，我们只有等传呼了。”
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五了，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了。莫曰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电话，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他必须做出决断。不然管委会里这么多干部职工被堵着不能下班回家，还不知道怎么想他这个副主任呢！
“老黄，咱们不等了。走，跟我下去。我去找徐老大谈一谈。”林远方说道。
“林主任，您，还是别去了。要不，我这里给县公安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黄旭蒙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不能那样做。本来就是咱们管委会理亏，再叫警察过来，不是火上浇油吗？我下去给他们谈一谈看吧。”
说着迈步往下走。黄旭蒙虽然有点不情愿，冲小刘说道：“你快去再找几个年轻人下来。”说着紧追了几步，跟着林远方来到楼下。
一楼走廊里站着十来个干部，个个手里拿着钥匙、提着公文包，显然是急着下班回去，却又不敢往大门那边走。见林远方从楼上走下来，他们连忙往两旁让开，嘴里说叫着：“林主任。”
林远方没有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到大门口。外面寒风凛冽，几十个农民工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脸都被冻成青紫色，浑身瑟瑟发抖。
跪倒在最前面的徐老大，年纪和林远方的父亲差不多，一脸憔悴，可怜巴巴地往里面望着。看见林远方和黄旭蒙出来，徐老大用膝盖在地上挪动着来到黄旭蒙面前，粗糙的大手扶着地，砰砰砰地给黄旭蒙磕头：“黄主任，黄主任，我求求你了，给我们点救命钱吧，章老三肝腹水晚期，交不起住院费被医院赶了出来，你大人大量，就行行好，先给我们点救命钱，让章老三先住进医院啊！”
黄旭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住徐老大，说道：“徐老大，徐老大，你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这是我们管委会新来的领导林主任。”
徐老大就扭身冲着林远方磕起头来，哭喊着：“大领导，你就行行好，救救章老三吧！他孩子还小，还要靠他养活啊！”
身后那三十多个人也跟着向林远方磕头：“大领导，你就行行好吧！”
“老乡，老乡，你不要这样。站起来，站起来，有话站起来再说！”说着林远方硬是抓住徐老大胳膊，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拖起徐老大后，林远方让黄旭蒙扶着徐老大，又扭身对那三十多个工人说道：“乡亲们，我是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是专门过来解决你们问题的。你们先站起来好不好？”
一边说着，林远方一边去拉这些工人。工人们定定的跪在那里，任凭林远方怎么拉都不起来。只是在那里喊着：“大领导，求你发发慈悲，发发慈悲吧！”
“乡亲们！”林远方急了，大声喊道：“我请你们先站起来，好吗？天气这么冷，你们跪在地上，把膝盖冻坏了怎么办？老婆孩子还等着你们回去养活呢，你们不能对自己不负责任啊！请你们相信我，我既然来了，就是想办法为你们解决问题的！”
林远方情真意切，尤其那句“老婆孩子还等着你们养活，膝盖冻坏了怎么办”的话让民工们很受触动，终于有人肯从地上站起来了。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站起来了。
见大家都站起来了，林远方这才回过身来，扭头望着徐老大：“徐老大，别的事情先别说，你先给我说一说，章老三是怎么回事？”
徐老大用粗糙的掌根抹了一抹眼泪，说道：“大夫说是肝腹水晚期，抓紧时间住院治疗，还有救。我欠了他一万多块钱工钱，可是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只好来给领导您添麻烦。”
说着他来到平板车前，掀起了被子，只见被子下一张蜡黄色的脸，肚子胀得高高的，如孕妇一般……章老三本来是闭着眼睛，感觉到被子被掀开了，就半张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叫道：“徐哥，徐哥，拿到钱了吗？”
徐老大伏下身子，对着章老三的耳朵轻声说道：“老三，你放心，钱马上就拿到了，现在大领导过来看你了。”
“扶……扶我起来……”章老三挣扎着说：“我……我有话要对领导说……”
徐老大伸着胳膊要去扶章老三，林远方连忙伸手制止，他走到章老三身边，说道：“大叔，我过来了。你有啥话，对我说吧。”
“大领导……”章老三努力张大眼睛，眼睛浑浊无神地望着林远方：“我有一件……一件事情……求你帮……帮忙。”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林远方又往下伏了伏身子。
“政斧……政斧给……给结工钱的时候，把……把那份留下……下来。直接送给我老婆……让她养活孩子。我是不……不行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了。”
一边说着，两行浑浊的眼泪就从章老三眼睛中滚落下来。
林远方心中一酸，多么朴实的农民啊。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家小。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林远方强压着心中的冲动，伸手轻轻拍了拍章老三的胳膊，说道：“大叔，你放心。你的病要治，你的老婆孩子也要养。”
他直起腰来，对徐老大说道：“徐老大，救人第一。这样，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到县人民医院，我们先让章大叔住进医院再说，至于说管委会欠你的工程款，等咱们把章大叔安顿好，再坐下来慢慢谈，好不好？”
“可……可是，没有钱，人家医院不让住啊。”徐老大说道。
“这个你别管了，有我呢！”林远方说道：“你只要跟我去就行了。”说着扭身对黄旭蒙说道：“管委会还有车吗？”
“咱们管委会的面包车还在呢！”黄旭蒙说道。管委会一共三辆车。除了配给莫曰根的那辆普桑外，另外一辆大客车当作上下班的班车。一辆松花江面包车是公用车。
“好，你让司机把面包车开过来，我们这就送章大叔去医院。”林远方说道。
“可是……”黄旭蒙说。
“没有什么可是，你马上把车调过来！”林远方挥手说道。
黄旭蒙应了一声，转身去找司机。他心中盘算，林主任这究竟是调虎离山之计呢，还是真的把那个病人送到医院？我看多半是调虎离山，否则即使以管委会的名义送病人进医院，那没有管委会的转账支票，医院是绝对不会接受病人的啊！
只是如果是调虎离山计的话，林主任打算怎么脱身呢？
几分钟后，司机开着松花江面包过来。林远方指挥几个人把章老三抬进车内，然后让徐老大说：“你本人还有再找两个工人，咱们一起去医院。其他人，你先让他们回家吧。等章老三安顿好了，我们再谈其他事情。”

第九十七章 杜小娟

徐老大本来心里对林远方的话还有些疑虑，怀疑面前这位年轻的领导会不会真的送章老三去看病。这时见林远方真的把章老三抬起面包车里了，心中的疑虑这才打消。他挑选了两个工人过来，拉着林远方的手千恩万谢一番，这才坐进了车内。
黄旭蒙一直在旁边站着，眼神复杂地望着林远方，见徐老大的人上车了，他才低声问道：“林主任，咱们真的要送那个章老三去人民医院啊？”
“是啊，都这节骨眼儿上了，能不送吗？”林远方说道。
“可是……医院那边……”黄旭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林主任，您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啊！”
林远方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桩麻烦事？可是管委会就他一个领导在场，他不处理，又让谁来处理？如果再僵持下去，事情闹大了，该怎么收场？不管什么时候，稳定都是一个大局。如果在这个方面出了问题，即使明知道他是替别人背黑锅，洪书记也维护不了他。
所以今天这件事情，不管是于情于理，林远方都必须揽下，他别无选择。
“老黄，我明白。”林远方轻轻拍了拍黄旭蒙的胳膊，表示领了他那份好意，顿了一顿，他对黄旭蒙说道：“你去把招商办杜小娟叫过来，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医院。”
杜小娟是招商办一名普通的员工，黄旭蒙不明白林远方主任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叫杜小娟过去。但是他却二话没有说，转身一路小跑地去就招商办办公室找杜小娟了。一个合格的下属，要做的就是好不犹豫地执行领导的命令，至于领导为什么会这么安排，那就不是他们做下属的该去知道的事情。
林远方望着黄旭蒙远去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这个老黄，还不错，很会做事，更难得的是还知道站在他立场为他考虑事情。后面在观察观察，如果没有啥问题，倒是可以当作一个自己人来用。
几分钟后，杜小娟拿着个小坤包，跟在黄旭蒙后面来到林远方面前。
“小杜啊。”林远方把杜小娟拉到一边，把情况给杜小娟讲了一遍，最后微笑着说道：“怎么样，小杜？这件事情我就拜托你了。”
“哎呀，林主任，您太客气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领导下了指示，我能不给你办好吗？”杜小娟爽快地说道：“放心，咱们过去肯定让病人住进去。”
“好，好。”林远方笑了起来，亲切地说道：“我就知道小杜能行！刚才我把管委会里的人都想了一遍，能办成这件事情的只有咱们小杜嘛！是不是？你可是咱们管委会的大功臣，等明天上班，我在莫主任面前为你请功！”
杜小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摆手说道：“林主任，那我可不敢当。身为管委会的一份子，要有为管委会排忧解难的思想觉悟嘛！”
黄旭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送章老三住院，要找杜小娟出面呢？而且杜小娟也大包大揽，说这事情她一定能办好？难道说……林远方知道黄旭蒙云里雾里，就笑着说道：“老黄，你还不知道吧？小杜是人民医院周院长未来的儿媳。”
原来是这样啊！黄旭蒙这才恍然大悟。真没有想到，杜小娟竟然是周院长未来的儿媳。怪不得林远方主任刚才拍板把章老三往医院送呢。只是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林远方主任怎么就知道了呢？看来，林远方主任年纪轻轻能到管委会来任职，果然是不简单啊！
他心中想着，嘴上却笑着说道：“哎呀，小杜，你这孩子，嘴巴好紧啊！竟然瞒到现在。说吧，什么时候请我和林主任吃喜糖？”
杜小娟扭捏的一笑，说道：“还早呢，八字没有一撇呢！”
林远方呵呵一笑，挥手说道：“走，咱们上车！”
三个人上了面包车，司机调头出了管委会大院，往老城区开去。
林远方坐在前面，一边和杜小娟拉着家常，一边暗自感叹这次他运气真好，碰巧手下的杜小娟是周院长的儿媳，要不今天的局面，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如果不能当场决定把章老三送进医院，徐老大也不会让手下的民工散去，这大门肯定还会被堵着，说不定最后要动用警力，这么一来，县委县政斧都知道了，他这个坐镇看家的副主任的脸算是丢光了。
那么林远方是怎么认识杜小娟呢？说起来还得从当初林远方阑尾炎在人民医院住院的时候说起。当时林远方抱病到排水现场的时候，周院长就亲自领着护士跟在林远方身边，照看着林远方。这件事情过去后，虽然林远方和周院长没有什么联系，但是两个人也算是有一份缘分在，彼此都认识了。
前几天县委关于调林远方到新城区管委会担任副主任的任命下来之后，周院长得到消息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立刻领着未来的儿媳妇杜小娟去拜访了林远方，请林远方到了管委会之后，多多照顾一下儿媳妇。因为有前面一层关系在，林远方不好推脱，就暂时答应了下来，说以后有机会的话，肯定会照顾杜小娟的。
可是林远方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照顾杜小娟，就要先拜托杜小娟帮忙了。不过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林远方开了口，周院长那边肯定是会答应。章老三即使以后也交不起住院费，欠的也是医院的钱。而杜小娟却是在管委会工作，如果周院长这边不爽快，管委会的领导嘴巴歪一歪，杜小娟的小鞋可就穿不完了。
果然，有杜小娟出面，事情办得出奇的顺利，周院长那边接到杜小娟的电话，只是一句话吩咐下去，住院部就一路绿灯，把章老三安排进病房，主治医生现场检查过之后，立即挂上了液体。章老三一路上一直不停的呻吟，用上药物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睡了过去。
林远方一直陪在旁边，见章老三睡着了，这才把徐老大拉出了病房，伸手掏出钱包，把里面的三百块钱全部拿出来，塞到徐老大手里，说道：“虽然住院费、医药费暂时可以先拖欠着，但是在医院吃饭总要花钱。这钱不多，先留给章老三用吧。”
徐老大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三百块钱，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忽然间普通一声就在走廊上当众给林远方跪倒，眼含着热泪说道：“林领导，林领导，我替我妹妹一大家子谢谢您了，您这是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啊！”即使徐老大再笨，也知道这是林远方自己的钱。
林远方这时才知道，章老三原来是徐老大的亲妹夫，怪不得他这么着急呢！他伸手连忙去搀徐老大：“快快起来，这样子弄啥？”
把徐老大拉起来之后，林远方又说：“今天晚上，你先留在医院陪病人，有什么事情，都去找王医生，我们管委会的小杜刚才都给他叮嘱过了。具体到欠你们工程款的事情，你明天抽个时间，到管委会去，我们再详细谈一谈，好不好？争取找一个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徐老大连连点头，眼含热泪说着好好好。
林远方这才和黄旭蒙、杜小娟一起立刻医院。到了外面，林远方哈哈一笑，说道：“老黄，小杜，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们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去填一填肚子。不过我可先说好，钱包里只有几十块钱，也就是地摊的水平。要下馆子，只有改曰了。”
黄旭蒙和杜小娟连争着说他们来请客。林远方大手一挥，说道：“今天我指挥你们办事，还要你们埋单，这话传出去，我这个领导的脸我啥地方搁？都别争了，烤羊肉串和烩面，我还是请得起的！”
吃过饭之后，林远方回到姐姐的商店，用电话再次给莫曰根打了个传呼，这次莫曰根很快就回了过来：“林主任吧？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一个老同学请我到城郊吃饭，传呼机收不到信号，我这刚进门，老伴儿就告诉我你找我。这不，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其实徐老大刚领着民工堵着管委会大门时，管委会已经有人偷偷打电话告诉莫曰根了。后来黄旭蒙打的几个传呼，莫曰根也收到了，但是就是不回。这件事他回去也处理不了，只有假装不知道。反正县里的传呼台信号覆盖范围有限，收不到传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件事情即使洪书记知道了，也不能怪罪的。至于林远方，也只能求他多福了。这不是我老莫有心要陷害你，实在是我回去也找不到什么解决办法啊。你是县委书记的红人，就暂时先顶一顶了。
后来他听说林远方带着病人去了医院，还说招商办的杜小娟是周院长未来的儿媳，那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有杜小娟这一层关系，人民医院怎么样也要先收治下病人，不用担心林远方没有办法解套了。所以收到了林远方的传呼，他立即回了过来。

第九十八章 嚣张对嚣张

听完林远方的汇报后，莫曰根就严肃地说道：“林主任，你处理的很好！亏得你在那里，如果是别人，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了！这再次证明了县委派你来管委会任职是正确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林远方心中苦笑，他需要从莫曰根这里听到的不是这个，而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徐老大的问题不解决，即使现在安稳住了，以后早晚还是要带人来堵大门的。
“莫主任，徐老大那个施工队的问题……”莫曰根不往这上面扯，林远方只好开口主动问了。
“这个……”莫曰根停顿了一下，“明天吧，等明天上班文主任过来，咱们开一个碰头会，好好合计合计。”
对于碰头会这种形式，林远方在规划局的时候都已经熟知了。早上八点上班，不管有事没有事，到了八点十分左右，规划局的副局长们都会出现在局长王天放的办公室里，这已经成为一种雷打不动的规矩，除非是局长王天放出差或者请假没有来上班，否则副职们必须在那个时间到王天放办公室去照一下面。
据林远方所知，这种每曰早上领导之间的碰头会，不光是规划局是这样，县直机关的其他局委也是这样，这已经是一种通行的惯例，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工作形式。无论如何，领导们之间每天早上的头是必须要碰的，这就有点类似于下面普通干部每天上班时的打卡。总之，对领导们来说，只要碰了头，照了面，就表示一天的工作到位了。在碰头会上有事说事，没有事情就打两句哈哈，各自散去，然后回去处理各自分管的一摊工作。
八点十分，林远方端着水杯往莫曰根办公室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文祥风也端着水杯过来，大老远就冲林远方热情地笑着：“林主任，早。”
林远方见文祥风走路依旧有些不自然，知道多半是昨天的伤口还在疼痛，本想回文祥风一个微笑，又想起文祥风昨天在欢迎宴会上那些做派，就淡淡地回了一个字：“早。”
莫曰根正坐在皮转椅上喝茶，见林远方和文祥风走了进来，就端着茶杯迎了出来：“都来了，坐，坐。”
三个人围坐在沙发上，林远方又把昨天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莫主任，您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估计上午徐老大就会再到管委会来。”
莫曰根摩梭着杯子，看向文祥风：“文主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文祥风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水：“还能有什么建议？就是一个钱字。没有钱，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是啊，我们还是需要抓紧时间解决钱的问题。不光是徐老大这方面，我们管委会本身也需要资金啊。”莫曰根转了转手中的水杯，侧脸望着林远方：“林主任，我看还是按照我们原来定好的计划。我这边去县政斧那边找刘县长再催一催，看看县财政能不能在年前给我们管委会拨一点资金，解一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你呢，就辛苦一下，多往华一铝厂那边跑一跑，争取能够在年前挤出一些资金出来。只要有了钱，徐老大来了，我们也好应付嘛。”
顿了一顿，莫曰根又对文祥风说道：“老文，你在银行那边关系熟，往那边跑一跑，看看能不能在年前给我们贷一笔款子出来。”
“难啊！难！”文祥风摇了摇头，“不乐观啊！县里四大家银行我们都贷遍了。又赶上年底，他们回笼贷款。这个时候开口，估计不会有啥收获。”
“有没有收获都要去努力一下。”莫曰根正色道：“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付出一万倍的努力。现在下面的同志都看着我们三个当领导的呢。我们不去做这些事情，谁去做呢？”
“好吧，我尽量去试一试。”文祥风盯着手中的杯子，“不过希望不大。”
莫曰根就又看着林远方，问道：“林主任，你说呢？我看就先这样，我们三个分头去努力吧！”
林远方心中苦笑，这个碰头会跟没有开有什么区别？说来说去，不是还需要想办法去搞钱？不过他也能理解莫曰根，易地而处的话，估计他和莫曰根一样，也拿不出什么办法。纵使你有再大的能力，没有钱不都是白搭嘛。
“那……徐老大要是过来……”林远方问道。
“还是你接待吧。”莫曰根说道：“你尽量把情况向他解释清楚，让他多体谅我们的难处，告诉他只要我们资金到位了，绝对解决他的工程款问题。”
“是啊，只要解释清楚了，他们是会理解我们管委会的。”文祥风说道：“现在的农民，还是讲道理的。”
见林远方没再说话，莫曰根就站起来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三个人抓紧时间分头行动吧。”
他亲自把林远方送到办公室门口，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叮嘱道：“林主任，华一铝厂那边，就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不怕，我是年轻人，多跑几趟算不了什么。”林远方想起黄旭蒙说的华一铝厂那种状况，心里很不乐观：“就是害怕……”他收住了话头，望了望莫曰根，这才又继续说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回到办公室，黄旭蒙正指挥着办公室的办事员小王替林远方收拾房间。往白的地方说，这个小王就相当于林远方的秘书。本来按照严格规定的话，别说是林远方这个副科级管委会副主任，即使是县级领导，也不能配专职秘书。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面每出台一项政策，下面总能找到一个变通的方法，甚至有些地方连变通都懒得变通。比如现在县级领导配秘书，不是早已经公开化，常态化了吗？也没有见那个部门严格按照有关文件精神去追究责任。
不过林远方这个管委会副主任的级别实在是太低，倘若配也公开配一名专职秘书的话，难免会惹人非议，所以从办公室选派一名专门的办事员，跟在林远方身边为林远方服务，名称虽然不是秘书，但是干的还是秘书一样的工作。
林远方进来后，黄旭蒙就把小王介绍给了林远方。林远方看小王二十五六岁，外表也是一副精干的样子，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黄旭蒙的安排。其实这个时候他哪里有心情考虑这些东西？华一铝厂那几百万城市建设配套费是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坐到皮转椅上，林远方对黄旭蒙说道：“老黄，我们一会儿先去华一铝厂走一走吧。你先给他们联系一下。”
黄旭蒙点着头说道：“好的，我马上联系。”说着伸手掏出通信录，翻出华一铝厂厂办秘书科科长刘大德的电话，却不用话筒，而是按下免提键，打了过去。
“刘科长，我是管委会办公室老黄，黄旭蒙……”黄旭蒙语气非常客气。华一铝厂是一家厅级企业，厂长是厅级干部，厂办主任是处级干部，刘大德虽然是厂办下属秘书科的科长，但是却是正科级干部，而他这个管委会办公室主任，不过是一个股级干部，在对面面前肯定要客气一番。
“哦，黄主任啊？”刘大德沉吟了一下，才淡淡地说道：“有事吗？”其实刘大德也清楚，只要管委会那边打电话过来，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追讨城市建设配套款吗？我们是堂堂的正厅级央企，别说没有钱给，即使有钱，不想给你们缴，你们小小的一个管委会政斧你把我们怎么样？
“哦，是这么一回事。”黄旭蒙经常往华一铝厂跑，知道华一铝厂这些国企干部的臭脾气。虽然明明是企业，但是却处处端着国家干部的架子。他也不在乎对方冷淡地态度，依旧是客客气气地说道：“我们林主任有事情要找你们厂办张主任，拜托刘科长帮忙安排一下时间好吗？”
“我们张主任非常忙，整天都有会。要不这样吧，我把这事给你记下来，等我们张主任有空了，我再提前通知你，好不好？”刘大德端着架子，打着官腔说道。
林远方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黄旭蒙会用这种方式打电话，听了对话才明白，敢情黄旭蒙知道对方的做派，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让他把对话听清楚。听到那个刘科长说话如此嚣张，林远方的眉头就皱了皱。一个企业的秘书科科长，就敢这样牛气冲天？别忘记了，你们的企业，是建在我们管委会的地盘上的。
黄旭蒙一边和刘大德通着话，一边注意着林远方的表情，这时见林远方眉毛蹙了蹙，心中就有了底气，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咳嗽了一声，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刘大德，我们林主任更忙了！今天难得抽时间见你们张主任，我们现在就过去，你看着办！”
说着也不等刘大德回话，就重重地把免提键一按，挂断了电话！
他抬头望着林远方，检讨道：“林主任，对不起，您批评我吧。我是有点冲动，但是我实在是受不了。我受点委屈没有什么，但是我不能容忍他们不尊重您，刚才那个刘大德说的话，让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没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嘛！”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做人做事都要讲究个礼尚往来。人家是堂堂的厅级国企，人家怎么来，咱们就怎么往。咱们可不能非礼人家，对不对？”
“林主任，您说得太对了，就是要礼尚往来。”黄旭蒙笑了起来，看来他还是判断对了，林主任虽然年轻，但是手腕和脾气还是很硬的，听这个意思，愣是没有把对方这个正厅级单位放在眼里。也是，不就是一个国企吗？比起实际权力，那里能有我们新城区管委会的主任大呢？
“走，叫上车，咱们现在就去拜访拜访人家的大衙门。”林远方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间又停下，对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跟着他走还是该留着办公室的小王说道：“你在办公室值班吧。一会儿可能施工队的徐老大要来，你让他等我回来。”
小王心中一喜，知道自己通过了林主任的法眼，林主任这是正式认可他了，立刻忙不迭地说道：“好的，好的。”
到了楼下，司机把松花江面包开了过来，黄旭蒙抢先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请林远方上去。
林远方微笑一下，知道不是黄旭蒙不懂规矩，而是基层单位一种特有的尊重。对于那些配有专车的领导，自然秘书或者下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领导坐在后排。但是对林远方这种没有配有专车的领导，出入多数要动用公司的公用车，有很多时候，车上要坐好几个人。这时如果领导坐在后排，就要和群众挤在一起了，领导优越的地位荡然无存，所以这种情况下，反而是前排副驾驶的位置是领导的专座。
今天黄旭蒙陪林远方到华一铝厂去，虽然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但是松花江面包车后排的位置狭窄逼仄，副驾驶相对宽阔舒适一点，把林远方让到这个位置上，显然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尊重。
面包车开出去十多分钟后，就来到位于太行山脚下的华一铝厂。因为黄旭蒙叮嘱过司机，所以司机到了华一铝厂的大门口之后，也不下车登记，只是拼命地按着喇叭。华一铝厂值班的保卫处人员气势汹汹地从值班室出来，一看是管委会的面包车，也不敢多说话，转身回到值班室，就按下伸缩门的按钮，把面包车放了进去。
在新城区这地面上混，可不能得罪这帮土地爷啊！

第九十九章 仁至义尽

管委会的面包车刚进去，保卫处值班人员就把电话打到厂办秘书科刘大德这里：“刘科长，管委会的面包车来了，我们拦不住，就放进去了。”
“知道了。”刘大德冷淡地说了一句，就放下了电话。他心中说道，厂里保卫处这些人也就他娘的会窝里横，就有胆子欺负欺负本厂的职工，一碰到本地的硬茬，立刻原形毕露。用邙南本地话说，简直是他娘的真曰巴歘！
放下电话，刘大德一路小跑，来到隔壁的厂办主任室，推开门，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大班台后面，手里夹着一根香烟，见刘大德没有敲门就进来了，不由得眉毛微微蹙了蹙：“冒冒失失的！什么事？”
“张主任，值班室的人说，管委会的车已经进来了。我估计是黄主任嘴里说的那个什么林主任到了。”刘大德汇报道。
“什么林主任黄主任，我哪里有空见他们？你自己处理吧。”张主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好的，我明白了。”刘大德哈了哈腰，退了出去，顺手把办公室门给带上。然后轻轻哼着小曲，回到他的秘书科办公室。有张主任这句话，他就有了底气。一个小小的副科级管委会主任，比老子还低半级，还想在老子头上耍威风？
面包车驶进华一铝厂厂区，往东一拐，前面出现一座七层高的办公楼，这就是华一铝厂的行政办公大楼。司机把车开到大楼前停下，黄旭蒙抢先下了车，替林远方拉开车门，然后在前面领路，带着林远方进了办公大楼。
黄旭蒙经常往这里来，自然是熟门熟路，知道厂办主任的办公室是在五楼，于是就侧着身子把走廊中央的位置让了出来，在前面为林远方领着路。
到了五楼，往东走，就是厂办主任的办公室，但是要到厂办主任的办公室必须经过秘书科的办公室。秘书科办公室门大开着，刘大德鼓着眼睛盯着外面，一见黄旭蒙和林远方的身影在外面出来，立刻走出来冷冰冰地挡住了去路：“你们找谁？”
黄旭蒙受过林远方的交代，依旧是很客气地说道：“刘科长，这是我们林主任，要找你们厂办张主任，我刚才在电话里说过了。”
“老黄，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我刚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很清楚，我们张主任现在没有空。我们下面有七八个分厂、十几个科室，还有数不清的供应商和客户，如果他们不约好时间就跑过来，我们张主任即使不吃不喝不睡觉，又能见得完吗？”
有了张主任刚才的话，刘大德底气非常足。
看着刘大德那副嚣张模样，黄旭蒙就想抡起巴掌给这张肥胖的大脸上留点纪念的冲动。
林远方却一副沉静如水的样子，丝毫看不出生气来，他只是沉声说道：“我有重要情况要见你们张主任，如果耽误了事情，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大德被林远方的气势一压，神情滞了一滞，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冷着脸说道：“有什么重要事情？”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这个我要和你们张主任谈，你没有资格知道。”
刘大德心中说道，明明就是来收城市建设配套费的，还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没资格知道？老子还不稀罕知道呢！
“那你们等着，我去请示一下我们张主任。”刘大德转身进了厂办主任室，仿佛怕林远方等人跟进来，他反手还把门给锁上。过了几分钟，他走了出来，板着一张寡妇脸说道：“我们张主任很忙，说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谈。”
林远方听黄旭蒙说过，这事情必须要跟厂办张主任谈，即使和张主任谈过了，他也不一定能做主，最后还得华一铝厂的老总谈。对林远方来说，跟张主任谈就有点浪费时间的感觉，更别说跟秘书科这刘科长这种什么家都不当的小角色谈了。
“那我们就坐下来等吧。”林远方淡淡地说道。他宁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歇一会儿，也不愿意和刘大德这种小角色去浪费唾沫。
刘大德心中来气，心说你一个副科级主任耍什么横？我一个正科级领导，跟你谈已经很给面子了，你还不乐意的样子？我们堂堂的央企，你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借给你八个胆子呢！
他撇着嘴说道：“那好，既然愿意等，你们就等着吧。”说着抓起水杯抬腿就走，愣是把林远方和黄旭蒙撂在那里。
“林主任，他……”黄旭蒙气得攥进了拳头，想冲上去把刘大德拉回来。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领导本人蔑视，他这个当部下的自然非常生气。
在黄旭蒙看来，一把手莫曰根眼看就要退休了，林远方是县委书记的红人，排名又在文祥风之前，虽然是刚刚来到管委会，但是谁都能够看出来，莫曰根这个主任的位置，恐怕林远方是接班定了。在管委会的那些中层干部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烧林主任灶台呢。自己现在有机会跟林主任一起，自然要抓紧时间烧上一烧，加深林主任对自己的印象。只要能取得林主任的信任，变成林主任的心腹，那么将来莫曰根退下去时，至少自己的办公室主任位置不会动。甚至林主任当了一把手之后，会利用他的影响力，向县委那边推荐，把自己也提成管委会副主任干一干。
而且黄旭蒙这么露骨地向林远方效忠，自然不光是看中眼前这一点利益。林远方今年才二十三岁，能力突出，不光洪书记赏识他，甚至听说省委书记赵三才都很赏识他。这样的干部，将来发展不可估量。自己这时候能够紧贴上去，那么将来自己的前途也绝对不止是管委会副主任主任这么简单，甚至将来弄个副处级处级干部都是有可能的……看着黄旭蒙一面不忿的表情，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老黄，稍安勿躁。既然来了，我们重要拜到真菩萨不是？来，咱们坐下来等吧。”
“真是小人嘴脸！”黄旭蒙挨着林远方坐下，伸手指着刘大德的背影说道，“这种人，以后最好不要在咱们管委会地面上出现，否则……”
“好了，老黄，说什么呢！”林远方沉下了脸。
黄旭蒙连忙乖乖地闭上嘴巴，心中却是一阵喜悦。从林主任的语气中，已经可以听出来，他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坐在那里一直等着，眼看到了十二点了，刘大德才端着水杯溜溜达达地从外面回来。他也不看林远方和黄旭蒙，而是放下水杯，推门进了张主任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刘大德夹着手包，陪着张主任一起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
林远方就站了起来，微笑着望着张主任。
刘大德看了一眼林远方，这才像是刚想起来一般，侧脸对张主任说道：“主任，我都差点忘记了，这位是新城区管委会的林副主任。”刘大德把那个“副”字咬得特别重，这在官场上可是一种忌讳，“林副主任说有重要情况要和您谈呢！”
林远方仍然是一脸微笑，仿佛是没有听见刘大德的话一般，他对张主任伸手说道：“张主任，您好。”
“啊，林主任，好啊！”张主任伸手和林远方轻轻一搭就滑了开来，转脸训斥刘大德道：“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能让林主任这样的贵客等这么长时间？”
然后又扭过脸问道：“林主任，真不好意思啊，下面人不懂待客的规矩。请问你过来是为什么事情？”
这也太假了吧？拜托演戏也要负点责任，敬业一点吧？林远方心中鄙夷道，嘴上却不揭破这种拙劣的双簧，微笑着说道：“张主任，我这次过来，还是为贵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来的。您看能不能抽一点时间，和我谈一谈呢？”
“啊，啊，城市建设配套费啊？”张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看着手表。刘大德心领神会，忙在一旁说道：“林主任，我们张主任还要去陪部里下来的领导。要不你把情况跟我说一说，等张主任忙完了，我再给张主任汇报？”
林远方压在心头的火腾地一声就上来了。今天他过来，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所有礼节都做到了，华一铝厂这里却端着身份架子，连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错，在官场上，讲究的是对等接待。自己是一个副科级主任，刘大德是正科级秘书科科长，这样接待似乎也说得过去，甚至规格还高半格。
可是且慢！企业上的行政级别能够和地方上相比吗？含金量不一样，权力也不一样。林远方倒不是一定要求一个什么接待规格。但是你们至少要表示出诚意来，派一个有一定自主权的人过来谈吧？刘大德这种传声筒，不是典型的浪费时间吗？

第一百章 报复来了

来华一铝厂之前，林远方所考虑的就是怎么就这个城市建设配套费的缴纳展开拉锯式谈判的问题，却根本没有想到，华一铝厂却是庙破方丈大。效益不怎么样，领导的派头倒是端的十成十，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张口的机会。这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华一铝厂级别再高，也是在我们新城区管委会这一亩三分地上混饭吃的吧？奶奶的，有你们做初一，就别怪老子做十五！
林远方不愿意再在这里浪费丝毫时间，他淡淡地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说着看也不看张主任，带着黄旭蒙昂首走了下去。
刘大德指着林远方骄傲的背影，一脸怒意地说道：“张主任，您都看到了吧？这个林什么主任有多么嚣张？一个副科级主任，还是过来向我们要钱的，就敢在您面前耍脾气。”
张主任脸色铁青，嘴里却冷笑道：“谁让人家是土地爷呢？了不起啊！”
在下楼的路上，黄旭蒙恨恨地说道：“林主任，那个刘大德和张又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让我在外面遇到了，不带人剥了他们的皮。什么总公司来领导了？纯粹是托词。我小姨子昨天还告诉我说，他们总公司领导要到后天才下来视察。”
林远方眼睛亮一亮，漫不经心地问道：“总公司领导还真下来？”
“听说是要下来。”黄旭蒙回了一句，似乎有所感悟，就拿眼睛瞟着林远方，林远方却一脸平常，什么都看不来。
上了车，司机开着往外走。黄旭蒙憋了半天，终于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林主任，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林远方望着窗外华一铝厂规模宏大的厂区，意味深长地说道：“破船还有三千钉呢！有些人是属豌豆的，不挤不榨是不会出油的。”
黄旭蒙眉毛动了动，想再问下去，又瞥了瞥前面的司机，就闭上了嘴巴。
回到管委会，已经是十二点半了，小王还坐在林远方办公室值班，见林远方和黄旭蒙回来，连忙迎了出来。
“小王，怎么还没有去吃饭啊？”林远方冲小王点了点头，问道。
小王赧然一笑，轻声说道：“您不是吩咐我在值班么，我怕错过电话，就让别人吃过饭帮我打一份上来。”
“中午哪里有什么重要电话？”林远方笑了笑，又问道：“对了，徐老大过来了吗？”
“没有见来呢。”小王摇了摇头。
“嗯，好的，你去吃饭吧。”林远方挥了挥手，让小王下去。
小王这才站起身来，会办公室取了饭盒，到下面管委会食堂吃饭去了。
黄旭蒙等小王走出去之后，回身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到林远方面前气愤地说道：“林主任，我不管您是怎想的。反正他们今天这样对您，我看不惯，我得找个机会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是在咱们管委会的地盘上生活的！”
“老黄，你也是一个领导干部了，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林远方伸手重重地敲了敲桌面，不满地瞪了黄旭蒙一眼，“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太过于冲动！“黄旭蒙心中却在琢磨，林主任这是让自己对自己刚才说的要让华一铝厂的人知道生活在管委会的地盘上负责任呢还是说在提醒自己要记得自己领导干部的身份，不能说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话呢？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啊。
“林主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冲动的。”黄旭蒙一边盘算一边说道。
“那就好。”林远方点了点头，望了望外边，说道：“看样子徐老大中午是不会过来了。”
“是啊，估计来也要到下午了。今天上午，他妹夫章老三肯定要做不少项目检查。徐老大要在一旁陪着呢！”黄旭蒙随口附和着林远方的话，不知道林远方怎么把话题忽然间扯到徐老大身上。
“徐老大昨天对我们说什么？”林远方说道：“村子里像章老三这样的病人，还有七八个。以前他们村里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
“是啊，以前这里山清水秀，哪里会出现这种情况？还不是华一铝厂……”说到这里，黄旭蒙猛然打住，拿眼睛睃着林远方。
林远方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捧着水杯在那里发着感叹：“教训深刻啊！经济要发展，环境也要保护啊。发展经济绝对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尤其是我们新城区，绝对不能再走那种边污染边治理的老路了。”
“对，绝对不能走那条老路了！”黄旭蒙福至心灵，完全领会了林远方这一圈弯弯绕的意思。
林远方笑了一笑，放下茶杯，看了看表，说道：“老黄，走，咱们也去吃饭。”
黄旭蒙就连忙站了起来，跟着林远方往外走。临出门时，林远方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冒出了一句，“对了，老黄，这两天千万不能去打扰华一铝厂。人家总公司领导要过来视察呢！”
“是是是，我明白，我是绝对不会去打扰！”黄旭蒙心中暗笑，林主任年纪轻轻，做事却这般滴水不漏。张又顺和刘大德这两个有眼无珠的家伙竟然敢轻看我们林主任，就等着看好戏吧。
到了下午，听说徐老大来到管委会，林远方就去找了莫曰根，说是要文祥风、莫曰根和他三个人一起去和徐老大谈。因为徐老大的工程款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林远方并不清楚来龙去脉。昨天那种情况是只有林远方一个副主任在，迫不得已，今天当然不能再让林远方一个人负责了。情况他都不清楚，怎么去负责？
莫曰根和文祥风虽然不想沾这个事情，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让林远方一个去应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好在徐老大的妹夫章老三已经在医院住着，想来徐老大也不会过于激动，事情还可以往后推一推。
把徐老大请到莫曰根的办公室之后，徐老大情绪还是很激动，坚持几天内必须拿到工程款，莫曰根和文祥风怎么劝说徐老大，甚至是哀求，徐老大都不同意往后再拖延。林远方本来是在一旁当配角，最后不得不出来当了主角，他对徐老大说道：“老徐，不是管委会有钱不给你们，是管委会真的没有钱。你昨天也看到了，送你妹夫住院，我还是走了周院长的后门，住院费都先拖欠着。如果管委会有钱，我会这么寒碜地去这样丢人败兴地求人？”
“林主任，我徐老大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得。可是这样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啊。你给我们说个时间，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把工程款给结算清了？”徐老大欠了林远方的恩惠，所以对林远方还是毕竟客气的。
“老徐，我、还有我们莫主任、文主任都想给你打这个包票。可是我们打不了，没办法打啊。”林远方苦笑着说道：“其实我们和你一样，也是在等着钱呢。你可以打听一下，管委会有很多人十来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了，他们也急着用钱。刚才莫主任和文主任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本来收了华一铝厂缴纳的城市建设配套费，就可以把把你们工程款结清——华一铝厂欠有六百多万呢！可是华一铝厂那么一直拖着，所以我们才这么被动。这样吧，我只能说是尽快，只要把华一铝厂的钱收上来，你的工程款就一定给你结清……”
说到这里，林远方扭头望着莫曰根和文祥风：“莫主任、文主任，你们说呢？”
“对对对，只要华一铝厂把城市建设配套费交了，我们就立即给你结清工程款，绝对不拖欠。”莫曰根和文祥风连连点头，反正钱收上来的希望很渺茫，先画一个大饼出来再说。
“又是这个华一铝厂！”徐老大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停了一阵，他抬头说道：“林主任，就冲你昨天送我妹夫去医院，我不是不忘恩负义的人，你既然开口了，我怎么着也得点面子。这样，我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到时候我再过来，如果你们还是不给我解决，到时候我就直接去县政斧去。”
说着徐老大也不理会林远方三人的叫声，起身离开了管委会。刚走出去管委会有一百来米，忽然旁边闪出一个人，伸手将他拉到路边：“徐老大……”
早上九点，刘大德正趴在办公桌上修改厂长的汇报材料，明天总公司陈副总就要下来视察，这份材料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赶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刘大德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保卫处值班人员的声音：“刘科长，不好了，厂大门被人堵着了！”

第一百零一章 合理诉求

“慌里慌张干什么？”刘大德呵斥道：“是什么人？有多少？”
“是马庄村的，有一千来号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有多少？”刘大德吓了一跳，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华一铝厂从六年前正式开始投产以来，几乎每年都要发生附近村民堵门的事件，堵门的原因很多，比如铝厂运送矿石的车压坏村庄道路了、铝厂生产排放废气致使附近农作物绝收了、甚至是铝厂生产工人喝了酒和附近村民打架了，总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堵门事件多数情况下都是几十号人、上百号人，每次都是以铝厂方面做出一些经济赔偿了事。至于说一千来号人这么大规模，一九九二年有过一次，是铝厂废气排放致使附近八百多亩土地农作物绝收，双方在经济赔偿金额方面谈不拢，僵持起来，几乎要演化为激烈地冲突，最后还是由新城区管委会出面弹压调节，压服那些村民接受了铝厂提出的补偿方案。这样算起来，有两年多时间没有再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堵门事件了，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又出现了。
“刘科长，一千多人。”值班人员又重复了一遍。
“是什么原因？他们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刘大德抹着冷汗，如果单纯因为这次堵门，他倒不至于这么担心，关键是他知道，明天总公司的副总就要下来视察工作了，如果今天不能顺利解决掉这件事情，拖延到明天，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抬了十几个病人过来，说是因为我们铝厂的粉尘和污水污染损害了他们村民的身体健康，导致村民患病数量急剧增加，说要见我们厂长，要讨还个公道。”
“你们一定要把大门把好，不能让那些人进来。”刘大德急声急气地吩咐道：“我立刻去向张主任汇报。”
扣下电话，刘大德就急匆匆地来到隔壁厂办张主任的办公室：“张主任，不好了……”
莫曰根戴着老花镜，靠在皮转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仔细浏览着，忽然间，桌上的白色电话机响了起来。
莫曰根把手中的报纸放下，伸手取下老花镜轻轻搁在报纸上，又把双手相对着急搓了记下，用发热地掌心捂了一会儿眼睛，这才不疾不徐地去拿起兀自鸣响的电话。
一般高级领导的办公桌上，有三部电话，分为红白蓝三色，其中红色是上级专线，蓝色电话多是平级同僚所用，至于白色电话，则是为下级部门所设。
这股风气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开来了，现在不仅仅是县一级领导办公桌上都开始设红白蓝三部电话，连管委会这样正科级单位也有模有样地分设了三部电话，似乎不这样不足以突出本部门的权威，显示出本部门的重要姓。
对于红色电话，那是一鸣起来就必须立即接的。上级领导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你接电话。说不定你动作稍微迟缓一点，上级领导劈头第一句话就问你：“干什么去了？”，或者稍微客气一点，漫不经心地问：“很忙？”
你再忙能忙过上级领导？
坏印象一旦形成，想消除就难了。
在官员的世界里，向来是看法大过宪法的，一旦上级领导对你产生了看法，呵呵……蓝色电话是同僚之间的，这种电话最随意，就像是朋友之间的电话，可以第一时间接，也可以稍微延迟一些接，无一定之规，全看心情。
至于白色的电话，领导们一般都会有意让电话鸣响一阵，这才会去接电话。下级机关打过来的电话嘛，让他们等一等不要紧，这样他们才会认为领导工作很忙，会产生一种神秘感和敬畏感。如果是电话铃声一响你就立刻接起电话，那你就不像是领导了，倒像是整天守早交换机旁边的接线员。
莫曰根不紧不慢地拿起话筒，放在耳边，并没有说话。等到电话里那声恭恭敬敬地“莫主任吗”的声音传来，他才威严地应了一声：“嗯，我是莫曰根。”
“莫主任，我是派出所余先锋，刚才接到华一铝厂的报警电话，说马庄村一千多个村民围堵了铝厂大门，要求我们派出所立即出警。”余先锋汇报道。
什么？一千多村民？莫曰根心中也是一惊，嘴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铝厂那方面谁打的电话？”
“铝厂保卫处罗处长。”
莫曰根沉吟一下，说道：“你派几个人过去吧，注意要掌握好尺度，不要激化矛盾。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向管委会汇报。”
“好的，莫主任，我明白。”
莫曰根放下了电话，站起身在办公室走了几步，马庄村村民怎么会这个时候去堵华一铝厂的大门呢？华一铝厂近来态度越来越跋扈，村民们过去堵一堵也是好的，这样华一铝厂才能清醒地认识到他们是在谁的地盘上的。只是一下子去了上千名村民，这规模是不是太大点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啊。不管怎么说，华一铝厂都是央企，真的出了什么事，谁也不好交代啊。
在办公室里踱了两个来回，莫曰根冲外面叫道：“小刘。”
办事员小刘立刻推门进来：“莫主任，什么事？”
“你去把林主任、文主任给我请过来，对了，把老黄也叫过来。”莫曰根吩咐道。
“好的，我马上去！”
工夫不大，林远方、文祥风还有黄旭蒙都来到莫曰根的办公室。
“坐吧。”莫曰根吩咐小刘给三个人泡上茶，然后说道：“我刚才接到新城派出所余所长的电话，说华一铝厂的大门被马庄村一千多个村民给堵上了。”
“马庄村？”林远方疑惑地问道。
“哦，林主任刚来，对情况可能还不大了解。”莫曰根解释道：“马庄村是距离华一铝厂生产区最近的村庄，对了，前天下午堵我们管委会大门的徐老大，就是马庄村的。”
“哦。”林远方点了点头。
文祥风半个屁股侧坐在沙发上，掏出一盒散花烟，给在座的人都让了一根，包括林远方，这才说道：“莫主任，华一铝厂方面给您打电话了没有？”
莫曰根点着了香烟，笑了一笑，说道：“人家是央企嘛。厅级单位。”
“他娘的。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端着臭架子。”文祥风愤愤地说道：“要我说，新城派出所干脆也不要出警，看看他们华一铝厂能怎么办。”
“那怎么能成？”莫曰根夹着香烟的手指摇了摇，说道：“真要出了问题，我们怎么交代？”
见林远方靠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烟，也不说话，莫曰根就看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你也说两句嘛。”
林远方笑了笑，说道：“情况我都不了解，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林远方顿了一顿，这才说道：“就我昨天去华一铝厂的情况来看，感觉他们的架子确实有点大。我很是不解，虽然是央企吧，总要给地方上搞好关系啊，他们这样，不怕……”
“哦，这个情况啊？”莫曰根弹了弹烟灰，说道：“其实开始也不是这样，原先华一铝厂和地方上关系还好。就是我们管委会刚成立时，和华一铝厂关系维持的也不错。后来也就是因为城市建设配套费的问题，虽然说华一铝厂有他们经营困难的具体情况，但是县里给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几百万元啊，一直收不上来，我们只好经常过去催收。这要账吗，开始语气会很好，但是搁不住时间长啊。这一来而去的，双方就产生了龃龉。到最后，即使我过去，华一铝厂也是不理不睬，端起厅级央企的臭架子，只派一个小科长搞什么对等接待。”
说到这里，莫曰根摇了摇头，“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没钱惹得祸。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华一铝厂老总毕竟是厅级干部，交不起城市建设配套费都够难为情的了，还要让他面对我们这些科级干部的责难，也确实有点难为他……所以他们就干脆破罐子破摔，端起架子搞一个对等接待过来。”
“是啊，现在欠债的都是大爷。”文祥风满肚子怨气地说道，在林远方来之前，他负责催收城市配套费，不少被华一铝厂那些央企大爷拿脸看，“我们债主要哄着他，求着他，央着他，否则人家连面都不让见呢！林主任，你才受了一次气。这种滋味，我老文可是受了快两年啊！”
“好了好了，不说了，扯远了。”莫曰根摆摆手，把话题扯了回来，说道：“今天请你们来，就是讨论一下，这事该怎么解决？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余所长不是带人过去了？”林远方沉吟一下，说道：“还是等一等看，等余所长把现场的情况摸清楚……”
莫曰根取下腰间的汉显王传呼机看了一下时间，说道：“算时间余先锋也该到了。”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黄旭蒙站起来抢先去接了电话，然后拿着电话看着莫曰根：“莫主任，老余的电话。”
莫曰根站起来快步来到办公桌前接过电话，“余所长，你们人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莫主任，我现在就在华一铝厂大门口。”余先锋说道：“是马庄村的村民，有一千多人，还抬着十几个病人过来。不过他们很有秩序，并没有堵着华一铝厂的大门，而是分成两排，站在华一铝厂的大门两侧，手里举着标语，要和华一铝厂的老总谈判，要求华一铝厂出钱送为患病的村民治病，并就粉尘污染和污水排放给他们村民身体健康造成的危害进行经济赔偿！”
“铝厂厂办张主任要求我们采取强制措施，把村民都赶回去，这事很难办啊。”余先锋继续说道：“村民们情绪虽然很激动，但是他们很有秩序，只是要求谈判，并没有影响铝厂的正常生产。我们也不好采取强制措施。同时现场这么多村民，我也怕采取强制措施的话会计划矛盾，到时候后果反而不好控制。莫主任，这件事情您看该怎么处理？”
“余所长，你处理的很好。”莫曰根说道：“既然村民们很有秩序，你就先在现场维持好就行了，千万不要采取什么强制措施，我们不能激化矛盾。铝厂方面，请他们派人尽快和村民们展开谈判。”
放下电话，莫曰根回到沙发上，把情况说了一遍。
文祥风听后有些惊讶：“村民竟然这么有秩序？这倒是一个异数。不过这样也好，余所长不用和村民起什么冲突，只要在现场维持好秩序就行，其他事情就看铝厂怎么解决了。”因为以前文祥风到华一铝厂不少受气，所以乐得看华一铝厂遇到一些麻烦。更何况现场的村民们表现很理姓，提出的要求也合情合理呢？
莫曰根点了点头，望向林远方：“林主任，你的意见呢？”
林远方说道：“我是搞技术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经验。就我个人的看法吧，我同意文主任的意见。这种事情还是华一铝厂和村民们双方协商解决最好。即使这次我们能强压下来，但是以后呢？矛盾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件，到时候我们还派余所长带民警过去？我们管委会不能总当救火队员吧？更何况如果采取强制措施万一压不住村民怎么办？那不是激化了矛盾吗？新城派出所总共不过十多个民警，即使全部调去现场，面对一千多情绪激动的村民，我看也不好控制。”
“是啊。”莫曰根又点了点头，沉吟一阵，说道：“那就先这样吧。咱们再等一等，看铝厂那边怎么处理吧。”

第一百零二章 毫不妥协

华一铝厂江耀武厂长的办公室，张又顺低着头站在江耀武的大班桌前，被高踞在大班椅上的江耀武居高临下的用目光冷冷扫视着，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你很让我失望！”江耀武手指用力地戳着大班桌，似乎想要把上面捅出几个窟窿一般，“这个节骨眼儿，出这么大的漏子，你这个厂办主任是怎么当的？”
明天总公司陈副总要到华一铝厂来视察，这个还不是让江耀武如此紧张的原因。关键是，陈副总并不是一个人下来，而是陪着一位澳大利亚华侨一起下来。这位华侨是澳大利亚有名的富商，已经和总公司谈妥了条件，准备在总公司下属的几家铝厂中选择一家铝厂进行合资，投资金额有望达到一千万美元。其中最有希望的两个铝厂就是华一铝厂和鲁东铝厂。这次陈副总带着这位澳大利亚华侨过来，主要就是对华一铝厂进行考察。如果澳大利亚华侨过来看，看到华一铝厂大门口那一千多村民，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可想而知。
“你不是向我保证过，最起码在这几天，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江耀武抓起烟盒，往嘴里塞了一个香烟。张又顺想凑过去为江耀武点火，江耀武眼睛一瞪，说道：“你给我站在那里。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厂长，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又顺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前面真的把工作做好了。我派了厂办的李科长，带着附近几个村的那七八个刺头们报名参加了琼南旅行团，这时候他们都在琼南旅游。我想没有这几个刺头挑头，这几个村子的村民都会老实一点，可是谁知道，马庄村的村民会闹起来。”
“没有原因，没有解释！”江耀武手指夹着香烟，冷冷地盯着张又顺，“你就说，怎么办吧？”
“我本来想请新城派出所的余所长把这些村民都赶回去。可是余所长说了，这些村民没有影响社会治安，也没有影响我们华一铝厂的正常生产秩序，只是过来合理地表达一下他们诉求。这种事情他们公安部门不好处理。”张又顺说道。
江耀武斜睨了一下张又顺，说道：“你平时不是向我吹嘘，和新城派出所的余先锋关系如何如何吗？这个时候怎么就不管用了？”
“厂长，我……”张又顺嗫嚅着，想要解释。
江耀武手腕往下用力一压，打断了张又顺的话：“你不要给我解释了。你就说吧，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出去和那些村民谈，可是他们说要您亲自和他们谈判，别的人一律不谈。”张又顺说道。
“这种事情，还要我出面？”江耀武哼了一声，又说道：“那他们提出了什么条件，你总弄清楚了吧？”
“他们就说是要求赔偿，具体怎么个赔偿法，说是要亲自和厂长您谈。”张又顺偷眼看了一下江耀武，嗫嚅道。
“张又顺啊张又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什么好！”江耀武闷头抽了两大口烟，夹着香烟的手指冲着张又顺一阵虚点。停顿了一下，他才恨恨地说道：“好吧好吧，什么人都要和我谈，什么猫三狗四的都能见我。你去吧，让他们选几个村民代表过来，我跟他们谈。”
如果放在平时，江耀武才不会理会这些破事。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明天陈副总就要陪那个华侨过来了，如果今天不解决好，那合资的事情肯定泡汤。鲁东铝厂的实力本来就比华一铝厂要强，华一铝厂外部环境再不好，在这场竞争中还会有胜算吗？
“是，是，是！”张又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终于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江耀武厂长同意和那些村民谈，事情就有解决的希望。他说道：“我这就过去安排。”
出去了大约二十分钟，江耀武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进来了：“厂长，那些村民们根本不愿意进来，他们说，要谈，也得在厂外面谈，让您到外面去和他们谈。”
江耀武讲手中的那份总公司关于陈总陪同澳大利亚华侨过来的那份传真狠狠地摔在了桌面上，“张又顺，你真的是丧权辱……那个厂，我的面子全部被你丢光了！”
张又顺屏住呼吸，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江耀武站起来一把将大班椅推开，抓起衣帽钩上的呢子风衣，说道：“走吧！走吧！我就出去看看，那些泥腿子们会提什么条件！”
出了行政办公楼，张又顺连忙让招手，让等在外面的七八个膀大腰圆的保卫处干事过来，簇拥着江耀武，威风凛凛地往厂门口走去。
到了厂门口，江耀武立刻满面微笑，他双手拱起来向在厂大门口两边站着，举着横幅的马庄村村民招呼道：“马庄村的乡亲父老们，你们辛苦了！”
马庄村的村民见江耀武出来，就搔动起来，嘴里大声喊道：“我们要治病，我们要检查身体，我们要赔偿！”
余先锋领着六个民警站在厂门口，维持着秩序，这已经是新城区派出所一半的力量了，此时见村民搔动起来，连忙在江耀武站在马庄村村民之间，算是筑起一道防线。不过余先锋心中也打鼓，如果这一千多村民真的搔乱起来，他手头这几个人根本挡不住。
江耀武心中也有点胆怯，后悔自己轻易地就出来了是不是有点孟浪？不过他也是别无选择。华一铝厂这种情况，急需资金的注入。如果不能拉到澳大利亚华侨的这笔投资，华一铝厂就只有继续半死不活等捱着，如果真是那样，即使他是个厅级厂长，又有什么滋味？企业不同于地方，你手中没有钱，就等于没有权，别说外边人看不起你，就你的部下，如果连续几个月领不到工资，还有几个人会把你放在眼里？如果真的能拿到那一千万美元，情况自然又是不同。
“好好好，乡亲们，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有话好说，咱们慢慢商量。”江耀武满面微笑地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你们不是要和我谈吗？我现在出来了，你们谁过来跟我谈？”
马庄村的村民们就把眼睛看向了徐老大和马富强，这是他们的主心骨。
徐老大和马富强低低地说了几句，两个人就走了出来，来到江耀武的面前：“你是江厂长吧？这是我们马庄村全体村民的条件，”说着递过来一份材料。
江耀武接过材料，没有打开看，而是盯着徐老大和马富强：“两位老乡，你们叫什么名字？”
徐老大和马富强怕管委会的干部，怕县里的干部，却不会怕华一铝厂这些人。他们根本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肥胖的中年厂长是和天阳市市长平级的正厅级干部，即使知道也不会害怕。对他们来说，站在江耀武一边的新城区派出所所长余先锋无疑更有权威的多。
马富强撇了撇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我叫马富强，他叫徐老大。代表的就是俺马庄村一千五百多口村民。”他目光和江耀武对视着，没有丝毫退缩。
江耀武本来想吓唬一下面前这两个泥腿子，但是见了两个人的态度，就改变了主意。这两个泥腿子一看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儿。自己的吓唬多半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到时候如果无法收场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吗？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这份材料，上面提的条件倒是很简单明了：第一，华一铝厂要负责马庄村目前已经发病的村民进医院治疗，并承担一切费用。第二，华一铝厂要为马庄村一千五百口村民安排一场全面的身体检查。第三，华一铝厂要为马庄村民近年来所受到的污染损害一次姓支付三十万元。第四，华一铝厂必须对生产中产生的粉尘和污水进行治理。
这简直是狮子大张口！江耀武心中说道。不过这个时候重要的是安抚面前这帮泥腿子。只要能够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先把这关键几天度过去，其他事情，等陈总和那个澳大利亚华侨考察结束再说。
“老乡，你们提的条件我看过了。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我要回去商量一下，还要向上级领导汇报一下你们的条件。”江耀武和颜悦色地说道：“我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先领着乡亲们回去。我们这里抓紧时间开会研究，一有结果，就马上通知你们。行不？”
徐老大不卑不亢地说道：“江厂长，你们只管开会研究，也只管上级领导汇报。我们村民们已经商量好了，每天就在你们厂门口等着，你们什么时候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了，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回去。”
“老乡，你们这样做不好吧？我这里已经答应会去研究你们的条件了，你们干嘛还要影响我们企业正常的生产秩序呢？”江耀武脸色就有点发沉。
“江厂长，身体健康和生产秩序那个更重要？”马富强在一旁尖锐地问道：“你们能影响我们的身体健康，难道我们还怕我们影响你们的生产秩序？你看看两边那十几个平板车，去看看上面躺着的病人。他们都被你们的废气废水还有粉尘祸害成啥了？更何况我们只是站在你们工厂门口等你们答复我们全体村民的条件，并没有对你们工厂的正常生产秩序进行影响。”
江耀武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农民语气这么尖锐，他问道：“你也是马庄村农民？”
“是，地地道道的马庄村农民。马庄村小学的民办教师。”马富强回答道。
江耀武感觉事情很是棘手。那个徐老大看起来还算老实。这个马富强的民办教师就不好对付了。看来硬的是不行啊。
他沉吟一下，说道：“马老师，你们站在厂门口两边虽然不影响我们企业正常生产，但是影响我们企业形象，客户过来了看到这场面总是不好吧？这样吧，我也看了你们写的这些条件，估计难度不大。还是请你们带着乡亲们回去，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做一下上级领导的工作，你们看行不行？”
马富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徐老大就摇头说道：“你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不会回去的。即使你们工厂答应了条件，但是我们也必须在拿到赔偿资金后才会回去。要不，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站着。”
“对！徐大哥说的就是我们全体村民意见。”马富强说道：“江厂长，你也不好浪费时间了，我们是不会回去的。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开会研究，向上级领导汇报吧。”
“你们，你们真的是岂有此理！”江耀武一个厅级干部，亲自出来和几个泥腿子谈判就觉得掉了很大身份，没有想到这几个泥腿子不识抬举，还和他讲三讲四的讲条件。他沉着脸说道：“我警告你们，你们两个要为你们今天的行为负责任的！”
马富强冷笑一声，“江厂长，你这样的态度，我们之间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说着一拉徐老大，两个人转身回到村民的行列。
村民们立即摇动着手中要横幅，大声喊道：“要治病，要检查，要赔偿！”
江耀武脸色铁青，转身对余先锋说道：“余所长，我请你立即采取措施，把这些人赶走。”
“江厂长，恕我无能为力。”余先锋摇了摇头：“目前情况还可以控制。一旦矛盾激化，那责任我可承担不起。”
江耀武连碰两个钉子，只好气哼哼地回去。到了办公室，他把手中的材料桌上一摔，叫道：“真是岂有此理！都他妈的什么素质！”
张又顺站在后面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江耀武把大班椅拉了过来，重重地坐下，指着电话说道：“张又顺，你立即给我联系管委会的莫曰根，我要和他讲话！”
张又顺不敢怠慢，连忙翻开电话号码本，拨通了莫曰根的电话：“莫主任，你好，我们江厂长想和你说两句话。”

第一百零三章 也有今日

莫曰根放下电话，回到沙发上，摇头感叹道：“我们的江大厂长终于肯打电话我们了，不容易啊，不容易。”说着就拿眼睛看文祥风。
文祥风眉毛一皱，哎哟一声，连声说道：“光顾着说话呢，我差点忘记了，换药的时间到了。莫主任，不好意思啊，你和林主任先商量，我请个短假，到医院给伤口换换药就来。”说着夹着手包急匆匆地就往外走，生怕莫曰根留下他。
走到走廊上，文祥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道幸亏俺老文头脑灵活，想出个伤遁的办法。否则看莫曰根的意思，去协调华一铝厂和村民之间纠纷的任务就落到俺老文的肩上了。不是说俺老文不想卖力，只是这种事情明明是出力不讨好，卖力越多，担得责任越重啊。
莫曰根没有想到文祥风竟然这样不顾个人形象，连伤遁这么丢人的借口都能找的出来，好歹也是一位老同志，副主任呢！
文祥风既然走了，莫曰根只有指望林远方了，他转脸望着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林主任，华一铝厂那边打电话求助，怎么样，你辛苦一趟？”
“莫主任，也不是我推脱责任。”林远方为难地说道：“我初来乍到，对华一铝厂、对马庄村村民都不了解。让我去处理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勉为其难了。”
“林主任，老文走了，这个时候你不去谁去？”莫曰根说道：“至于说初来乍到，我看不是问题。前天你处理徐老大施工队的事情不久很好吗？这次我听江耀武说，马庄村那边挑头的还有徐老大，正好是老熟人，你有了上一次打交道的经验，过去处理起来也方便一点嘛。”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手臂，微笑着说道：“再说，你也不白去。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向华一铝厂提提条件嘛。那个城市建设配套费，江耀武多少总要给我们一点吧？是不是？”
见林远方还在沉吟，莫曰根就严肃地说道：“林主任，就这样了。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嘛！你只管去，放手去处理，有什么问题，我在后面给你顶住！”
林远方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拉过烟灰缸，把大半截长的烟屁股用力摁灭，“莫主任，让我去可以，但是您必须得让我放开手脚，不然现场情况瞬息万变，我做不了决断，说不定就误了大事。”
“好，这个我答应你。”莫曰根说道：“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该拍板拍板，该决断决断，不要有什么顾虑。总之，你这次过去的目的第一是解决问题，第二呢……”莫曰根望着林远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才小声地说道：“捞足实惠。华一铝厂这只铁公鸡，这次总该拨几根毛下来吧？”
“莫主任，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贯彻你的指示精神的。”林远方说道。
“我的指示精神？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说嘛。”莫曰根笑了笑，也站起身来，“那好，林主任，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再到县里找找咱们大县长，看看能不能化一笔缘出来。这年关眼看就要到了啊。”说着莫曰根摇了摇头。
见莫曰根也找借口要“化缘遁”，林远方心中一笑。也好也好，你们两位主任都离开了，也正好方便我行事。华一铝厂的初一早过了，现在轮到咱们管委会过十五了。
“莫主任，那您忙。我这边准备一下，马上就到华一铝厂去。”林远方也站起来，回到了办公室。
他进去坐下来不久，黄旭蒙就从外面进来了。走到林远方的大班桌前，黄旭蒙轻声说道：“林主任，莫主任走了。”
“老黄，辛苦了！”林远方一语双关地说道，伸手摸出一盒未开封红塔山，扔到黄旭蒙面前，说道：“你烟瘾大，自己来。”
“林主任对我就是好。”黄旭蒙笑嘻嘻地撕开烟盒，往嘴里叼了一根，然后顺手就把烟盒揣进自己兜里。
林远方对黄旭蒙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只是端着茶杯喝茶。
黄旭蒙笑嘻嘻的抽烟，也不言语。等林远方放下水杯，他连忙把烟架在烟灰缸上，提起暖水瓶给林远方茶杯里续水。
“老黄，对于马庄村村民的行为，你怎么看？”林远方随口问道。
黄旭蒙严肃地说道：“对于村民们的正当诉求，我觉得还是要给予支持的。”看了看林远方的脸色，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村民们都很理智，行为也很节制，并没有影响社会治安和企业正常的生产秩序。”
“凡事都要讲求个度，过犹不及啊。”林远方又冒了一句。
“对！不过听现场的民警们说，村民们在这方面把握的很好，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黄旭蒙说道。
林远方心中就有数了，看了看表，说道：“你叫小王开上车，跟我到华一铝厂去一趟。”
“林主任，您还得等一等。”黄旭蒙诚惶诚恐地说道：“今天早上，小王就把那辆松花江面包送到汽修厂去维修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看时间，也快了吧。”
这个老黄，也忒坏了。林远方心中暗笑，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当管家，是要省很多心事。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再去催一催，让小王那边尽量快一点。”
“我一直在催着呢。刚才还打了电话来着。”黄旭蒙滴水不漏地说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小刘跑了过来，对黄旭蒙说道：“黄主任，华一铝厂张主任的电话，找您的，我给您转过来？”
黄旭蒙和林远方碰了一个眼神，这才扭头说道：“好，给我转过来吧。”
小刘就跑回去，把电话转进林远方的办公室来。黄旭蒙抓起电话，说道：“哪位？”
“黄主任啊？我是华一铝厂的张又顺啊。请问你们刘主任到什么地方去了？”
“县政斧有一个紧急会议，我们刘主任过去参加了。”黄旭蒙说道。
“那文祥风文主任呢？”张又顺急声道。
“文主任身体不舒服，到医院去了！”黄旭蒙听着张又顺惶急的声音，心中就暗爽。你不是正处级主任嘛？也有今天？

第一百零四章 登门延请

张又顺心中咯噔一下，铝厂和管委会闹得再不愉快，但是毕竟开始的时候和莫曰根、文祥风之间还有过一段礼尚往来的蜜月时期，多少总有一份情分在。可是林远方林主任是刚调过来的，和华一铝厂方面没有什么旧情分，而自己在前两天还拿过脸色给林远方看。可是在当时，谁又能想到过会主客异位呢？真是现世报啊！
可是这个时候张又顺已经没有时间去懊恼，他也顾不得脸皮，问黄旭蒙道：“那林远方林主任呢？”
“哦，林主任啊？他在。”黄旭蒙和林远方碰了一个眼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黄主任，请你们林主任接电话好吗？我这里有急事啊。”张又顺急声说道。
“我们林主任这会儿正在忙，你等半个小时打过来好吗？”黄旭蒙一边看着林远方，一边说道。
“黄主任，老黄，你帮帮忙了，我这里可是十万火急了，拜托你跟林主任好好讲一讲，让他接一下我的电话啦。”就打一个电话的工夫，张又顺嘴角上就冒出了两个燎泡。
“我不是告诉你说，我们林主任正在忙？就这样了，你待会儿再打过来好了！”黄旭蒙不由分说地扣下了电话，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和华一铝厂打这么长时间交道，就这次最爽。”
林远方靠在大班椅上吐了一股青烟，微笑着说道：“别急，后面还有更爽的。”
黄旭蒙嘿嘿一笑，冲着外面的小王交代：“待会儿华一铝厂的电话在打过来，你就说林主任在接待客人，让他们稍后再打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林远方对面，笑着说道：“林主任，跟着你干，就是痛快！”
林远方又是一笑，随口问道：“老黄，办公室主任干了几年了？”
黄旭蒙心中一激灵，那里还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啊？他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两年多了。管委会刚设立的时候我就担任办公室主任了。”
领导既然主动关心你的职务问题，说明这个问题领导已经放在心上。当然，林远方目前也只是管委会的副主任，想让黄旭蒙前进一步可能还有点困难。可是莫曰根主任眼看岁数就要到站了，林远方排名在前，又是县委书记的红人，哪一个看不出，将来坐上一把手位置的就是林远方啊？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林远方嘴巴肯动一动，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混上一个副主任，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嘛。
想到这里，黄旭蒙更是浑身发热，觉得这几天真的没有白忙活，跟着林主任干绝对是前程远大。
张又顺在那边打了无数电话，都被管委会那个死板的小办事员给扣下了，说什么林主任在忙，林主任在接待客人，正在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江耀武的女秘书岳翎凤推门进来，问道：“张主任，江厂长让我问问你，为什么管委会的人还不到？”
张又顺知道江耀武是借岳翎凤的嘴向他表示不满呢，看来再也不能这样等下去了，林远方不接电话，我就亲自到管委会去请。
“岳秘书，你转告江厂长，说我这就亲自去管委会，把人给他请过来。”说着张又顺抓起桌上的手包，匆匆忙忙地跑了下去。
华一铝厂距离管委会不远，十多分钟后，张又顺的拉达小轿车驶入了管委会的大院，他不等司机把车停稳，就跳下车来，一阵风似的往楼上跑去。
他首先来到管委会办公室，见黄旭蒙正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地站在窗口看风景，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上门求人办事，还得把这肚子邪火给压下来。于是张又顺轻轻咳嗽一声，招呼道：“黄主任。”
黄旭蒙转过身来，一看是张又顺，脸上立刻露出热情地笑容，一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就热情地伸了过来：“哎呀，张大主任，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到门口去迎接你啊？您看看，您看看，这多失礼啊！”
张又顺心中说道，我倒是想打电话，你也得接才行啊。嘴里却微笑着说道：“黄主任公务繁忙，我怎么敢劳动黄主任大驾迎接呢？”
黄旭蒙哈哈一笑，说道：“张主任，您这是批评我啊。您可是正处级领导，我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哪能忙得过您呢？来来来，快请坐。”然后扭头冲门外喊道：“小刘，给张主任泡一杯茶过来。”
“免了，免了。”张又顺连连摆手，说道：“我现在哪里有闲心喝茶啊？铝厂那边十万火急呢！老黄，你快带我去见你林主任。”
“哦，林主任啊？您等等啊，我打个电话问一问。”黄旭蒙一笑，抓起电话打了过去，“林主任，您现在有空吗？哦，哦，那太好了，有个客人找您，我这就带过去。”
放下电话，黄旭蒙笑着说道：“张主任，您来得真巧啊，刚和我们林主任刚把客人送走，您要是早来十分钟，就得坐在我这里陪我喝茶了。”
张又顺没有心情听黄旭蒙的鬼话，他夹着手包说道：“那就劳动您黄主任大驾，替我带一下路吧。”
“哈哈，张主任，您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太见外了吧，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黄旭蒙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又喝了两口茶，这才放下茶杯，带着张又顺往林远方办公室走去。
到了林远方办公室门口，黄旭蒙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进来”的声音之后，他才轻轻推开房门，带着张又顺进去。
林远方正拿着一支红蓝铅笔，聚精会神地在修改新城区规划草案，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说道：“先坐，我马上就好。”
张又顺哪有工夫去坐啊，他也顾不得客套不客套，抢步上前就要说话，黄旭蒙却在一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自己走到林远方的大班桌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林主任，确实有急事。”
林远方就把铅笔放在图纸上，抬起头来。张又顺不等黄旭蒙介绍，就伸出手来，抢先招呼道：“林主任，你好！”
林远方一边伸手和张又顺握着，一边扭脸望着黄旭蒙道：“老黄，你还没有介绍，这位是……”
黄旭蒙心中暗笑，嘴上却一本正经地介绍道：“华一铝厂厂办主任张又顺张主任，前两天咱们去华一铝厂的时候，见过一面的。”
“哦——”林远方用力拍了拍脑袋，抱歉地对张又顺说道：“张主任，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记姓……”
张又顺明知道林远方这是在故意揶揄，却也发作不得，第一前两天林远方去拜会他时他摆谱在前，第二他这次来确实是有求于林远方，如果还要摆架子发脾气，那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糕。
“林主任是贵人多忘事啊。”张又顺微笑着说道：“哪像我们，见了林主任一次，就记住了。”
“说到贵人，您张主任才是真正的贵人呢。”林远方一笑，扭头对黄旭蒙说道：“老黄，把我柜子里的好茶拿出来，泡一杯让张主任品评一下。”
黄旭蒙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去，张又顺却伸手拦住了，“老黄，不用了，不用了。”他扭头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改天我再过来好好尝你的茶叶，今天只有对不起了，我们华一铝厂那边十万火急，急需你过去解围。”
“这件事啊，我们莫主任也给我交代了。”林远方说道：“我刚才就准备出发呢，可是我们管委会的面包车送到汽修厂去修理了。”说到这里，他对黄旭蒙说道：“老黄，你去问问，咱们的车回来了没有。”
黄旭蒙就扭头冲外面喊道：“小王。”
小王应声进来，黄旭蒙问道：“咱们的面包车呢，回来了没有？”
小王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呢，我刚才打电话催了，还在汽修厂修着呢。”
“好了，知道了。你再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抓紧一下时间。”黄旭蒙摆了摆手，让小王出去。
林远方只好抱歉地冲张又顺摊了摊手，说道：“张主任，恐怕我还得再等等了。”
“林主任，我看就别等了，咱们一起坐我的拉达走吧。”张又顺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是那边情况紧急，只能暂时委屈一下林主任了。”
林远方哈哈一笑，痛痛快快地站了起来，说道：“张主任，你这会开玩笑。你的拉达比我的松花江面包好多少倍啊？今天我也沾一沾领导的光，坐一坐这拉达轿。”
张又顺本来以为林远方还要推辞一下，一见林远方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心中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心，思忖道，毕竟我们是大型央企，真要出了问题，他们地方上也不好交代啊。

第一百零五章 各怀心思

十多分钟后，车开到了华一铝厂，透过车窗望过去，林远方看到华一铝厂大门口两边站着黑压压的人群。林远方以前对一千多人没有什么概念，此时亲眼目睹，心中也暗自吃惊，没有想到这一千多人聚集在一起，竟然有这么一种气势，怪不得华一铝厂的领导着急上火呢。
黄旭蒙坐在旁边一直观察着林远方的脸色，见林远方看到外面的情形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这次马庄村村民来堵华一铝厂的大门，其实是黄旭蒙在背后使的劲儿。当然，黄旭蒙不会蠢到自己亲自出面，他在管委会当了两年多办公室主任，和新城区地面上的什么人不熟悉啊？只要一个暗示过去，自然有人去为他做这件事情。
不过严格要说起来，这个事件真正的幕后指使，应该是此时正一脸严肃地望着窗外的林远方。正是他听了黄旭蒙从小姨子那里得到的情报，知道明天华一铝厂的总公司副总要带着一位澳大利亚华侨前来考察华一铝厂商讨双方合资事宜，林远方当时就明白，这是一个机会，而且是他能够从华一铝厂讨要出一部分城市建设配套费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追讨城市建设配套费不知道又要到猴年马月了。
在规划局上班的时候，林远方就听说过华一铝厂附近的村民和华一铝厂之间不少发生纠纷，堵门封路拦车之类的事件时有发生。而且在医院的时候林远方也从徐老大那里得知，马庄村近年来由于华一铝厂的污染，村民患病的村民急剧增加，很多村民都因病致贫。徐老大的妹夫章老三本人也是因为华一铝厂的污染而患病的，这就是说，马庄村村民有足够的理由向华一铝厂索赔。而林远方也正好借助村民的力量向华一铝厂施压。
虽然据黄旭蒙得到的消息，华一铝厂经济也陷入窘境，但是林远方却相信，一个上万人的大厂，再怎么困难，如果挤一挤，都能挤出几滴油水。烂船还有三千钉嘛！林远方此次的目标，不仅仅是城市配套费，而且还包括马庄村村民的索赔。华一铝厂既然端着厅级企业的架子，那就必须担负起一个厅级央企对地方对社会应该承担起的责任。
当然，这个意思林远方也不比对黄旭蒙明说，像黄旭蒙这么聪明的官场老油条，浑身都是消息，林远方只要轻轻打一个喷嚏，隔三间办公室，黄旭蒙都能听出领导是热伤风还是冷感冒。
至于说黄旭蒙具体该怎么操作，林远方连问都不问。因为林远方相信，黄旭蒙这样的老油条干根本不用他去指点，甚至他亲自出面操作，也不一定有黄旭蒙做得自然流畅毫无痕迹。
心中想着，拉达轿车已经驶入了华一铝厂厂区，拐了一个弯，来到铝厂的行政办公大楼。
张又顺在前面领着路，乘着电梯把林远方和黄旭蒙带到了七楼江耀武的办公室。
来到房门前，张又顺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只听到路面一个透着威严地声音说道：“进来。”
林远方心中倒是一笑，厅级干部毕竟是厅级干部，这个时候还能维持着声音气度，不简单。
张又顺推开门，把林远方和黄旭蒙让了进去。林远方这才发现，江耀武的办公室是一里一外大套间，外面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室，足足有八十来平米。林远方本来觉得自己在管委会的副主任办公室就够气派了，谁知道和江耀武的厂长办公室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张又顺让林远方和黄旭蒙在会客室等着，自己却疾步走进里间，那是江耀武办公室的地方。张又顺一进去就说道：“厂长，管委会的林主任来了。”
“哦？”江耀武挑了挑眉毛，用目光询问着张又顺。张又顺就连忙解释道：“林主任是新来的。莫主任去县里开会，文主任去医院了，两个人都不在，我只要……”
江耀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起身离开宽带的大班椅，快步走到外面的会客室，目光在林远方和黄旭蒙之间巡睃着。张又顺连忙抢着介绍：“这位就是管委会的林远方林主任。”
江耀武心中吃惊，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竟然这么年轻，嘴里却已经热情地招呼道：“林主任，你好你好。”他伸手热情地和林远方握着，口里笑着说道：“还是第一次到我们华一铝厂来吧？”
林远方淡淡地一笑，说道：“第二次。前面来过一次了。”
饶是张又顺脸皮厚实，这时候也不由得老脸一红，嘴里打岔道：“我去给林主任泡茶去。”
江耀武知道其中必有缘故，扫了张又顺一眼，也不揭破，把林远方两人让到沙发上。这是张又顺亲自端了两杯水过来，放到林远方和黄旭蒙面前。
“罪过，罪过。”林远方微笑着说道：“让领导给我们端茶，我们可有点承受不起啊。”
“什么领导？我就是一个服务人员，为我们江厂长和大家服务的。”张又顺退到一边，侧着身子，半个屁股悬空地坐在沙发里，双腿并拢，往江耀武这边看着。
江耀武等林远方品了一口茶，这才咳嗽了一声，说道：“林主任，外面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吧？这次把你请过来，也是迫不得己啊。”
林远方端着茶杯微笑着，等着江耀武继续说下去。
江耀武语气就严肃起来：“当初我们华一铝厂选址的时候，有很多地方都争着拉我们过去。最后之所以选中邙南县，就是看中了邙南县投资环境良好，民风淳朴，能够给企业提供一个良好的发展空间……可是现在看起来，情况远不是我们当初设想的那样啊。”
林远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当初我们请华一铝厂过来，就是觉得华一铝厂这种大型央企社会责任感强，不同于一般的企业。这样的企业在我们邙南安家落户，肯定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可是目前看来，情况也很不理想。这个双赢的目标，我们远远没有达到啊。”
张又顺在一旁听着话题有可能往僵的地方说，连忙笑着打圆场：“林主任，咱们不谈那么远，就事论事吧。这次我们江厂长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们管委会出面解决一下外面村民们的问题。”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怎么一个解决法？”
张又顺望了望江耀武，这才继续说道：“我们江厂长的意思呢，是想请管委会做一做工作，让外面的村民都散回去，不要影响我们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
林远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黄旭蒙那边连忙过来点着火，他抽了两口，整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江厂长、张主任，据我刚才所见，外面厂门口的村民们并没有影响你们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他们只是站在马路两边，举着标语诉说一些他们的要求，就我个人来看，觉得他们的行为并没有不妥之处。又何况我们管委会下属新城派出所余先锋所长已经带了派出所大半警力在维持秩序……”
说到这里，林远方抬头望着江耀武，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由贵厂和马庄村村民之间展开对话，协商解决？江厂长认为呢？”
“林主任的意见很好，我非常赞同。”江耀武呵呵一笑，说道：“我们华一铝厂方面本身也计划和村民们展开协商对话，就他们的一些要求进行谈判。但是我们有一个前提，希望在协商对话的同时，村民们能够撤离华一铝厂门口。毕竟我们是正常生产经营中的企业，虽然村民们站在马路两边，没有影响我们企业的正常生产秩序，但是也对我们企业的正常经营造成了影响。那些外地过来的客商客户进入华一铝厂，见到外面的情况，会怎么想？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企业的形象。因此我希望林主任这边能够出面做一做工作，让马庄村村民们先撤离我们企业门口。至于谈判，他们可以选派谈判代表，来我们厂里，双方坐下来，好好谈嘛。”
江耀武的心思非常明白，那就是先使缓兵之计，让马庄村的村民们先撤回去。至于谈判，那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可以慢慢谈嘛。只要平安度过这几天，不影响总公司陈副总和澳大利亚华侨对华一铝厂的考察。等陈总和澳大利亚华侨走后，随便给马庄村村民一些象征姓补偿，他们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接受就由着他们闹。只要不堵门堵路，不冲击生产区，华一铝厂都不怕。如果马庄村民真的越过了那条限界，做出了出格的行为，那么新城区管委会和邙南县政斧必须采取措施制止，否则一旦华一铝厂把情况汇报上去，新城区管委会和邙南县政斧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江厂长既然愿意和村民展开对话，那么事情就好办了。”林远方仿佛不知道江耀武的心思，微笑着说道：“那我现在就出去一趟，和村民们谈一谈，看看他们能不能答应江厂长的要求。”

第一百零六章 条件

华一铝厂大门外，马庄村的村民正在鼓噪，忽然间见到华一铝厂大门口走出几个人，为首一个身穿呢子风衣，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领导风度。其实乡下人也不懂什么领导风度，只是见周围几个人都陪着笑脸跟年轻人说话，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
徐老大也看到了这个年轻人，他不由得呆了一呆，低声说道：“哎呀，林主任怎么也来了？”
旁边的马富强连忙问道：“谁，你说他是谁？”
徐老大跺了跺脚，说道：“那个当先的年轻人，就是我对你们说的林主任。”
“什么？他就是林主任啊？”马富强往那边望了望，说道：“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富强，林主任都过来呢，你说该怎么办？”徐老大有些紧张地望着马富强。
“怎么办？”马富强笑了一下，说道：“叔，咱们该咋办还咋办。听你说的那些事情，林主任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们村这么多人患病，无钱医治，让华一铝厂给我们医治，给我们赔款，这都是正当的要求，对不对？林主任不会责怪我们的。再说，我们是向华一铝厂要钱，而不是想管委会要钱啊。你不是告诉我说，管委会的财务也说了，都是华一铝厂欠了管委会几百万什么配套款，所以管委会才没有钱支付你的工程款吗？从这一点上来说，咱们和管委会、和林主任是一事的啊！”
“富强，理是你说的这个理。可是我心中总是觉得有点发虚。如果林主任对咱们不好，那无所谓，管他是天王老子，我们该要我们账还要我们的账。可是林主任对我们太好了，根本没有小瞧我们乡下人的意思，我们这样做，总是感觉有些不踏实。”徐老大搓着双手说道。
“叔，你放一百个心吧。林主任绝对是通情达理的，不会责怪你的。”马富强笑着宽慰徐老大。他心中暗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徐老大这样在村里说一不二，连支书和村长都惹不起的人物，见了这个年轻的林主任，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如果不是自己在一旁为他打气，说不定自己这位老叔早就逃之夭夭了。
林远方一在华一铝厂大门口出现，新城派出所所长余先锋就看到了，他心中暗道，谢天谢地，上边的领导终于出现了。这下子要是再出什么事情，就不是自己这个派出所所长的责任了。有管委会的林主任在，还轮不到自己这个所长负责任。
心中盘算着，余先锋就觉得把林远方捧得高高的，突出林远方的领导地位。所以紧跑几步迎到林远方面前，双脚一并，来个及其干净利落的立正姿势，然后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警礼，大声说道：“林主任，新城派出所所长余先锋向您报到，请指示！”
在村民们眼中，派出所所长简直是一方土霸王，是很牛的政斧官员，此时见这个土霸王对那个年轻人都毕恭毕敬的，心中对林远方的敬畏就又多了一层。
林远方在欢迎宴会上和余先锋喝过两杯酒，倒是没有想到余先锋会给他这么正式的见面礼。他微笑着伸出手来，“余所长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
又是一阵握手。放开了手，林远方才问道：“是怎么一个情况？”
余先锋就小声地把情况向林远方汇报了一遍，林远方一边听着，一边用目光扫视着大门口两旁的黑压压的村民们，心中暗叹自己这一招棋是不是走的太险了？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他也不会暗示黄旭蒙走这一招棋的。
听完了余先锋的汇报，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过去看看。”
黄旭蒙立刻挡在了林远方面前，低声说道：“林主任，太危险了吧？我过去就好了。”
余先锋也说道：“是啊，林主任，您不能过去。村民们在外面站了几个小时了，我怕他们情绪有点不对头。”
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大惊小怪。要相信我们的群众嘛。他们只是过来表达一下他们的诉求，又不是过来搞破坏的，你们看看，他们还是秩序井然的。”
说着就推开了黄旭蒙，迈步往那村民那边走去。黄旭蒙冲余先锋使了个眼色，余先锋立即率领四个膀大腰圆的警察，从四周护住了林远方。
林远方有点哭笑不得，挥手说道：“散开散开，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
余先锋无奈，只好让其他四个警察回去，自己和黄旭蒙一左一右，护着林远方往村民方向走。
林远方目光早已经扫见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徐老大，就迈步向徐老大走去。徐老大看见林远方向自己这边来，心中更是有些发虚。庄稼汉子，最害怕欠别人的人情……“徐老大。”林远方已经走到徐老大面前，他严肃地说道：“徐老大，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林主任。”徐老大搓着双手，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我们，我们这是再向华一铝厂讨还公道。”
“有你们这样讨的吗？”林远方板着脸说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派个代表去，向华一铝厂方面提意见嘛。你们聚集这么多人过来，像什么话？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因为华一铝厂办公室主任张又顺就跟在身后，林远方不得不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林主任，您这样说就有点冤枉我们了。”马富强在一旁接口说道：“关于华一铝厂排放污染给我们马庄村村民致病的问题，我们也曾选派代表过来谈过，可是华一铝厂根本不给我们机会，甚至连厂大门都不让我们进，我们去和谁谈啊？我们把全村的老少爷们儿聚集到这里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不来这么多人，根本不会引起华一铝厂重视的。他们肯定还会敷衍我们，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哦？”林远方打量了一下马富强，心说这个农村小伙子看着年龄不大，嘴皮子倒是很利落，在自己面前也不怯场，倒是真的难得。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富强。”马富强说道：“马庄村小学民办教师。”
林远方在心底把这个名字记下，转身看了看马路两边黑压压的一千多口村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刚从华一铝厂厂长办公室出来。他们江厂长向我表态，表示愿意和你们马庄村村民就华一铝厂排放污染物造成的一切损害展开谈判。”
“可是两个小时前，华一铝厂的江厂长已经拒绝了我们的条件。”马富强说道。
林远方说道：“那是以前。现在华一铝厂方面又同意重现展开谈判。”他收回目光望了望徐老大，最后却落到马富强身上：“不过呢，华一铝厂方面也有个条件。希望在他们和你们展开谈判的同时，你们能够选派几个代表过去，而其他村民必须撤回去，等待谈判的结果。”
马富强和徐老大碰了一个眼神，然后收回目光，恭敬地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这件事情太大，我们俩个人做不了主，得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也好。”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说道：“希望你们尽快。”
徐老大和马富强就返回的村民队伍当中去，他们招了手，很快从村民中走出来三四个人，围着徐老大和马富强到了路边一棵粗大的法国泡桐下面。几个人脑袋碰脑袋的商量了起来，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后，最后把目光落到徐老大身上。这个建筑队的包工头此时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至于小学民办教师马富强，更类似于军师的角色，最后拿主意当决断的还必须是徐老大。
徐老大两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绞在一起，两只大门牙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往林远方那边瞟了一眼，才说道：“我们庄稼人不能忘恩负义。林主任真心为我们好，他出来说合，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是不是？”
其他人都点头，说道：“你整天在外面做工程，见识广，你说是啥就是啥。”
徐老大低低说了几条意见，其他人连连点头，说道：“中，中，中，就按照你说的办。”
徐老大这才和马富强返身回到林远方的面前，马富强说道：“林主任，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你是管委会的领导，既然开了口，我们就不能让你的话掉地下。这样，我们村民们同意暂时先回去，留下几个谈判代表进去和华一铝厂谈判。不过我们也有几个条件，要华一铝厂方面答应了，我们才能够过去谈判。”
“什么条件？说出来听听。”林远方微笑着，转身招了招手，让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华一厂办主任张又顺走了上来。

第一百零七章 谈判

马富强望了望徐老大脸上的神色，这才说道：“第一，我们马庄村村民和华一铝厂之间的协商，必须有林主任主持，最后签订协议时，林主任你也必须签字充当见证人。”
“我？”林远方呵呵一笑，问道：“为什么？”
马富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徐老大就在旁边吭哧吭哧地说道：“因为……因为我们相信林主任。华一铝厂以前也承诺过我们很多，过后能够兑现的寥寥无几。我们根本不相信他们……”
张又顺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对，如果林主任您不去当这个见证人，我们是绝对不会去和华一铝厂协商什么的。”马富强坚决地说着。
“这个……你们之间的谈判，我介入不妥吧？”林远方苦笑了一下，沉吟着，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这幅样子落到张又顺眼里，就认为林远方这一定是不愿意参搅进去自找麻烦，心中说道现在村民们只认得你，我不把你拉进来怎么能行？
他忙不迭地说道：“林主任，你是管委会的领导，我们华一铝厂和马庄村都在新城区管委会的地盘上，都接受管委会的领导，你出面主持我们双方的谈判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林主任，我们只相信你，你不去，我们就不去！”徐老大和马富强在一旁斩钉截铁地说道。
“唔……这个……”林远方支吾了一下，也没有说自己答应了去当这个见证人还是没有答应，含含糊糊地说道：“其他条件呢？都说出来听一听。”
马富强说道：“第二个条件也很简单，就是如果和华一铝厂协商妥定的方案，华一铝厂必须立即兑现。否则这个谈判我们也没有必须过去。华一铝厂一遇到事情，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可是到了最后，证明他们答应下来的全部是欺骗，根本不去兑现。”
张又顺在旁边笑容越发尴尬，连声说道：“我们企业有时候也有些具体情况，是迫不得已啊。不是我们不去兑现……”
这真是一物还得一物磨啊！林远方看着前两天还在他目前趾高气扬端着正处级干部架子的张又顺此刻在村民代表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暗笑。
“第三呢？你们还有什么条件，一起都说出来吧。”林远方看着徐老大和马富强。
徐老大和马富强互相望了望，然后一起向林远方摇头：“没有了，其他的没有了，就这两个条件。只要华一铝厂答应这两个前提条件，我们就立即让村民们先撤回去，进去和华一铝厂谈。”
林远方就侧脸看张又顺：“张主任，你看……”
“林主任、还有两位代表，请稍等，我们去请示一下我们江厂长。”说着张又顺一转身，一路小跑到门岗值班室去了。
黄旭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见张又顺去了，才轻蔑地撇了一下嘴巴，小声说道：“还正处级处长呢，屁大的一点事情，都得回去请示。”
林远方则趁着这个机会，亲切地向徐老大询问章老三在医院里的情况，问问章老三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一点好转，听到徐老大肯定的答复后林远方又问道医院没有没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林远方出面协调解决等等。
这下不仅是徐老大感动的唏嘘不已，连马富强也在一旁为之动容。要知道，这个紧要关头，林主任还心中还惦记着章老三的病情，说明这个年轻的主任和其他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不一样，的确把咱们农民兄弟不当外人。看来徐老大说的没错，让林主任去主持这个谈判，去当这个见证人，虽然不敢说一定偏帮他们马庄村的村民，但是绝对不不偏不倚，不会像其他政斧官员那样，还没有开口，就一屁股先坐在华一铝厂的位置上去。
“没有没有没有，”徐老大连声说道：“医院那方面很热情，照顾得也很周到。我们以前即使掏钱住院，也没有见他们对我们如此周到热情过。”
“那就好！”林远方微笑着点头，心说有周院长未来的儿媳妇出面，医院这群医生护士们敢怠慢吗？胆子上长毛了吗？过两天再让杜小娟到医院照一下面，给医生护士们松懈下来神经再紧一紧绳。
这次张又顺又一路小跑地回来，冲林远方说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们江厂长说没有啥问题，第二个条件我们华一铝厂可以答应，只是第一个条件……”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林远方：“我们江厂长恳请林主任再辛苦一下，留下来主持我们厂方和村民代表的协商，请林主任务必给我们江厂长这个薄面。”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我还能说什么？勉为其难吧。”林远方无奈地摊了摊手。
徐老大瞪大了眼睛，低声问马富强：“勉为其难，啥意思？林主任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马富强轻声一笑，低声对徐老大说道：“叔，林主任这是答应了呐！”
“啊，那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徐老大连声说道。
那一边张又顺听林远方答应下来了，也很是激动，他热情地抓住林远方的手猛烈地摇动着，嘴里说道：“真是太感谢，太感谢了！林主任，谢谢你的大度和体谅。”
林远方轻轻把自己的手从张又顺双手中抽了出来，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作为地方官员，为企业和居民服务是我们分内职责。”
张又顺尴尬地笑了笑，又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那你看是不是我们现在就请村民谈判代表进去？我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另外还有请他们把村民们都撤回去。”
林远方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徐老大和马富强说道：“华一铝厂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马上就可以展开协商。咱们村民这边谈判代表选好了吗？选好了就跟我一起进去。还有，记得让村民们先回去，展示一下谈判的诚意，对不对？”
“咱们”两个字听得徐老大和马富强心中都是热乎乎的，林主任真的是不把村民当外人啊，开口都“咱们、咱们”的。他们说道：“代表们我们已经选好了，一共了六个。村民们我们这就去打招呼，让他们先回去。”
两个人转身回到村民队伍当中，说了几句话，村民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回走。张又顺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欢喜，看来自己这次放低姿态去请林远方过来没有错。谁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个林主任虽然年轻，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嘛。今天这个局面，即使是莫曰根亲自过来，也不可能处理得更好了。
徐老大和马富强转身领着其余四位村民代表来到林远方的身边。林远方含笑和四位村民代表都打了招呼，并且亲切地一一握手。那态度热忱的，让四个村民代表心里热乎乎的，不知不觉就放下了心中的拘束。
张又顺又磨蹭了一会儿，看见外面的村民都散去的差不多了，这才请林远方和村民代表往厂里去。
余先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眼前这一关终于过去了，没有酿成什么祸端，这个时候不走，还等待何时？
“林主任，那我们……”余先锋向林远方半是请示半是解释，说道：“临近年关，所里事情也特别多。”
林远方挥了挥手，说道：“行，同志们也辛苦了一上午了，回去吧。”
张又顺在一旁连忙做挽留，说眼看就要到中午了，让余所长和同志们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吃一顿便饭。
余先锋哪里有心情留下来吃便饭啊？现在这个马蜂窝是暂时捂着了，可要是等一下双方的谈判谈不拢，那说不定安安静静的马蜂就会炸了窝，真要是出现那种情况，可是谁摊上谁倒霉。这个时候还不趁机溜走，难道留下了等着背那个很有可能的大黑锅吗？
“张主任的好意心领了，心领了。我把派出所的警力都带了过来，这整整一上午了，所里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得先回去看看。”说着也不顾张又顺的挽留，领着手下的民警急匆匆的去了。
张又顺哪里不明白余先锋的意思。他心中冷笑，躲？你们能躲得了吗？即使你们不管我们华一铝厂，但是总不能不管你们管委会领导吧？小林主任在我们这里，到时候有什么问题，还怕你们不来么？
来到华一铝厂行政办公大楼，秘书科科长刘大德立刻带着几个干部过来，在前面领路，热情地把一行人领到了二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暖气开得足足的，气温足足有二十度，让人感觉仿佛到了初夏。跟外面寒冷刺骨的滋味一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成一字长条形的会议桌上，一顺溜地摆放着干鲜果盘，花生瓜子苹果香蕉，看上去煞是诱人。每个座位面前还放这两罐健力宝，一盒散花香烟。从待遇上来说，县里政协委员们开会也不过就是这个待遇。

第一百零八章 收买

张又顺请林远方和黄旭蒙坐下后，又招呼徐老大、马富强几个村民代表在会议桌对面坐下。刘大德指挥工作人员给每个人都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张又顺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低声征求林远方的意见：“林主任，这眼看就要十一点半了，要不咱们先在厂里吃顿便饭，然后再谈？”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我和老黄就两个人，怎么都行。关键是看村民代表们的意见。”
“林主任同意就好，林主任同意就好。”张又顺回过脸来，望着会议桌对面的徐老大和马富强：“几位代表，这马上就到中午了。你们也在外面外面寒风里站了一上午，肯定是又冷又饿。我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先到后面机关食堂简单吃顿便饭，暖和一下身子，然后下午我们再开始谈，行不行？”
“吃饭问题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们都有准备。”徐老大摆了摆手，从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两张烙饼。马富强和其他代表也纷纷拿出自己带的食物，什么包子、馒头、油条，每个人都有准备。
“那怎么能行？你们这些东西冷冰冰的，吃坏了肚子怎么办？”张又顺热情地说道：“走吧，还是跟我们到后面机关食堂，那里的饭菜都是现成的。”
“有一杯热开水，我们就很感谢了！”马富强指了指面前的茶水，然后又说道：“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吃饭的。”他掏出先前那张纸，推到张又顺面前：“张主任，我们的条件就很简单，你们江厂长也看过。我这里再重复一次：第一、华一铝厂负责患病村民的治疗；第二、给全村村民来一次全面身体检查；第三，赔偿村民经济损失并对污染源头进行治理。”
“哦，哦。这个都可以谈，都可以谈的。”张又顺点头说道。
马富强用手指了指纸张，说道：“这不是谈不谈的问题，这些条件你们华一铝厂必须要全部满足。我们只给你们半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们在下午下班之前还不答复的话，那么明天早上，我们马庄村全体村民还会像今天一个，准时到你们厂门口报到。”
张又顺的心脏又猛烈地跳了一下，江厂长指使采用谈判这种缓兵之计，就是想拖过这几天。如果马庄村村民明天还要过来，那不正好让总公司陈总和澳大利亚华侨撞见？
他哈哈一笑，说道：“老弟，你这个要求有点太苛刻了吧？谈判谈判，总要给我们一点考虑时间。再说我们也不是私人的企业，自己老板说算就算的，我们也要向上级领导请示啊，这都需要时间啊。”
马富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如果做不了主，还和我们谈判什么？还不如让你们上级领导直接和我们谈。明天你们总公司的陈总不是说要过来吗？正好和我们谈一谈嘛！”
张又顺身体一僵，很是吃了一惊，怪不得马庄村的村民们会选在这个时候闹事，原来他们是得到了总公司领导要下来的消息啊。这样事情就难办多了。不行，这个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向一把手汇报，请他早做决断。
想到这里，张又顺就对徐老大和马富强等人说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你们既然进了我们华一铝厂，都是客人嘛。这到了吃饭时间，怎么着也得吃顿饭吧？要不传出去，人家岂不是要笑话我们华一铝厂不懂得做人？连客人一顿饭都管不起！况且林主任也要吃饭，是不是？几位代表，赏我和林主任一个薄面，咱们到后面吃顿便饭，有什么问题，在饭桌上谈，不也是一样？”
“在协议没有签订之前，这个饭我们是绝对不会吃的。”马富强摆了摆手，说道：“不然吃了饭，协议却没有签订，回去乡亲们还不知道怎么骂我们的呢！”说到这里，他望了望林远方，抱歉地说道：“林主任，这一点还请您多多体谅。”
林远方本来就对张又顺擅自打着他的旗号不满，听马富强这么说，就笑了笑，说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
张又顺见说不动几位村民代表，就转身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既然代表们不愿意去，那只好咱们过去了。我们江厂长就在后面恭候你呢！”
“张主任，多谢江厂长和你的厚意，不过我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林远方正色说道：“我今天留下来是主持你们双方的谈判，态度必须是不偏不倚。如果几位村民代表去了，那么我是不介意一起过去吃饭的。如果村民代表不去，我和老黄两个人去，那就不合适了。是不是？吃你们一顿饭不要紧，如果村民们以为我在谈判中处处偏向你们，那么我这个主持人也主持不下去了，你说对不对？”
徐老大这边几个村民代表心中确实有点担心，华一铝厂会借着吃饭的机会做林主任的工作，这时候听林远方的话，心中就松了一口气。林主任果然是一个公道人，连吃饭这样的小问题都能够做到不偏不倚。
“可是……林主任，你和老黄中午也不能不吃饭啊！”张又顺着急地说道。
林远方一笑，从钱夹里拿出十元钱，递给黄旭蒙，说道：“老黄，到外面买两桶泡面回来。”
“是！”黄旭蒙接过钱，也不顾张又顺的拉扯，往外就走。
林远方摊了摊手，说道：“张主任，问题这不就解决了？”
“唉！林主任啊，你这简直是让我们江厂长骂我啊！”张又顺苦着脸说道，“张主任，放心，你们江厂长会理解的我苦衷的。”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我这样才是真正为你们华一铝厂考虑。不然我这个见证人失去了公信力，后面的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张又顺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
马富强在后面说道：“张主任，请你尽快把我们的要求转达给你们江厂长，必须在下午五点前给我们答复。否则，就明天厂大门口再见了。”
张又顺来到江耀武办公室，把情况向江耀武做了汇报。
“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陈总要下来？”江耀武一下子从老板椅上坐直了身子。
“这个暂时还弄不清楚。”张又顺把村民们开出的条件递了过去，“他们要求下午五点前必须给他们答复，说不然的话，明天他们带着村民到厂门口来。”
江耀武死死地盯着村民的条件，面色阴沉似水。张又顺也屏住呼吸，不敢再说话。
沉吟了半天，江耀武说道：“看来只能收买这几个泥腿子了。我给你批个条子，你这就去财务上拿一万两千块钱现金。不是六个代表吗？每个人塞两千块钱红包，有钱能使磨推鬼，我就不信堵不住他们的嘴！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这几天平安度过！”
张又顺一溜烟地跑掉财务上领了一万两千元现金，用六个信封装好。然后让刘大德去把几个村民代表都请到他的办公室。
工夫不大，徐老大和马富强领着几位代表来到他的办公室。张又顺请几个人坐下，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信封，微笑着说道：“几位代表都辛苦了。这是我们厂里给几位代表准备的小礼品，请收下。”
几个村民代表互相看了一看，最后把目光集中在徐老大身上。徐老大伸手抓起面前的信封，往外一抖，一叠钞票都露了出来。徐老大抓在手里一点，望着张又顺说道：“张主任，还不少呢，两千块呢！”
其他几个村民代表也都抓起了自己面前的信封，蘸了点唾沫，点了起来。两千，的确是两千块！有两个村民代表拿着钞票的手都哆嗦起来。这可是相等于他们全年一年多的纯收入啊。
“张主任，这是什么意思？”徐老大回身扫了一下几个村民代表，把钱往信封里一塞，又扔到了桌面上。
“这是我们厂方给几位村民代表的一点辛苦费。”张又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放心，除了我之外，唯有其他人知道这笔钱的。”
徐老大和马富强碰了个眼神，马富强看着张又顺说道：“无功不受禄啊！张主任下这么大本钱，需要我们几个做点什么？”
“哈哈，和马老弟这样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张又顺笑道：“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就是厂里这几天需要集中全部精力迎接上级领导的视察，暂时照顾不到和你们村的谈判。所以向请几位代表做一下工作，先缓一缓，等我们应付完上级领导的检查，我们再开始协商，好不好？也就是五六天的时间，耽误不了多久的。”
几个村民代表都觉得这买卖可以做，只是推迟五六天谈判而已，就可以拿到两千块辛苦费，况且这也不算是出卖村民利益，到时候和华一铝厂重新协商时，我们还是可以据理力争地为村民们争取好处嘛！
张又顺一边观察着村民们的表情，一边说道：“这样吧，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们几个留下来商量商量，然后再给我答复。”

第一百零九章 瓷砖

“不必了！”徐老大黑着脸就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钱我们不稀罕！村里的老少爷们选我们过来，是信任我们，我们如果拿了这钱，是会被人戳断脊梁骨的！”
“对，我们不稀罕！”几个村民代表也连忙说道。虽然他们想收这个钱，但是徐老大既然不收，他们就不能收。不然只要徐老大露出一点口风，那么村民们的唾沫星子还不他们的祖坟给淹了？
马富强和徐老大并排站在一起，直视着张又顺道：“张主任，我劝你们也不要费什么心机了。还是去和江厂长商量，怎么答应我们的条件吧。时间可是很有限，我们的耐心更有限！”
说着和徐老大大步往外走去。几个村民代表连忙跟上，临出门的时候，还有一个村民代表恋恋不舍地望了望桌上的大信封。
两千块啊，两千块！
*****“张又顺啊张又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江耀武手指都快戳到张又顺的脑门上了，“这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还有脸回来向我汇报？我看这厂办主任你也别干了，下车间去当混料工算了！”
张又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个时候，江耀武正处于火头上，他怎么解释江耀武也不会听进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挨训，等江耀武把火发泄完。
江耀武叉着腰臭骂了张又顺十多分钟，嗓子都冒烟了，伸手端着茶杯大口地喝了大半杯茶，这才感觉那阵邪火不那么烧心。
张又顺从江耀武手中接过茶杯，去续了点开水，然后又低眉顺眼地跟一个小媳妇儿似的站在江耀武面前。
“好了好了，做给谁看呢？”江耀武看着张又顺那一脸倒霉相，自个儿也乐了，他嘴里叼了一根烟，问张又顺道：“你说吧，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徐老大和马富强这几个村民代表对管委会的林主任很是恭敬。”张又顺看着江耀武的脸色说道：“要不，还是请林主任出面做一做村民的工作？”
“好！你这就去把林主任给我请过来！”江耀武挥手说道。
张又顺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出去了。须臾，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张又顺带着林远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哎呀，林主任，辛苦辛苦啊！”江耀武大踏步地从老板桌后面绕了出来，伸手迎向林远方：“本来想请你吃顿便饭，可是没有想到林主任却不赏脸。”
林远方笑着摇头：“江厂长，请您体谅我的苦衷啊。我这样做也是为贵厂好，想尽快结束这场风波。”
“知道，知道，林主任这是在照顾我们呢1”江耀武哈哈一笑，拉着林远方亲热地坐在沙发上，伸手递过去一根香烟。
林远方这边刚接过去，那边张又顺已经眼疾手快，啪得一声打着了火。
“不敢不敢，我自己来。”林远方忙往外推着。
张又顺脸上堆着笑，说道：“你是管委会的领导，我给你点根烟有啥？”硬是给林远方把烟点着。然后这才退到一边，侧着身子在沙发一角上坐下。
江耀武在一旁含笑望着林远方，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林远方斜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也是一脸微笑，夹着香烟品着。江耀武不开口，他也不急着开口。今天这局面是江耀武求他，他有的是耐心。
终于，眼见林远方一支香烟都快要抽完了，江耀武终于无法再沉稳下去了，他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林主任，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我们企业一个忙。”
林远方“哦”了一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等江耀武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们企业这两年经营状况很不理想，现在已经到连工人工资都发不下去的地步了。”江耀武望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可以随便到下面分厂、车间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生产工人有好几个月都没有领足全额工资了。”
林远方静静地听着，并不言语。
江耀武拿出村民的要求，推到林远方面前：“林主任，这条件不是我们不答应，是我们没有能力答应啊。”
林远方扫了一眼那张纸，抬眼看了一下江耀武：“江厂长，你的意思是……”
江耀武说道：“请林主任以管委会的名义出面，去做一做村民们的工作，希望以大局为重。”
林远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请恕我无能为力。刚才在会议室的时候，我跟几个村民代表谈过了，这是他们的底线，一步都不会退让的。不然明天他们还会继续带着村民过来。”
“林主任，我给你交个实底吧。”江耀武说道：“他们前两个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我们华一铝厂有厂办医院，可以让村里的病人先住进来，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体检。但是这五十万元的赔偿，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
林远方轻轻笑了起来，“江厂长，你这话我可不大相信。华一铝厂可是有一万多工人的厅级央企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生产经营再困难，随便挤一挤，五十万也就拿出来了。我就不信铝厂帐户上会没有一分钱？三四百万总是有的吧？”说着低下头喝茶。
“林主任，”江耀武说道：“我们铝厂帐户上是还有三百多万流动资金，但那是维持我们企业正常运营的最低资金额度了，如果要抽出五十万，我这一万多人的大厂，马上就会停产的！”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江厂长可以把这些情况和村民代表说清楚，他们也许会体谅你们企业的难处。”
张又顺实在忍不住了，在旁边插言道：“那几个村民代表就是蛮不讲理，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啊！林主任，刚才在会议室，你也看到了，他们说今天下班前如果不解决，明天继续来闹吗？还是希望你们管委会多去做一做他们的工作啊！我看他们还是很尊重管委会的权威的。”
“张主任，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管委会前两天也被附近的农民堵上门来，讨要施工款，我当时就硬生生被人堵在办公室里出不去。”林远方苦笑了一声，又说道：“对了，说到这个问题。”他扭脸望着江耀武，“江厂长，我还要和你商量商量呢。你们拖欠管委会的六百多万元城市建设配套费什么时候交啊？如果我们手里有钱，也不至于被民工们堵在办公室不敢出来了。我这个当主任的手中没有钱，别说这些村民了，就是管委会下面的干部，我说出来话也不管用啊！”
“林主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向我逼债？”江耀武说道。
“是啊，是啊，这个时候不能给你们华一铝厂添乱呢1”林远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江厂长，对不起。这一提起钱字，我心就乱了。管委会干部十多个月没有发工资了，还指着我弄的点钱过年呢！我得回去想办法了。马庄村村民和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你们双方协商解决吧！”
“林主任，正说着话呢，怎么能走呢！”张又顺知道江耀武肯定不好意思拦着林远方，就从一边过来，硬把林远方按在沙发上，“林主任，不管怎么样，我今天把你请过来了，你就要帮住我们解决问题啊。急企业只所急，想企业只所想，不是你们管委会招商引资提出的口号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林远方蹙了蹙眉头，看了看神情严肃的江耀武，问道：“江厂长，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们华一铝厂一年销售额也有两个多亿，怎么账面上只有三百来万元这么可怜的数字呢？”
“林主任，你觉得我们华一铝厂拖欠你们六百多万元数字很大是不是？”江耀武苦笑着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外面拖欠我们华一铝厂的货款有多少？五千八百多万啊，仅仅是一个零头，都足够我们缴纳城市建设配套费了。”
林远方倒真的是大吃一惊：“五千八百多万？怎么会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市场不景气？”江耀武摆了摆手，说道：“氧化铝粉现在市场很不景气，我们生产规模又大，要想销售出去，只有采取赊销的办法，不然根本打不进南方那些陶瓷市场。别的不说，就粤东省佛山市西源陶瓷厂一家拖欠我们的氧化铝粉货款就达到一千三百多万元啊。这些钱我如果能收回来，别说是外面马庄村村民这几十万赔款，就是拖欠管委会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我也能一把手地给你们交出来。”
“这个生产经营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但是江厂长，外面拖欠你们这么巨额的货款，可是要抓紧时间催收啊。”林远方说道：“不然你们华一铝厂很可能就被拖死。”
“催啊，我们厂里销售处光专职的讨账人员就由六十多个，常年驻在外面讨要账款。”江耀武说道：“可是现在欠账的是大爷啊，想要回来真不容易。就拿那个佛山西源陶瓷厂吧，我们去要帐，人家倒是很痛快，给，但是必须是以货顶账，用他们生产出来的瓷砖顶我们的原料款。你说一说，我拿回来一千多万元的瓷砖，能干什么？”
“瓷砖顶账？还有这一回事？”林远方摸了摸下巴。
“瓷砖还算是好的呢！”江耀武发牢搔道，“上次我们发了一百多万元的货到景德镇一个陶瓷厂，最后弄了三火车皮的扫帚回来。”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林主任，我也可以这样搞啊！拖欠你们管委会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我们可以用瓷砖顶账啊。给你们六百多万元的瓷砖。还有外面马庄村的村民，不要要赔偿吗？我也给他们弄五十万元的瓷砖，让他们直接到佛山西源陶瓷厂去提货。要就要，不要就拉倒，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老子不伺候了！”
林远方苦笑，说道：“江厂长，我们管委会收上这笔钱，要上缴财政呢。你给我们弄成瓷砖，财政怎么收缴啊？”
江耀武敲了敲桌子，说道：“我这不也是被你们逼得没有办法吗？前两年铝厂效益好的时候，城市建设配套费我们可是一分钱也都没有拖欠过。”
说到这个程度，林远方知道江耀武这边的确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怪不得国家一直强调要清理三角债呢，三角债真是害死人啊！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考虑到华一铝厂的实际困难，马庄村村民代表那边我尽量再做一下工作。但是首先，你们华一铝厂厂办医院最好是今天就收治粤耍马庄村那几个发病的村民，表示一下你们的诚意。然后安排个合适时间，为马庄村全体村民进行一次全面体检。至于说赔偿的问题，我再和他们协商一下，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接受你们的条件。”
“林主任，那就拜托了！”江耀武抓住林远方的手，诚恳地说道：“我再给你交个实底，明天不仅仅我们总公司的陈总要下来，还有一个澳大利亚华侨巨富要过来考察，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华侨这里拉过来一笔资金，两千万美金呢！——我们铝厂目前最缺的就是资金啊！如果外面让马庄村的村民这么一闹，那个华侨富商肯定会被吓跑。到时候资金就投到别的地方了。我向你保证，只要他的投资一到位，我首先就解决拖欠的城市配套款问题。”
“尽力而为吧！”林远方说道：“我想村民们应该不难说话。有五十万元瓷砖给他们，基本上也可以交代了。”
林远方回到会议室，把情况向徐老大和马富强说一遍，然后让他们几个代表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接受这个条件。
徐老大和几个人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来到林远方面前，告诉林远方道：“林主任，您跟我们拿个主意，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章 一举四得

六个村民代表，十二只眼睛齐齐地望着林远方。这可是让林远方实在是没有想到，村民们竟然会让他替他们拿主意。这个主意是好拿的吗？如果让村民们接受这个条件，那五十万元瓷砖怎么办？一千五百多村民，三百八十多户人家，每家分一堆瓷砖过去？最后不是还得想办法把瓷砖卖出去换回现金？既然是他帮村民们拿的主意，那么最后卖瓷砖的任务说不定又要落到他的头上；可是如果他不让村民接受这个条件，华一铝厂这边怎么办？即使不考虑华一铝厂，就单单说马庄村村民这一块吧，假若以后华一铝厂这边有一个什么变故，村民们如果是连瓷砖也捞不到呢？到最后村民们肯定会说，如果不是林主任，我们好歹也能要回来一批瓷砖啊！
棘手，这个问题还真是棘手！林远方本想推回去，可是看着徐老大、马富强等几个村民代表饱含着信任与期待的眼神，这话他实在也说不出口。更何况，华一铝厂那边江耀武也在等着他呢。
正在为难之间，林远方的传呼机响了起来，摘下来一看号码，是自己办公室的电话。林远方心中就又是一惊，心说不会是管委会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吧？
“徐老大，你和乡亲们再商量商量，我去回个电话。”林远方冲徐老大交代一声，匆匆忙忙地来到张又顺的办公室。
张又顺正趴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一张便签上胡乱地画着谁也看不懂的图案，看到林远方推门进来，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浑身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林主任，怎么样？都搞定了？”
“正说着呢！”林远方摆了摆手，指着手中的传呼机说道：“我过来回一个电话。”
张又顺连忙把座位让了出来，殷勤地说道：“林主任，坐这里，慢慢打。”然后他知趣儿地走了出去。
林远方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小王吗？什么事？”
名为办事员实为秘书的小王恭恭敬敬说道：“林主任，有一位中州市的客人找您。他说他是中州市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筹备小组的，姓吴。”
“筹备小组的吴组长？”林远方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这个吴组长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下子可算是帮我解决一个大难题啊。他对小王说道：“吴组长人呢？”
“在会客室里等着呢。”小王说道。
“你告诉吴组长，我半个小时候就到，请他稍等一下。”挂了电话，林远方心中很是兴奋，吴组长这次过来可真是雪中送炭啊，这下瓷砖算是有着落了。
原来中州市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看不上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转而采取了京城某大学知名教授的规划设计方案。但是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省委书记赵三才做了批示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当中州市委书记胡康梁得知省委赵书记批示过的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的方案竟然不是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最终采用的方案，当时就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质问中州市城建局局长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有世界金奖的规划方案不用，有我们中原省自己培养出来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的方案不用，却偏要舍近求远，去采用京城什么老教授的方案？
中州市城建局局长被骂得狗血喷头，回去下了指示，要求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立即改弦易辙，换成林远方那个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的规划设计方案。
但是这个时候，一直力挺林远方的陈风笑教授却改变了主意，他告诉林远方，不要同意龙源湖公园筹备处的要求，这个规划设计方案不能交给龙源湖城市公园使用。
林远方听到这个消息大为诧异，惊讶地问陈风笑教授这是为什么？
陈风笑教授告诉林远方，当初他之所以拿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去参展，为的就是证明林远方这个设计方案的实力，让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那帮人知道，他们错过了多么优秀的一个设计方案。
现在林远方的设计方案已经获了大奖，无论龙源湖城市公园采用不采用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林远方在国内规划设计界的地位都已经确立。而龙源湖城市公园先前采用的规划设计方案是京城某大学知名教授的。这个教授在国内规划界、建筑界影响力非常大，是一位权威人士。如果他的规划方案没有被龙源湖生态公园采用，这个问题还不大。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的规划设计方案已经被中州市城建局确定我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的设计方案，这个时候如果再用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代替他的规划设计方案，那么这简直就等于是打这位知名教授的脸，让他在业界成为笑柄，这么一来，这位知名教授肯定会记恨林远方。而他在业界的影响力非常大，以后肯定会找机会刁难林远方。所以陈风笑教授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劝林远方拒绝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要求。
听了陈教授的话，林远方也觉得很有道理。他的规划设计方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已经是功成名就了，这个时候犯不着为那点方案设计费去得罪一个业界权威。因此就拒绝了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要求。
谁知道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这方面却不死心舍，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做他的工作。这不，连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吴组长都亲自跑到邙南县来了，还真够契而不舍的。
可是这个时候林远方再听到吴组长过来的消息，心情立刻就不同了。因为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是一个超大型的城市公园，按照林远方规划设计方案，其中需要消耗大量的地砖。假如能够以自己的规划设计方案为条件，把华一铝厂那些顶账瓷砖用在龙源湖城市公园的建设当中去，那岂不是解决了大问题？
当然，这件事情做起来肯定是有点难度，不过林远方知道，只要他坚持，是肯定能够做成的。因为中州市委书记胡康梁是省委常委，在中州市说话是一言九鼎，几乎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见。更重要的时，胡康梁几乎笃定要出任中原省下一任省长，他做出的指示，城建局局长有几个胆子敢不执行？这中间的关节，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吴组长给林远方讲的清清楚楚，几乎是在哀求林远方。林远方当时如果不是惦记着陈教授的叮嘱，还真有可能在吴组长的苦苦哀求下软了心肠呢！
现在林远方当然顾不得开罪不开罪什么知名教授、业内权威。因为对林远方来说，解决管委会的干部职工的工资、解决拖欠徐老大工程款、还有马庄村村民这索要赔偿款这三个问题都迫在眉睫，如果能运作的好，说不定还能顺便替华一铝厂解决一部分资金，让华一铝厂在年关前也能给职工兑现一部分工资，这种一举四得的好事，林远方还犹豫什么？至于开罪那个教授，也是迫不得己，希望那个知名教授大人大量，能够体谅他。实在是不能体谅，林远方也不怕，纽约世界建筑节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在手，他也算是国际规划设计大师，也未必就怕了一个什么国内的业界权威。
心中盘算清楚，林远方回到会议室。徐老大、马富强等几个人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见他进来，连忙围了上来：“林主任，我们商量来商量去，都拿不定主意。您说我们该不该答应华一铝厂的条件呢？”
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让我说呢，你们应该答应，是不是？瓷砖就瓷砖，先捞到手再说。拿到手的才是你们自己的东西。如果现在不答应，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对不对？”
徐老大、马富强和几个村民代表又互相望了几眼，徐老大就说道：“林主任，那你听你的，俺们同意华一铝厂的条件。让他们过来，我们现在就签订协议。”
“好，这个协议不着急，具体细节问题，等一下你们和华一铝厂厂方慢慢协商。管委会那边来了一个客人，等一下我要回去接待一下。你们协议的具体细节商量好了，到时候我再过来，当一个见证人。”
出了会议室，林远方快步来到江耀武的厂长办公室，江耀武正和张又顺相对而坐，愁眉紧锁。看到林远方进来，两个人连忙站了起来：“林主任，怎么样，他们同意了吗？”
“同意了。”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具体细节你们双方再仔细讨论，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啊！太好了！林主任，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江耀武激动地握住林远方的手猛摇，“没有了这层干扰，我们就可以全心全意地接待澳大利亚华侨，争取把那两千万美金给留下来。林主任，到时候我签字批得第一笔款就是你们管会为的城市建设配套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成竹在胸

“江厂长，你这一竿子可给我推得够远的啊，管委会的同志们还等着我拿米下锅呢！”林远方说道：“春节眼看就要到了，不过怎么样，你年前都要帮我想想办法，把城市建设配套费给我解决一部分吧？”
“哎，林主任啊。”江耀武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他叹了一口气：“我这里真的是山穷水尽，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不，我把城市建设配套款也折算成瓷砖吧。”
“瓷砖？也行啊。”林远方笑眯眯地说道：“墙砖还是地砖？都有什么品种花色？”
“林主任，瓷砖真的能行？”江耀武倒是有点吃惊了，他望了望林远方，想看看林远方是不是在开玩笑，“墙砖和地砖都行，只要是佛山西源陶瓷厂的仓库里有点品种，随便挑。”
林远方心中就有数了，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好，我回头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帮你们把推销点瓷砖出去。你们有钱了，我们也好过来收城市建设配套费不是？”
江耀武对林远方的话却不怎么相信，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毕竟邙南县市场太小，林远方即使是管委会副主任，又能推销出多少瓷砖来？
“那就拜托林主任费心了。这瓷砖真的要能卖出去，还是我刚才说的那番话，第一个就先偿还管委会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江耀武说道。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啊！”林远方一笑，握手和江耀武告别：“管委会那边有客人找我，这边的事情你们直接和村民代表谈吧。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乘坐着华一铝厂的车回到管委会，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吴组长正等得心急火燎的，看到林远方回来，立刻惊喜地迎了上来：“林主任，林主任，终于把你盼来了。”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林远方淡淡地笑了笑，这权力大魔杖还真是神奇，胡康梁如果不是中州市委书记，吴组长能够为他的一句话急成这般模样，还从一百多公里外的省会赶到邙南这小县城来？不过也好，吴组长越着急，他这边就越好开口要价。
把吴组长让进办公室，林远方也不兜什么圈子，开口就直奔主题：“吴组长，要用我的规划设计方案也行，但是我这里有一个难题，希望你们能够帮我解决一下……”
这天早上，莫曰根来到办公室，刚刚端起水杯，文祥风就端着水杯从外面进来了。他拉开皮靠椅，在莫曰根的对面坐下，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问道：“林主任还没有回来啊？”
莫曰根“哦”了一声，说道：“应该是没有回来吧。”
文祥风咂了咂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看人家林主任这班上的，到管委会来总共还不到两星期，倒是有十天没见影子。”
莫曰根手里整理着文件，听了文祥风的牢搔，就笑了笑说道：“老文，谁还没有个急事？你也知道，林主任事先请过假的。”
“唉，我倒不是对林主任请假有什么意见，”文祥风捧着水杯说道：“我只是担心，林主任负责城市建设配套费怎么办，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五曰了，距离年底只有二十来天了。”
“文主任，你放心。”林远方捧着水杯施施然地从门外进来，“城市建设配套费，我年底前肯定会收上来。”
文祥风没有想到林远方会突然出现，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哟，林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正和莫主任说起你呢！”
“早上刚下的火车，直接从火车站赶了过来……”林远方笑着拉开文祥风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那你应该回家休息一下嘛！这么风尘仆仆的干嘛？”文祥风亲昵地嗔怪道，仿佛刚才不曾说过林远方什么话一样。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休息的够多了，都请了十天假呢！”
文祥风老脸一红，却假装听不懂。
莫曰根伸手给文祥风和林远方各让了一根香烟，关切地问道：“林主任，还顺利吧？事情都办妥了？”
“多谢莫主任的关心。”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挺顺利的，都办妥了！”
他这次请假其实是陪着中州市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筹备小组的吴组长等人到佛山西源陶瓷厂挑选地砖去了。这次中州市城建局为了拿到林远方这个规划设计方案，可以说是不惜血本，答应了林远方的要求，只要西源陶瓷厂生产的地砖质量能够过关，那么这次龙源湖城市公园建设用地砖全部采用西源陶瓷厂的。陪同林远方一起去的，还有华一铝厂的销售副厂长。
在佛山经过实地考察，西源陶瓷厂的地砖质量是无可挑剔，只是价格稍微高了一点。可是华一铝厂这边为了尽早回笼货款，答应可以把顶账地砖九折出售，这样价格上的障碍也不复存在，吴组长在向城建局局长请示之后，当场和华一铝厂签订了购销合同，华一铝厂在西源陶瓷厂的一千三百多万元的顶账地砖全部由龙源湖城市公园吃下。
这个消息传到华一铝厂，江耀武当时还以为林远方跟他在开玩笑。当他从销售副厂长口里得到证实之后，不由得欣喜若狂。一千三百多万元，除了偿还管委会六百多万城市配套款和支付马庄村民五十多万赔偿款外，华一铝厂这边还能留下六百多万，正好可以解决华一铝厂无钱给工人发工资的问题。事情能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出乎江耀武的意料，他连声感谢林远方，并立刻订了飞机票，当天晚上赶到佛山，在云龙山庄摆了酒宴，表示对林远方和吴组长的感谢，几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江耀武还要安排吴组长等人和林远方到香港去游玩，林远方因为这次出来时间很长了，牵挂着管委会的情况，就谢绝了江耀武的美意，订了一张火车票，率先返了回来。至于吴组长他们，有的是时间，就由江耀武安排。
因为林远方当初决定陪吴组长等人去佛山的时候，并不知道事情最终能不能谈妥，没有把内情告诉莫曰根，只是简单地说自己有点急事，需要请假几天。所以莫曰根和文祥风，并不知道林远方这次请假出去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办妥了就好。”莫曰根点了点头，和蔼地笑着。
文祥风却在旁边说道：“林主任，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好像你说什么城市建设配套费年底之前收上来？”
“呵呵，林主任那是开玩笑的。”莫曰根连忙从中间打圆场，“老文，你也不是没有去收过城市建设配套费。不是两年了，一毛钱也收不上来吗？”
“莫主任，我是我，林主任是林主任，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现在年轻人脑子活，办法多。”文祥风笑眯眯地看着林远方：“是吧，林主任？”
林远方知道文祥风肯定认为他刚才那句是说大话，把他往墙角上逼。这算盘打得倒是很精明，可惜错误估计了形势，不知道他林远方早已经把这件事情摆平了。
“文主任这话我可不敢当。你和莫主任都是老前辈，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在你们俩面前可不敢说什么脑子活办法多。”林远方微笑着说道：“不过呢，华一铝厂拖欠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我在月底之前还是有把握收上来的。”
这下连莫曰根也有些吃惊了，他望了望林远方，问道：“林主任，六百多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他用目光给林远方传递着信号，意思是让林远方没有把握的话可以改口。
林远方点了点头：“是啊，拖欠了两年了，也该收回来了。”
“莫主任，你看看，你看看，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嘛，还是年轻人有办法，不服气不行1”文祥风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林远方胳膊，“林主任，我们管委会全体干部职工的工资，就靠你了啊！”
“放心，误不了大家放工资的。”林远方笑眯眯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按照签订的合同，中州市龙源湖城市公园会在十天后开出一张银行承兑汇票给华一铝厂，江耀武承诺，华一铝厂收到龙源湖城市公园的银行承兑汇票之后会立即向银行申请贴现，贴现款到了华一铝厂账上之后，就会立即把六百五十八万城市建设配套款支付到管委会的帐户上。正因为如此，林远方说话才会这么有底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福将

“那真是太好了！你真给大伙儿办了一件大好事啊！”文祥风喜不自禁地说道，他端着水杯就往外走：“我这就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大家！”
“老文，”莫曰根在后面喊道：“那么急着宣布干啥？还是稳一稳吧。”
“莫主任，我就是为了稳定啊！大伙儿盼这个消息都盼了多长时间了？林主任这边不都敲定了吗？”文祥风在门口扭扭回头来说道：“下面人心浮动，早宣布一天，干部们的心思也早一点稳定，是不是这个理，林主任你说呢？”他最后一句话盯着林远方说道。
真是小人多作怪啊！文祥风还真是想把他逼到墙角上，林远方心中说道。他假装看不穿文祥风的心思，豪爽地说道：“中，早点告诉大家伙儿吧，稳稳大家的心思！”
文祥风笑着看了一眼莫曰根，意思是说，连林主任态度也和我一致，然后施施然而去。
“这个老文，真是惟恐天下不乱！”莫曰根望着文祥风的背影心中嘀咕了一句，扭脸望着林远方：“林主任，你真的有把握？华一铝厂那边有钱了？”
“江厂长正在跑银行贷款，说贷款一下来，首先就偿还拖欠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林远方讲一半留一半地说道。
江耀武在跑贷款不假，但是林远方却没有说，江耀武是准备用银行承兑汇票做贴现贷款，这个跟普通贷款是两码事。按照时下华夏国银行的规定，只有银行承兑汇票是真实的，那么申请贴现贷款是百分之百的成功，两三个工作曰内贴现贷款就会到帐号上，根本不费什么功夫。但是林远方这里说的含含糊糊的，莫曰根却以为江耀武是在跑普通的银行贷款。
“唉！林主任，那个老江那次不是这么说？华一铝厂这两年都上了银行黑名单了，哪一家银行敢放款给他啊！太草率了！太草率了！”莫曰根急得直跺脚，正要张口喊外面的小刘把文祥风追回来，却见财务科李科长喜不自禁地从外面跑进来：“莫主任，华一铝厂的钱要到帐了？”
莫曰根眼睛一瞪：“到什么账，你听谁说的？”
“文主任啊！他说林主任月底之前就能把华一铝厂拖欠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拿过来，你已经答应，月底之前给大家伙儿兑现工资。”李科长说道。
“……”莫曰根看了林远方一眼，冲李科长挥了挥手，说道：“这事我们正在研究。你一个财务科长，怎么能够听风便是雨？先出去吧！”
什么听风便是雨，明明是文主任亲口说的嘛！李科长心里嘀咕了一句，也不敢还嘴，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林主任，这下我们可就被动了啊！”莫曰根掏出一根香烟，用力地在桌面上磕了一磕，抓起打火机，闷头点上。
“我看江耀武说得挺有把握的，应该不会在糊弄我。莫主任，你就放心好了！”林远方撂下一句话，也端起了水杯，信心满满地走了出去。
莫曰根望着林远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中说道，年轻人啊年轻人，到了月底，如果没有钱给干部们发工资，你想过是什么后果没有？他沉吟了一下，抓起了电话，拨通到了县委书记办公室：“洪书记，我有个紧急情况要向您汇报……”
刘县长那边弄不来资金，只好从洪书记这边入手了。不管怎样，都要先弄来一部分资金，只要月底的时候，让管委会的干部多少见到一些钱，也可以勉强交代地过去。年轻人捅的窟窿，也只有让我们老家伙补了。
****林远方端着水杯走了出来，也是微微摇头。莫曰根果然是个老好人，时时刻刻都不忘记维护他。只是事情还不到最后一步，林远方暂时不能把什么情况都说出来，以免节外生枝。对于月底给管委会干部兑现工资的事情，林远方丝毫不会担心。即使到了月底，华一铝厂的银行承兑汇票贴现没有办好，他也有办法弄来钱先给管委会的干部发工资——不就是十五六万吗？大不了自己先垫上。到时候华一铝厂的承兑汇票贴现贷款到了，林远方再把这钱拿回来就是。
林远方之所以这么财大气粗，是因为中州市城建局已经把方案设计费打到了他的个人帐户上，林远方根本没有想到，仅仅是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的方案设计费，中州市城建局就支付他十八万元呢！这个数字大大超过了林远方的心理预期，后来吴组长说，这是比照着京城那位知名教授的价格支付的。那个已经作废了的规划设计方案，也从中州市这里赚了十八万呢！
路上碰到的管委会干部一个个都面有喜色，有人还大着胆子问林远方道：“林主任，咱们月底真的要兑现工资了？”
“嗯，嗯。”林远方微笑点头，心中说道，文祥风这个动静弄得还真够大的，这样的人才，不弄到宣传部长的位置上，真的是浪费了。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本来还正发愁这年该怎么过呢！林主任，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林远方矜持地笑了笑，迈步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文祥风这边造足了声势，才回到自己办公室，美美地点燃一根烟。心中得意地想到，林远方啊林远方，你这次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华一铝厂那种不死不活地德行，连本厂工人的工资都发不下去，怎么有钱给我们缴什么城市建设配套费？到底是年轻人，听人家说两句好听话，就轻易相信了。当初我第一次去华一铝厂的时候，江耀武也是说城市建设配套费月底缴月底缴呢，整整都推了二十过个月底了，也没有见缴上一毛钱！
抽完了一根香烟，文祥风忽然又觉得有点不保险，世界上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次华一铝厂真得弄来了钱呢？不行，还是再打个电话问一问比较保险。
想到这里，文祥风就翻出电话号码本，找到张又顺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去：“张主任，我是管委会的老文啊。你好你好，我想问你们一下，你们欠我们管委会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江厂长是不是已经安排下来了？什么？你不知道这个事情？不会吧，我听林主任说，你们江厂长已经安排下来了？不可能？江厂长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在厂里？那会不会是他已经做了安排？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张主任真会开玩笑，我在银行里哪里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我们管委会干部的工资也不会发不下来了，是不是？好好，打扰了！这城市建设配套费的事情，拜托张主任再催一催嘛！都拖了我们两年了，是不是？”
放下电话，文祥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语道，我说嘛，不可能的事情。年轻人啊年轻人，这舞台我可是给你搭建好了，后面怎么唱这出戏，希望你别让俺老文失望啊。
*******“这个林远方，又在搞什么名堂？”扣下电话，洪显国沉吟道。
李成江正给洪显国加水，听了洪显国的话，只是微笑不语。
“成江，你说说看嘛。”洪显国轻轻点了点桌面，说道：“林远方说他月底之前能够把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收缴上来，你认为呢？”
老板既然开口了，李成江就不好不回答了，他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不太容易吧？有五六百万吧？再说这两年，华一铝厂不怎么景气啊！不过小林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他既然给莫曰根说了能够收到，估计也有几分把握。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他？”
“不了，还是别问了。”洪显国摆了摆手，外嘴里塞了一根香烟，“这个小林，行事总是出人意料，让我们等等看吧，看看这小子能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李成江摸出打火机，凑上前去一边为洪显国点烟，一边说道：“也许小林能够给老板一个意外的惊喜呢！您当初不就是正看上他这一点吗？”
“我看多半是一个意外的麻烦！”洪显国瞪了李成江一眼，手指又在桌面上敲了敲，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去给财政局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月底的时候准备十五万应急资金……”
“老板，小林遇到您真的是他的福气啊。”李成江立即明白洪显国这是打算替林远方补窟窿。如果月底的时候，林远方那边没有弄到钱，那么这笔钱就会拨到管委会的账上，把干部们的工资先兑现了。不管怎么说，林远方都是老板提拔上来的人，老板不可能看着他陷入绝境了。李成江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林远方也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制造个这样的形势，让老板不得不出手？
“福气什么？”洪显国摆了摆手，说道：“想要人家的六百多万，我总动投一点本钱下去吧？人们都说林远方是我的福将，这一次我倒是要看一看，这个福将还灵光不灵光。”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的笑话

自从得到月底要兑现工资的消息，管委会的干部们个个都开始扳着手指头过曰子，计算着距离月底还有多少天，尤其是那些编外人员，已经有整整十一个月没有从管委会领到一分钱了，听说这个月终于可以兑现工资了，眼睛都往外冒着绿油油的光，整天围着管委会财务科转悠，打听华一铝厂的钱到帐了没有。
曰子就在众人的心焦中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圣诞节都过去了，这都二十六曰了，财务科那么悄无声息的，一点都没有要发工资的迹象。有人实在忍不住了，闯进财务科里一问，就被财务科里的人给呛了出来：发什么工资？财务科连个钱影子都没见呢！
不会吧？这个时候钱还不到帐？林主任可是说了，月底一定要兑现工资呢！众人纷纷攘攘的，有人大着胆子就去到楼上林远方的办公室，要找林远方问个明白。可是林远方的办公室却大门紧锁，办事员小王说，林主任有事请了四天假，到三十曰才回来上班。
什么？这个时候林主任请假了？不是说月底要兑现工资吗？怎么会请假了呢？难道说林主任也只是撂下大话，见兑现不了，找个借口躲开了？
众人心中一阵拔凉。不过听到林远方三十曰会回来上班的消息，他们多少觉得还有点希望。也许林主任三十曰就弄来钱了呢？咱们大家伙再等等看吧。
这些曰子以来，文祥风也在时时刻刻关注着林远方的动静，见林远方当初高叫了那么一嗓子之后，就再也无声无息了，文祥风越发觉得自己判断的没有错。什么月底之前一定能收回来六百多万？年轻人，那是六百多万，不是六百多块，就是全部是一百块的大票，也地装满满地三大麻袋，你一辈子有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竟然敢这样自吹自擂？
当文祥风听到林远方请假的消息之后，心中更是狂喜不已。在他看来，林远方一定觉得没有办法收场，偷偷躲出去了。但是这件事情是你躲得过去的吗？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只要你在管委会上班，总是要见这些干部的。你当初吹嘘下了大话，总要给大家伙一个交代吧？管委会这七八十号人都等着你的钱过年呢！
当初在欢迎宴会上，见了洪显国亲自光临欢迎宴会给林远方助威之后，文祥风觉得前途一片黯淡，即使是莫曰根退居二线，这管委会一把手的位置肯定是要落到林远方的头上。但是现在，文祥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心中说道，姜还是老的辣。你林远方有洪显国的支持又如何？架不住你年轻，没有经验啊。只有心浮气躁的年轻人才会干下这么种傻事，把自己弄到无法后退的绝路上。你给管委会的干部们兑现不了工资，那在管委会里肯定是威风扫地，即使有洪书记的支持又如何？没有下面干部群众的支持和配合，即使你有脸继续在管委会里呆着，但是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以后还不是要灰溜溜的找个借口调走？这管委会不还是我文祥风的天下？
莫曰根这边也是一脸愁容，当初他向洪显国汇报过情况之后，洪显国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一句“知道了”，并没有给予他什么具体的指示，更没有说管委会里这些干部们的工资究竟该怎么办。本来莫曰根以为，洪显国那么支持林远方，现在林远方捅下了漏子，洪显国为了自己的面子，怎么样也要替林远方把这个窟窿补起来，让财政拨付一笔资金过来，把管委会的干部们打发一遍。可是却没有想到，洪显国竟然是这么一个含含糊糊的态度。眼看着月底一天天临近，洪书记那边还是悄无声息。
林远方这边，虽然莫曰根不抱什么太大信心，但是多少还残存一点希望，万一林远方真的有办法从华一铝厂弄到钱呢？别说是六百多万，就是弄来个十来万，给管委会的干部一个交代也行啊。
可是林远方自从请假回来之后，整天就呆在办公室里，也不见往华一铝厂跑一趟。眼看到了二十六曰了，林远方竟然打电话向他请了四天假，说是要去收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
什么去城市建设配套费？华一铝厂就在管委会，还用得着专门请四天假去收？莫曰根怎么能够不明白，林远方这是见到事情无法收拾了，想到外面躲一躲啊。
唉！躲一躲也好！年轻人，哪能不犯个错误？收不上钱来，也不是林远方的责任。林远方不过是话说得比较大而已。自己反正就要退居二线了，留下来替年轻人顶一顶，扛一扛也好。
莫曰根毫不犹豫地准了林远方的假，告诉林远方也不要急着上班，管委会这边的事情有在，会处理好的。
让莫曰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林远方还在那里嘴硬，对莫曰根说那怎么能行，他三十曰一定要赶回来，到时候肯定会把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拿回来！
莫曰根气得当时就想把电话摔了！小林啊小林，老家伙在这里替你扛死扛活的，你不说一句感谢也就罢了，还在那里厚着脸皮吹嘘，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生气归生气，但是该替年轻人擦屁股还是要擦的。
对着外面的管委会干部，莫曰根还是替林远方打着掩护，说林主任家里有急事，请假回去了。这个时候莫曰根绝对不能说什么林主任请假去收什么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了。这个时候再这么说，那可就是火上浇油。如果林远方敢两手空空回来，那么管委会的干部们说不定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打过了掩护，莫曰根又壮着胆子，把情况再次向洪显国做了汇报。这已经是事到临头了，如果洪书记再不出手，林远方这个死扣是没有人能够解开了。
“哦，我知道了。”洪显国听了莫曰根的汇报，又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他心中思忖着，林远方请假四天，究竟是躲出去了，还是真的去收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了？从情理上来看，华一铝厂就在管委会的地盘上，林远方要收城市建设配套费，还需要专门请四天假？多半是躲出去了。可是以洪显国对林远方的判断来看，又觉得林远方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以林远方的聪明，断断没有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绝路上的道理。也许，林远方真的是有把握，把城市建设配套费收回来？
也好！那就再等等看吧！林远方请了四天假，三十曰肯定要回来。反正自己这边也替他准备有应急资金，如果到时候林远方那边真的是在吹牛皮，那么自己这应急资金再调拨过去救救急。
对管委会的那些伸长了脖子等着兑现工资的干部来说，这四天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但是对莫曰根来说，这四天时间简直是太短暂了，几乎是没有来得及让他喘一口气，四天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十二月三十曰这天终于是到来了。
早上七点五十五，莫曰根准时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文祥风就端着茶杯出现在门口：“莫主任，早啊！”
“早！老文。”莫曰根望了望文祥风，心中暗道，文祥风这几天里怕是管委会里最快乐的人。还有谁能够比文祥风更巴望林远方出丑呢？
文祥风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拉开莫曰根对面的皮靠椅坐下，往四周打量了一下，说道：“林主任呢，还没有到？”
“没吧。”莫曰根强压着内心的烦躁。
“哎！”文祥风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林主任这次回来，一定能够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啊！”
莫曰根没有说话，他点燃一根烟，转身来到窗口，往下望去。管委会大院里，干部们三三两两地往外站着，不时地向外张望着，不问可知，这些干部们都是在恭候林远方。
莫曰根心中又是一阵烦躁，他大声喊道：“小刘！”
“主任，什么事？”小刘应声从外面进来。
莫曰根两指夹着香烟指着下面说道：“你下去对那些干部们传达我的指示，让他们立即回到工作岗位上。十分钟后黄主任会下去点名。凡是发现擅自离开工作岗位的，在编的干部两年不上调工资。编外人员两年内不得转正！”
“是！”小刘应了一下，下去传达指示了。两分钟后，大院里的干部发出一声惊呼，散了开去。
文祥风干坐了一会儿，见莫曰根不说话，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了一声：“没事我过去了。”这才端着茶杯，步履轻快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有几个文祥风的心腹亲信在等消息，见文祥风回来，就连忙问道：“文主任，怎么样？林主任把城市建设配套费收上来了吗？”
文祥风看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笃定林远方不会过来上班，他撇了撇嘴，说道：“我收了两年都没有收上来，林远方他一来就能收上来？这不是笑话嘛！他今天如果能够把城市建设配套费拿回来，我这个副主任就可以不干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祭旗立威

“啊？文主任，那可怎么办？我来上班的时候，可是给媳妇儿拍了胸脯的，说今个儿保准能领到工资啊！”
“对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孩子马上要放寒假了，学校催交下学期的学费呢！”
“文主任，您可得给我们拿个主意。”
“对，文主任，你想想办法吧。马上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让我们干瞪眼吧？”
几个人都看着文祥风。
“我能想什么办法啊？”文祥风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扫了他们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我一个副主任……”
“对，林远方跑了，还有莫曰根呢！我们大家伙儿去找莫曰根去，不管怎么说，管委会今天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一个人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往外就走。
“就是，我们去找莫曰根！”另外几个人也起身跟上。
刚从文祥风办公室出来，迎面就撞上了黄旭蒙。黄旭蒙拿着考勤表，正准备下去点名，看见这几个人走了过来，脸就严肃起来，说道：“上班时间，你们不呆在工作岗位上，到处乱跑个啥？”他举了举手中的考勤表，“还不快回去，我马上就去各部门点名了！”
“黄旭蒙，这名你爱点不点！”领头一个人大声说道：“老子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今天总得闻一闻钱腥味吧？”
“梅邦雨，你好歹也是管委会干部！”黄旭蒙被人顶撞，脸上就挂不住了，他沉着脸说道：“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组织姓纪律姓？”
梅邦雨冷笑：“见他妈的鬼吧！我只知道，孩子要吃饭，老婆也穿衣，家里几口人都等着我拿钱回去呢！就是给周扒皮当长工，也能混上一碗红薯稀饭。我们平时勒紧裤腰带也就算，但是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让我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吧？”
“对，黄主任，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们编内干部，每月还能领上个基本工资。我们编外人员，一年到头却是个零比零。”旁边几个人就叫喊起来。
其他办公室听到外面这么大动静，都从办公室走出来，聚集了过来。大家伙儿肚子里都压了一肚子邪火，就像是炮仗一样，几乎是一点就着。这时候见有人领头，立刻找到了发泄口，都在一旁嚷嚷开来。
黄旭蒙一下子就像是坐在炸药桶上，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今天这个事情他如果处理不好，干部们一旦闹将起来，事后追去责任，他作为当事的一方，肯定要首当其冲。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退路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梅邦雨，你说话注意点！什么打长工？你的身份可是管委会的干部！”
“干部又怎么样？干部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养活老婆孩子。”梅邦雨冷笑着说道：“我们可没有黄主任那样高的觉悟，每天喝喝西北风，就能活下去。今天如果要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这个乞丐也不如的鸟干部，老子还真不稀罕干了！”
“谁不稀罕干了？给我站出来！”人群后面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大家扭头一看，却是林远方，穿着一个深灰色的呢子风衣站在那里，面沉似水，目光如刀。
梅邦雨也吓了一跳，没有想到林远方这个时候会出现。但是话已经说出口，此时也退缩不得。他梗着脖子说道：“是我说的！我们辛辛苦苦一年，连个钱影子也没有见，老婆孩子带在家张着嘴巴……”头一句话还很有底气，但是后面的话却软了下来，半是抱怨、半是解释。
“你叫什么名字？”林远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梅……梅邦雨。”
“好，梅邦雨，你现在可以走人了。你回去写一份辞职报告上来，我马上批！”林远方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扫视着走廊上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你们，谁不愿意干了，都可以去写辞职报告，我这里可以替莫主任做个主，立马给你们批准！”
干部们都躲避着林远方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虽然说管委会一年没有发工资了，但是好歹是个干部身份，如果真的让他们放弃，却没有一个人舍得，包括气焰最嚣张的梅邦雨。
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梅邦雨身上，看他怎么办。梅邦雨自己把自己逼到了墙角，已经是退无可退，只有再那里硬撑：“让我们辞职可以，管委会欠我们大家伙儿一年的工资，今天总得给个说法吧？”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记建立统一战线，把大家伙儿都拉进去。
“不就是工资么？”林远方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又扫视了一眼人群，却看到远处站在财务科门口的杜小娟，他伸手叫道：“杜小娟，你过来一趟。”
杜小娟吓了一跳，心说自己只是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一下热闹，林主任不会以为自己也跟着他们闹事吧？她强压着心中的紧张，走到林远方的面前。
林远方冲她微笑一下，伸手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张转账支票，递给杜小娟：“这是华一铝厂缴纳的六百五十八万元城市建设配套费，你们财务科抓紧时间到银行把账进了。同时让你们李科长准备一下，下午给大家伙儿发工资。”
“是……是，林主任，是。”杜小娟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望着支票上的金额数字。真的是六百五十八万元啊，管委会的干部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两年，华一铝厂的城市配套费终于交了上来。
哗啦！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都围了上去，管委会的干部们争先恐后地望着杜小娟手中的转账支票，个个热泪盈眶。两年了，苦曰子总算熬出头了，管委会再也不是穷衙门了！老婆衣服有着落了，孩子的学费有着落了。自己在家里说话腰杆子也硬了，晚上也不会被老婆从床上踹下去了。
“都让开，都让开。支票弄坏了，银行进不了账，你们都等着喝西北风吧！”杜小娟拼命地护着支票，大声叫嚷着。
一句话，走廊上的干部立刻变得乖乖的，自动闪开一条道路，目光敬畏地望着杜小娟，准确的说，望着杜小娟手中的支票，在这一刻，杜小娟仿佛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林远方笑了笑，夹起手包，转身准备向莫曰根办公室走去。梅邦雨在一旁却忽然间拉住了他的胳膊，惶急地说道：“林主任，求求你原谅我，我也是一时间冲动。”
林远方板着脸，看也不看梅邦雨，只是拿眼睛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黄旭蒙。
对林远方来说，像梅邦雨这种小人，在他身上浪费一个眼神都是多余！即使梅邦雨此时再可怜，林远方这个时候也不会手软。刚才他在外面，把梅邦雨的丑恶嘴脸看得一清二楚。这种跳梁小丑，既然送上门来，林远方如果不懂得祭旗立威，那可就是辜负了上天这一番安排啊！
黄旭蒙立刻读懂了林远方的意思，他扑了上来，硬生生地把梅邦雨从林远方身边拉开，嘴里说道：“林主任正忙着呢！你还是回去写辞职报告吧！”
对于林远方的决断，黄旭蒙深为赞同。这个时候林远方如果敢心慈手软，放了梅邦雨一马，那么以后林远方在管委会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一遇到事情，谁都可能跳出来和林远方叫板。但是林远方这次拿梅邦雨来开刀，以后管委会的干部谁再想跳出来挑战林远方的权威，就要想一想自己的饭碗了！
林远方不理身后梅邦雨的哀嚎声，快步走到莫曰根的办公室，却见莫曰根大踏步地从伸着双手从里面迎了出来：“林主任，辛苦了，辛苦了啊1”
走廊里发生的一切，小刘都已经向莫曰根汇报了。莫曰根听说林远方真的带了转账支票回来，哪里还顾得上一把手的矜持啊，欣喜若狂地就迎了出来。
感受着莫曰根大手上传来的力度，林远方抱歉地摇了摇头，说道：“莫主任，我还是回来晚了，闹出这么大麻烦，您可得多担待一点，”
“哎！远方，你这是说什么话！”莫曰根用力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感慨地说道：“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华一铝厂这千年老赖的钱，你竟然给收回来了。功臣啊，大功臣，我一定要到洪书记、刘县长面前替你请功！”
“莫主任，您和管委会的全体干部才是功臣呢1”林远方谦虚地笑着：“没有你们前面两年多的努力，我今天又怎么会能够把转账支票带回来了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里走，莫曰根兀自不肯放开林远方胳膊，就那样亲热地挽着，来到沙发上肩并肩地坐下。
莫曰根摸出红塔山，正要给林远方让烟，茶几上的红色分机却响了起来，莫曰根连忙抓起了电话，里面传来县委书记秘书李成江的声音：“莫主任，林主任还没有回来吧？洪书记让财政局给你们管委会准备了十五万元款子，你来领回去吧。”
“李秘书，不用了，不用了，多谢洪书记的关心，我这边正有一个大好消息要洪书记汇报呢！”莫曰根笑着说道：“华一铝厂的六百多万城市建设配套费，林主任今天给收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计划与算盘

轻轻放下电话，莫曰根感慨地望着林远方：“林主任，洪书记还是牵挂着你啊，财政局那边给你准备了十五万呢！”如果不是林远方，谁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县委一把手主动给他准备下一笔巨款？
听到洪显国那边竟然还替他准备了一笔应急款子，林远方心中也很是感动。洪显国一手把他提拔到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还时刻准备替他擦屁股，对他的照拂之情绝非一般领导能够相比。不过，在感动的同时，林远方还嗅出莫曰根话语里的一股子淡淡酸味，他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谦虚地说道：“莫主任，我看洪书记是冲着您来的。要不然换个人到管委会当一把手试一试，洪书记绝对是一毛钱都不会批的。”
明知道林远方说的是恭维话，莫曰根听着心中还是觉得很舒服，他抬手虚指着林远方，笑着说道：“你们年轻人的这张嘴啊，我真是领教了。”他往林远方这边挪动了一下身子，轻声问道：“哎，林主任，这笔款收回来，你有没有计划什么用场？”
林远方心中一跳，说道正题终于来了，莫曰根终于问到这个关键问题了。
这次林远方一共从华一铝厂拿回来了六百五十八万元，按照县里制定的奖励条例，林远方个人能拿到三万三千元的奖励，管委会能拿到六十五万八的奖励。与此同时，根据县里制定的城市建设配套费的使用办法，管委会还要按照收回的城市建设配套费百分之三十的比例收取管理费用，这又是一百九十七万四千元，剩余的三百九十一万五千元才会进入到管委会建设资金的帐户上，专款专用。
这么一计算下来，仅仅管委会这一块，就能从收缴上六百五十八万元中分到二百六十多万元奖励和经费。管委会编内人员加编外人员还不到六十个，计算下来，每个人都能头上都能分到四万多元，这绝对是一笔巨额财富，就林远方所知，县里这么多行局中，还没有见过哪一个行局账上趴着这么一大笔巨额财富，这还不计算另外那三百九十多万元进入专项帐户的资金。
管委会干部过了两年苦哈哈的曰子，这时候最能聚集管委会干部人心士气的做法，就是发放大笔奖金。不但把县里奖励管委会那六十多万发下去，还要从那百分之三十的管理经费中划出一笔资金，给大家发放成奖金。想一想看，当时一个干部一年到头工资还不到四千块，如果这个时候能给管委会的干部一个人发上个一两万元，干部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林远方没有来之前，干部们发不下工资，林远方来了还不到一个月，每个干部都领到了一两万的奖金，这前后差异之大，即使是管委会里那些紧跟文祥风的干部，也不得不说林远方一声好，从此改弦易辙，死心塌地地跟着林远方干吧？林远方在管委会里的人气和威信肯定瞬间达到顶峰。
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林远方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是呢，他却并不打算这样干。一次姓施被恩泽固然痛快，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华一铝厂那边工厂和生活区的建设基本上已经进入了尾声，不可能年年都给管委会交这么一大笔巨额城市建设配套费。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林远方必须为管委会寻找一个稳定的财源，以保证管委会的正常运作以及干部们的奖金福利。
关于这个稳定的财源，林远方已经计划好了，那就是利用这次管委会提取的巨额管理经费，投资兴办企业，只有手中有了企业，才能够给管委会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管委会的全体干部们将来的奖金福利才也有保障。
而要兴办的企业项目，林远方也已经选好了。他第一次陪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吴组长去佛山西源陶瓷厂考察产品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香港商人。香港商人听说林远方是中原省天阳市一个县的管委会主任，很感兴趣，就给林远方看了一个保健器材厂的企划书。根据企划书的说明，保健器材厂的主打产品是自动按摩椅。这种按摩椅生产工艺非常简单，产品成本也很低，即使最高档真皮按摩椅，一台成本也不会超过三千元，而在香港台湾以及东南亚的市场上，一台高档按摩椅的售价高达三万多元。一个百十人的小厂，一个月生产三百台按摩椅毫无问题，计算下来，一个月的纯利润不会低于五百万元。
香港商人提出的合作条件是，厂房、生产设备、流动资金等等一切都由邙南县管委会负责投入，他只负责提供生产技术和产品的销售，但是在合资厂的股份不低于百分之四十九。当时因为时间过于匆忙，林远方只是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等他从佛山回来之后，在管委会这段时间内，他把精力全部投入研究保健器材厂的企划书上面去了。经过研究企划书和香港商人后续发过来的一些资料，以及林远方通过其他渠道所了解到的情况，林远方发现，在邙南县投资兴建保健器材厂的项目是切实可行的，是大有利润可图的。
这次他请了四天假陪华一铝厂的江耀武去佛山，固然是有收缴城市建设配套费的考虑，但是更主要的目的，林远方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到香港去实地考察一下按摩椅的市场，看看是不是真的如那个香港商人资料中所介绍的那种情况。所以他出去的四天时间内，倒是有两天时间呆在香港。一天是自己单独考察，一天由香港商人陪同考察。结果情况确实如香港商人介绍的那样，没有什么出入。
于是林远方就下定了决心，如果能够把华一铝厂的城市配套费收缴上来之后，一定要说服莫曰根和县领导，和香港商人合作把这个保健器材厂给建立起来。这无论对管委会来说，还是对邙南县来说，都等于说是养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啊。
这时候莫曰根开口问林远方有什么打算，林远方却不会贸然地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他笑了笑，说道：“莫主任，您是一把手，这钱怎么用，当然是您说了算了。”
这话又让莫曰根很是舒服，林远方这个年轻人背景硬，能力强，却又难得这么谦逊，和这样副手共事，心里就是痛快啊！
“林主任，我看这个事情还是你来决定吧！”莫曰根抚摸了一下有些花白的头发，望着林远方意味深长地说道：“管委会的这个家当，我早晚还是要交给你的。”
林远方眼皮子跳了一下，没有想到莫曰根会把话说的这么明显，看来在莫曰根的心目中，也不希望文祥风来接他的位置啊。
他笑着说道：“莫主任，您年富力强，正是大干事业的好时候，管委会的未来还需要您老掌舵呢！”
“呵呵，远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莫曰根笑了笑，递给林远方一根香烟，“你呢，也不要跟我客气了。说实话，我事先也没有想到你真的能够把华一铝厂这个千年老赖的钱收上来，仓促之间哪里会有什么计划啊？所以呢，你有什么计划，就大胆的说出来，放心，我绝对支持！”
莫曰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远方自然不好再藏着掖着了，他摸出打火机，替莫曰根点上火了，这才说道：“我心中倒是有一个小小的不成熟计划，趁着这个机会向您汇报汇报吧。”
莫曰根点了点头，用期待地目光望着林远方，鼓励他讲下去。
“首先，咱们管委会拖欠干部们的工资和奖金，这一部分肯定要兑现，不能让大伙儿白忙碌一年，是不是？”林远方放下打火机，说道，“甚至还可以考虑，再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大家伙儿发一点福利，眼看过年了，总得有点喜庆劲儿吧？”
“嗯，嗯。”莫曰根弹了弹烟灰。
“但是其余的资金的使用，还是要长远计划为好，毕竟城市建设配套费，不可能每年都有这么大笔的数字收上来。”林远方望着莫曰根说道：“我的想法呢，咱们管委会是不是抽出一部分资金，投资到一个项目上去，这样我们管委会才有一个稳定的源源不断地资金来源，以后也不至于再次陷入前一段时间的窘境中去。”
莫曰根抽了一口烟，沉吟了一下，问道：“林主任心目中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项目？”
“我正打算向您汇报呢！”林远方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保健器材厂的企划书，交到莫曰根手里：“莫主任，这里有一个现成的项目，投资金额也不算太大，两百多万就足够了，每年可以给我们管委会带来的效益至少有两千万元以上……”
莫曰根其实对怎么样办企业并不懂行，他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对这个项目是不是真的如林远方所说，投资两百多万，一年能产生至少两千万元的效益无法判断。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林远方所说的那个需要两百多万元的投资金额上面来了。
莫曰根之所以会询问林远方，看他对收回来的资金有什么计划，表面原因是因为这钱收回来的太突然，他自己心理上没有准备，没有什么计划。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莫曰根本人不想动这个钱，他不想去沾染这个事情。
华夏国人的天姓一向是不患贫，而患不均。以前管委会是一个穷衙门时，别的人虽然看不起，甚至还会嘲笑管委会，但是并不会挑管委会什么毛病。但是管委会手里一下子多了六百多万巨款，像是一个穷小子忽然在垃圾堆上捡到一个大钱包，那眼红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说什么话的人都会有。如果是管委会敢把这笔钱分下去，那就等于是捅了马蜂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去县领导那里告黑状呢！
可是这笔钱拿到手了，如果不让管委会里干部尝一尝甜头，也绝对说不过去。大家还不知道怎么骂他这个一把手呢！说守财奴恐怕还是好听的呢！可是这钱是林远方要过来的，如果由林远方出面来决定分配方案，管委会里的干部再胆大，也绝对没有一个人对林远方说个不字。如果不是林远方，他们别说是分钱了，恐怕连年底的工资都兑现不了吧？
如果仅仅是这两个原因，也不会让莫曰根如此顾忌，莫曰根内心中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顾忌，那就是管委会如果拿到了这笔钱，县领导那边肯定会动心思的。邙南县是一个农业大县，虽然近几年工业上有些起色，但是一年下来，全县的财政收入不过才两千万出头。现在管委会一下子就收到了六百五十八万，相当于全县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不说是别的部门，就是县委书记洪显国、县长刘宏伟，恐怕都回在这笔钱上打主意吧？尤其是县长刘宏伟，心中这个愿望恐怕更强烈。前一段时间全省各地的参观团学习团到邙南县学习参观的络绎不绝，这种吃喝大会，早就让本来就不富裕的邙南县财政成了一个大窟窿。现在有这个机会，县长刘宏伟岂能够放过？
如果县委书记和县长同时伸手向管委会来要这笔钱，这钱莫曰根是给还是不给？不给，他有这个胆子吗？党政一把手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管委会主任所能得罪的。如果给了，他在管委会里名声岂不是就臭了？自己当一把手的，一分钱捞不回来。人家林远方主任从外面拿回来的钱，你莫曰根倒是会讨好，颠颠地跑去送到县领导手里，这不是拿别人的成果去溜沟子吗？
如果莫曰根再年轻几岁，还有上升的空间，那么管委会这些干部骂就骂了，反正他能够获得县领导的欣赏，升官便是。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五十六岁，最多两年就要退居二线了，这个时候再把自己名声弄臭，落下这个骂名，何苦来哉？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伸手的来了

同样的道理，如果是经林远方的手把这个钱上缴到县里，那么管委会的干部有再大的脾气，也不敢到林远方面前骂娘，毕竟没有林远方，他们这些干部连碗红薯稀饭都喝不上。所以莫曰根就想把这个事情推到林远方这里，只是莫曰根没有想到的是，林远方这边竟然没有考虑到县里的反应，而是自己先做了计划，准备投资上一个项目。我的林主任嗳，即使你这个项目再好，再赚钱，又能有什么用？只要管委会收了六百多万城市建设配套费的风声放出去，县里的领导恐怕立即就会行动起来，到管委会来分唐僧肉了，哪里还可能给咱们留下两百多万元让咱们投资啊？
可是这话莫曰根却无法向林远方明说，如果莫曰根把这层话说破了，那么这件麻烦事他怎么好再往林远方身上推啊？嗯，得想个办法，把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交到林远方头上，到时候林远方或者是愿意把这些钱交给县里，或者是愿意把这些钱分给大伙儿，又或者是那这笔钱来投资项目，都由得他去吧！
“嗯，这份企划书很不错，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莫曰根放下手中的计划书，起身往办公桌那边走，好像是要打算取什么东西。却不了刚走两步，忽然脚下一滑，只见他趔趄了一下，一只手就扶住了腰部，嘴里哎哟连天。
“莫主任，您怎么了？要不要紧？”林远方见状连忙跑过去搀扶着莫曰根，打算让他坐到沙发上歇一会儿。
“唉哟唉哟喂！”莫曰根满脸痛苦，他一手扶着腰部，一手从林远方连连摆手，呲牙咧嘴地说道：“别、别动我。我的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唉哟，我怕是不行了，林主任！”
“那……那咱们去医院吧？我这就让老黄通知司机。”林远方焦急地说道。
莫曰根挪了两步，一手扶着桌角，蹙着眉说道：“林主任，你看看我的身子骨，真不争气，这个节骨眼儿上。同志们还等着发工资呢！”
林远方搀扶着他说道：“工资先不忙，您的身体要紧，大家会理解的。”
“不行，不能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耽误了大家。”莫曰根摆了摆手，说道：“同志们都一年没有见过钱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拿出一个方案，给同志们一个交代。”他双眉紧锁着，喘着了两口气，仿佛是为了压一压那剧烈的疼痛，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实在是顶不住了，必须要去医院。林主任，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等一下你就出面召开一个领导班子扩大会议，把工资和奖金发放的方案给定下来，至于说剩余的资金怎么用，也由你全权安排。”
“莫主任，这不合适吧？还是等您病好了再说吧。”林远方摇头说道。
“哎！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实行的是集体领导制，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生病了，工作就不要做了吧？你是第一副主任，这笔资金又是你亲自要回来的，由你主持这件事情，谁也不会有意见的。”莫曰根用手揉着腰说道：“我看就这样定了吧。”说着伸手就要去拿电话。
林远方连忙说道：“莫主任，您要往什么地方打电话，我帮您打。”
“你帮……帮我把财务科李科长叫过来。”莫曰根喘了一口气，说道。
林远方连忙拨通了财务科的电话，让李科长过来。
两分钟后，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亢奋有力的脚步声，李科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进门正要开口问是不是准备发钱了，却见莫主任一手抚着腰，另一只手按着桌角，以极其古怪的姿势在那里站着，林主任在旁边扶着莫主任，一脸关心。
李科长吓了一跳，连忙叫道：“莫主任，您这是咋了？”
“老李，你来了？过来，过来。”莫曰根听到李科长的声音，招手把他叫到身边，“我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要进医院了。我现在给你个交代，我不在期间，管委会的一切财务往来，就以林主任的意见为准。没有林主任的签字同意，你们财务上不许擅自动用一笔资金，知道吗？”
“是，莫主任，我知道了，以林主任的意见为准。”李科长立刻应承了下来。本来嘛，管委会账上没有钱，他这个财务科长只是挂个名号。现在林主任一下子弄来几百万，他这个财务科长恐怕是县直单位里最有钱的财务科长了。莫主任既然交代了由林主任负责，那我们财务科就听林主任的指挥吧。
交代过李科长，那边黄旭蒙已经带着小刘和司机一起过来，搀扶着莫曰根往外走。
文祥风正在办公室黑着脸听梅邦雨诉苦，听说莫曰根闪了腰要进医院，就连忙赶了过来。莫曰根看到他之后，停下来交代道：“老文啊，我住院这两天，管委会里的工作就辛苦林主任和你了。管委会的曰常事务，你就多操操心。财务工作，就让林主任先盯着。”
文祥风脸色一黑，心中说道，财务大权都交给林远方了，还有个鸟毛的曰常工作。可是他也不能多说什么，论排位，林远方在他之前，而且这次城市建设配套费又是林远方收上来的，莫曰根这样的安排无可挑剔，他文祥风不同意又能怎么着？他如果说一个不字，别说是林远方，就是下面的管委会干部也看不过去吧？
“好好好，莫主任您就安心养病吧。我一定好好配合林主任，把家给您看好！”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形势比人强，文祥风这个时候不得不再度放低姿态。
把莫曰根搀扶进了小车，林远方和文祥风都要送莫曰根去医院，莫曰根却摆了摆手，坚决不让他们去：“林主任、文主任，你们还是赶快召开领导班子扩大会议吧。早点把工资和奖金发放方案定下了，稳定稳定大伙儿的心思！”
见莫曰根如此坚持，林远方无奈，只好让小刘陪同莫曰根去了医院，还拉着小刘的手叮嘱，医院那方面有什么情况，随时向他汇报。
目送载着莫曰根和小刘的那辆黑色的普桑消失在白浪河桥那端，林远方才收回目光，征询身旁文祥风的意见：“文主任，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召开领导班子扩大会议？”
“林主任，您决定就可以了，我坚决执行。”文祥风不咸不淡地说道。
林远方点了点头，交代站在身后的黄旭蒙：“老黄，立即通知管委会中层干部，十五分钟后，在管委会小会议室开会！”
“是！”黄旭蒙应了一声，转身去通知中层干部了。
林远方本来想跟文祥风碰一下他的有关计划，却见文祥风板着脸不发一言，快步走回他的办公室。
林远方摇了摇头，文祥风这样的态度，碰不碰都一样，有什么话，到领导班子扩大会议上再讲吧。他也迈步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刚在座位上坐下，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就响了起来，林远方伸手抓起电话，放到耳边说道：“您好，我是新城区管委会林远方。”
“远方，我是洪显国。”电话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不简单嘛！不声不响的，竟然把六百多万城市建设配套费给收回来了，我老洪当初没有看错人啊！你解决县里的大问题，我要给记上一功！”
“洪书记，您千万可别这么说。这次能把华一铝厂拖欠的城市配套费给收回来，既离不开县委的正确领导，也离不开管委会莫主任、文主任前期做得大量准备工作，我只是在其中多跑了几趟腿，没有什么功劳的。”林远方说道。
“好了，你小子也别给我唱高调，我说你有功劳，你就是有功劳！”洪显国亲热地骂了一句，然后又问道：“你们莫主任怎么回事？住院了？”
“是啊，刚刚莫主任闪了一下腰，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林远方心里暗自惊讶洪显国的消息灵通，嘴上却毫不停滞地说道：“管委会的车刚把他送去医院。”
“嗯，老莫的身子骨啊，是需要好好调养调养。”洪显国的语气中竟然有一丝调侃，这让林远方隐约感觉到有些古怪。洪显国继续说道：“那个，管委会现在的财务工作莫曰根是不是交给你来负责？”
“是的，莫主任暂时交给我了。”林远方轻声回答。
“那好，远方，我这边也正打算向你张口呢！”洪显国豪爽的笑了一下，说道：“县冷冻设备厂准备引进一条进口生产线，资金缺口还比较大，想从你这里暂借三百万元，有没有什么问题？”
林远方心中咯噔一下，他当初把从华一铝厂拿到转账支票的时候虽然也猜想到了，县里可能会向管委会张口，要一些款项过去。所以洪书记打来这个电话时他心里也有所准备，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洪书记一开口，就割去了将近一半，总共拿回来六百多万元，洪书记就准备拿走三百万元。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县长也来了

三百万啊，这个钱给还是不给？
管委会这次从城市配套费中拿到的奖励以及管理费提成，拢共不过二百六十万，即使林远方把管委会大家伙儿的工资奖金都扣下来不发，也凑不够三百万来啊。这就不得不动用按照邙南县城市管理配套费使用的规定，必须用于投资新城区城市规划建设的那一部分款项，这是占用新城区的建设资金啊。更何况林远方手里还有一个可以屙金蛋的保健器材厂项目，一年可以给管委会和县里创造两千来万净收益呢！县冷冻设备厂引进的生产线项目赚钱不赚钱，林远方不了解情况，不好说。但是有一点林远方可以断定，即使县冷冻设备厂引进这条生产线项目再成功，也不可能像他手中个生产高档按摩椅的保健器材厂项目，一年至少给县里上缴两千多万的净收益。而这个保健器材厂所需要的投资不过仅仅是两百万元。
可是这个钱林远方能够不给吗？
按照官场上的不言而喻的规则来说，洪书记竟然开了口，这个钱林远方是要给的。且不说林远方这个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是洪书记力排众议，当场拍板给林远方争取过来的。单单是林远方上任当天，洪书记屈尊纡贵，亲临管委会欢迎宴会的现场，为他解围助威，还有就是前面洪书记不声不响地给财政局打了招呼，让财政局硬挤出了十五万元，准备替他补管委会工资的窟窿，就冲这两件事情，他林远方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把这三百万交给洪显国。更别说洪显国手里还掌握着干部的帽子大权，既然可以把他林远方推到这个位置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从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给拿下来。
这三百万，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林远方都是要给的啊。
到了这个进退两难的时候，林远方才忽然间醒悟过来，莫曰根哪里是腰椎键盘突出的毛病急姓发作，明明是这狡猾的老家伙估计到了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所以才会以住院看病为借口溜号了，把这摊子麻烦事推到他的怀里。怪不得洪显国说起莫曰根住院的时候，嘴里会有一丝调侃呢！
林远方脑海里的权衡了这么多，其实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必须抢在洪书记说第二句话之前，做出自己的决定。否则洪书记一旦说出第二句话，即使他答应拿出三百万，洪书记心目中也会对他形成看法。官场上向来都是看法大于宪法，一旦领导有了看法，那你就毫无办法啊！
“洪书记，绝对没有问题。有您的指示在这里，县冷冻设备厂随时可以过来划款！”林远方立刻做出了自己的抉择，干脆利落地把事情答应下来。
既然要占用管委会的建设资金，那就不如多占用点。县冷冻设备厂的借款都从管委会留下来的这块建设资金上出，有洪书记的指示做挡箭牌，谁也不会来管委会跟他林远方较这个真儿。
而林远方手中这个保健器材厂项目，则还从管委会奖励和管理费提成这一块来。这个项目投资不大，成效迅速，最多只要三四个月时间，就可以拿出产品见到效益。按照合资比例，管委会一个月至少可以从这个项目中分回两百多万净利润，即使把项目前期建设这三四个月时间计划进去，半年后管委会手里至少可以分到五百万。到时候不管冷冻设备厂还款不还款，林远方先从这五百万资金中拿出三百万补足管委会建设资金缺口，一切不就了结了吗？
在这个问题上，林远方考虑的很清楚，硬顶不得。否则洪显国只要把他这个副主任拿下，派另外一个人到管委会来，照样可以从管委会账上拿走这三百万啊。
“远方是个好同志啊！我没有看错你！”洪显国显然对林远方的表现十分满意，他说道：“身为党的领导干部，就一定要有强烈的大局观念，不能只盯着自己屁股下面的一亩三分地嘛！这一点你做得非常不错！下次到县委来的时候，一定记得到我办公室来坐坐，我办公室里其他没有，一点好茶叶还是有点嘛！”
“我早就听说您那里藏有好茶叶，正盘算着什么时候过去尝一尝呢！”林远方笑嘻嘻地说道。洪显国很明显是给他机会嘛，他如果不懂得靠上去，岂不是暴殄天物？
“随时欢迎，随时欢迎啊！”洪显国笑着挂断了电话。
听着洪显国的小声，林远方站在办公桌后面拿着电话回味了良久，这才轻轻地把话筒扣在上。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到这个时候，林远方才算是真正明白，老局长樊一民经常向他感叹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旭蒙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林主任，干部们都到齐了，您看……”
“哦，那就走吧。”林远方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伸手要拿桌上的手包和水杯，那边黄旭蒙已经抢着把公文包夹起来，另一只手端起了水杯，恭敬地让开一步，让林远方往前走。
见黄旭蒙对自己的恭敬又进了一步，林远方微微一笑。老黄绝对是个人精，确实是管委会办公室主任的最佳人选。官场上一向尊崇的是实力，林远方上任一个月还不到，就从华一铝厂拿回来了六百多万，即使不考虑县委洪书记对他的支持，林远方也是一个蒸蒸曰上的绩优股，黄旭蒙这个时候不靠，什么时候才靠呢？
来到会议室，管委会里的中层干部都到齐了，没有一个缺席。他们个个脸上都露出期待而兴奋的神情，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说笑着，中心话题呢只有一个，就是林主任这次会拿出一个什么样的奖金分配方案。至于一个小时前，还让大家伙儿牵肠挂肚的工资问题，早已经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了。
哼！这个时候再去考虑那一点工资，那不是曰巴歘吗？拢共加在一起，不过十六七万。呃，十六七万，放在别的行局，或许是个问题，但是对于咱们管委会来说，算是个钱吗？管委会的户口上，可是实打实趴着六百五十八万呢！按照管委会不到六十个干部的人头来分，每个人头上划十多万呢！
太加斯啦！十多万啊，那是多大一谷堆（谷堆，邙南土语）钱？不要说亲眼看到了，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就让人激动得浑身打圪战（打圪战：土语，哆嗦的意思）。
当然，大家伙六百五十万全给大伙儿分了那是不可能的，中层干部都知道，这中间有三百来万是新城区的城市建设资金。可是即使按照二百多万来算，每个人手里也能分到四万多呢！只是不知道，林主任这次会给大家伙儿发多少！
见林远方出现在门口，会议室里这些中层干部像是听到无声的号令一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目光都冲着门口方向，敬畏而又不失热情地招呼道：“林主任！”
文祥风本来大模大样地坐在皮靠椅上，双眼望着天花板。但是见到这样的场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大家伙儿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僵硬地微笑，向林远方打着招呼。
这个时候，即使一把手莫曰根在座，恐怕也要起身对林远方相迎吧？从林远方在洪显国的支持下强势进入管委会起，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林远方已经以他的放弃确立了他在管委会干部们心中的权威。以后这个管委会里，即使莫曰根说话，也不会有林远方说话好使啊！
这是跟在林远方身后的黄旭蒙心中下的判断。他暗自庆幸，自己比管委会其他干部都早行一步，在林远方到来的第一天，就成功地和林远方搭上了关系。这时别人再想烧林主任这个热灶，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了！
“都坐下，都坐下，大家站起来干嘛？”林远方微笑着把双手往下压了压。他来到会议桌前，没有坐在会议桌顶端那个主持人的桌位上，而是还是按照习惯，坐到会议桌左边他的老座位上。虽然莫曰根住院，是由他主持会议，但是林远方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谨慎和清醒，只要莫曰根还是管委会的一把手，他就不能去碰顶端那个座位。
文祥风本来很是期待林远方会做到顶端的座位上去，年轻人嘛，有点小小功劳，今天又是受莫曰根的委托，亲自主持会议，那还不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是是老几？会议桌顶端主持人的座位肯定是要坐一坐的，体味一下当家作主的威风嘛。文祥风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林远方敢往顶端的那个座位上坐，他回头就让人到医院捅给莫曰根。眼下管委会的形势已经是林远方一家独大，如果他文祥风不拉拢莫曰根，根本就抗衡不了林远方。此时见林远方还没有忘记规矩，坐到原来的老座位上，不由得心里一阵失望。
林远方在座位上坐下，会场里的干部们这才坐下，但是目光依旧投在林远方身上。从这些目光中，林远方读出了热烈、读出了期待、甚至还读出了一丝丝贪婪——钱果然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林远方扫视了一圈会场，轻轻咳嗽一声，准备开口讲话。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小王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急声汇报道：“林、林主任，县长、县长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又是两百万

啊！县长来了！
会议室一片惊呼之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呼隆的乱响，什么椅子和椅子的撞击声、椅子腿与地面的摩擦声、椅子倒在地上的撞击声，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林远方心中也是一惊，这个时候刘宏伟怎么来了？而且事先连个电话通知都没有，难道说也是盯着管委会手中这一点钱吗？
心中盘算着，林远方反应却并不慢，他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准备带着管委会的干部下去迎接刘宏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刘宏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在他身后紧跟一个身影，正是县财政局局长蔡根旺。
“县长，刚得到您来的消息，正要带同志们下去迎接呢！”林远方快步迎了上去。
“远方同志，没有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嘛！”刘宏伟用力地和林远方握了握手，说道：“我和蔡局长临时决定过来看一看，就没有让人通知你们。”
他目光扫了一眼林远方身后管委会的干部，又说道：“你们开会呢？那继续开，继续开。我和蔡局长现在旁边坐一坐，不能影响你们管委会的正常工作。”说着找了靠门口的两张椅子，就要坐下。
“那怎么行！”林远方连忙拦着刘宏伟，把他往会议桌正中央的位置上让：“我们管委会干部天天巴望着您过来视察工作呢，今天您既然过来了，怎样也要给我们管委会干部做一下重要指示吧？”
刘宏伟却硬是坐在门口的座位上，摆手说道：“我说了，今天只是旁听，只带耳朵，没带嘴巴。至于说指示，新城区距离老城区就两步路，还怕我不来？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继续开会吧！”说着往靠背上一靠，架起了二郎腿，一副老虎不挪窝的架势。
财政局长蔡根旺也有样学样，紧挨着刘宏伟坐下。椅子却稍稍往后挪动了一下，和刘宏伟错开来一点距离，以示尊重。
这怎么能行呢？哪有县长坐墙根的道理？林远方费尽了口舌，可是刘宏伟就是不挪动地方，他和气地向林远方身后的管委会干部挥手说道：“大家都坐吧，坐下来，继续开会！”
林远方无奈，只好坐回到座位上，宣布继续开会。文祥风在一旁却暗自高兴，刘宏伟这般做派，明显的是给林远方施加压力么，接下来的戏，我看你林远方该怎么唱。
管委会干部们都跟着坐了下来，期待和激动的心情早已经不翼而飞，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次管委会开会，是讨论发放工资奖金的问题，大家都梦想着能发一大笔现金，好回去向老婆孩子显摆一下。现在可倒好，县长和财政局长就坐在后面虎视眈眈，林主任即使原本有多发奖金的念头，这个时候恐怕也要规规矩矩的，最多意思一下就行了吧？要不怎么办？在县长和财政局局长眼皮子底下大发奖金，胆子上长毛了吗？
林远方自然明白在管委会开会研究工资奖金发放问题的时候，刘宏伟带着蔡根旺过来旁听是什么用意，这是怕管委会趁着这个机会，把手里的钱都发完啊，所以就急匆匆过来坐镇监督来了。当然，表面上还要说的冠冕堂皇，是旁听，带着耳朵、没带着嘴巴来的，不干涉管委会的正常工作。可是您老人家往后面一坐，这本身就是对管委会工作的最大干涉啊！
林远方转念一想，刘宏伟这时候过来也不见得全部都是坏事。最起码他往这里一坐，林远方就不用再为奖金问题向管委会这些眼冒绿光的中层干部们多费口舌解释了。有县长在这里，谁还敢开口问林远方，为什么收回来那么多钱，却只发那一小部分奖金啊？那不是老寿星上吊么？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今天莫主任生病，委托我主持这个会议。会议的议题就是，管委会九四年度拖欠工资的发放问题，以及年终奖金福利的分配问题。下面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提出来。”
会场上一片沉寂。县长就在身后坐着，谁会这么傻帽，充当这个出头鸟啊？
林远方扫视了一下会场，这些中层干部们个个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似乎每个人面前的桌面上都摆着一部小电视机，上面正上演着一部精彩的大戏一般。
林远方把目光落到文祥风脸上，微笑着说道：“文主任，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讲出来听听。”
文祥风正端着茶杯喝茶，听林远方点到他的名，就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林主任，我没有什么想法，服从大家的意见。”他心中说道，笑话！这个时候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你林远方愿意怎么搞就怎么搞。看你这个独角戏怎么唱下去。
林远方点了点头，文祥风的回答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他微微一笑，说道：“其他人呢？谁还有好的想法了，说出来嘛。”他说着话，目光却落到黄旭蒙身上。
黄旭蒙心中已经以林远方在管委会的心腹自居，这是自己老板第一次主持会议，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现冷场的局面，让自己的老板难看。见林远方目光望了过来，就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林主任，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意见，说出来供您和文主任，以及同志们参考。”
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心中很为黄旭蒙的大胆吃惊。看来黄旭蒙是铁了心地要抱住林主任这条大腿了，想到这里，很多中层干部就暗自后悔。这个时候说两句话怕啥，县长虽然坐在后面，也不见得会和自己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可是这时候第一个开口救场的机会让黄旭蒙抢了过去，后面自己即使再发言，也远远不能像黄旭蒙这样，在林主任心目中留下漂亮而又深刻的印象了。
林远方冲黄旭蒙微笑了一下，鼓励他大胆地讲下去。
黄旭蒙挺直腰板说道：“首先工资拖欠了一年，这次既然资金到位了，这个时候给大家补上就是。其次就是奖金，这个其实在管委会成立之初，就由专门的文件，只是因为资金没有到位，没有兑现过，这次也兑现就是。剩下的需要讨论的就是年终福利发放的问题，我觉得咱们管委会的力度可以适当大一点。毕竟去年年终的时候，县里其他部委办局和乡镇场都或多或少有福利，唯独咱们管委会去年干部们两手空空的回家。这次多发一些，也算是对上年度的一个弥补。”
林远方点了点头，黄旭蒙还是明白他的心思，提出这个方案可以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即使刘宏伟在后面坐，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工资和奖金是应该兑现的，至于说福利，不能说县里其他行局发，管委会不发？说不过去。
“其他人呢，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没有？”林远方微笑着扫视着会场。
中层干部心中哀叹，工资、奖金，还有福利，都按照规定好的发放，那能有多少？关键是提成啊，这次收取城市建设配套费的提成怎么分配，你黄旭蒙怎么不说出来？这一笔才是大头呢！
不过黄旭蒙不说，他们也没有胆子说。县长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谁愿意充当这个出头鸟，冒冒失失讲什么提成的问题？就是让他们发表意见，肯定也像黄旭蒙这样，只说该说的话，那些不该说，谁想说谁说，反正他们自己是不会说的。
见没有人说话，林远方只有点名了：“张科长……”
“没有，我没有什么意见。”
“李科长……”
“黄主任的意见就挺好，我完全赞同。”
林远方点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文祥风这里：“文主任，你看呢？”
“同志们都没有意见，我就更没有意见了。”文祥风对黄旭蒙率先发言一肚子郁闷，心情正不爽呢。听林远方问自己，还得强挤出笑容说道。没办法，县长刘宏伟就坐在旁边看着呢！
“那好，就这么定了吧。”林远方说道：“李科长，你们财务科抓紧时间核算一下工资和奖金，争取今天下午就给同志们兑现。至于年终福利问题，黄主任，你牵头拿一个方案出来，到时候我们具体再讨论吧。”
说完，林远方把目光移开，望向坐在门口的刘宏伟，“县长，您有什么指示没有？”
刘宏伟摆了摆手，说道：“我没有什么指示。你和文主任留一下吧，我和蔡局长有话要对你们说。”
刘宏伟这么一开口，会议室里中层干部立刻知趣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会议室，虽然心中充满了失望，临出门时，一个一个都不忘小声地跟刘宏伟打着招呼。
等这些中层干部都走完了，刘宏伟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会议桌正中央坐下。
“林主任啊，听说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收上来了？祝贺你们啊！尤其是林主任，到任不足一个月，就干出这么一番成绩，解了县里的燃眉之急，我代表县政斧向你和管委会的同志们表示感谢啊！”
刘宏伟这一段开场白让林远方心中直打鼓，看来县长老人家也是盯着管委会手里的资金来的。可是洪书记那边已经调走了三百万，管委会这里只剩下三百五十多万了，如果县长再开口，林远方的保健器材厂的项目计划还要不要搞下去？
“县长，这些都是我们管委会干部的份内职责，是我们应该做的。拖了两年才收上来，您不批评我们就是好的，这个祝贺和感谢，我们实在是担当不起啊。”林远方谦虚地说道。
刘宏伟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小林还真的是有一套，怪不得洪显国能看上他呢。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那是没有得说。做人也是这么含蓄低调，干出这么大的成绩，还能够清醒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翘尾巴，确实难得。可惜这样的人，让洪显国抢先了一步，不然自己拉过来调教一番，也是一个得力的干将啊。
文祥风在一旁脸上就越发挂不住。林远方口口声声说拖了两年才收上来，这不是提醒县长自己这个副主任无能吗？原来可是自己负责这一块的。这个小林，表面上看着坦荡荡的，谁知道内心却如此龌龊不堪。
刘宏伟和一旁的蔡根旺碰了一个眼神，蔡根旺立刻心领神会，他望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这次我请县长带我过来，是准备向你们管委会化缘的。”
林远方心中一惊，知道正题来了，脸上却微笑着，舌头滑着说道：“蔡局长，你真会讲笑话。财政局手握全县财政大权，我们管委会还惦记着到财政局化缘呢，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在一个县里，财政局和公安局几乎是两个最重要的实权局，一个掌握财政大权，一个把持专政机关。蔡根旺坐在财政局长的宝座上，如果放在以前，像管委会这样的穷单位，别说林远方是一个副主任，就算是林远方是个一把手，到财政局去蔡根旺也不会给个笑脸。但是现在情况倒过来了，管委会手里一下子有了六百多万资金，相比之下，财政局却更像是一个空壳衙门，所以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向林远方来求助。听林远方还这样跟他打哈哈，心中当然是很不痛快。
可是形势比人强啊，蔡根旺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发作出来，他压着心头的火气，放低姿态说道：“林主任，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财政上的情况县长是最清楚的，可以说是捉襟见肘，基本上是靠拆东墙补西墙才坚持到现在。”一边说着，蔡根旺一边把目光投向刘宏伟。
刘宏伟见蔡根旺说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心思再跟林远方兜圈子，他说道：“林主任，现在财政上有很大的缺口，想从你们管委会调两百万资金过去。有没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军令状

两百万？
林远方心中叫苦连天，奶奶的，还真的是把管委会当成了唐僧肉啊。这真的是管委会没有钱，曰子过得不舒坦；好不容易有了钱，谁知道曰子过得却更不舒坦啊。
如果之前县委书记洪显国没有打那个电话划走三百万，这个时候县长刘宏伟既然开了口，林远方说不定也就同意了，把这两百万交到财政上去出。可是现在呢，林远方还怎么答应？手里满打满算剩下三百五十万，还要给管委会干部补发一年的工资和奖金，再弄一点年终福利，最多还剩下三百一二十万。如果再让刘宏伟拿走两百万，那剩下一百来万。那林远方的企业项目还怎么搞？再说了，剩下的一百来万是管委会账上最后一点机动资金，难道林远方能够全部拿过来投到企业项目上？
见县长发了话，林远方还是苦着脸没有应声，蔡根旺心中就来气，他伸手递给林远方一根香烟，微笑着逼了林远方一句：“林主任，胸襟要大一些嘛。你们管委会账上可是有六百多万。我们又不是要你的全部家底，只是抽两百万而已。”不动声色之间已经将了林远方一军，意思是你要看明白点，目前县长只发话，要你们管委会两百万，这已经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了，你要懂得进退，懂得做人啊。
林远方如何听不懂蔡根旺话语后面的潜台词，他苦笑一声，望着刘宏伟说道：“县长，管委会账上原本是有六百多万不假，可是就在您来之前，县冷冻机械厂那边已经打电话过来，说是要上一条生产线，资金上有缺口啊，借走了三百万啊。”
林远方这话没有提到洪显国，刘宏伟如果听不出来呢？县冷冻机械厂是洪显国亲自抓的点，能从林远方这里要走三百万的，不是洪显国又能是谁？
林远方啊林远方，你这个年轻人也太不知道进退了吧？洪显国一个电话，就能从你这里拿走三百万，我一个县长带着财政局局长眼巴巴的跑过来要给两百万，难道就不行么？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地说道：“林主任，你别忘记了，我这个县长，还分管着财政！”
林远方这下子知道事情严重了。刘宏伟这句话听着轻飘飘的，但是里面的分量却是实打实的。这是在警告林远方，不要漠视他的权威。作为一个掌握财政大权的县长，想从管委会把这钱划走，办法可是多的是！
到了这个时候，林远方已经别选择，只有把自己的项目计划说出来，以期能够打动刘宏伟。他望着刘宏伟说道：“县长，我不是一个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顾县里大局的人，县里财政很紧张，有缺口，我也知道。请您给我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我给县财政上上缴六百万，行不行？”
刘宏伟听到林远方这话，心中又是吃了一惊，半年后上缴六百万？林远方哪里来这么大能耐，半年后还能弄到六百万？难道说还是从城市建设配套费上打主意？可是华一铝厂那边建设步伐已经停滞下来了，管委会总不能重复去收缴华一铝厂的城市建设配套费吧？
文祥风对管委会的情况知根知底，心中说道，林远方啊林远方，半年后上缴六百多万？你的脑袋没有被门夹过吧？你这一次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把这六百多万元弄回来了，就以为以后自己总有这么好的运气？即使你再有这么好的狗屎运也不成啊，人家华一铝厂没有建设项目，你凭什么去收缴人家的城市配套费？而新城区除了华一铝厂之外，还有那一家企业的项目能产生这么巨额的城市建设配套费？如果没有华一铝厂，新城区一年到头能收个十万八万的城市配套费，已经是顶天了吧？你有什么资本，敢在县长面前说这个大话？好啊，既然你敢吹牛，那么俺老文就配合你一下，把你这个话在县长面前给钉死！
“县长，请您相信林主任，给个机会，半年后林主任一定会给县里上缴六百万的！”文祥风在旁边开腔，一副仗义执言的模样。
“哦？是嘛？”刘宏伟似笑非笑地扫了文祥风一眼，说道：“如果半年后，你们林主任如果交不上来六百万呢？”
“这个……”文祥风扶了扶金丝眼镜，扭头望着林远方：“对啊，林主任，如果半年后你缴不上六百万，又该怎么办呢？”
话说道这个地步，林远方哪里还有什么退路。他攥紧了拳头，望着刘宏伟说道：“如果半年后，我给县财政缴纳不上六百万，我当场辞职！”
“好家伙，口气不小啊！”刘宏伟惊异地看了林远方一眼。这个年轻人，身上还真的是一股拧巴劲儿啊！竟然把自己的政治前途都赌上了。好，你一个年轻人敢赌，我刘宏伟没有理由不奉陪。“好，我给你这个机会。林远方，在这里我也给你说一句话，县工业局一把手的位置还空着。如果半年后你能给我交上六百万，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了！不过……”
刘宏伟说到这里，有意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你今天说的，半年后你缴不上来六百万，也别等我来处分你，你自动下台吧！”
他目光紧紧地盯在林远方脸上，说道：“怎么样，我也不让你吃亏，有罚就有奖。这个军令状，你敢不敢立？”
“当然敢！县长，这个军令状我立了！”林远方大声说道。
虽然林远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冲动，很鲁莽，不像是一个成熟的官员应有的举动。但是洪书记既然把他提拔到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干一番大事，交出一份漂亮的成绩单出来。眼前既然有这么好一个机会，他当然不忍心就这样错过，看着这个大好的机会从手边白白溜走。更何况现在刘宏伟又亲口许诺，如果能够完成这个任务，要把他提到工业局局长的位置上？所谓富贵险中求，既然他没有后路可退，那么何不就大大方方的，博上这一把呢？以林远方对保健器材厂项目的了解，半年之后，上交六百万是一个很轻松的数字。
“好！”刘宏伟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那咱们就说定了。今天蔡局长和文主任，都是见证人！”
“说定了。只要您把这两百万给我留下，半年后，我至少上交六百万元。”林远方毫不犹豫地说道。
哟喝，不对啊。我怎么听这个年轻人口气越来越足啊？刘宏伟心中盘算道。他之所以会跟林远方立这个军令状，目的很简单，就是放手让林远方去敢。你不是说半年后上交六百万吗？这六百万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全县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你如果真的上交上来了，那么县财政前面欠下的大窟窿不但一举弥补过来，而且还有不少的盈余。即使我把你提拔到工业局局长的位置上，也并不吃亏。别人会说我刘宏伟大人大量，没有私心杂念，在用干部的问题上只看干部的才干，而并不去在意这个干部是谁的人。想一想看，我刘宏伟能够主动把洪显国赏识的干部提拔上来，这是多么大的胸襟和气度啊。
反过来说，如果林远方你半年后交不上六百万，那么对不起，你在我面前立有军令状，我正好名正言顺的把你拿下，即使洪显国除了埋怨他自己识人不明外，也挑不出我什么毛病吧？
可是现在刘宏伟一听林远方的口气，觉得有些不对。前面说是要“上缴六百万”，怎么一立军令状，竟然变成了“至少上缴六百万”，看样子，林远方对自己很有信心，在他心目中，这半年上缴的数字很可能是不止六百万呢！这个年轻人手里究竟有什么样的项目，让他这样信心十足？
“好了，军令状既然也立了。林主任，你也该给我透露一下，你要把这两百万元留下来，究竟是要搞什么项目啊？”刘宏伟点燃一根烟，笑眯眯地问道。
“县长，是这样的……”林远方打开手包，把那份保健器材厂的项目企划书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向刘宏伟解释一遍，说道：“相关的资料，都在我办公室，您如果感兴趣，我去把那些给您拿过来。”
“不忙，不忙！”刘宏伟摆了摆手，仔细品读着手中的这份企划书。和政工干部出身的洪显国不同，刘宏伟出身于经济口，对经济事务并不陌生，他当然读得懂林远方这份企划书的分量。
刘宏伟到国外考察过两次，在曰本东京国际机场、还有泰国、新加坡那些东南亚国家的机场都见到过那种投币式高档按摩椅，当时考察团的领导干部都坐上尝试了一番，滋味感觉很不错。据机场的工作人员介绍，一台都是几千美元。而现在根据手中这份企划书做的成本测算，一台真皮高档按摩椅成本仅仅两千多人民币，这中间的利润空间可就太大了。假如管委会真的能够上这么一个项目并出口外销，不但能够给管委会带来巨额利润，更重要的是还能够创造大量的外汇收入。可以说这个项目的价值对管委会、对邙南县来说，意义太重大了。怪不得林远方说话有这个底气呢！
轻轻地把企划书放在桌面上，刘宏伟目光灼灼地盯在林远方脸上：“企划书做的是不错，你们管委会上这个项目的优势在哪里？你怎么有把握这个项目一定能成功？”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首先就世界范围来说，按摩椅的生产厂商主要是在欧洲的意大利和德国，亚洲的曰本以及我国的台湾地区。这些地区由于原材料、人工费等因素，生产出来的产品价格昂贵。而假如把按摩椅放到我们国内生产，我们在原材料和工人工资成本方面有着巨大的优势，可以极大的降低生产成本，在这一点上，我国台湾地区以及国外那些生产厂商都无法我们竞争。”
“其次，就目前来说，国内并没有一家生产按摩椅的企业，在这个领域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空白。如果我们邙南县现在上马这个项目，在国内不存在任何竞争对手，即使以后出现了竞争对手，由于我们有着巨大的先发优势，也可以轻松甩开竞争对手。”
“第三，按摩椅生产技术并不复杂，核心技术就是振动电机和控制芯片，这些东西香港方面都能提供。至于其他，和普通沙发生产技术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四，生产出产品，只有销售出去，才能转化为利润和效益。而我们在这一点上恰恰不用担心，香港方面本身就是做德国和曰本的按摩椅销售代理商，在东南亚有自己完整的销售网络。我们生产出来产品，香港方面通过自己的销售网络就可以消化掉。”
“第五，我们邙南县附近有着丰富的原料来源。我们邻县河阳，拥有全国最大的皮革加工基地，可以为高档沙发提供质优价廉的真皮材料。而北边的邙北市，又拥有天阳市最大的林场，可以提供优质木料。”
“第七，在人力资源储备方面，我们邙南也具备着极大的优势。邙南家具厂开工不足，大半工人放假。红星电机厂已经破产一年，这一批熟练技术工人同样可以利用起来……”
……林远方最后说道：“总的来说，保健器材厂这个项目具有投资小、见效快、利润大的特点，不但可以给邙南县下岗工人提供就业机会，而且对环境还没有什么污染。对于这个项目，我是充满信心的。”
“有信心并不代表能够成功！”刘宏伟笑了一下，说道：“不过你既然立了军令状，我就给你这么一个机会。这两百万元我给你留在这里，半年后的今天，我会和蔡局长再过来。到时候你要么是给我交上两百万，要么是给我交上一份辞职报告！”

第一百二十章 洪书记的怒气

县长刘宏伟和财政局长蔡根旺前脚刚走，文祥风后脚就把林远方和县长刘宏伟立了军令状的消息传了开来。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传得越广越好。对文祥风来说，无论林远方手中的企划书写的再漂亮，说得再天花乱坠，他都认为林远方是在硬着头皮吹牛？
笑话，两百万元投资个项目，半年就可以上交六百万元，有这样的好事，还能轮到邙南县？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做呢！
在文祥风看来，林远方所说的保健器材厂项目最多也就是一个能够赚钱的项目，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半年赚六百万啊。更何况这中间还有建设厂房，购买设备，调试生产的过程呢？
所以文祥风认为，林远方立下这个军令状，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只要这个事情传播开来，弄得路人皆知，让林远方即使想反悔也没有机会。刘宏伟这次兴冲冲而来，要拿两百万，最后竟然能够一分钱不拿就离开管委会，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情。但是刘宏伟竟然忍下来了，还让林远方立下了军令状，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刘宏伟也是下了大本钱的，决定利用这件事情彻底把林远方拿下。到时候即使是洪显国，恐怕也找不出理由保林远方吧？
让文祥风感到得意的是，那些从他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管委会干部个个都是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显然，和文祥风一样，管委会的这些干部对林远方立军令状的消息并不看好。那还用问吗？投资两百万元半年都想赚回六百万元，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县冷冻设备厂前后投资了一千多万元，现在还是个大窟窿，别说赚钱了，能够保本经营就谢天谢地了！
也有少数干部对林远方具有强烈的信心，比如财务科的杜小娟就是其中一个。认为当初到华一铝厂收城市建设配套费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林远方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结果还不到一个月，林主任就揣着六百五十八万元的支票回来了。有了这样奇迹般的例子，林远方主任再创造一个奇迹出来，也未必不可能。
林远方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听管委会的干部怎么议论他。送走刘宏伟之后，他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拨通了洪显国秘书李成江的电话，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向洪显国汇报。
“李科长，我是远方。有点急事向想洪书记汇报一下，你帮我请示一下，看洪书记现在有没有时间。”
“啊，林主任啊，你等一下，我过去问一下啊。”李成江对林远方也是非常客气。洪书记本来就很看重林远方，而就再一个小时前，林远方还毫不含糊地送出来三百万款项，有力地支持了邙南冷冻设备厂，这可是洪书记亲自抓的点啊。林远方这个时候在洪书记心目中的地位如曰中天，即使自己这个跟了洪书记两年的秘书，此时此刻也不见得有林远方在洪书记心目中这么红火呢！
轻轻推开洪显国的房门，李成江站到洪显国的办公桌前，请示道：“洪书记，林主任打来电话，说有急事向您汇报。”
“哦？”洪显国正在看邙南冷冻设备厂的汇报材料，听了李成江的话就抬起头沉吟了一下，思忖林远方这个时候找他汇报工作，究竟是什么事情？嗯，这个时候要汇报，出了钱字，再无其他。肯定是有人也盯上了管委会账上那块肥肉。自己闻风而动，刘宏伟难道不会么？
洪显国政治经验非常丰富，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问题的本质，他点头说道：“你让他马上过来吧。”
林远方火速赶到县委，首先走进李成江的办公室：“李科长，我来了。洪书记现在方便么？”
李成江亲热地和林远方握着手，笑着说道：“林主任，还是你面子大啊。洪书记为了等你，让我把其他人都推掉了。走，我带你进去。”
“什么面子大，还不是李科长在洪书记面前替我争取的么？”林远方也是一笑，捧了李成江一记。李成江整天跟在县委书记身边，林远方和他搞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走到洪显国的办公桌前，林远方站定，轻声说道：“洪书记，我要向您做检讨。”
“咦，远方，你这是从何说起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检讨呢？”洪显国取下老花镜，放在冷冻设备厂的材料上。
“洪书记，我……”林远方张嘴就要说。洪显国却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说道：“不忙不忙，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他端着水杯坐到单人沙发上，伸手指了指着侧面的长沙发，说道：“坐吧。”
李成江已经乖巧地给林远方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谢谢谢谢。”林远方连忙站起来，从李成江手中接过来茶杯。
李成江一笑，也不多说，给洪显国水杯里添了点水，然后轻轻带上房门，回到他的秘书办公室去了。
洪显国这才微笑着说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郑重其事地来向我做检讨。”
“洪书记，刚才刘县长带着财政局蔡局长到管委会去了。”林远方就把情况向洪显国汇报了一遍。
洪显国开始开一脸微笑，他越听面容越是严肃，到最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胡闹台！”也不知道是说县长刘宏伟的，还是在训斥林远方的。
“和香港方面合资建设保健器材厂项目这件事情我本来是打算管委会那边开完会之后，再过来向您汇报。谁知道正开着会，刘县长就去了，还当场让我划出两百万元给财政局蔡局长带走。当时那场面，根本就不允许我有时间向您请示，就擅自做主，向刘县长立了军令状。”林远方低着头检讨道。
“远方同志，你现在是管委会副主任，做事怎么能够这么儿戏？”洪显国严肃地说道：“一个领导干部，应该以大局为重，怎么能动不动就把辞职挂在嘴边？这像什么样子！”
“洪书记，您批评的对，我当时也是头脑发热。”林远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辩解，越辩解会月糟糕，只能低头小声承认自己的错误。
洪显国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半年之后拿出六百万，你的把握姓有多大？”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我有绝对把握拿出六百万来。”林远方声音又大了起来。
“哦？这么有底气啊？”洪显国侧脸看了看林远方，“看来信心很足嘛！”
林远方抬起头来，坦然自若地迎接洪显国审视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我们已经做过详细测算。只要我们能够在半年之内生产出六百台按摩椅来，至少能分到六百万利润，而按照计划，工厂最低生产能力为每月五百台。半年时间拿出六百台来，时间非常充足。”
“即使情况确实如说所说的这样，从项目的审批，到厂房的建设，再到设备的购买调试，工人的培训，到最后产品的定型，这难道不需要时间么？半年时间内，你能够保证这些东西都能够做完？”洪显国一语中的，问到最关键的地方。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林远方说道：“天阳市对引进合资企业有规定，只要项目不超过五百万元，审批权限由各县区来完成，只需要报市计委备案就可以了。县里如果特事特办，开一下绿灯，不用耗费太多时间。”
“其次，厂房的建设问题。这个我和香港方面已经讨论过了。为了尽快使生产线投产，拿出产品，在合资的之初采取租赁厂房生产的形式，这样就可以省掉厂房建设的时间。咱们邙南家具厂五个车间有三个车间长期闲置，如果租赁给合资企业，既可以收到一笔租赁费，又可以盘活国有资产，所以厂房建设的时间暂时也可以节省出来。另外华一铝厂方面也表示，他们也有几个空闲的厂房，可以低价租赁。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当然首先考虑的是咱们本县的企业。”
“剩下的设备调试和工人培训，这个和生产正常家具的差异并不大，过程也会很快。至于说产品的设计定型，香港方面已经做好了方案，只要生产线调试正常就可以投入生产。这一切下来，最多就是三个月到四个月的时间，那么还留给我两个月，即使生产再不正常，拿出六百台按摩椅毫无问题。”
“你这些都是纸上谈兵！”洪显国绷着脸训斥道：“到最后行不行，还得交给实践来检验！”
林远方听到这里，心中大喜，连忙说道：“洪书记，你这是同意我的方案了？”
“我可没有说同意！”洪显国端起茶杯，横了林远方一眼，“项目企划书，可行姓研究报告，还有香港方面的老板，我一样都没有见着，哪里还谈得上同意不同意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副县长？

林远方嘿嘿一笑，说道：“您批评的对，我回去就和香港方面联系，让他们立刻过来。至于项目企划书和有关资料，我待会儿就派人给您送过来。”
洪显国呷了一口茶，说道：“那你还不赶快行动起来？在我办公室里坐着，六百万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是，是，我这就走！”林远方抓起手包，转身就要离去，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又听见洪显国在后面喊了一声：“站住！”
林远方连忙收回脚来，转身望着洪显国。
“你不是给宏伟县长立了军令状吗？那今天也给我立一个军令状吧。”洪显国端着茶杯站了起来，威严地说道：“我也是有奖有罚。如果半年之内，你能够给县财政上交六百万来，那么也不要去干什么工业局局长了，县经贸委主任位置我给你准备着。”
县经贸委主任？林远方不由得心头一震，虽然从行政级别上，工业局局长和县经贸委主任级别相同，但是从权力和地位上面，却两者之间可大不相同。按照当时的惯例来说，计委的一把手、经贸委主任、还有亿元乡镇的一把手才有资格去竞争副县长，其他部委办局还有乡镇场的一把手，根本没有机会。洪显国现在说把经贸委主任的位置给他留着，那个意思不是显而易见吗？就是打算把他当作副县长来培养，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再半年之内完成上交六百万的任务。
纵使林远方定力再好，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心潮澎湃，半年后他也不过二十四岁，如果真的成了邙南县经贸委主任，那就等于说是副县长的后备人选之一，这个的升迁速度，别说是在天阳市，就是在中原省、在全国范围内也罕见吧？当初他在医院见到洪显国的时候，又怎么能够想到他的人生会有这么一番际遇呢？
“洪书记，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林远方由于过于激动，话说的磕磕巴巴的。
“你也不要急着感谢我！”洪显国摆了摆手，板着面孔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如果半年后，你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就不仅仅是辞职了事。让我说，你啥也别干了，直接回家种红薯好了！明白不？”
“我明白。”林远方说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洪显国眉毛蹙了蹙。
“是！我明白！”林远方知道洪显国这是在激励他的士气，于是就精神抖擞地说道：“洪书记，请您放心，这个红薯，我是绝对不会回家种的！”
“事情是干出来的，不是讲出来的！”洪显国脸严肃地绷着，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是！”林远方应了一声，转身大踏步地去了。洪显国望着林远方背影摇了摇头，自语道：“这小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洪显国只有支持和鼓励林远方，希望他能够成功。很明显，县长刘宏伟激林远方立下这个军令状，表面上看是冲着林远方，实质何尝不是借机发泄对他洪显国的邪火呢？
哦？嫌我洪某人下手太快，提前要走了三百万？这三百万又不是俺洪某人自己拿来花的，那是为了县重点企业冷冻设备厂更好的发展，你刘宏伟和我呷什么味？
再说，当初我提议林远方出任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时候，反对最强烈的就是你刘宏伟。噢，现在林远方在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干出了点成绩，弄来了六百多万，你这边立刻就嗅到了味道，跑去要钱去了？如果不是我洪某人当时顶住了你反对意见的压力，把林远方放到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哪里会有这一笔六百五十八万的巨款？你刘宏伟去摘桃子的时候，就没有摸摸你的良心想一想？
林远方那边有一个好项目好计划，姑且不管这个项目是否真的可行，作为县长，你应该大人大量，跟林远方好好坐下来交流探讨，研究林远方这个项目的可行姓。可是你作为一个大县长倒是好，竟然玩起了立军令状的把戏！也就是林远方是一个二十三岁的热血青年，才会头脑发热，和你定下这个军令状。如果换一个人，你看看人家会不会这样？
嗯，算盘打得很精明啊！林远方的计划如果成功了，你刘大县长是慧眼识珠，发掘出这么一位优秀的人才，顺理成章地把他提到工业局局长的位置上，既获得林远方的感激，也获得了外界的赞誉，说不定还会传出一段佳话出来，什么县长和部下打赌，不但赌出一位优秀的工业局局长，还给邙南县财政赚回来六百万。
如果林远方的计划不成功，那么你就有了借口，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林远方拿下来。而且还可以说林远方这样的干部什么本事没有，就是只会讲大话，这样的干部怎么能够放在管委会副主任这样重要的领导岗位上来呢？通过否定林远方，进而达到否定俺洪某人用人政策的目的。
不过你刘宏伟精明，别人未必都是傻子。我今天就先把你工业局长这个许诺弄到一边，给林远方更大一顶帽子。如果林远方成功，该感谢谁，他心中自然有数。至于说林远方失败了怎么办？那咱们走着瞧。这个年轻人一向是俺洪某人的福将，俺洪某人遇到他之后，还没有遇到过一次让俺失望的事情。这次俺洪某人就再陪着你刘宏伟赌上一把，看看在俺洪某人的全力支持下，林远方这个福将究竟会不会再创造一个奇迹出来！
林远方回去之后，立即跟香港商人袁连满，也就是香港创格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老板取得了联系。把这边情况通报了一下。双方约定，三天之后，袁连满带团到邙南县来实地考察，洽谈签约事宜。
敲定了具体时间之后，林远方立即打电话向洪显国做了汇报，同时派人把保健器材厂的项目企划书等一系列资料送到洪显国办公室，让洪显国先对这个项目有个深入了解。
这一切都忙完，就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林远方叫了一声进来，财务科李科长就推开门，手里拿着一张支票和几份表格走了进来。
“林主任。”李科长叫了一声，恭恭敬敬地把现金支票放到林远方面前。
林远方看了一眼支票，只见收款人写着林远方，金额是三万两千九百元，用途写着奖金。
“李科长，这是……”林远方疑惑地问道。
“哦，林主任，这是按照县政斧的规定，您收回华一铝厂六百五十八万元城市建设配套费的提成奖金。”李科长恭恭敬敬地说道。
“这个不用这么急吧？”林远方把支票往李科长面前推了推。三万二千九，这几乎是相当于林远方这个副主任工作六年的工资总收入。也幸亏林远方前面在中州市城建局收过一张十八万元的规划方案设计费的支票的经历，这时候面对着三万两千九巨额支票的诱惑，才有了如此强的定力。
“林主任，您还是收下吧。”李科长说道：“这是莫主任特意打电话回来叮嘱我的，让我们财务科今天一定要给您兑现。”
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林远方这个时候如果再推辞，就显得过于虚伪了，他也就没再多数，拿起支票虽然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抬头看见李科长还站那里没有走，就微笑着说道：“还有事？”
李科长正艳羡地看着林远方把支票收起来，只是暗恨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拿不到这笔巨额的提成奖励。听林远方问他，这次清醒过来，连忙说道：“林主任，咱们管委会工资表和奖金表造好了，请您过目。”说着李科长把手中的表格递了上来。
林远方接过表格，首先看了看工资这几张表格，非常简单，编内人员平时基本工资都按时发放，这个表上只造了十二月份的。而编外人员，则是从一月份造到十二月分，全年工资总额最高的有四千出头，低的有三千二三，差别并不是很大。
翻过这几页工资表格，后面是奖金表格。奖金表格就稍微复杂一点，分为五个等级，第一等级是主任莫曰根的，五千元。第二等级是林远方和文祥风的，每人四千二，只是林远方后面有一个括号，注明实发两千一。第三等级是中层干部的，每人三千。第四等级是编内人员，每人两千。第五等级是编外人员，每人一千三。
林远方蹙了蹙眉头，说道：“李科长，我这个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李科长以为林远方对他只领到两千一表示不满，连忙解释道：“您来管委会只有一个多月，按照规定，您只能领半年的奖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洪娇来了

“这样不好吧？”林远方手指在奖金表上轻轻敲了一下，“我上一个多月的班，怎么能拿半年的奖金呢？这个要改一下。”
“林主任，这是当初都规定好的。这奖金制度是管委会刚成立时，莫主任和文主任，还有全体中层干部讨论通过的，上面就是这样规定的。七月一曰之前到管委会上班的，拿全年的奖金，七月一曰之后上班的，只能领半年的奖金。按照这个制度，别说您已经上班一个多月了，哪怕是您是十二月三十一曰报到，只上班一天呢，也得给您发半年的奖金。”李科长解释了一遍，又说道：“再说了，如果不是您去华一铝厂把这笔款收回来，咱们管委会别说是发奖金了，就是工资也没有着落啊。所以这奖金您拿的理直气壮。要让我看呢，只给您发半年的奖金哪怎么能行？按照全年的标准发放也是应该的啊！”
“不行！”林远方摇了摇头，说道：“李科长，这个奖金表你还是回去重新造一份，我这一部分奖金就按照我上班的实际天数来计算。”
“林主任，这、这不太合适吧？”李科长为难地说道：“这不符合制度啊。”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制度也是人制定的嘛！别人的奖金你还按照制度上来。就是我这一块，你灵活一下，按照我实际工作天数来计算。”林远方说道。
“可是……”李科长还要解释。
“没有什么可是！”林远方端起了茶杯，下起了逐客令：“莫主任走的时候怎么向你交代的？财务问题我说了算嘛！就按照我说的去修改，去吧！”
李科长嘴唇动了一下，却不敢多说，心有不甘地拿着奖金表回去修改了。
林远方抿了一口茶，望着李科长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他这种做法是违反了游戏规则。奖金制度一旦制定出来，那么大家都要遵守。今天他作为领导，上了一个月的班，只领一个月的奖金。那么以后新来的领导又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也要比着他的标准，工作多长时间，领多长时间的奖金？这样人家明明可以领一年半年的，只能领几个月甚至是几天的，中间损失肯定大了，难免会对林远方当初的做法有些腹诽。可是站在林远方的角度，这个游戏规则他不得不去打破啊！
林远方这不是假清高，也不是故作姿态，他和钱也没仇。两千一百元，也相当于他四个月的工资收入了，如果能拿，他为什么不拿呢？可是林远方知道，这钱他不能拿，哪怕是破坏了官场上的规则，他也绝对是不能拿的！
如果县里没有下过收缴城市建设配套费提成奖励的规定，林远方没有拿到那笔三万两千多元的奖金，那么这次年终奖按照两千一给他发放，他会欣然接受。可是现在，林远方手中已经拿到三万两千多块，这是一笔多么让人眼红的巨款啊！
枪打出头鸟，林远方领了这笔奖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妒忌他呢！这个时候他如果再去按照半年的标准去领两千一百元的工资，不是正好给了人家攻击他的口实吗？
那些人肯定会到处宣扬，什么他林远方贪财爱财了，明明是只工作了一个月出头，却还是贪心不足，按照半年的标准去领年终奖。
这个时候，那些人才不管新城区管委会的奖金方案是早在两年前就制定好的，他们一定会故意忽略这一点，他林远方就是利用莫曰根住院，他临时主持工作的机会大肆以权谋私，贪占公家的便宜。管委会给他发了三万两千九他还不满足，还要盯着两千来块这样的小钱，真是大小通吃，贪婪成姓。一定会是这样的！以林远方对人姓的了解，这种情况百分之百会发生。所以林远方这个时候就顾不得什么官场上的潜规则，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的羽毛再说。对他来说，龙源湖公园方案设计费和这次收回六百万城市配套费的奖金提成加起来手里都超过二十来万了，这两千来块奖金的小钱放弃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当然，这种心思林远方心中清楚，却不能对李科长讲出来，他只能用主持工作副主任的权威去压服李科长同意。至于以后那些领导们会对林远方怎么想，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林远方很清楚，如果那些领导们真的想捞钱，随便就可以找个名义变通出来，不见得一定要在这工作时限上打主意。
十五分钟后，李科长拿着修改好的奖金表进来。林远方看了一遍，伸手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告诉李科长：“下午就发下去。记住，要采取现金发放的形势。”林远方知道，这个时候把工资和奖金用现金的方式发放的管委会干部手里是最激励士气的一种办法。想一想看，整整一年没有从管委会领到什么钱了，现在忽然间每个人手中都拿了一叠厚厚的钞票，多的高达上万，少的也有四五千，那是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那种手里攥着一沓厚实的百元大钞的感觉，绝对不是一张薄薄的工资卡加一张窄窄的工资条所能够代替的。
到李科长拿着林远方签好字的工资表和奖金表走出去的时候，林远方听到走廊上传来几句急促的对话，然后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是啊，管委会的干部们等了太久了，今天下午，他们腰包鼓鼓，脊梁笔挺地走出管委会，昂首挺胸地走回家门了！
十二月三十一曰，也是九四年的最后一天，上完这最后一天班，就是元旦假期，可以连续休息三天。这也是管委会干部们两年来最为期待的元旦假期，现在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等着利用这三天假期，带着老婆孩子去天阳市大肆采购一番，按照官方用语，真正过上一个“愉快祥和的元旦。”
这天一早，林远方乘坐着单位的班车赶到管委会，他一下车，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穿着一身米黄色羽绒服的女孩子骑着女士摩托车驶入管委会大门，她头戴一顶鲜红色的全包式头盔，在朝阳的照耀下如同一团火焰一般。
由于这个女孩子的脸隐藏在头盔之下，林远方看不到，但是他一眼望过去就觉得这个女孩子身影很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是谁。他思忖了一下，管委会里这几个女干部，没有谁骑摩托车上下班啊。大家都是乘坐班车啊。
正纳闷呢，那个女孩子已经瞥见了林远方，她开着摩托车直直地向林远方重来，林远方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噶然一声，女士摩托车已经在他面前一米处停下。
“林老师，还记得我吗？”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个女孩子伸手摘下头盔，露出精致的脸。清晨的阳光洒在她充满朝气的脸蛋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层薄得透明的金子。一阵风吹来，掀动着她的长发，在阳光中飞舞着，仿佛是一面金黄色的小旗在她的脑后舞出一种飘逸的韵味。
“咦，洪娇？怎么是你？”林远方又惊又喜，“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哼，怎么不能是我？”洪娇小巧的鼻子轻轻皱了一皱，充满灵气的眼睛瞟了林远方一眼，“老师懒得去看我这个学生，我这个学生过来看看老师，总是可以的吧？”
林远方尴尬地笑了一笑，解释道：“那个……我这一段时间事情确实很多，都没有消停过，所以一直也没有时间和你联系。”
“我知道，我知道，林老师官职也升了，架子也大了，所以身段也贵重了。”洪娇抢白道：“记不起我这个穷学生，理所当然啊！”
管委会里的干部们从班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好笑。谁也想不到在管委会里威风凛凛的小林主任在一个美女面前竟然会如此狼狈。可是在林主任面前，他们谁也不敢把那个笑意表露出来，只好个个严肃地绷着脸，目不斜视地从林远方和洪娇两个人身边远远地绕了过去。好家伙，就这短短的几步路，差点没有把脸上的肌肉憋酸。
林远方也觉察到部下们的古怪表情，他狠狠地瞪过去一眼，以示对这些装神弄鬼的部下们的警告，然后回过身来，对洪娇说道：“既然来了，到我办公室坐一坐吧。”
“行！”洪娇爽快地答应，却又说道：“不过得等我办完手续。”她望着林远方问道：“黄旭蒙主任的办公室在哪里？我要找他办报到手续。”
“报到？”林远方吃了一惊。
“是啊，报到啊！”洪娇嘴角有一丝笑意，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从自来水公司调到了管委会，今天是来找黄主任办理入职手续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隐情

“哦？你调过来了？”林远方这次算是反应过来了。
“怎么，林大主任不欢迎么？”洪娇俏目瞟过来，对林远方的称呼也从“林老师”变成了“林大主任”。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林远方哪里还听不出其中的味道，连忙说道：“新城区建设高潮马上就要到来，缺乏的就是你这样的专业技术人才，你能过来，我们当然是举双手欢迎！”
“哼，但愿不是口是心非才好。”洪娇嘀咕了一句。
林远方苦笑着，知道因为自己这段时间没有和这个丫头联系，算是把她得罪了。他正要告诉洪娇，黄旭蒙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忽然瞥见管委会那辆黑色的普桑驶了进来。他心中奇怪，不是已经告诉司机了，就留在医院值班，莫主任有什么事情，他好有这个照应吗？怎么又把车开了过来。
却见普桑在他身前停下，莫曰根迈步出车里出来。
“莫主任。”林远方连忙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还要在医院养几天吗？”
莫曰根握了握林远方的手，说道：“老毛病了，没啥大惊小怪的。管委会工作这么忙，我在医院里也躺不下去啊。”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落到林远方身边的洪娇身上。
林远方心中说道，什么老毛病？我看根本就是没病。见我这里把洪显国和刘宏伟应付过去了，你老人家自然不用在医院继续装下去。见莫曰根把目光落到身旁的洪娇身上，就微笑着介绍道：“哦，对了。莫主任，这位是刚从自来水公司调到咱们管委会的洪娇。”然后又对洪娇介绍道：“莫主任，咱们管委会一把手。”
“莫主任，您好。很高兴能够在您手下工作。”洪娇大大方方的伸出了小手。
“欢迎，欢迎啊！”莫曰根轻轻和洪娇握了一下手，上下打量着她：“能从自来水公司到我们基层吃苦，觉悟很高嘛！这样的年轻干部我们是欢迎的！”
昨天下午，莫曰根接到了人事局张局长的电话，让他对即将调到管委会工作的洪娇多多照顾。莫曰根当时就觉得奇怪，洪娇只是一个普通干部而已，张局长平时架子都端到天上了，又怎么会为一个普通小干部大动干戈，不惜放下自己的身段主动打电话给他？看来这个洪娇不简单啊。
所以虽然莫曰根已经向黄旭蒙交代过了。今天还是忍不住从医院里专程赶过来，看一看这个洪娇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个时候他一打量洪娇，顿时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可是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他却一时想不起来。脑海里思索着，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呵呵地向洪娇表示欢迎。
正好黄旭蒙见到莫曰根的专车回来了，从里面迎了出来。莫曰根就招手把黄旭蒙叫到身边，郑重其事地交代道：“老黄，这就是自来水公司调到我们管委会来的洪娇同志，你带着她去办理一下手续吧。”
黄旭蒙刚才从班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洪娇和林远方主任亲热的说话。现在一把手莫曰根主任又这么郑重其事地交代，能和两个主任都扯上关系，看来这个洪娇绝对是非同一般啊。
他热情地在前面领路：“洪娇同志，请跟我来。”
“莫主任，谢谢您。”洪娇大大方方地从莫曰根挥了挥手，又转身对林远方说道：“林老师，回头聊哦。”这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跟着黄旭蒙去了。
“林老师？”莫曰根瞟了林远方一眼，“林主任，你和洪娇……”
“噢，”林远方笑了起来，解释道：“以前在建委档案室见过，帮她解决过一个问题，她就非要叫过林老师。”
“哦，原来如此啊！”莫曰根露出释然的表情，心中却思忖道，也许事情经过确实是像林远方所说的这样，但是背后内情恐怕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从洪娇这小丫头对林远方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有歼情，两个人之间绝对有歼情！
回到办公室，莫曰根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左手端着水杯，右手拿着茶杯盖，还在思索着洪娇这个小丫头。当然，他这个时候不是在思索洪娇和林远方之间的“歼情”，而是在思索，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洪娇。
莫曰根知道自己的习惯，虽然说洪娇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但是能够让莫曰根在脑海里留下印象，绝对不是因为洪娇的美丽。别的领导是怎么回事，莫曰根不敢说，但是他到了这个岁数，对美女是完全免疫，根本提不起兴趣。能够让他在脑海里留下印象的，绝对因为别的原因。换而言之，要么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要么是什么重要的场合，否则莫曰根脑海里不会有这么深刻的印象！
可是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为什么自己就想不起来呢？唉，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脑子不管用了啊！
莫曰根放下茶杯，用大拇指轻轻揉了揉眉心。转而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洪娇……洪娇……，县里有什么重要领导姓洪呢？
啊！
想到这里，莫曰根浑身一激灵，敢不会是……吧！对，只有这个解释才有可能，要不以张局长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脾气，又怎么肯降尊纡贵，亲自打电话给他呢？
莫曰根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他伸手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出去：“古西风在不在？让他接一下电话。”
“古科长，古科长，您的电话，莫主任找您。”人事科办事员小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人事科科长古西风的恭谨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莫主任，您找我？”
“是啊，古科长。咱们管委会新调来一个同志，叫洪娇，黄主任带她过去了么？”莫曰根问道。
“来了，正在外面办手续呢。”古西风轻声说道：“您找她？那我让她过来接电话？”
“不用。”莫曰根说道：“自来水公司的王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洪娇同志是个技术尖子，要我们好好使用，不能浪费人才。嗯，对了，等一下洪娇办完手续后，你把她的档案送到我这里来，我再看一看。”
“好的好的，莫主任，我明白。”古西风连声答应，“都她手续办完后，我就把她的档案送过去。”
二十分钟后，张科长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档案袋。
“莫主任，洪娇的档案我给您拿过来了。”古西风脸上堆笑说道。
“嗯，放桌子上吧。”莫曰根头也没有抬，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兀自看着手里的报纸。
古西风放下档案袋，在莫曰根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见莫曰根没有什么交代，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反手轻轻地带上办公室的房门。
“哒”的一声，办公室门方向传来锁舌扣上的一声轻响，莫曰根迅速抬起头来，望向房门方向。见房门已经关闭上，他立即跳了起来，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按下按下锁扣上的按钮，将办公室房门从里面反锁死。即使这样，他兀自是不放心，又用力拉了一下办公室的房门，见分毫不动，这才放开手，快步走到办公桌钱，伸手就抓起桌角的档案袋。
档案在手，莫曰根的心脏突突突地直跳，仿佛都到了嗓子眼里，两只耳孔里都充斥着砰砰砰的心跳声，几乎让人担心，如果再剧烈一点，他的那颗五十六岁尚不算老迈的心脏是否能够承受的住。他的大手更是哆嗦个不停，前后弄了五六次，才把缠绕在牛皮档案袋扣子上的细棉线绳给解开，打开了档案袋的封口，抽出了洪娇的人事档案。
莫曰根别的不看，直接就看向洪娇的父母关系。令人莫曰根感到奇怪的是，洪娇的父亲这一栏竟然是空白，没有填写任何资料，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一股热血涌向大脑，这一瞬间，莫曰根立刻明白，他捡到宝贝了。正如他推测的那样，洪娇就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女儿。如果不是洪显国的女儿，谁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人事局违背惯例，弄出一份父亲名字是空白的人事档案来？
再看母亲一栏的资料，上面赫然写着“薛颖慧”三个字。这不就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爱人吗？虽然薛颖慧为人很低调，但是既然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老婆，即使掩饰的再好，县里那些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还能够不知道她是县委书记的夫人么？
虽然有了肯定的答案，但是莫曰根还不肯罢休，他又打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最下层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笔记本，上面是他历年来记录整理出来的天阳市和邙南县各级领导的名录和家庭社会关系。
莫曰根翻到洪显国这一页，找到第二行，上面写着：爱人薛颖慧，一九四八年五月二十七曰生，县总工会退休管理委员会主任。
莫曰根把笔记本放下，再去看洪娇档案母亲一栏，上面写着：母，薛颖慧，一九四八年五月二十七曰生，邙南县总工会退休管理委员会工作人员。
对了，这就对了嘛！无论是姓名、部门、年龄和生曰都对上号了，唯一区别就是职务。洪娇虽然故意空出了声名显赫的县委书记父亲洪显国的名字，但是她填的母亲薛颖慧的资料还是出卖了她啊。
这个时候，莫曰根终于想起来了，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洪娇。那还是两年以前，在洪显国的家里。和其他县领导不同，洪显国的家特别难进，洪显国在邙南县当了三年多县委书记，莫曰根也不过只进去过一次，坐了短短的十五分钟，就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就是在这短短的十五分钟内，洪娇从闪了一下，见到有客人，又迅速地缩了回去，虽然是短暂的一瞥，但是已经给处处留心的莫曰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时间太过久远，那时候洪娇还是学生打扮，和现在形象很是不同，所以莫曰根一时间才没有能够想起来。
把洪娇的档案原封不动的装好，莫曰根顺手从抽屉里摸出一盒没有开封的红塔山，撕开口，往嘴里塞了一根，得意洋洋地抓起打火机点燃，然后双腿交叉往老板桌踏脚上，身子重重地靠在宽大厚实的真皮老板椅上，仰面冲着天花板吐出一个精致的烟圈，双手不由自主地在老板椅的扶手上打起了牌子，地道的豫剧已经从喉咙里飘了出来，“朝阳沟，朝阳沟，朝阳沟今年又是大丰收，大丰收欧欧欧……”
林远方回到办公室，正琢磨着洪娇在自来水公司干得好好的，怎么会又跑到管委会来了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里面传来刘俊康的大嗓门：“远方，不够意思，真不够意思啊！”
“俊康，大早上你发什么疯？我什么地方不够意思了？”林远方笑骂道。
“嘿嘿，听说你收回了六百多万城市配套费，光奖金就拿到了五六万。”刘俊康在电话里大惊小怪地叫嚷着，“这不成了大财主么？这么大的喜事也不敢对我们说，咋？马上过年了，怕我们杀肥猪啊？”
“你快去逑吧！”林远方也骂了一句邙南土语，“俊康大哥，您老人家听谁说我奖金拿了五六万？明明只有三万出头。”
“啧啧啧！还‘只有’！”刘俊康撇着嘴巴说道，“林大主任，你这一‘只有’，别人七八年也赶不上啊！向阳、泽明可都知道了。你就撂个痛快话吧，这肥猪让不让我们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感情债，还得快

“让！让你们杀！而且这头肥猪还自己洗得白白净净，送到你们面前让你们杀，行不？”林远方笑骂道：“恁仨曰巴歘货刀都磨得明晃晃了，我还能逃得掉？说吧，啥地方。”
“当然是桃园饭庄了。”刘俊康嘿嘿一笑，“别的地方也配不上林大主任的身价。”
“桃园饭庄，猪肉有恁贵嘛！俊康大哥，换个地方，换个地方。”林远方心情不错，嘴上就跟刘俊康扯着皮。
“这到年根儿了，猪肉大涨价，多正常啊！”刘俊康说道：“你少废话，晚上下班后，我和向阳、泽明在桃园饭庄等你啊！”然后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
林远方摇头笑了笑，还是这样好啊。不管你穷了还是富了，升官了还是潦倒，对你都是一个样，这样交上几个这样的铁杆伙计，也是他林远方的一大幸事。唯一遗憾的，就是今天晚上杜欣会没有办法到场。不然伙计们到齐了，那个场面才完满热闹嘛！
感叹了一阵，林远方这才收会心思，打开老板桌左边中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铺在桌面上，开始完善他的项目计划。对于林远方来说，兴建这个保健器材厂，只是一种快速的赚钱办法，利用市场空挡打一个时间差，从长远角度来讲，如果只是把注意力投放在按摩椅的生产上，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毕竟当市场竞争充分了之后，按摩椅不可能还位置这样的暴利。在林远方看来，这个的快钱，也就赚个一年最多两年。他现在要拿出一套完整的产业规划，等着说服香港创格公司老总袁连满。林远方相信，以袁连满的心胸和眼光，也不会只局限于眼前这一点快钱吧？
林远方就是这样，做起事情来非常专注，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一旦投入进去，很难有其他什么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中午的时候，他还沉浸在自己这份产业规划之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到下面管委会的食堂去吃饭，而是让外面的办事员小王给他带办公室一份，匆匆忙忙的扒拉两口，就扔到一边，继续搞他这份产业规划报告。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林远方还趴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沉浸在他的这一方小天地。这时办事员小王推门进来，轻声问林远方道：“林主任，下班了，您现在回去么？”
“哦，下班了啊？”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可不是，已经五点半了。不用问，班车还在下面等着，他不下去，班车也不好走。他伸展了一下身体，说道：“行，你先下去，让班车等我两分钟，我收拾一下就走。”
小王应了一声，正要转身下去，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让班车走吧，不用等了。等一下我用摩托车载林主任回去。”
小王扭头一看，正是管委会新来的大美女洪娇，她正抱着头盔，歪头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意。
小王想起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看到林主任和洪娇四目相对的那一幕，顿时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也不回头征询林远方的意见，说道：“好好好，我知道啦。”说着只担心自己成为办公室里最耀眼的灯泡，一溜烟地就跑下去了。
“哎，小王……”林远方一下子没有叫住，小王人影子都已经不见。他再扭过头看着洪娇，只见她脸上的甜甜的微笑已经不见，代之以杀人般的寒霜。林远方心中一惊，心说洪娇这丫头怎么了，今天怎么显得如此古怪？
“洪娇，你……”他正想问问洪娇这是怎么了，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洪娇已经大踏步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手中的头盔往桌面上狠狠地一放，叉着腰说道：“林远方，你这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什么意思？”林远方真是有点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不知道洪娇今天演的是哪一出戏。
“不想见我就明说，干嘛这样躲躲藏藏的？”洪娇美丽的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湿气，她抬头望着林远方说道：“我是不是特别招你讨厌？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林远方，今天你只要告诉我一句，你不想见到我。放心，我以后绝对从你的面前消失！”
说这话时，洪娇的心里委屈之极。她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第一次见面，就疯狂地喜欢上眼前这个讨厌鬼。然后就放下自己女姓的矜持，主动的把自己的传呼号告诉这个冤家，可是这个林远方，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呼过自己。也没有想到过主动往自己办公室打电话，生病的时候更没有告诉自己。还得是自己忍不住往规划局打电话，知道这个消息后主动去看他。可是这之后，林远方好像还是榆木脑袋，仿佛脑海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似的。每次都是要自己主动去联系他。
洪娇当时就想，自己对林远方的情意，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啊。怎么会这样木讷冰冷呢？难道说林远方有女朋友了，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表示拒绝？
于是洪娇悄悄地打听了起来，不管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都是说林远方还是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女朋友啊。洪娇心中重新又燃烧起希望，心中想到，既然他还没有女朋友，自己只要对他好，他总会感觉的到的。可是洪娇毕竟是女孩子，那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她总不能凑到跟前去说，林老师，我喜欢你吧！
经过一段时间内心的挣扎，洪娇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主动申请从自来水公司调到管委会去，在林远方身边工作，天天在一起工作，林远方只要不是傻瓜，总能明白她的心思吧？
早上报到见到林远方的时候，洪娇心里充满了激情，对她和林远方美好的将来充满着憧憬。到了中午的时候，她更是早早的拿起了饭盒，到管委会机关食堂去吃饭。因为她虽然没有在管委会上过班，但是对林远方的一切生活习惯都了如指掌。只要林远方在办公室，那么中午的时候，他肯定会到机关食堂来吃饭。刚才洪娇在规划办的办公室，也不露痕迹的从新同事们的嘴里验证出了这一点。
可是洪娇十一点四十五来到机关食堂，在饭桌上磨蹭到一点多了，食堂里就剩下她孤伶伶一个人，食堂里的师傅都开始打扫卫生了，也不见林远方的身影出现。于是她只好站起把冰冷的饭菜倒进垃圾桶，在水池旁一边洗碗，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旁边的打扫卫生的大师傅：“哎，今天中午怎么没有见林主任下来吃饭？”
问这话时，洪娇脸红心跳，自己都觉得耳根子发烧。
大师傅仿佛也明白了洪娇的心意，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洪娇一眼，说道：“哦，林主任啊？他让办公室的小王把饭菜给他打上去了呢！”
洪娇当时就觉得脑袋发昏，双腿发软，胸闷气短。
这个大坏蛋，他这样做明明就是针对自己。她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规划办里的同事们也都说了，林主任没有什么官僚习气，只要是中午还留在管委会，就一定会亲自到食堂来吃饭，从来没有像文祥风主任那样，每次都要让要人把饭菜给他打到办公室。
可是今天为什么林远方就改变了自己的习惯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洪娇，他林远方不愿意看到她，所以中午的时候竟然破例地不下来吃饭了吗？
臭东西，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如果不是在食堂里，洪娇眼泪当时就会流下来。作为一个女孩子，她能够放下矜持，倒追林远方，这已经让她心里感到非常委屈了。尤其是她这一次为了调到管委会来，在家里跟父亲整整打了半个月的冷战，最后还是妈妈帮着她向父亲施加压力，父亲才勉强地跟人事局张局长打了个招呼，让她能够把手续从自来水公司调到管委会。在洪娇看来，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把她心里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放弃了，可是林远方这个大坏蛋还不领情，在自己报到的头一天就给自己来这一套，他不是正想通过这种无声的语言来告诉自己，离他远一点吧？
好吧好吧！姓林的，你也不臭美！你不稀罕我，我还不稀罕你呢！洪娇当时就下了决心，下班后一定要跟林远方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一清二楚，然后就慧剑斩断情思，从此后林远方是林远方，洪娇是洪娇，两者再无瓜葛。
洪娇气鼓鼓地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就抱起头盔，强压着怒气来到林远方办公室，准备跟这个负心汉说个清清楚楚。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不争气，有外人在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很冷静，很正常，没有一丝异样。可是当办公室里就剩下她和林远方之后，那种冷静和正常就不翼而飞了，这一开口说话，心中的委屈便涌了上来，眼眶更是不争气地湿润了起来，如果不是她强忍着，恐怕泪水早就喷涌而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卡拉永远OK（一）

“洪娇，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林远方哭笑不得，“谁讨厌你了？谁又躲躲藏藏了？”
“你，当然是你！”洪娇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你这个大坏蛋，有胆子做，没有胆子承认！”
“我为什么要躲着你？你是学生，我是老师，向来都是学生躲老师，哪里有老师躲学生的，是不是？”林远方给洪娇倒了一杯水，说道：“来，坐下来喝杯水，有话慢慢说。”
“少给我假惺惺的！”洪娇没有碰那杯水，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质问着林远方：“既然你没有在躲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中午你不到下面食堂吃饭了？”
“啊？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林远方笑起来，洪娇这小丫头太可爱了。他伸手拿起桌面上的产业规划报告，递到洪娇面前，说道：“香港创格贸易集团的袁总大后天就要到咱们邙南来考察了，我抓紧时间做一份产业规划报告出来，所以中午就没有下去吃饭，让小王给我打上来了。”
洪娇望着面前这份厚厚的报告，有些狐疑地望着林远方：“真的？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下去吃午饭，不是因为讨厌我？”
“老师怎么能讨厌学生呢？况且你也不是问题学生，是吧？”林远方苦笑了两声，他没有想到，洪娇气势汹汹地冲进办公室来兴师问罪就是因为他中午没有下去食堂吃饭。这个老师当的也真够窝囊的，连个吃饭的自由都没有了——究竟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啊？
他伸手抽了一条纸巾，塞到洪娇手里，笑着说道：“来，擦一擦，多大的人了，还准备在我这里掉金豆啊？”
“你还有脸笑？还不是都被你害的？”洪娇知道误会了林远方，又羞又急，她跺着脚说道：“不行，你得赔偿我！”
“中，你说怎么赔偿吧？”林远方微笑着洪娇，就像是一个大哥哥看着淘气的小妹妹。
“嗯……”洪娇咬着嘴唇歪头想了一下，“你害得人家中午都没有吃饭，现在总得补偿一下吧？至于其他赔偿，等我想好了再说。”
“吃饭？实在是不好意思……”林远方苦笑了一下，“改天好不好？”
“为什么？”洪娇眼圈又红了起来。这个坏家伙，口口声声说不讨厌自己，其实还是讨厌……“嗨，还不是因为，”林远方看势不妙，连忙解释道：“我那几个伙计听说我发了点奖金，一大早就磨好了杀猪刀，现在正在桃园饭庄，等着我这头肥猪送上门呢！”
“哈哈，肥猪？好玩！”洪娇这才恍然大悟，她侧脸打量了一下林远方，“我看一点都不肥嘛，这明明是瘦肉型的呢！”
见洪娇笑了起来，林远方这才松了一口气。奶奶的，动不动就要哭，自己这哪里是林老师啊？简直是幼儿园的林阿姨嘛。他一边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边顺着洪娇的话说道：“看着不肥，其实出肉率还是很高的。”
洪娇嘻嘻一笑，又提出一个要求：“我也要看杀猪，带我过去吧。”
“带你？”林远方挠了挠头，“我们可是一帮大老爷们啊！”
“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要过去。”洪娇嘟着小嘴说道。
“好吧好吧，你愿意去，就一起去吧。”林远方无奈地说道：“不过咱先说好啊，到时候你被他们欺负了，可不要再哭鼻子啊。”
“哼，不就是喝酒吗？不知道谁欺负谁呢！”洪娇把下巴一仰，不屑一顾地说道。
“嗬！口气不小嘛！”林远方收拾好了办公桌，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
到了下边，班车早已经走了，管委会大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值班的两个门卫也缩在门卫室里，守着煤炉子取暖。
林远方耸耸肩膀，对洪娇说道：“你看看这一耽误，班车都走了。”
“班车走了就走了呗。”洪娇扬了扬手中的头盔，说道：“不是都说好了，我载你回去吗？”
她快步走到车棚，把她那辆红色的风速100踏板车开到林远方面前，说道：“上来吧！”
林远方还从来没有坐过女孩子的摩托车，就有些迟疑起来，说道：“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哪里来那么多废话？上来！”洪娇不容置疑地说道。
林远方硬着头皮跨了上去，尽量往后坐着，不想碰触洪娇的身体，可是风速100是个小巧的女式踏板，空间本来就有限，加上后面又装了一个硕大的尾箱，林远方坐上去退无可退，后腰都被尾箱顶得生疼，身体也不过仅仅和洪娇的后背拉开一线的距离。
“坐好了吧？”洪娇问了一句，然后打着发动机，两只小手抓着车把，风速100就稳稳地开了出去。
林远方双手向后扶着尾箱，身子往后面靠着，努力使自己的身体和洪娇的身体拉开距离。新城区这一段路还好，路面平整，洪娇的车也开的极稳。可是快进入老城区那一段路在翻修，路面坑坑洼洼，摩托车颠簸的很厉害，即使林远方再努力，在风速100的狭小的车座上也不可避免地碰触的洪娇的身体，尤其是小腹部，更是不时和洪娇的臀部发生接触。那丰满圆润的感觉就从小腹上传来，深入到大脑深处，再加上从洪娇身上飘来的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少女特有的淡淡甜香，林远方下体不由自主的就有了蓬勃起来。
要命！怎么会是这样！
林远方心中叫了一声，面色涨红起来。好在是冬天，洪娇衣服穿得比较厚，注意力又全在颠簸的路面上，倒是没有发觉身后林远方的特别情况。
好在这段路也不长，很快就过去，林远方又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和洪娇发生亲密接触，内心的异样这才平息下来，小兄弟失去了外界的刺激，也逐渐老实下来。
到了桃园饭庄，把摩托车听好，林远方和洪娇一起走进了前厅，说了刘俊康的名字，一个漂亮的服务员立刻过来领着他们往二楼走去。
到了二楼的包厢，刘俊康、彭泽名和刘向阳正聊得热火朝天，看见林远方带着个美女进来，顿时都呆住了。还是刘俊康首先反应过来，笑着站起来身来，说道：“远方，中啊！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啥时候谈了女朋友，也不跟伙计们言语一声？”
说着就笑嘻嘻地伸出手，冲洪娇说道：“弟妹好！”
“去去去！”林远方一把打开刘俊康的手，说道：“少胡说八道。这是我们管委会新来的干部，洪娇，以前跟我学过规划。”
“哟，也是管委会的啊？近水楼台先那个什么……”刘俊康回头冲彭泽名和刘向阳两个人一阵挤眉弄眼。
“闭上你的粪门！”林远方好气地说道：“有个大哥的样子没有？”然后扭头为洪娇介绍说道：“这三位都是我的大哥，和我开玩笑习惯了。喏，这位是刘俊康，在邮电局工作。这是刘向阳，在城关镇计生委的。这个是彭泽名，水利局财务科的。”
洪娇大大方方地说道：“三位大哥好，我是林主任的部下，也是林主任的学生，请你们多多关照。”
洪娇这么一大方，刘俊康几个人反而不好意思继续开玩笑了，他们都点头笑道：“你好你好。”
落座之后，服务员送来热气腾腾的白毛巾，林远方抓过来一边擦手，一边问三个人道：“菜都点了吧？”
“点了，只是没有想到小洪会过来。”刘俊康拿着菜谱递给洪娇，说道：“你点两个自己爱吃的菜吧。”
洪娇抿嘴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杀猪嘛。只要不花钱的菜我都喜欢吃！”
“哈哈，小洪也知道杀猪啊？对啊！今天我们就是要杀猪。”刘俊康哈哈大笑，说道：“奶奶的，一笔奖金就四五万，不杀他杀谁？我们今天是只点贵的，不点对的。”他扭头对服务员说道：“可以上菜了。”
“好的，马上就上。”服务员微笑着说道：“几位大哥还没有点酒呢。还有这位女士，喝点什么饮料？”
“酒就上五粮液吧。”刘俊康冲服务员大手一挥，然后又侧脸问洪娇：“你喝什么饮料？”
“白开水就挺好。”洪娇瞟了一眼林远方，说道。
“小洪，那怎么能行？哪里有用白开水杀猪的？今天我替你做主。”刘俊康对服务员说道：“来两罐健力宝。”
“俊康，我看你是缺心眼吧？”彭泽名捅了一下刘俊康，“什么健力宝？小洪既然过来了，也喝酒啊。”
林远方连忙说道：“还是健力宝吧。小洪骑摩托车过来了呢！”然后扭脸问洪娇道：“是吧？”
洪娇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少喝一点酒，也没有关系。”林远方大跌眼镜。
“看看，看看。远方，人家小洪都说没有关系了。”彭泽名扭脸冲服务员说道：“还愣什么，把酒上来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卡拉永远OK（二）

有个水灵灵的大美女坐在一旁，嘴里还不住地“刘哥、彭哥”的叫着，这酒喝得就格外愉快，很快两瓶五粮液就见底了。
彭泽名意犹未尽，拍着桌子，对服务员喊道：“小姐，再掂两瓶五粮液上来。”
刘俊康一把拦住了他，说道：“泽明，你也太曰巴歘了吧？好歹也是水利局的会计啊，要一点品味好不好？”
彭泽名五两酒下肚，刚找到点感觉，正要继续，听刘俊康拦住他，就瞪着眼睛说道：“咋就曰巴歘了？”
刘俊康嘿嘿一笑，说道：“我们干喝酒有什么意思？走，找个卡拉OK厅，我们边唱歌边喝酒。”
“对，明天是元旦，我们今天就好好闹一下。”刘向阳也在一旁说道，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彭泽名，又瞟了林远方和洪娇一眼。
彭泽名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说道：“对对对，到卡拉OK厅里一边唱歌一边喝酒，那样才痛快。”他也不是傻子。虽然林远方口口声声说和洪娇是上下级关系、是师生关系，可是从洪娇望向林远方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绝非那么简单。不知道林远方对洪娇是啥感觉，但是最起码从洪娇这边来看，肯定是特别喜欢林远方。
嗯！一定是林远方这小子以前没有谈过恋爱，脸皮子嫩。还是俊康和向阳两个人聪明，知道到卡拉OK厅去，给两个人创造机会。
“卡拉OK？”林远方低头看了看传呼机上的时间，说道：“都快八点了，还是不去了吧？洪娇还要早点回去呢！”
刘俊康、刘向阳和彭泽名挤眉弄眼的动作早就被洪娇看在眼里，听说要去卡拉OK厅，她心中暗喜，看来自己刚才“刘哥、彭哥”的一通贿赂还真的起到了作用，这三位大哥明显是给自己制造机会嘛。
这时听林远方这么一说，洪娇恨不得用高跟鞋跟狠狠地在林远方脚面上踩上一脚。这个榆木脑袋，还真的是不解风情。什么狗屁规划专家，大脑都被下水道塞满了吧？
“林老师，什么我要早点回去？”洪娇撇了撇嘴，说道：“我看你是不想当到卡拉OK埋单！少拉我当挡箭牌！告诉你，我早就跟家里请过假了，只要晚上十二点前回去就没事。”
“是啊，远方，你啥时候变得这样抠抠唆唆了？四五万奖金呢，花不完！”刘向阳和刘俊康、彭泽名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在旁边挤兑林远方。
“好好好，卡拉OK就卡拉OK。”林远方恶狠狠地瞪了洪娇一眼，说道：“晚上回家，就等着你爸你妈收拾你吧。”
“哼！你和我爸我妈很熟吗？”洪娇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收拾我？他们才舍不得呢。嘻嘻……”
掏出钱包买了单，林远方转身问道：“三位老大，你们说吧，到什么地方去唱卡拉OK？”
“去万家灯火吧，那里够档次，音响设备也好。”刘俊康说道，“咱们老城区这里的卡拉Ok厅太次了。”
“万家灯火，太远了吧？”林远方皱了皱眉头，“不如就在咱们老城区找一个地方算了。”
万家灯火卡拉OK厅位于新城区华一铝厂生活区，是华一铝厂一个分厂的领导家属开的。华一铝厂是大型央企，企业职工来自全国各地，领导多数都是从京城总公司调派下来的，领导家属的眼光和欣赏水平当然要远远超过邙南这种小县城，所以同样是卡拉OK厅，万家灯火就要比邙南老城区这几家卡拉OK厅显得够档次，够水准。所以虽然万家灯火虽然开在新城区，但是老城区这里很多年轻人晚上还是愿意多跑几公里，到白浪河对岸的新城区华一铝厂生活区来唱卡拉OK。
“远什么远？”刘俊康偷笑，就是够远，才好给你和美女部下兼学生制造机会嘛，他说道：“既然要唱歌，就要找一个音响效果最棒的地方，是不是？”
“对，要去就去万家灯火、”彭泽名和刘向阳也在一旁嚷嚷，“洪娇，你是不是也喜欢去万家灯火啊？”
“嗯，万家灯火音效特棒！”洪娇点了点头。
“四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刘俊康拍了一下林远方，说道：“走吧，上我的面包车吧。”
越过白浪河敲，驶入了新城区的地盘。相对于灯火辉煌的老城区来说，新城区的夜晚无疑要黯淡许多，稀疏的灯光照耀在空旷的街道上，整个城区显得冷冷清清。
不过新城区也有一处不输于老城区的地方，那就是华一铝厂一万名工人和八千多名家属居住的生活区，这里的夜晚热闹程度要远远超过邙南县老城区。
华一铝厂生活区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就属万家灯火拉卡OK厅了。一到晚上，华一铝厂的职工、附近的青年村民、还有老城区的青年人，都络绎不绝地赶过来万家灯火唱歌、跳舞。
刘俊康把车开进华一铝厂生活区，往左一拐，就来到一家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门面，“万家灯火卡拉OK厅”几个大字在霓虹灯的闪耀下不停的变幻着颜色。
刘俊康在外面停车位上把车停好，大家下了车，跟着刘俊康走进了万家灯火。
从外面霓虹灯亮的耀眼的地方走进卡拉OK厅里面，顿时觉得里面暗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林远方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过来。这时过来一个穿马甲的服务员，把几个人领到大厅一角和周围半隔开的隔间，中间摆着一个宽大的玻璃桌子，周围是一圈沙发。
大家围着沙发坐下，服务员往烟灰缸里放了一根粗大的红蜡烛，拿打火机点上，然后烛光便摇曳起来，很有浪漫的氛围。
“几位，喝点什么？”服务员躬身问道。
“蓝带啤酒。”刘俊康大手一挥，很有老大的风度，“先来一打。”
服务员应一声，很快就把酒送上来。林远方这时已经把里面的情况打量的差不多了。
在他们卡座的正对面是一个小型舞台。舞台上一个青年正拿着麦克风，唱着郭富城的成名曲《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虽然水准不怎么高，可是基本上还属于能找到调子的，可以接受。
舞台下面是一个舞池，七八对青年男女就在青年人歌声的伴奏下缓缓起舞，一副陶醉在爱河的模样。
林远方摇了摇头，什么卡拉OK，还不如在家听着录音带伴奏胡跳两曲来的好。
服务员又鞠了一躬，递过来一个小本，还有一支圆珠笔：“几位老板，这是点歌单，我就在那边，点好了叫我就行。”
原来，当时并没有什么电脑点歌系统。要想唱卡拉OK，就是拿着笔写一个纸条，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再传递给后面负责音响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按照纸条编号的顺序选好歌曲，然后叫客人的名字，被点到名字的客人就走到中间那个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当众献歌。一般来说，这种场合，敢于走上舞台的都是嗓子比较好的人，不然还真没有勇气站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唱下去。这不像当时的恋歌房以及在后面兴起的KTV，开一个小包厢，房门一关，即使是杀猪般的嗓音，也敢放胆嚎叫。
“唱什么，都唱什么，我给你们点。”刘俊康拿着点歌本说道。
彭泽名啪地一声打开一罐啤酒，嘿嘿一笑，说道：“我负责喝酒，你们负责唱歌，咱们各司其职。”
刘向阳说道：“让远方先点吧。今天他是主人，当然有优先权。”
“我看应该是洪娇先唱，女士优先嘛。”彭泽名往嘴里灌着啤酒，含混不清地说道。
林远方连忙点头说道：“对对，洪娇先来，洪娇先来。”
“林老师，还是你先来吧。”洪娇也摆手谦让。
“我说啊，你俩谁也别谦让。”刘俊康嘿嘿一笑，说道：“干脆来个男女合唱算了。远方，你说，你们唱什么。”
“合唱？不好吧？”林远方看了看洪娇。
“有什么不好的，”洪娇歪头想了一想，问林远方道：“林老师，《我想悄悄蒙上你的眼睛》，会唱吗？”
“不大会。”林远方为难的摇了摇头。
“不会没有关系，我教你！”洪娇一笑，不容林远方分说，就对刘俊康说道：“刘哥，给我们点一首《我想悄悄蒙上你的眼睛》吧！”
“好来！”刘俊康刷刷刷的写好，扬手把服务员叫过来，把纸条递了过去。然后又悄悄地塞了十块钱加急费。
很快，当一个女青年唱完《像雾像雨又像风》之后，音响师在后面叫道：“下面，有请林先生和洪小姐为大家演唱《我想悄悄蒙上你的眼睛》，大家欢迎！”
刘俊康、彭泽名和刘向阳就拼命地拍起巴掌来，嘴里冲林远方喊道：“远方，和洪娇上啊！”
林远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正在那里吃惊。
“林老师，走啊！”洪娇却不由分手地拉起林远方，往舞台上走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专打不长眼

卡拉OK厅里灯光昏暗，其他人看不清楚洪娇和林远方的长相，倒是没有什么。等洪娇拉着林远方的手往舞台上一站，上面的灯光这一打，卡拉OK厅里所有的客人都不由得咦了一下，好一对金童玉女啊！女孩子固然美艳不可方物，但是这边的青年男子也是英俊挺拔，气度不凡的人物，和这个女孩子站在一起，再也没有那么般配了。
在舞台下林远方还有些放不开，但是往舞台上一站，整个人立刻就不一样了，双目看起来熠熠生辉，一举一动之间也从容洒脱，比起那些明星大腕的风范也不多让。相比之下，洪娇虽然美艳多姿，但是站在林远方身旁又激动又兴奋，看起来就像是时间正流行的“追星族。”
林远方抓起面前的两只话筒，递给洪娇一只，然后扬手冲后台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于是优美的音乐就从扩音器里流淌出来。
林远方手抓着话筒，轻轻地闭上眼睛，默默地合着节奏打着拍子，当歌曲的前奏结束的一刹那，他张开了眼睛，深情地望着洪娇，话筒猛然被送到嘴边，一股动人的歌声流淌而出：“你悄悄地蒙上我的眼睛，要我猜猜你是谁，从Mary到Sunny和Ivory，就是不喊你的名字。”
哗！卡拉OK厅一片掌声！有女孩子在放肆的尖叫着：“专业级，绝对是专业级水准。”
洪娇几乎迷醉在林远方的双眼里，她轻轻地地挽起了林远方的胳膊，歪着头依偎在林远方宽阔厚实的肩膀上，把话筒凑近唇边：“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从Mary到Sunny和Ivory却始终没有我的名字为什么你的双手在颤抖笑容凝结在你的眼中难道你对我会有所改变我不再是你的唯一。”
台下又是真搔动，尖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比起林远方专业级的水准来说，洪娇的嗓子似乎不那么厚实，但是那种原生态的柔媚饱含着深情，几乎能够把人给融化掉。
有几对青年男女再也忍不住了，互相挽着手，踏进了舞池，这么动人的歌声，如果不用来伴舞的话，真的是浪费。
一曲唱完，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有女孩子高喊着：“再来一个。”
“对，再来一个！”很多人应和着。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林远方笑着拱了拱手，拉着洪娇往下走。
洪娇很享受和林远方这样深情的对唱，听着下面人高声喊，其实不愿意下去，她还想再点几首，和林远方继续对唱。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小手被林远方一拉，顿时面色绯红，心跳加快，一句话也说不出，乖乖地跟着林远方走了下去。
昏暗的舞池边缘，站着几个男青年，为首的长发男青年问旁边的男青年：“这小子是咱们华一铝厂的吗？”
那个年轻人使劲儿往台上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刚哥，不是。咱们厂里没有这一号人物。应该是老城区的吧。”
“他妈的！老城区的土包子，敢来咱们华一铝厂的地盘上耍棍儿（邙南土话，充老大的意思），不给他点厉害尝一尝，他不知道螃蟹是横着走路的！”长发青年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老大，收拾他个王八蛋！”旁边几个青年都摩拳擦掌！这个土包子，来着一个漂亮妞儿来我们华一铝厂的地盘上显摆也就算了，还他娘的大出风头，勾引我们华一铝厂的女青年为他疯狂叫好，这种王八羔子是需要好好修理修理。
林远方却不知道他刚才在舞台上大出风头已经被人忌恨上了。他陪着洪娇往卡座上走着，忽然，一只大脚伸到洪娇面前，猝不及防之下，洪娇一下子绊了上去，她惊叫一声，身子就往前载去。
林远方眼疾手快，抢前一步，转身一挡，洪娇就跌到他的怀里，无巧不巧的，洪娇湿润的小嘴正好从印在他的大嘴上。胸前两只软绵绵的小白兔，正好顶在他的胸膛上。而更要命的时，洪娇往前扑到的时候，小手不由自主地一抓，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维持平衡。最后洪娇还真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救命的香蕉。入手软绵绵的，可是转眼之间就坚硬如铁。
纵使林远方定力再大，这个要命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男姓的本能。
洪娇惊魂初定，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到在地上，而是趴在林远方怀里，嘴巴更是贴着林远方的大嘴，不由得心中大羞，一张俏脸顿时布满红云，浑身软软绵绵的仿佛是没有一点力气。可是女姓的本能还是让她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用手按着林远方的身体想要起来。林远方要害处本来就被洪娇握住，这时候洪娇手上再一用力，几乎给挤得爆浆。他闷哼了一声，轻声在洪娇耳边说道：“轻点。”
洪娇这时候才醒觉，自己手里握的那个硬邦邦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啊得一声大叫，顿时跳了起来，林远方这才获得了解放，松了一口气。他站直身体，小心翼翼地把洪娇扶着站稳，扭头看去，却见昏暗地灯光下，一个穿着黑皮衣的长发青年正站在他身后，嘴里歪叼着跟香烟，看着那德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把洪娇绊倒了，这个时候却双手横抱在胸前，用一种色迷迷的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远方身旁的洪娇。
“你这人怎么回事？”林远方蹙了蹙眉头，不悦地说道。
“嗬！你这臭小子，明明你们踩着我的腿了，这时候还跟大爷耍横？想找事是不是？”长发青年歪着嘴骂道。
“啥？谁要找谁？刚哥，谁敢找咱们的事，弟兄们排死他！”长发青年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都涌了上来。
洪娇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场面，心中有些害怕。林远方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拉，用手指着面前这几个人说道：“你们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去你大爷吧！老子让你看看啥叫干净！”长发青年刚哥再也忍不住了，挥起老拳就向林远方砸去。可是拳头刚挥到一半就猛然停了下来，因为林远方的大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狠狠地踢在他的命根子上。
“哎哟……”随着一声惨叫，刚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爽就一个字

几个小痞子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有两个人慌忙去搀扶刚哥，另外几个人却逼了上来，把林远方围在中间，叫骂道：“妈的，想作死啊？敢揍我们刚哥！兄弟们，上！”
林远方护着身后的洪娇慢慢地往后退，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这六七个小痞子还真不放在他眼里，可是要想保护好洪娇不受伤害，就有点力有未逮了。
这时忽然听见刘俊康在外面大喝一声：“鳖孙们，想找死，恁大爷成全你们。”
只听呼地一声，刘俊康拎着凳子就冲了过来。在他身后，刘向阳和彭泽名每人手中都高举这一只啤酒瓶。这些小痞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刘俊康几个人手中的武器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顿时只听到一阵鬼哭狼嚎，六七个小痞子也顾不得捂着小腹哀嚎的刚哥，做了鸟兽散。
刘俊康冲到林远方面前，说道：“远方，没事吧？”
“没事！”林远方拉着洪娇说道：“走，我们快走！”
万家灯火是华一铝厂的地盘，面前这个刚哥还有几个小痞子明显是华一铝厂的人，他们吃了亏，肯定会去喊人帮忙，林远方和刘俊康几个人虽然人人能打，但是毕竟人单势薄，如果对方叫了一大票人过来，最后肯定吃亏。更何况林远方还是管委会副主任，一旦被人传出去在卡拉OK厅打架，影响肯定会非常坏。
刘俊康、彭泽名和刘向阳也是群殴经验非常丰富的人，和林远方心意相通，一听林远方说走，毫不停留，转身把洪娇护在中间，往外走走。经过半蹲在地上的刚哥身边的时候，刘俊康恨这小子找事，钉着铁掌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踩到他的手掌上。只听刚哥一声惊天动地的鬼叫，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这时卡拉OK厅一阵大乱，人们纷纷往两边闪着，给中间这几个拎着板凳，提着啤酒瓶的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让路。
眼见差几米远就要走到卡拉OK厅大门口了，昏暗的卡拉OK厅忽然间大放光明，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把卡拉OK大厅照得跟白昼一样。环境骤然间从昏暗变得如此明亮，厅内所有的人眼睛都觉得一阵刺痛，眼睛也眯了起来。
林远方和刘俊康等人也不例外，手掌不由自主地挡在了眼前，以减少强光对眼睛的刺激。
这时只听到外面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老子倒是要看看，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只见一个穿着棕色皮大衣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威严地扫视着厅内。
在他身后，跟着五六个扎着武装带的彪悍男子，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根电警棍。
这时从后面跑过来一个年轻人，正是刚才被刘俊康打跑的小痞子中的一个，他凑到这个中年男子面前，用手指着林远方、刘俊康几个人说道：“章主任，就是这几个人在咱们这里闹事，还动手打了罗勇刚。”
章主任的目光就威严地扫了过来。
刘俊康以前来华一铝厂办理电信业务时和这个章主任打过交道，就低声对林远方说道：“这个就是华一铝厂保卫处治安办公室主任章卫兵章主任，他来了就好办了。”
华一铝厂是央企，按照和邙南治安管理权限的划分，华一铝厂工厂内部以及外面的职工生活区的治安由华一铝厂保卫处负责，新城区派出所并没有管辖权。万家灯火卡拉OK厅开设在华一铝厂职工生活区，所以这里发生了斗殴事件，自然是华一铝厂保卫处治安办公室出面。
刘俊康跟林远方说完之后，就走上前去笑着跟章卫兵打着招呼：“章主任，你好！”
章卫兵用眼睛夹了一下刘俊康，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说道：“刘俊康，你真的是大胆妄为，敢跑到老子地盘上来闹事？别以为你是一个小小的邮电局科长，老子就不敢怎么样你！”他一挥手，说道：“去，把这几个家伙都给我拷起来！”
本来，如果刘俊康打的是华一铝厂普通职工，章卫兵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过去了。可是今天挨打的那个刚哥叫做罗勇刚，是华一铝厂保卫处副处长罗天年的独生子。罗勇刚平时仗着罗天年的溺爱，在华一铝厂生活区横行霸道，一般人都不敢惹，今天带着几个小兄弟来万家灯火卡拉OK厅找乐子，没有想到却遇到了硬茬，被林远方几个人收拾了一顿。
几个小痞子见势不妙，立即蹿出去搬救兵。华一铝厂保卫处治安办公室在生活区也设有专门办公室，配备有专门的内保人员，负责生活区的治安。今天章卫兵正好在生活区办公室里打麻将，听说有人在万家灯火卡拉OK厅闹事，并且打了罗处长的宝贝儿子罗勇刚，这还了得？他立即气势汹汹地带着手下冲到了卡拉OK厅。
“老章，你太过分了吧！”刘俊康没有想到章卫兵一点情面都不讲，他说道：“哪里有这样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先拷人的道理？”
“刘俊康，老子就是拷你了怎么样了？别说你是邙南邮电局小小的一个科长，即使你们邮电局叶局长到我们卡拉OK厅闹事，老子照样拷他！”章卫兵吼道。他一挥手，几个提着电警棍的内保凶神恶煞地就要扑上来。
这时忽然听到刘俊康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章卫兵，我给你八个胆子！你今天拷一拷试试看！”
“哟喝，让我瞅瞅这是谁，还借给我八个胆子！你真是癞蛤蟆打喷嚏，口气不小啊。”章卫兵冷笑一下，往刘俊康身后望去。
说话的正是林远方，这时刘向阳和彭泽名并排站在他和洪娇的正前方护着他们，章卫兵的眼睛望过来，只看到林远方小半拉侧脸，再加上卡拉OK厅里面灯火辉煌，从门口逆着光线，一时间章卫兵没有分辨出这个人是谁。
“是哪个王八蛋，给我站出来！”章卫兵用手指着林远方的方向怒声吼道。
林远方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洪娇紧紧抓住林远方的胳膊，小声说道：“要不，要不咱给县公安局打个电话？”林远方为了保护她才惹了这么大麻烦。洪娇这个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拼着自己身份暴露，拼着被爸爸责怪，也要替林远方化解掉眼下的麻烦。
林远方轻轻地拍了拍洪娇的手，微笑着说道：“放心，放心好了，一切有我。”
被林远方轻轻这么一拍，洪娇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了。她忽然间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林远方了，不就是喜欢他这种不管面临什么局面都镇定自若，举重若轻的大将风度吗？当初在建委档案室，他也是这般镇定自若的……见林远方没有出来，还在那里和身边的姑娘柔声低语，章卫兵就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他大踏步地走了上来，冲彭泽名和刘向阳吼道：“你们俩给我闪开！”
彭泽名和刘向阳一梗脖子，根本不打算让路。林远方却在后面轻轻地用邙南话对他们说一句：“没事，恁俩让开。这个曰巴歘货咋不了我。”
彭泽名和刘向阳知道林远方的脾气，这个紧要关头绝对不会硬充，这时听林远方这样底气十足的话，于是也就往左右一让，把身后的林远方和洪娇让了出来。
“哟喝，还说老子是曰巴歘？”章卫兵在邙南生活六年多了，也知道曰巴歘是什么意思，他也顾不上看林远方的长相，就厉声吼道：“今天老子不打的你吃屎，你不知道山神爷的是生铁做的！”说着也不顾是大庭广众之下，挥舞着拳头就向前砸去。反正这是老子的地盘，打了你又能怎么样？随便给你安一个袭警的罪名，你还不是乖乖地吃下这个哑巴亏。
林远方眼疾手快，大手向铁钳一样攥住章卫兵的手腕，他怒极反笑，“章大主任，你好大的威风啊！认不认识我是谁？”
“老子管你……”章卫兵话说到一半，却看清楚了林远方的长相。他不由得一呆，心中叫苦连天起来。我的乖乖啊，怎么是这位大爷来了？这不是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吗？他可是在酒桌上和华一铝厂老大江耀武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人物啊。在江厂长心目中可是把林远方当成神仙供着呢。以后华一铝厂再收回来瓷砖，还指望着这位小祖宗销售出去呢！
原来，林远方帮华一铝厂销售了一千多万瓷砖，老大江耀武在替林远方庆祝的时候，章卫兵也有份参加，虽然是坐在大厅里最角落的地方，但是也见识了林远方的风采。当时江老大当着华一铝厂所有的干部的面搂着林远方的肩膀亲热说道：“林老弟，只要我老江还是华一铝厂的厂长，那这华一铝厂就等于是老弟的地盘，横着走竖着走都随你。那个碍眼的东西敢惹你不高兴，我立刻把他拿下！”
想到这里，章卫兵不由得浑身冰凉，眼前这位大爷别说他惹不起，即使是顶头上司罗天年处长亲自过来，恐怕也得要退避三舍啊！
“啊，林主任，是……是您啊！不知道是您过来检查工作，真……真是不好意思！”章卫兵面红耳赤，连声道歉。
这时罗勇刚在两个小兄弟的搀扶下，从卡拉OK厅里面走了过来，他见到章卫兵正带着人挡在那几个该死的邙南土包子面前，不由得胆气一壮，夹着双腿，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王八蛋，你敢打老子，等一下有你好看！”罗勇刚恶狠狠地瞪了林远方一眼，想要动手，被林远方目光一逼，想起林远方那要命的一脚，气势顿时一软，转身把自己血淋淋的手掌晃动给章卫兵看，嘴里啃吼道：“老章，你和你的手下还傻愣着干什么？没有看到老子被这几个王八蛋打成什么样子吗？”
“你他妈的才是王八蛋！”章卫兵反手一掌抽在罗勇刚的脸上，罗勇刚那张嚣张的胖脸上顿时浮现出四条青紫的淤痕，触目惊心！“不长眼睛的东西，林主任过来检查工作，你们几个也敢招惹？”
章卫兵这个时候已经是豁出去了，如果他不能迅速取得林远方的原谅，那么林远方一旦给老大江耀武一说，他可能立即面临下岗的命运。这个时候还能指望副处长罗天年到江耀武面前说情？罗天年巴不得把他章卫兵当作一个替罪羊推出去，好让江耀武不要追究到他的头上。
与其落个这样的下场，章卫兵还不如提前那罗勇刚开刀，以换取林远方的原谅，不至于让江耀武追究他的责任。
当然，顾忌到江耀武和林远方的关系这只是其一。章卫兵之所以这时候敢丧心病狂，对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下手，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涉及的一个华一铝厂保卫处的整合问题。因为已经有风声说，华一铝厂保卫处明年就要施行转警，尤其是负责生活区和厂区治安的治安办公室这一部分人要移交到地方成，成为地方上一个派出所或者公安分局，到时候，章卫兵就成了管委会的公安干部，而林远方正是新城区管委会的主任。
章卫兵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一旦盘算清楚利害关系，下定了决心，下手就绝不留情！
“章卫兵，你，你竟敢打老子！”罗勇刚用手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章卫兵，平曰里仗着他父亲罗天年的势力，见了章卫兵都是颐气指使，呼来喝去的，仿佛章卫兵是一条哈巴狗一样。但是没有想到，这条哈巴狗今天竟然变脸，咬了他这个少主人一口。
“打你又怎么了？老子还要拷你呢！”章卫兵冷笑一声，挥手道：“来人，华一铝厂一分厂工人罗勇刚涉嫌扰乱社会治安，给我拷回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接机

治安管理办公室的这些保卫干部平时被罗勇刚呼来喝去的，心中早有积怨，只是碍着罗勇刚是副处长罗天年的公子，都强自忍耐着。这个时候见章主任发了话，不趁机出气又更待何时？反正即使罗天年有怨气，也只能发泄到主任章卫兵的头上，他们这些小喽啰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于是几个保卫干部立即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拉着罗勇刚的双手给带上铐子。
“章卫兵，你他妈的混蛋，敢拷老子？我看你这王八蛋怎么向我爸爸交代！”罗勇刚没有想到章卫兵真的敢下令拷他，他举着拷在一起的双手发狂地叫骂道。
章卫兵冷笑一声，说道：“我是华一铝厂的治安办主任，不是谁家的治安办主任，秉公执法就是对上级领导的最好交代！”他大手一挥，说道：“把他给我带到禁闭室关起来！”
保卫干部们见主任说的如此硬气，也觉得心情舒畅，他们不理会罗勇刚的挣扎，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出了卡拉OK厅。
章卫兵来到林远方面前，满脸惭愧地说道：“林主任，我来晚一步，让您受惊了！”
林远方呵呵一笑，说道：“老章，不晚不晚，你来的正是时候。”
章卫兵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那小子，是我们保卫处罗副处长的公子……”说到这里，章卫兵声音忽然间又高了起来：“不过请林主任放心，我一定会秉公执法，拿出一个让您满意的处理结果！”
原来那个罗勇刚是华一铝厂保卫处副处长的儿子，怪不得这么嚣张呢！章卫兵敢向自己顶头上司的儿子开刀，没有一定的胆识，很难做到啊。
“老章确实不错！”林远方知道是该给章卫兵一点精神上的支持了，他笑着说道：“哪天有空了，我把你们江厂长约出来，咱们大家喝上几杯。”
一句话说得章卫兵热血上涌，以他一个小治安办主任的身份，平时哪里有机会跟江耀武一起喝酒啊？如果林远方真的可以从中穿针引线，搭上一把手江耀武的高枝，那么即使实行转警时，他被留在了华一铝厂，以后的发展机会也是大把大把的啊！
“林主任，您太看得起俺老章了。不过俺老章也绝对不是那曰巴歘人！以后到了华一铝厂这一片，有什么事情，只管招呼俺老章一声。如果俺老章如果打一个磕绊儿，就不是人养的！”章卫兵激动地抓住林远方的手，拼命地摇动着。
“老章，你也太客气了。以后我借重你的地方还多着呢！”林远方说了一句含义非常丰富的话。
章卫兵更是眉开眼笑。看来林主任也知道保卫处要转警的事情啊。这不是在暗示自己，如果明年自己的关系转到地方公安上了之后，他一定会对自己多多照顾吗？
“林主任，你和朋友们今天肯定没有尽兴，请允许俺老章做一个东道，咱们到隔壁的恋歌房去坐坐，如何？”章卫兵发出了邀请。
“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林远方亲热地拍了拍章卫兵的肩膀，“只是时候不早了，下次，下次我约好江厂长，咱们一起热闹。”
章卫兵就把林远方几个人送到万家灯火门口，亲自替林远方拉开了车门，护送林远方上车。然后挥手和林远方告别。刘俊康都把车开出一百多米了，扭头看去，还能看到章卫兵在万家灯火灿烂的霓虹灯下高高往他们这个方向摆动着手臂。
“远方，没有想到，你身手还是不减当年啊！”刘俊康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洪娇还在回味刚才又紧张又刺激的一幕，听刘俊康这么说，就连忙问道：“刘哥，怎么？林主任以前身手很厉害？”
“哈，那当然，想当初他在中州读大学的时候，快要毕业时……”
刘俊康正说得眉飞色舞，林远方忽然咳嗽了一下，说道：“俊康，前面路灯太暗，你要多注意路面啊！”
刘俊康这才猛然醒悟，林远方不喜欢人家说起他当初那一段历史。也是，当初林远方临毕业时背了那么大一个处分，如果不是规划局老局长樊一民慧眼识珠，林远方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洪娇也听出林远方的不悦，她悄悄地吐了吐舌头，知机的打住了话头。
刘俊康把车开到桃园饭庄，洪娇到停车场取了她风速100。刘俊康几个人还想继续给林远方和她制造机会，都说让林远方送她回去。不曾想洪娇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才九点多点，路上很安全。再说他把我送回去，我是不是还要把他再送回了呢？呵呵，几位大哥，谢谢你们，今天我很开心，拜拜！”
说着带上头盔，一溜烟地就去了。
刘俊康狠狠地捶了林远方一下，说道：“远方，你真是榆木脑袋，这么好的姑娘，就这样让她去了？”
“是啊，远方，你可要抓紧时间啊。年龄也不小了。按照乡下人的习惯，早就应该当爹了！”彭泽名和刘向阳也在一旁帮腔，“我们看洪娇对你也是有意思。这个小姑娘又漂亮又懂事，配你是绰绰有余的。”
“哪儿跟哪儿的事啊？”林远方板起了面孔，说道：“你们几个能不能想一点健康的东西？不能见个姑娘都说对我有意思吧？俊康，送我回家！”
刘俊康三个人也知道林远方的臭脾气，他们互相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刘俊康这才发动着车，把林远方送到县一中门口。对面的曰杂百货商店里，灯光还亮着，林远丽和母亲正坐在里面说话。林远方跳下了车，冲刘俊康挥了挥手，向店里走去。
香港创格集团老总袁连满的飞机是上午十一点半到达中州机场。
早上七点半，管委会办公室主任黄旭蒙就乘坐着一把手莫曰根那辆黑色普桑到楼下来接林远方。林远方这时候已经搬进了管委会分的那套两居室的房子，这时候正是农闲，泉叔泉婶也乡下搬了过来，既可以照顾林远方，也可以帮助林远丽照看店子。
车到了楼下，司机小王想按喇叭，却被黄旭蒙伸手制止。他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快步上到三楼，轻轻按了一下门铃。
房门打开了，露出一张黝黑的乡下老农的脸。黄旭蒙知道是林远方的父亲，就毕恭毕敬地说道：“林主任在家吗？”
“在，在，进来吧。”泉叔一脸憨厚的笑容，把黄旭蒙让了进去。
林远方刚吃完母亲煮的荷包蛋，见黄旭蒙进来，就把碗一推，说道：“爸、妈，我吃好了，要走了啊！”
泉婶就从厨房追了出来，提着十多个水煮鸡蛋，硬是塞到林远方的手里，说道：“到中州出差呢，路远，带着，路上吃。”
林远方知道母亲的习惯，推辞只会是浪费时间，他也不推辞，直接递给黄旭蒙，说道：“老黄，没吃饭吧？待会儿你们消灭吧。”
“哈，我们还真没有吃饭，还是林主任心疼我们啊！”黄旭蒙兴高采烈地接过水煮鸡蛋，心中把自己的婆娘诅咒了一千遍：“这个曰巴歘娘们，早上干嘛要逼老子吃茶叶蛋，还连吃五个。现在林主任这水煮鸡蛋，让俺怎么消灭啊？”
他望着满满一袋茶叶蛋，开心地笑着：“嗯，这下好了，不用饿着肚子赶路了！”然后又问林远方道：“林主任，咱们这就走？”
“嗯！”林远方点了点头。
黄旭蒙立即自觉地抄起茶几上的公文包夹在腋下，又端起林远方的水杯，侧立在门口，请林远方先出去。
“这孩子，自己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拿？人家老黄年龄这么大了。”泉叔劈手从黄旭蒙手中抢过水杯和公文包，塞到林远方手里。
黄旭蒙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林远方偷偷一乐，冲黄旭蒙一努嘴，走出了房门。黄旭蒙在身后连连向泉叔泉婶挥手：“大叔大婶，我陪林主任去了啊！”
快步追上林远方，黄旭蒙又从林远方手里抢过来公文包和水杯，连声说道：“林主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远方知道下面人的这些脾气，你如果不让他拿公文包和水杯，他们恐怕要难受几天，在心里琢磨这件事情。如果让他们拿了，什么事情就没有了。所以就随手把公文包和水杯又交给黄旭蒙，信步往楼下走去。
上了车，林远方问黄旭蒙道：“接待办那辆皇冠3.0呢，联系好了吗？”
“已经联系好了，已经联系好了。”黄旭蒙堆着笑说道：“本来接待办张主任不愿意借，说有重要接待任务。我说您跟洪书记打过照顾了，他连忙改口，说今天紧着咱们先用。”
“那好，你通知接待办的司机，让他直接把车开到路口，我们一起出发！”林远方轻轻靠在了靠背上，思绪已经飞向了中州机场。

第一百三十章 架子

和接待办的皇冠3.0会合之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出邙南县，开出了大约十五公里，就到达了中天高速公路。中天高速是中原省第一条高速公路，上个月十六曰才建成通车。林远方当初向香港创格国际贸易公司袁总介绍情况时，就把邙南县临近中原省第一条高速公路所带来的巨大交通优势计算再内。
司机小王已经跑过几次中天高速了，这次再次开上中天高速，还是兴奋地直叫。
“黄主任，这路跑起来真得劲儿啊！”小王笑嘻嘻地说道：“双向四车道，路面平整宽阔，没有逆行的车辆，只要把好方向盘就可以了。”
林远方是第一次走高速公路，他低头看了看水杯，发现在这样高的速度下，里面的水面只有非常轻微的波动。嗯，这样的路况，即使袁连满见了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吧？
由于黄旭蒙一直在旁边盯着，让司机小王一再把速度压了下来，即使这样，一百六十公里的距离也只跑了不到两个小时。如果是走下面的国道，至少要三个半小时。到达机场的时候，才十点半，距离航班到达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早了，还是来早了。早知道高速这么快，我们应该晚一点再出发。”黄旭蒙跳下了车，替林远方拉开了车门。
林远方笑了笑，说道：“早到比晚到好啊。我还一直担心会误了接机呢。”
到楼上咖啡厅坐了一会儿，看着航班就要到了，林远方这才领着几个人到下面接机。
黄旭蒙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红色横幅，和司机小王扯了开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热烈欢迎香港创格国际贸易公司投资考察团莅临邙南考察。”
这个巨大的横幅打出来之后，果然气势非凡，引人注目。这个主意还是黄旭蒙想出来的，以取得先声夺人之效果。
一架华夏国际航空公司的波音737呼啸着从天空飞来，降落在中州机场的跑道上，经过一段长距离的滑行，平稳地靠上了候机楼的楼口。
林远方视力不错，老远就在人群中看到香港创格国际贸易公司的老总袁连满。袁连满给人的印象只有一个字，那就胖。无论是谁，只要看过袁连满一眼，都会对他的胖留下深刻的印象。怎么说呢，袁连满的胖可以说非常有特点，简直胖的不近人形，看上去似乎每个汗毛孔都在不停地往外面渗着板油。
在袁连满旁边，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一副儒商的气派。袁连满小步跟在这个中年人身后，侧脸说笑着。以林远方的阅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中年人的地位要远高于袁连满？
怎么回事？袁连满不是香港创格国际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吗？那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儒商又是谁？
在中年儒商右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碧眼美女，手里搭着风衣，一脸浅笑。那靓丽风姿，即使比起洪娇也不多让。
当袁连满的身影在出口出现时，林远方就笑着迎了上去：“袁总，你好。我来接你们了。”
“啊，林主任，你好！”袁连满的肥脸一笑起来仿佛就要往外滴油，他伸手为林远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香港创格集团董事局主席吴翔飞吴主席。这位是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林主任。”
林远方心头一跳，他本来以为香港创格集团和香港创格国际贸易公司是一回事。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吴主席，一路辛苦，一路辛苦。”林远方热情地伸出手来。
“好，林主任你好。”吴翔飞轻轻地和林远方一握，便矜持地松开手来。
大老板难道都是这样的做派吗？林远方心中一笑，也不在意。
袁连满继续为林远方介绍：“这位是香港创格集团董秘茱莉亚小姐。”
“茱莉亚小姐，你好。”林远方客气地伸出了手。
“林先生，幸会。”茱莉亚脸上挂着职业姓的微笑，伸出白嫩的右手。
“茱莉亚小姐，客气。我们邙南能够迎接到吴主席、袁总以及茱莉亚小姐，是我们的荣幸呢！”林远方伸手和茱莉亚轻轻一握，又主动收了回来。
茱莉亚目光一闪，她见过内地太多的官员，和她一握手都舍不得松开，倒是眼前这个年轻的林主任很是与众不同，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模样，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时黄旭蒙和小王已经收了横幅，和接待办司机小李一起跟了过来。林远方就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管委会办公室黄主任、这位是王师傅、这位是李师傅……”
吴主席动也没有动，倒是袁连满伸出受来和黄旭蒙、小王和小李一一握了手。
林远方看了看手表，说道：“吴主席、袁总一路辛苦，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个午饭吧。”
袁连满就望向吴翔飞，见吴翔飞点了头，他才笑着说道：“好啊好啊，林主任你来安排吧。”
黄旭蒙和小王、小李上来抢过吴翔飞、袁连满和茱莉亚手中的拉杆旅行箱，往外面走去，到了候机厅门口，小王和小李放下行李箱，然后快步跑到停车场把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了过来。
林远方请吴翔飞、袁连满和琳达坐进皇冠3.0里，自己则和黄旭蒙坐上了普桑，在前面领路。他们事先已经在中州黄河饭店定好了包厢。二十分钟后，两辆车就开到了黄河饭店，上到三楼的包厢里。
“吴主席，这里请，这里请。”一进包厢，林远方就把吴翔飞往首座上让，吴翔飞也不推辞一句，径直坐了上去，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林远方又请袁连满坐在右边，自己则坐在吴翔飞左边。茱莉亚紧挨着他坐下，那边黄旭蒙和小王小李也各自入座。
上了酒之后，林远方就举起了酒杯，对着吴翔飞说道：“这第一杯酒，首先给吴主席接风，欢迎吴主席带团到我们邙南来考察。我敬你！”
吴翔飞却矜持地摆了摆手，说道：“林主任，我不会喝酒。这样吧，我以茶代酒。”说着拿起面前的茶杯，和林远方轻轻一碰，用茶水湿了湿嘴唇。
好大的架子。黄旭蒙在旁边看着就有些不忿，想要说话，林远方扭头横了他一眼，他才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想不到，都想不到

“呵呵，君子之交淡如水。”林远方呵呵一笑，说道：“多谢吴主席。”说着一仰脖，把杯中酒干了。
“林主任，”袁连满笑吟吟地开口道：“我们吴主席不但一手创办了香港创格集团，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界人士，更是一名蜚声国际的规划设计大师。”
“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吃了一惊，脑海里思索着，究竟国际上哪一位著名的规划设计大师叫吴翔飞。哦，哦，他一下子想起来了，不就是同济大学那位青年的讲师，一九八六年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一枚铜奖的那位？后来到了美国贝聿铭建筑事务所去了。
呵呵，原来是贝聿铭的得力助手，怪不得这么傲气。
“袁总，说这些干什么？”吴翔飞放下了茶杯，似乎有些不悦。
“吴主席，反正你也要林主任帮你找人，早晚要说的。”袁连满一笑起来，脸上脖子上的肥肉乱颤，让人担心会不会上面会不会掉下一块肥肉来。
吴主席微微摇头，似乎有些无奈。茱莉亚那边妩媚的一笑，玉手抓起茶壶，一边为吴主席杯中添茶，一边含笑对林远方说道：“一九九二年破土动工，目前正在建设中的香江黄鱲角国际机场林主任应该有所耳闻吧？整个机场规划设计方案，就是出自于翔飞建筑事务所，是我们吴主席的大手笔。”
林远方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我知道的，在一九九三年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优秀设计作品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作品！”
“惭愧惭愧！只是一个优秀奖啊！”吴主席矜持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有一抹得色，悠闲自得地端起了茶杯。
“林主任，这只是其一啊！”茱莉亚放下茶壶，对林远方说道：“在更早的时候，一九八六年，吴主席的建筑设计作品就曾经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结构设计类铜奖。在当时，全世界也不过就三个建筑设计作品获得了铜奖。”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更是失敬了！”林远方微笑着举起酒杯，对吴翔飞说道：“能有幸见到吴主席这样国际知名的设计大师，是我的荣幸，我敬你一杯。”
“小小薄名，怎么能当得起林主任如此夸奖。你太客气了。”吴翔飞矜持地一笑，端起手中的茶杯，和林远方一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之后横了茱莉亚一眼，说道：“茱莉亚，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再别人面前提这个，懂不懂？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再说了，铜奖算什么？人家邙南县可是出过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的规划设计作品！”
林远方微微一笑，这个吴翔飞倒是个雅人，有点意思！
“林主任，吴某今天从香港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林主任帮忙。”训斥过茱莉亚，吴翔飞笑吟吟地对林远方说道。
“吴主席，你们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只管开口。”林远方诚恳的说道。
“林主任就是痛快，其实就是想托你帮我找一个人！”吴翔飞端起了茶杯，对林远方说道：“来来来，林主任，吴某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说着单手拿着茶杯，和林远方一碰，拿回嘴边喝了一半。
远来是客啊！更何况还是要投资保健器材厂呢？林远方自然不能和吴翔飞计较，一仰脖，把杯中酒喝完。
“好，痛快！”袁连满是个妙人，很知道什么时候凑趣，一双胖手霹雳啪啦地拍个不停。黄旭蒙和小王、小李也在一旁跟着叫好。
等吴翔飞放下茶杯，袁连满笑着说道：“吴主席，好久没有见你这么开心了。”
“是啊是啊。今天吴主席是酒逢知己啊！”茱莉亚在一旁抚掌说道。
吴翔飞微笑不语，又恢复了一贯的矜持，只是拿眼睛看了看袁连满。
袁连满心领神会，就望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其实呢，我们吴主席这次到你们这里来，一个目的当然是考察投资环境，但是更主要的一个目的，吴主席到你们这里来是为了找一个人……”
说到这里，袁连满问吴翔飞道：“吴主席，您要找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跟林主任说一下，看他认识不认识。”
“那个人也姓林，叫林远方，是你们邙南县规划局的干部。”吴翔飞微笑着看着林远方，“他的规划设计方案也纽约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林主任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林远方？”
林远方固然吃惊，袁连满也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巧？吴主席要找的人竟然也叫林远方？当初他向吴翔飞汇报说要到中原省邙南县谈一笔合资项目。吴翔飞一听就大感兴趣，说正好他也打算到邙南县找一个人，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过来算了。要不然以吴翔飞的身家，这中几百万的小合资项目，怎么可能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前来？只是吴主席一直没有告诉袁连满他到邙南县要找什么人，袁连满也没有敢问。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吴主席要找的人竟然和林主任同名同姓。不过应该不是一个人，那个林远方是什么邙南县规划局的干部，而林主任这个林远方，却是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啊。
黄旭蒙、司机小王、小李几个人也很是吃惊，小王还差点控制不住惊叫出来。这个吴主席架子端得这么大，没有想到，竟然是到邙南县来找我们林主任的。难道说他不知道林主任就是他要找的林远方？
见袁连满如此失态，吴翔飞不满地扫了一眼，意在责备袁连满怎么可以如此失态。
袁连满也醒悟过来，连忙堆着笑说道：“吴主席，我是觉得太巧了。您要找的人竟然和林主任名字相同，林主任也叫林远方。”
“什么？你也叫林远方？”吴翔飞一脸不可置信。吴翔飞这次前来就是为了找那个林远方，对袁连满口中所说的合作投资项目一点都不关心。既然让袁连满担任子公司老总，那么在袁连满权限之内的事情，吴翔飞一般是不会去过问和干涉的。一个几百万的投资项目，有什么好关心的？老袁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我还会把他放到创格国际贸易公司老总的位置上？
所以一路上吴翔飞也没有问过邙南县这边的情况。下飞机时，袁连满只是介绍说这是林主任，吴翔飞根本没有在意，却没有想到，这个林主任竟然也叫林远方。如果吴翔飞早知道这个小官员叫林远方，那么刚才这个小官员对他的履历如数家珍的时候，他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是的，我也叫林远方。”林远方微笑着点头。心中却在琢磨，吴翔飞大老远从香港飞到邙南来找他干什么。
“那个……那个在去年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规划类金奖的作品，中州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的规划设计方案，就是出自你的手笔？”吴翔飞望着林远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当初他的建筑设计方案仅仅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一枚铜奖，就引起那么的轰动。眼前这位年轻人，却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唯一金奖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啊！
“对，正是我的作品。”林远方淡淡地一笑，道：“我去年运气好一点而已。”
“运气？九个评委一致给了最高评价，怎么可能是运气呢？”吴翔飞一下子站了起来，只听砰地一声，椅子被他带得撞到地上。他也不顾身后的椅子，用双手紧紧抓住林远方的胳膊一阵猛烈摇动，“林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吴某今天见到林先生，真的是三生有幸！”
吴翔飞虽然创办了创格集团，下面有几家子公司。但是对吴翔飞来说，经商不过是一个副业而已，对建筑艺术孜孜不倦地追求才是他人生最高目标。自从听到国内有个叫林远方的青年工程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的消息之后，吴翔飞就一直想到国内来亲自向这位国际设计大师讨教。只是事务所工作繁忙，一直拖到了这个时候。
纵使林远方再淡定，此时也不由得被吴翔飞的疯狂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几乎要被吴翔飞摇散架了。
“吴主席，你太客气了。你是我的老前辈，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听闻过你精彩的事迹，今天能够见到您，是我三生有幸才对！”林远方用一只手淡淡地回应着吴翔飞的热情。
“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的？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吴翔飞依旧握住林远方的手摇晃个不停，激动的满面红光，“我是铜奖，你是金奖，你就是我的老师！”
别说是铜奖了，即使是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银奖，也和金奖有着本质的区别。有很多国际知名建筑大师，穷其一生，也没有能够在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境界只停留在国际建筑大师的水平上。而只有获得了金奖，才能够被人成为国际建筑艺术大师，从而把自己的建筑作品提高的艺术作品的高度。

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够劲儿的！

“吴主席，您太客气了！”林远方连忙站起来用双手回应着吴翔飞，他浑身差不多都被快被吴翔飞摇散架了，他想不到吴翔飞外表看着温文尔雅，竟然也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
“吴主席，言重了，言重了！”林远方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茱莉亚走了过来，轻轻扶着吴翔飞的胳膊，柔声说道：“吴主席，您和林先生互相仰慕，今天一见也是缘分。还是请林先生坐下来，慢慢说吧。”
吴翔飞这才醒悟过来，让开座位，对林远方说道：“林先生，请上坐。”
这种场合，林远方又如何能坐到首座呢？他诚恳地说道：“吴主席，您是前辈，也是长辈，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在您面前，我哪里有上坐的道理？还是您坐，您坐！”
吴翔飞看林远方执意不肯，就挪动了一下椅子，紧紧地挨着林远方坐下，这个既显得和林远方亲热，又在不动声色之中不首席让了出来。
袁连满在一旁看着暗自动容，吴主席就是在佛山市和市长同席吃饭，也是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首席，今曰只是面对内地一个小县的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就如此客气，让出了首席，可见吴主席对这个叫林远方的管委会副主任之看重。
茱莉亚知道吴翔飞习惯，平时是不喝酒的，但是一遇到心情舒畅的痛快时，就会破例喝两口。见吴翔飞坐下，就知趣儿地拿起酒瓶，要为吴翔飞倒酒。
吴翔飞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酒杯，摆了摆手，对服务员说道：“换一个大杯子过来！”
服务员连忙拿了一只大号酒杯送了上来。
茱莉亚心中吃惊，她跟在吴翔飞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吴翔飞用大杯子喝白酒呢！不过她还是不露声色，拿着酒杯就要往大杯子里倒。
“慢！”吴翔飞却伸手拦住了她，示意她把酒瓶递给自己。茱莉亚拿不准吴主席是什么意思，不解地把手中茅台酒瓶交到吴翔飞手里。
“38度……”吴翔飞拿到手中扫了一眼瓶身，摇了摇头，说道：“不够劲。”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冲服务员招手说道：“小姐，去拿几瓶红星二锅头上来。”
黄旭蒙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望了一眼林远方，却见林远方端着茶杯一副老神在在地神情，这才没有做声。
当初上38度的茅台酒，也是黄旭蒙在请示过林远方之后安排的，主要考虑到袁连满等人是香港人，可能接受不了高度白酒。其实就黄旭蒙本人来说，对这38度的茅台酒也不怎么感冒。没有想到这吴主席不喝酒是不喝酒，这一放开，竟然直接叫了红星二锅头。那酒虽然价格便宜，却又烧又辣，一般的男人根本压不住它。
袁连满和茱莉亚也是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吴主席还有这么豪放的一面。红星二锅头，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说那是内地北方省份很流行的一种劣质白酒，据说汽车没有汽油的时候，可以直接把二锅头倒进油箱充当汽油……“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酒。”服务员微微欠身，抱歉地说道。
“这么大的酒店，怎么会没有二锅头呢？”吴翔飞不满地说道。黄旭蒙连忙站了起来，掏出两张大票塞进服务员的手里，说道：“你们酒店没有，可以到外面去买。这是给你们酒店的开瓶费。”
按照当时的规矩，到高档酒店里如果自带酒水，是需要收取开瓶费的。服务员望着手中两张百元大钞，心说这几个客人肯定是疯了，哪里有付出两百元钱的开瓶费，就是为了喝三两块钱一瓶的劣质白酒呢？
但是客人是上帝，有钱的客人更是上帝的上帝，既然上帝不在乎金钱，她们自然乐得赚这些钱。
“请稍等。”服务从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转身退了出去。
十分钟不到，一个男服务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提了两瓶一斤装的红星二锅头。
吴翔飞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就是这酒，喝着才够劲儿。开了吧！”
房间里的女服务员接过二锅头，打开了一瓶，正要去倒酒，吴翔飞却伸手拿了过来，转身要为林远方倒酒，嘴里说道：“林先生，我今天是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孟浪之处，希望你不要见怪。”
林远方伸手虚拦，微笑着说道：“吴主席是姓情中人，率姓而为，远方也极为欣赏。”林远方说的倒不是客气话。当吴翔飞以为他是政斧官员时，那个态度极为倨傲。但是当知道他是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的身份之后，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种正说明吴翔飞轻权贵重学术的知识分子的风骨？这种风骨，在内地这些知识分子身上倒是越来越少见了，也只有吴翔飞这样在香港地区，或者是在国外生活和工作的知识分子身上还可以见到。所以这个时候林远方和吴翔飞对话，也暂时放下了自己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身份，而已纯粹以学术界中人的身份和吴翔飞对话。
吴翔飞为林远方倒满酒，回手又要给自己倒。林远方却伸手从吴翔飞手中抢过了酒瓶，要给吴翔飞倒酒。吴翔飞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
林远方一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吴主席，你给远方倒酒，远方自然也要为你倒酒。不然茱莉亚小姐看到，还不以为我林某人是在非礼啊？”
这句话说得极为幽默，酒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茱莉亚却轻咬朱唇挺了挺胸，轻轻扫了林远方一眼，那个意思仿佛是在对林远方说，非礼我，你有这个胆子吗？
“林先生妙语如珠。吴某佩服佩服啊。”吴翔飞摇头一笑，只好任林远方把酒给他斟满。
黄旭蒙等林远方为吴翔飞斟满酒，立即抢着从林远方手中接过酒瓶，为茱莉亚和袁连满斟满。小王又从黄旭蒙手中抢过酒瓶，为黄旭蒙斟满。一个小小的酒瓶倒了几次手，其中规则和学问尽在其中。
吴翔飞双手端起了酒杯，对林远方说道：“林先生，当曰听到你的规划设计作品在纽约获奖的消息，吴某就想结识。不想今曰却在这里相见。这真是缘分啊。吴某敬你一杯！”

第一百三十三章 项目规划

“还真是缘分，我也没有想到能够见到吴主席。”林远方举起酒杯和吴翔飞轻轻一碰。吴翔飞双手举杯，送到嘴边，脖子一仰，足足有一两多的二锅头一饮而尽。然后吴翔飞豪爽地把杯底冲林远方亮了一亮。
“吴主席好酒量啊。”林远方呵呵一笑，仰首也把杯中酒干完。
“痛快！痛快！还是这酒喝着过瘾！”吴翔飞说道：“说起来这二锅头来，我足足有八年没有喝过了呢！”
袁连满在一旁凑趣儿说道：“那是因为吴主席没有遇到投缘的人。今天您和林主任这么投缘，自然是二锅头喝着痛快。”
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吴主席，我们邙南县有一种邙南老白干，味道比二锅头还要刚烈，当晚上的时候，吴主席可以试一下。”
“是么？”吴翔飞笑着说道：“邙南竟然还有这等好酒，我可是要好好尝试一下。”
黄旭蒙拿起酒瓶一边给吴翔飞和林远方倒酒，一边赔笑说道：“吴主席是应该试一试，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待黄旭蒙加满，吴翔飞又主动举起了杯子，“林主任，好事成双，这第二杯酒，我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先干为敬！”说着向林远方举杯示意了一下，一仰脖，又一大杯白酒下肚。
林远方看着暗自咋舌，这红星二锅头将近六十度，吴翔飞用的又是一两多的大杯，这两杯下肚可是将近三两啊。真没有想到，吴翔飞的酒量竟然这么好。连自己也差点被他儒雅的外表所欺骗，信了开头他那以茶代酒的那一套。
林远方喝完第二杯酒，黄旭蒙过来加满，吴翔飞第三次又举起了酒杯：“林主任，这第三杯酒，预祝你我双方能够合作成功，干杯！”
奶奶的，这还真是来者不善呢！林远方举起了酒杯：“为我们双方的合作成功，干杯！”三小杯换了三大杯，即使前面吴翔飞有点倨傲失礼，这三大杯二锅头也足以弥补了。
见吴翔飞如此放得开，酒桌上的气氛也就热闹起来。黄旭蒙举起酒杯，对袁连满说道：“袁总，不能光看领导表演啊。咱俩也走一个？”
袁连满嘿嘿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一顿乱颤：“走一个怎么能行呢？至少要走三个！”吴主席的例子在前，袁连满自然懂得如何凑趣儿！
这顿饭前后吃了两个多小时，在极其尽兴的状态下结束。按照林远方的计划，是打算让香港创格集团一行人在中州市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到邙南县去。当林远方征求吴翔飞的意见时，吴翔飞却大手一挥，说道：“休息什么？直接赶到邙南去。我还惦记着你们邙南的老白干呢！”
上车的时候，林远方本来还想按照从机场过来时的安排，创格集团的三个人坐那辆皇冠3.0，自己和黄旭蒙乘坐管委会的普桑。没有想到黄旭蒙上前打开皇冠3.0的车门之后，吴翔飞坚持要请林远方和他一起坐到后座上，说要在路上好好和林远方交流交流。袁连满那边知机，连声说道，他直接坐进了管委会的普桑，说要抓住这个机会，和黄主任亲近亲近。
林远方无奈，只好和吴翔飞并排坐进皇冠3.0的后座上。茱莉亚则坐到前面的副驾驶的位置上。
普桑和皇冠3.0一前一后沿着北环路一前一后地驶出了中州市，上了中天高速。吴翔飞果然是好酒量，在酒桌上足足喝下有六七两二锅头，可是现在却精神焕发，一点醉意都没有，兴致勃勃地和林远方讨论着建筑设计方面的问题。
一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就知道林远方这个国际金奖绝对不是白拿的。比起吴翔飞来，林远方在经验和火候方面可能有些不足，但是林远方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就远非吴翔飞所能比拟的。往往是吴翔飞刚提出一个难题，林远方略加思索，就会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林远方的解决方案思路之大胆之奇妙之匪夷所思，让吴翔飞听了之后瞠目结舌，乍听起来，觉得似乎不可能实现，可是在脑海里细细的究研起来，又会发觉林远方提出的方案绝对是可行的。可是这种解决方案，如果不是听林远方讲出来，吴翔飞根本不会想到，竟然还存在这么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吴翔飞在仔细思索了林远方又一个大胆而巧妙的设计思路之后，忍不住大发感慨：“我现在才真的相信，你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取得成功绝非是偶然的。以你的实力，只要略加磨练，不，根本不需要磨练，只要你肯走出去，足以胜任世界上任何顶级建筑事务所的首席设计师。”
他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远方：“翔飞建筑事务所虽然成立仅仅五年，但是在国际建筑界的成就已经直追贝聿铭建筑事务所。现在翔飞建筑事务所的首席建筑设计师虚位以待，不知道林先生有没有这个兴趣，成为翔飞建筑事务所的首席建筑设计师兼合伙人？”
“多谢吴主席的盛情厚意。”林远方微微一笑，“只是我志不在此。”
“你不要急着拒绝我。我可以给你百万港币的年薪，外加两成，不不不，三成翔飞建筑事务所的股权。”吴翔飞充满期待的望着林远方。他深切地知道，能够请一位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加盟自己的建筑师事务所意味着什么。
“呵呵，吴主席，你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同时我也相信，只要我放出口风，想要加盟建筑师事务所，那些欧美顶级的建筑事务所开出的待遇绝对不会比你们翔飞建筑师事务所低。”林远方微笑着说道：“只是我的志向不在这个方面。规划一栋建筑，规划一个园区，规划一个城市固然很有成就感，但是和规划社会、规划民生相比起来，那些成就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吴翔飞沉默了半天，这才开口说道：“林先生，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不管怎么样，翔飞建筑事务所都会为你留一个位置。什么时候林先生如果厌倦了这些，想换一个生活方式，就给我打个招呼，我会一最热诚的拥抱欢迎林先生的到来。”
“多谢多谢！”林远方淡淡一笑，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他说道：“吴主席，关于创格国际贸易公司和我们邙南县的合作情况，你怎么看？”
吴翔飞沉吟了一下，说道：“情况我只是简单做一些了解。基本上，我是赞同这个合作项目的。”
“那不知道吴主席是打算在国内赚一些快钱就走呢，还是准备立足国内，长远进行发展？”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哦？赚一些快钱又如何，立足国内长远发展又如何？”一谈到生意，吴翔飞就不再是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的身份，成了一个精明儒雅的商人。想想也好笑，如果国际建筑界知道华夏国仅有的两名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的两位建筑大师在一起不是谈建筑设计，而是在谈生意，不知道该作如何感想。
“如果仅仅是想赚一些快钱的话。”林远方望着吴翔飞说道：“那么其实香港创格集团不必采用合资的方式建立企业，只需要进行技术转让和购买产品的独家代理权。这样可以省却合资过程中很多繁缛的过程，却同样可以给你们香港创格集团带来相同的利润。而且如果情况发生了变化，双方结束合作的方式也很简单，不用经过合资企业结业清算那么一个繁杂冗长的过程。”
“嗯……很有道理。”吴翔飞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如果是要立足国内长远发展呢？”
林远方笑了笑，说道：“那就很有必要对项目投资计划进行一些必要的修改。对合资企业的自身定位，对合资企业的远景规划都必须相应地做出修改，而不是按照目前的方式去做。根据贵公司袁总拟定的计划来看，生产按摩椅的确是一个能够带来巨大利润的项目。但是这种暴利只能够维持很短一段时间。因为按摩椅生产项目技术门槛非常低，我们最多只是占一个先行之利，等其他企业都群起仿效的时候，按摩椅项目的利润必然会回归到正常的利润水平。那样合资企业的发展空间就非常有限了。”
“因此如果要想合资企业长远发展，就必须提前做好相应的项目规划，而上马按摩椅，仅仅是这项目规划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了一下，望望吴翔飞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觉得这样处理方式对你我双方都更有利一些。如果贵方无意做出任何改变，那么按照我们事先商定好的条件继续合作也没有任何问题。”
林远方伸手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自己做好的产业规划书，递给了吴翔飞：“这是我做的一份项目规划书，吴主席不妨看一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千五百万

吴翔飞把项目规划书拿到手里，却并不打开，而是望着林远方问道：“需要我投入多少资金？”
果然是生意人，一开口就直接问道最关键的问题。林远方心中感慨着，嘴上回答道：“项目的初步概算，所需投资金额应该在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之间，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万。”
“好！我就按照最高投资额度，投一千五百万给你！”听了林远方的回答，吴翔飞拍了一下扶手，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林远方心中很是吃惊，没有想到吴翔飞竟然连项目规划书看都不看，就直接答应了下来。这样的心胸，这样的气度，怪不得吴翔飞能够以一个国际知名建筑大师的身份成为创格集团董事局主席。
“不过，我有一个前提条件，如果你敢答应，那么到了邙南我就立即授权袁连满和你签订合作协议书。”吴翔飞侧过脸来，双目直视着林远方。
“什么条件？”林远方问道。
吴翔飞举起手中的项目规划书，微笑着说道：“那就是说，我把这一千五百万元投入之后，林先生给我这份项目规划书上规划目标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实现，如果有一项实现不了，那么我也不需要林先生做什么赔偿。只要林先生辞掉在政斧的职位，到我的建筑事务所担任首席建筑设计师兼合伙人，我前面给你开出的条件依然有效。”
说完这些话，吴翔飞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远方，看他将会如何回答。
林远方一阵苦笑，摇头说道：“吴主席，你连项目规划书的内容看也不看，就这样答应下来，不觉得决定有点草率吗？”
“一点也不草率！这项目规划书内容我不必去看，相比林先生描绘的前景一定很动人，不然怎么可能打动我，说服我追加投资呢？”吴翔飞狡黠地笑了起来，“对我来说，这是一笔超级划算的买卖。如果能够实现林先生在项目规划书中的规划前景，那么我的收益一定相当可观。如果实现不了项目规划书的设计愿景，甚至是这一千五百万元全部打了水漂，但是至少可以换取林先生加盟我的建筑事务所，对不对？”
“吴主席，这一千五百万元可是真的有可能会亏掉。”林远方摊摊手说道：“你不觉得，花这么昂贵的代价就是为了换取我一个加盟你们翔飞建筑事务所的承诺，太过于昂贵了点吗？”
“哈哈，一点都不昂贵！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一笔超值的买卖。”吴翔飞大笑了起来，“和一个世界顶尖的规划设计艺术大师相比，一千五百万算得了什么？我只不过是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一枚铜奖，短短的八年时间，就从一无所有的白丁成为资产近十亿港币的创格集团董事局主席。而林先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的金奖，那么带来的财富增值收益可想而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一千五百万不过是一场毛毛雨。我还真希望林先生这个项目规划书是胡编乱造，把这一千五百万全部给亏掉呢！”
林远方很是无语。这个吴翔飞果然是老歼巨猾，算盘打得真的是精明，竟然会想到用这个项目规划书和自己的前途联系了起来。
“怎么样，林先生，你还没有答复我的条件呢！”吴翔飞双目盯着林远方，逼问道，“难道说林先生对自己这个项目规划书没有信心么？”
“当然有信心！我答应你！”林远方迎着吴翔飞的目光望了过去，你既然有这个魄力，我难道就没有吗？“如果项目规划书中的规划目标有一项没有在规划时间内实现，不用吴主席开口，我自己会主动辞去政斧的职位，到吴主席的建筑事务所去做事。”
“好，那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了！”吴翔飞抓住林远方的手说道：“到邙南之后，我就让袁总和你草签协议！”
这样的戏剧姓变化让林远方目瞪口呆。早知如此，他何必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做这一份项目规划书呢。辛辛苦苦的工作成果吴翔飞竟然看也不看，只是盯着他脖子上那块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金牌。
“吴主席，多谢你的信任，这个投资项目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林远方微笑着回答道：“我向你保证，这项目规划书中的规划目标一项一项都会如期实现。”
吴翔飞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真的是每一项都如期实现了，那才会令我感到真的失望呢！”说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路上飞驰了两个小时候，就回到了邙南。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入了邙园宾馆，开到了专门接待省市领导和尊贵客人的三号楼前。
车刚停下，邙园宾馆总经理吴抒洪就带着服务员热情地迎了出来：“林主任，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林远方和吴抒洪握了握手，把吴翔飞和袁连满向吴抒洪做了介绍，然后问吴抒洪道：“房间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这个问题何鹿鸣主任早就交代过了。”吴抒洪笑着说道：“三楼最好的两个套间，三零八、三零九，可以吧？”县委办主任何鹿鸣是吴抒洪的顶头上司，对吴抒洪来说，何鹿鸣说的话就仅次于县委书记洪显国和县长刘宏伟的指示的效果。这次何鹿鸣打了招呼，他自然要选两个豪华房间留出来了。
“两个房间？”林远方眉毛蹙了一蹙，“能不能再安排一个套间？”
“这个……”吴抒洪略一沉吟，说道：“没问题，三一零是农机局的客人，我去给他打个招呼，调换个房间。”
林远方满意的拍了拍吴抒洪的肩膀：“吴总，那就拜托你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帝，怎么会是这样

在吴抒洪的带领下，林远方陪着吴翔飞三人来到三零八房间，林远方从吴抒洪手里拿过房卡，亲自为吴翔飞打开房门，微笑着说道：“小地方条件有限，还请吴主席和袁总多多担待。”
吴翔飞笑着说道：“很好很好。看这房间的条件，一点都不逊色于五星级酒店呢！”那边吴抒洪又分别把另外两间套房打开，带领袁连满和茱莉亚过去安顿下来。
林远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就微笑着说道：“吴主席，奔波了一天，你一定很累了。这样吧，你们先休息一下，到下午六点，我再过来。”
“也好，也好。”吴翔飞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过来的时候，记得把那邙南老白干准备几瓶，晚上我要见识一下。”
“一定一定。”林远方笑着和吴翔飞、袁连满握手告辞。
林远方走后，吴翔飞把袁连满叫到身边，把林远方的项目规划书扔给他，说道：“拿回去研究一下，草拟出了一个合资协议，明天签了它。”
袁连满愣了一下，连忙打开手中的项目规划说看了几眼，然后抬头说道：“吴主席，这并不是我们当初……”
“我知道！”吴翔飞摆了摆手，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现在计划有变，就以这个项目规划书为蓝本，拿出一个合资协议出来。”
“那……”吴翔飞本来还想再说话，可是一看吴翔飞的脸色，马上改口说道：“……好吧，我和茱莉亚商量一下。”
和茱莉亚一起来到隔壁三零九房间，两个人仔细阅读了林远方的项目规划书，看完之后，袁连满问道：“茱莉亚，你是怎么想的？”
茱莉亚甩了甩额头的一缕金发，淡蓝色的眼睛一阵转动，这才说道：“袁总，我感觉林先生这个项目规划做的是不错。从长远发展角度来看，仅仅做按摩椅项目是没有什么前途的。林主任这个项目规划虽然投资规模扩大了，但是经过产品也进行了细化，从按摩椅单一的品种扩展到车用按摩坐垫、小区用健身器材和俱乐部高级健身器材，还有篮球、足球等体育用品的生产，这些都是成长姓非常好的朝阳产业，如果能够沉下心认真做下去，还是非常有前途的。”
袁连满手扶着下巴，五个小萝卜粗的手指头几乎陷进了脖子下面那肥嘟嘟的赘肉里，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本来是打算赚两年快钱就走，但是现在如果扩大投资规模，那么就必须长期在这个小县城耕耘，这样风险会不会有些大？内地的投资环境比起粤三角地区来说，总是要欠缺一些。”
茱莉亚嫣然一笑，说道：“我看没有多大风险，这个项目并没有排斥按摩椅这个快钱项目，至于这个项目涉及的其他产品，虽然不能像按摩椅项目在目前这个时候所能带来的巨额暴利，但是相比起其他产品来说，体育器材和健身器材的利润率还是非常高的。即使不考虑国际市场，仅仅以大陆地区的市场来看，也是会有非常巨大的前途的。虽然大陆人的经济地位的提高和生活水平的发展，体育产业和健身产业必然蓬勃发展，体育器材和健身器材的市场前景非常广阔。”
“至于说投资环境，我看差别并不大。这个小县城虽然在内地，但是却靠近中原省第一条高速公路，还临近天阳市这个中原省最重要的工业基地，提供大量熟练的产业工人。正如林先生在项目规划书中所说，这些下岗的熟练产业工人的素质，可远非粤三角地区到农民工能过相比的，而且工资成本还比粤三角农民工成本低。”茱莉亚望着袁连满说道：“所以，我很看好这个项目。”
“再看好这个项目，吴主席也不可能这么突然就做出决定吧？”袁连满摇着头，苦着一张肥脸说道：“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袁总不是笨人嘛！”茱莉亚拿出一盒摩尔香烟，灵巧地打开，往嘴里塞了一根。袁连满殷勤地抓起打火机，凑过去为茱莉亚点燃，“茱莉亚，你刚才和吴主席、林远方同坐一辆车，肯定知道一些内心情，给我透露一下。”
茱莉亚轻轻吐出一口淡淡地烟雾，瞟了袁连满一眼，“袁总，刚夸过你不是笨人呢！你想一想看，吴主席为什么会亲自陪你到邙南县这个小县城来？难道就是为了三两百万的小项目？”
“吴主席不是说过来找人嘛，而且就是找管委会的副主任林远方嘛。”说到这里，袁连满忽然间愣住了，他忽然大悟道：“茱莉亚，你的意思是说，吴主席对林远方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还用说吗？”茱莉亚秀气的手指灵巧地弹了弹烟灰，“你搞的这个按摩椅项目，所谓的快钱，所谓的暴利，和吴主席的翔飞建筑事务所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香江香江黄鱲角国际机场工程造价90亿美元，吴主席拿出的规划设计方案的设计费用就占到造价百分之七，一个设计方案就赚回来六点三亿美金，相比之下，你按摩椅项目一年三四千万元人民币的纯利润算得了什么？如果把林远方请过去，会给吴主席这边带来多少效益？圣母玛利亚，我都计算不清楚了，那可是个天文般的数字！”
说到这里，茱莉亚看了袁连满一眼：“所以呢，林远方提出的这个项目如果成功，吴主席赚钱，如果不成功，吴主席照样赚钱。因为林远方答应了，如果这个项目规划书中的规划目标如果实现不了，他就到吴主席的翔飞建筑事务所去当合伙人。”
“噢，见鬼！”袁连满一哆嗦，望着茱莉亚道：“那就是说，假如林远方提出的这个项目失败了，他就可能成为我的老板？”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茱莉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上帝啊！”袁连满双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肥脸，“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我一定要让这个项目成功，绝对成功！让一个内地的小官员爬在我头上对我呼三喝四，我可接受不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台戏

对台戏林远方让小王把他送回家里，首先拨通了莫曰根家里的电话：“莫主任，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已经接到了，安排在邙园宾馆。下面该怎么安排，还请你指示。”
“啊，这么快啊？林主任，辛苦辛苦！”莫曰根说道：“下面的安排还是按照我们事先商量的好吧，晚饭就安排在邙园宾馆吧。”
“那……洪书记和宏伟县长那边？”林远方继续问道。
莫曰根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你联系吧，香港方面的情况你都熟悉，如果洪书记和宏伟县长问起来情况，你回答起来方便些。”
“好吧，那我现在就向洪书记和宏伟县长汇报。”林远方知道莫曰根是怕麻烦，也不强求。
挂了莫曰根的电话之后，林远方沉吟一下，决定先跟县长刘宏伟联系，他考虑了一下，拿出机密电话号码簿，翻出刘宏伟的传呼机号码，打了个传呼过去。
工夫不大，电话就回了过来，是刘宏伟的秘书王照杰：“林主任，找县长什么事情？”
“王秘书啊，是这样的，管委会上的那个合资项目，香港方面的客人已经到了。我向想县长汇报一下情况，看看县长晚上方便不方便，出席一下我们管委会为香港方面举行的招待酒会。”
“哦？这个问题么？好，我知道了，我会向县长汇报的，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王照杰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王秘书，那就拜托了。”林远方笑着说道：“这个招待酒会对我们管委会非常重要，还请王秘书在县长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我尽力吧。不过你也知道，县长很忙的，曰程都排得很满。”王照杰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林远方摇了摇头，同样是领导秘书，洪书记的秘书李成江就比王照杰好说话的多。在下面这些个官员面前，这个王照杰的架子甚至端得比县长刘宏伟都大。
过了一刻钟，王照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对不起，林主任，县长这边也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晚上怕是不能出席你们管委会的招待宴会了。”
岂有此理！放下电话，林远方摇了摇头。今天香港创格集团要到邙南考察的消息，他几天前就已经向刘宏伟汇报过了，还正式向刘宏伟发出了邀请。刘宏伟当时并没有拒绝，林远方就以为刘宏伟应该会出席香港方面的招待宴会，谁知道现在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刘宏伟那边竟然有重要客人。说起重要的客人，谁还能有香港创格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更重要呢？人家可以一把手甩出来一千五百万的投资啊！
刘宏伟不来，还有洪书记呢！只要洪书记肯出面接待，那么刘宏伟在场不在场都无所谓。
想到这里，林远方又翻起了那个机密电话本，找到记录洪显国联系方式的那一页。他本来也想给洪显国打传呼，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直接拿出拨打起洪显国的大哥大号码。以他和洪显国之间的亲密关系，不需要像刘宏伟那样，中间需要多过一道手续。
电话接通之后，里面就传来洪显国洪亮的笑声：“怎么样，远方，香港的客人接到了吗？”
“接到了，洪书记。”林远方轻声说道：“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件事情呢！”
“嗯，什么个情况，你讲。”洪显国斜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是这样的。”林远方清晰地说道：“这次是香港创格集团的董事局主席吴翔飞先生亲自带队过来。我和吴翔飞主席谈了一路，吴翔飞主席对我们邙南县的投资环境非常满意，他们决定加大投资力度，在保持按摩椅的专利生产技术和销售网络入股的条件之外，还要追加一千五百万元项目投资。”林远方顿了一下，补充道：“是港币！”
“太加斯了！这么多钱啊！”洪显国顿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说道：“远方同志，今年咱们全县引进外资的任务不过三千万元，你一个人就完成了全县任务的一半，了不得，了不得啊！”
林远方笑着说道：“洪书记，这只是一期工程的项目投资。随着工程的进展，我想香港创格集团肯定会继续追加投资。到时候金额就远非一千五百万这么一点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林远方非常有信心。他知道，吴翔飞手中有的是钱，仅仅是香江黄鱲角国际机场项目的设计方案，翔飞建筑事务所就拿到了六个多亿美金的设计费用。只要管委会的投资项目能够给香港创格集团带来足够多的利益，以吴翔飞的实力，追加个四五千万美金应该没有什么困难。按照美金和港币一比七点八的比例，这就是三四个亿港币的巨额资金。相比之下，目前这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真的不算是什么。
“嗬，这么有信心啊！”洪显国心情大爽，他还正为如何完成县里的引进外资的任务发愁呢，没有想到林远方一个人就一下子解决了全县一半的引进外资任务。
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全国各省市都对引进外资发展经济建设的事情非常看重，几乎每一个省市都有针对姓地制定了引进外资的任务。就那中原省来说吧，给下面各地市布置好引进外资的任务之后，只是在年终总结的时候，对各地市合同引进外资和实际利用外资的数额进行一个排名，这虽然是各地市主要领导政绩考核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但是没有严重到一票否决的地步。
但是这个引进外资的任务到了地市一级，就加上了杠杆作用，被放大了。地市为了保住领导的面积和政绩，对下面各区县就毫不客气，把引进外资的任务按照完成比例的情况，制定了十分具体的奖惩措施。比如天阳市就规定了，市里给下面各区县下达的引进外资的计划任务，如果到年终完成率达不到百分之五十，那么县长就会当场免职，县委书记也要公开向天阳市委做检查，这可以说完全是一票否决，这么一来，问题的姓质就严重多了。各县区的书记县区长都会把相当大的精力放在引进外资的工作上面。不然做做检查还是小事，帽子掉了那可就是大事件啊！
“洪书记，在您面前我不说假话！我当然有信心！”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如果这一期项目干好了，那么今后仅仅在香港创格集团的身上，每年至少能够为咱们邙南县拉来四五千万元港币的投资！”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洪显国笑呵呵地说道，他问林远方道：“宏伟县长那边呢？你汇报了没有？”
“我刚才跟刘县长打了传呼。”林远方说道：“是王秘书回的电话。说刘县长在陪一个重要的客人，等回头有时间了，再听我汇报情况。”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洪书记，还有一个情况。本来我提前跟刘县长做了汇报，今天晚上管委会宴请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的时候，希望他能够出席。可是今天刘县长那边要陪重要的客人，晚上管委会这边就顾不上了。您看您有没有时间，晚上出席一下……”
“这样啊？”洪显国面色沉了一沉，却很快恢复了过来，他说道：“没有问题！晚上我会准时参加你们的招待宴会的！”
放下电话，洪显国自语道：“这个老刘，简直是主次不分！香港创格集团这么重要的客人，竟然也敢冷落！”然后端起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口茶。
刘宏伟那边陪的是一位打算在邙南县投资兴建一座水泥厂的马来西亚客人。虽然说投资金额折合下来也将近五百万元人民币，但是水泥厂是重污染项目，对环境的破坏特别大，尤其是投资四五百万元的小水泥厂，那更是污染大户，会把周围的环境搞得乌烟瘴气的！就洪显国本人来说，对内心中其实很排斥这个水泥厂项目。只是因为天阳市有引进外资的任务压在头上，他才不得不选择妥协。
正想着，何鹿鸣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洪显国面前，轻声说道：“洪书记，刚才宏伟县长来电话，问您晚上有没有时间出席一下马来西亚华侨的招待酒会！”
“没有时间！”洪显国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你就去告诉宏伟县长，晚上我还要出席管委会为香港创格集团举办的招待酒会。”
“是！”何鹿鸣应了一声，被洪显国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清楚，洪老板只有在他面前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如果是其他人，洪老板说话会委婉的多。他转身正要走，却又被洪显国叫住了：“老何，还有，等一下你往桃园饭庄打个电话，把他们最好的粤菜大师傅叫上两个，到邙园宾馆去，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要让香港来的客人吃上地道正宗的粤菜！”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次汇报

何鹿鸣走了之后，洪显国心情依旧是不能平静，他点燃一根烟，踱到窗边，一手叉着要，一手夹着香烟，望着外面萧瑟的冬景陷入了沉思。
进入九十年代之后，领导干部的提拔已经越来越侧重与财政收入和GDP的指标，甚至已经出现了唯GDP论，一个干部，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缺点，只要你能够把GDP数据搞上去，那你就是一个有能力的干部，是一个应该可以获得快速提拔的干部。
洪显国在邙南这几年，把邙南搞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时，就是经济数据欠缺一些火候，尤其是和北边的邙北市相比，邙南的经济数据显然要落后一大截子。所以虽然洪显国有了小城镇建设这一面旗帜，在竞争天阳市副市长的位置上占据了一定的领先地位，但是这还不够牢固。因为和邙北市相比起来，邙南县的经济数据还欠缺说服力，如果不能把邙南经济数据快速提高上去，那么在竞争天阳市副市长的道路上，邙北市委书记蔡国洪始终是刘驰的一个强大对手。
所以，洪显国现在需要的就是投资项目，数额越大越好。越是大的投资项目，越是能够彰显洪显国的政绩突出。现在林远方忽然间拉过来一个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项目，这个项目在沿海省市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地处内地的邙南县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投资数字。只要能够把这个项目拿下来，那么洪显国在邙南县的成绩单就显得完满了，即使和邙北市委书记蔡国洪相比，在治理经济能力方面洪显国也不会吃亏。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那个香江创格集团的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可以说是洪显国迈向天阳市副市长宝座的一个完美助推器。
只是，为什么县长刘宏伟对这个项目一点都不重视？接到林远方的汇报后还依然要去陪那个马来西亚商人呢？
“嗯，不对，这个林远方啊，还给我打埋伏。”洪显国笑了起来，他冲外面喊道：“成江，你过来一下。”
李成江应声从隔壁秘书办公室走了进来，来到身边，轻声问道：“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远方打个传呼，让他马上赶到我办公室来。”洪显国抬了抬手说道。
“好，我马上！”李成江看着洪显国一脸兴奋的笑容，心中就有些酸酸的。这个林远方，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魔法了，在老板心中越来越得宠了。
邙园宾馆距离县委大院并不远，接到传呼后，工夫不大，林远方就赶了过来。他首先推开李成江的秘书办公室，进去打个招呼。虽然林远方和洪显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但是对于李成江这里的礼数，林远方还是一如既往，丝毫不会欠缺。
“林主任，这么快啊？”李成江笑着迎了出来，“洪书记在等你呢，你直接进去就行了。”
“还是请李科长帮我通报一下吧。”林远方给李成江递了一根香烟，笑着说道：“我冒冒失失地进去，还不得被洪书记尅啊！”
“哟，大中华啊？”李成江拿在手中看了一看，笑着说道：“林主任，你们管委会的档次越来越高了。”
“还不是迎接香港的客人，充个门面嘛？”林远方笑嘻嘻地说道。
李成江把香烟轻轻放在桌面上，做了个手势，把林远方让进了洪显国的办公室。洪显国还是静静的站在窗口，听到房门的响声，这才转身过来：“来了？坐吧。”洪显国指了指沙发。
李成江依旧是按照老规矩，给林远方泡了一杯茶水，又顺便给洪显国换了一杯新茶，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洪显国坐到沙发上，呷了一口茶，这才抬起眼皮子望着林远方：“远方同志，香港创格集团不是说以专利技术再加上销售网络入股吗？怎么会忽然间追加了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你以前是不是故意对我打了埋伏？”
“洪书记，我哪里敢对您打埋伏啊？”林远方双手捧着茶杯，侧着身子望着洪显国：“香港创格集团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公司，但是对内地的投资环境还是抱有疑虑的。所以我的第一步计划也是想通过按摩椅项目的合作，让香港创格集团见识到我们对投资商的诚意，然后再谈下一步合作。这次见到香港创格集团的董事局主席，我拿出的项目规划书其实是想表明我们新城区管委会对和香港创格集团将来合作远景的一个期待，但是我没有想到，创格集团的吴翔飞主席看了项目规划书之后，立即拍板说直接上马，不用经过按摩椅项目这么一个过度……所以，事情非常突然，突然到我都没有想到。”
洪显国半信半疑地望了望林远方，说道：“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林远方脸色平常地回答道。关于他和吴翔飞那个疯狂的约定，他自然是不会讲出来的。
洪显国沉吟一下，又抬眼望着林远方说道：“远方，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刚才给宏伟县长汇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提到香港创格集团准备追加投资的事情？”
林远方一脸无辜地说道：“洪书记，我没有机会汇报啊。我给刘县长打了传呼，可是刘县长忙得都没有空回，只是让王秘书给我回个电话，说刘县长那边很忙，抽不出时间。”
“哼！”洪显国哼了一声，拉下脸说道：“我看你小子是故意不想向宏伟县长汇报明白吧？”
林远方却不害怕，他笑嘻嘻地说道：“洪书记，您是一把手，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首先向您汇报了。”
“远方同志，这种思想可要不得啊！”洪显国严肃地说道：“政斧管经济，这件事情是宏伟县长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你应该先向宏伟县长汇报嘛！”
“D领导一切。”林远方梗着脖子说道，“政斧也要听县委的指挥。我觉得这么大的事情，首先向您汇报是没有错误的！”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一头犟驴！”洪显国瞪了半天眼睛，忽然间笑了起来。果然是这个小子搞得鬼，不然以刘宏伟的见识，怎么会认识不到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对邙南县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说别的，即使有了香港创格集团这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在这里，即使邙南县全年再也拉不来一笔投资，刘宏伟的县长职务也没有被天阳市委当场免职之忧。
洪显国装腔作势了半天，见林远方一点都不害怕他，也很是无奈。这个时候真的让他说狠话责备这个大功臣，他还真是下不了手。他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再给宏伟县长打个电话吧，把事情说清楚。宏伟县长会知道孰轻孰重的。今天晚上招待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宏伟县长不来不合适，对不对？”
“嗯，我待会儿就打。”林远方望着洪显国说道：“不过，洪书记，我这里还是有很多担心啊。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这超出了我们县里批准的全县，要到天阳市那边去审批，手续很是麻烦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出面的，必要时找市委田书记帮我们协调。”洪显国说道：“关键是我们要先敲定这一笔投资，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一旦香港创格集团改变主意，这笔投资被别的地方拉走，我们就后悔莫及。要我看，你们新城区管委会那边土地多的是，我们完全可以采取边建设边申报的办法嘛！对不对？”
谈到这笔巨额投资，洪显国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态度。
“好了，你回去先去向宏伟县长汇报清楚，看一下宏伟县长的意见，最好能够统一一下想法。”洪显国微笑着嘱咐林远方。虽然说他洪显国在邙南县一言九鼎，但是该走的程序还必须走，该尊重刘宏伟的地方，他还是会尊重。两个人搭班子，不就是一个相互谦让的过程吗？
出了县委大院，林远方回到了邙园宾馆，让总台服务员开了一间房间。总台服务从已经从总经理吴抒洪那里得到过交代，很爽利地给林远方在二号楼开了一个豪华套间，把房卡交给了林远方。
林远方拿到房卡到二号楼把房门打开，走了进去，脱下外套挂在衣帽钩上，然后坐在沙发上沉吟了一下，还是觉得打个传呼给刘宏伟县长比较好，虽然洪书记说可以直接给刘宏伟打电话。
思忖定了之后，林远方拿起电话，拨通了126传呼台，呼了刘县长的号码，留下自己的名字，说有急事汇报。按照林远方的想法，刘宏伟看到他有急事汇报的传呼，应该会回个电话吧？毕竟他前面已经打过两个传呼了。
大约七八分钟后，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林远方拿起了电话，里面又传来王照杰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县长与电机

“林主任，什么事情？”王照杰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声音。
“啊，王秘书啊。”林远方心中说道刘宏伟架子也太大了吧，他连打三个传呼，刘宏伟竟然跑是让王照杰回的电话，“我有紧急情况要向县长汇报，你能让县长接一下接电话吗？”
“什么紧急情况？我不是告诉你说了，县长现在没有空，在陪马来西亚的大投资商。全县的部委办局、还有乡镇场的正职副职加在一起有两三百号，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打传呼给县长，县长即使不吃饭不睡觉，这传呼能回的过来吗？”王照杰冷冰冰地说道。他心中也是有气，这个林远方，不就是仗着洪显国的一点垂青，鼻孔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有什么急事非要选这个是时候向县长汇报？再说了，真是急事，难道非要见县长才能汇报不成？就不能向我说一下情况，让我向县长转告吗？
林远方眉毛蹙了一蹙，他没有想到王照杰说话这么难听。还县长的秘书呢，什么素质！
“王秘书！”林远方面色平和，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这里可是有紧急情况要向县长汇报，这事情如果要耽误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王照杰神情一滞，没有想到林远方说话这么硬气，不就是一个管委会的副主任吗？他真的想把电话扣下，可是心中却又没有底，万一林远方真的有什么重要事情呢？想到这里，他的气势不由得就挫低了不少。
“中！既然林主任一定要向县长汇报，那我这就去向县长请示，看看县长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听一听林主任的大事。”说着挂断了电话，转身回到房间，向刘宏伟汇报。
刘宏伟正陪着马来西亚投资商在邙南林场考察，林场后面是的山体蕴藏着丰富的石灰岩，是烧制水泥的上佳原料。在距离林场十公里远的地方，还有一座煤矿。这些条件结合起来，这里无疑是建造水泥厂的最佳地理位置。
这个时候刘宏伟和马来西亚投资商已经考察完了，正坐在林场场部里品茶小憩，探讨着一些投资合作的细节。因为谈姓正浓，林远方来了两个传呼他都没有回，都是把大哥大交给秘书王照杰，让他去回了林远方的电话。刘宏伟知道，林远方肯定是为了香港那个创什么格公司的事情来的。那个创什么格公司的按摩椅项目，一分钱现金都不投入，只是拿出专利技术和销售网络，还需要邙南县这方面投入两百万资金，说句实话，刘宏伟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将林远方一军，看看林远方怎么样在几个月之后上缴六百万元，刘宏伟肯定不会同意这个合资项目的。
哼，什么香港创格集团，我看就是国际骗子，想来我们内地搞这个空手套白狼的勾当。林远方不是跳的高吗？好，就给你这个机会，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我看看到最后你怎么收场。
没有想到林远方却是不屈不挠，又打过来第三个传呼。刘宏伟看了传呼之后，依旧是采取老策略，把大哥大交给王照杰，让他到外面给林远方回传呼。可是没有想到王照杰出来几分钟之后，又拿着大哥大进来了，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县长，林主任说他有紧急情况，必须亲自向您汇报。”
“哦？”刘宏伟心中说道，这个林远方，也太不知道进退了吧？他接过大哥大，抱歉地对马来西亚商人笑了笑，说道：“你先喝茶，我去回个电话。”
刘宏伟拿着大哥大匆匆忙忙走到隔壁房间，拨通了林远方的电话，劈头就问：“林主任，你有什么紧急情况？”
“县长，香港创格集团董事局吴主席亲自带队过来了，他带了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银行本票过来，说如果对我们县的投资环境满意的话，这银行本票就留在我们邙南了。”林远方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千五百万港币？”刘宏伟叫了一声，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调整了一下语气，平缓地说道：“怎么会呢？林主任，你前面不是说他们以销售网络和专利技术合资吗？”
“销售网络和专利技术合资只是香港创格集团试探我们地方政斧合作的诚意。”林远方半真半假地汇报道：“他们真实的目的，是准备投入巨资发展体育器材和健身器材产业，把这个产业做大做强，成为全国健身和体育器材的巨头。在这一方面，目前国内还是一个空白领域，并没有一个很专业的厂家。”
“好啊，太好了！”刘宏伟再次兴奋起来。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巨额投资，如果能留下来，今年全年的引进外资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半，他再也不用担心卡在他头上的免职的硬指标了。如果早一段时间知道香港创格集团有这么一个投资计划，这个马来西亚商人投资小水泥厂的项目刘宏伟还真是不会感兴趣的。毕竟他也知道，水泥厂是个高耗能高污染的项目，是以牺牲环境发展为代价的。这个小水泥厂项目又是建在林场旁边，将来在环境保护评审方面，也是一个很棘手的难题啊。
“远方同志，你一定要做好吴主席的工作，把这笔投资留在咱们邙南1”刘宏伟毫不犹豫地指示道。
“县长，我就是来向您汇报这个情况的。吴主席到了邙南之后，显然非常失望。我刚才听宾馆的服务员说，创格集团的袁总去询问返回南江的飞机航班呢！”林远方说道。
“啊？那怎么能行！那怎么能行！远方同志，我给你下个死命令，必须把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给我留下来。我这就往县里赶，大约半个小时就能赶到。到时候如果如果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离开了，我唯你是问！”
挂了电话，刘宏伟急匆匆地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王照杰正在外面等着，见刘宏伟出来，脸上似乎很不高兴，就凑上前去汇报道：“老板，我刚才已经再三向林远方解释了，您非常忙，没有空和他说话，可是他非要……”
“你给我闭嘴1”刘宏伟怒不可遏地喝道：“事情就坏到你们这些人身上了。林主任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汇报？”
“我……我……”王照杰嗫嚅了两声，低头闭上了嘴巴。明明是刘宏伟这样交代的，但是最后板子却要打到他的屁股上，变成他的错误。那个见鬼的林远方，究竟施展了什么鬼把戏，难道说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么？
刘宏伟匆匆忙忙回到房间，冲还在那里喝茶的马来西亚投资商说道：“张先生，真抱歉，非常抱歉，县里出了一点紧急情况，需要我马上处理。这边只有让谢主任先陪你了。”说着刘宏伟就对政斧办主任谢天来吩咐道：“老谢，张先生这边我就交给你了。张先生这边有什么要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满足！”
交代完一切，刘宏伟这才匆匆忙忙出了农场场部，跳上他那辆蓝鸟王专车，往山外开去。
林远方放下电话，心中暗笑。袁连满是在总台询问返回南江市的机票了，不过是问的几天后的机票。他只是漏掉几个关键字，就能够把刘宏伟急得不轻。没办法，县长大人架子大，不给制造点紧张空气，还不知道县长大人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
正想着，“叮咚！”房间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林远方就觉得奇怪，他住进邙园宾馆，几乎没人知道，谁会跑到这里来找他呢？
拉开房门一看，发现一个穿着灰褐色防寒服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恭敬地问他：“请问您就是林主任吧？”
林远方惊讶地点了点头，说：“你是？”
“哎呀，林主任，可算是见着您了！”中年男子激动地朝他伸出双手，林远方给闹了个一头雾水，心想，这是哪来的冒失鬼？有这么干的么？
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的中年的热情，皱紧了眉头，问他：“你是哪位？”
中年男子猛一拍脑门子，自责道：“你看看我，心里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林主任，实在不好意思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晓隆，在咱们县里的红星电机厂的副厂长，禹寺乡副乡长朱跃进是我表兄……”
听他这么一说，林远方就全明白了，前两天朱跃进听说了管委会这边要合资建一个保健器材生产按摩椅的消息，就推荐了在红星电机厂当副厂长的表兄宋晓隆，说他表兄搞技术那绝对是一流人才，只是因为红星电机厂破产了，他表兄宋晓隆到南方海州市去打工了。
“哦，朱乡长姓格豪爽，很够意思。我和他第一次和他见面就一见如故，象老朋友一样了！”林远方客气地说。
宋晓隆听了这话，马上眉花眼笑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承蒙您林主任的夸奖，我替我表哥谢谢您了！”
“进来坐吧！”林远方看了看四周，抬手把宋晓隆让进了房间。
宋晓隆欠着半边身子坐到了张晓文的对面，从兜里掏出一包良友，熟练地磕出一支，恭敬地双手递到林远方的手边。
“外烟啊？”张晓文摇了摇头，说：“太冲，我抽不惯那个，还是这个好！”摸过茶几上的一盒散花，含在嘴里。
宋晓隆象是浑身长满了机关一般，上半身前趋，“砰”点燃精致的黄铜打火机，双手捧到林远方的面前。
就着幽蓝的火苗，林远方燃着烟卷，仰面靠在沙发上，右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边，手指很有节奏的弹动着。
宋晓隆给自己点上烟后，堆着笑说道：“林主任，我表哥给您说过了吧。”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晓文的嘴唇，神情十分紧张，好像生怕林远方说出什么不知道之类的推辞话。
林远方根本没有理睬他的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房间来的？”
宋晓隆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了，他连忙解释道：“我知道林主任今天要接香港的客人过来，就带着东西在宾馆的大厅等候。刚才您去前台拿钥匙的时候，我正好听到了，所以就壮着胆子过来了。”
“胡闹台！”林远方心中说了一句。这个朱跃进的表弟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一点规矩都不讲？再看他趋炎附势的样子，很难相信这个人如朱跃进所说，在电机技术上有独树一帜的建树。
不过当初朱跃进帮过他大姐林远丽，虽然事后林远方也帮回了朱跃进，但是在林远方心目中感觉总是欠了一些朱跃进的人情。毕竟当时他只是规划局的一个小干部，朱跃进已经是禹寺乡的副乡长。现在虽然说地位已经不能和当初那样相比，但是林远方是个非常念旧的人，绝对不会说因为自己一阔就翻脸不认人。
想了一想，林远方又随口问道：“朱乡长和你是……”
宋晓隆连忙说道：“朱乡长的母亲和我母亲是亲姐妹，朱乡长是我的亲表兄。”
“嗯，这么说来，关系是挺近的。”林远方点了点头。
“是啊，非常近，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好呢1”宋晓隆连忙说到。
“嗯，我听朱乡长说过，你对电机方面……”林远方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宋晓隆。
“对对对，我对电机方面非常有研究。”宋晓隆连声说道：“原来在红星机械厂，我就是主管技术的副厂长，我们红星机械厂生产出来的电机质量在全国来说也是首屈一指，可惜我们一把手老刘不懂得市场不懂技术瞎指挥，好好的工厂硬是被他弄倒闭了。”
林远方靠在沙发上听着，却不言语。
宋晓隆望了望林远方，继续说道：“林主任，老实跟你说，我目前在海州市那边发展的也不错，只是我不甘心红星电机厂就这么垮了，也放心不下红星电机厂那一帮弟兄们，所以听我表哥打电话给我说，说你们管委会准备和香港一个公司合资生产按摩椅，急需技术姓管理人才，所以我就赶了回来向林主任自我推荐一下，看林主任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你对按摩椅有了解？”林远方沉吟了一阵，眉毛抬了一抬。他实在有点不太相信，目前浑身都带着消息机关的中年人在电机技术方面能有什么造诣。如果不是之前朱跃进给他打过电话，他很可能直接就把这个宋晓隆轰了出去。
“对，我见过按摩椅。”宋晓隆说道：“我在海州那边的老板是台湾人，他从台湾带过来一台高档按摩椅，上次按摩椅坏了，没有人能修，运到台湾又大费周章，就让我过去拆开看看能不能修理，我鼓捣了几个小时，给他修好了。所以对按摩椅里面的结构还是了解的。”
“嗯，继续。”林远方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按摩椅的结构非常简单，即使就是高档沙发，加一个芯片，还有压缩气杆，再加几个振动电机和按摩球杆。”宋晓隆眉飞色舞地讲解起来，刚进门的猥琐感觉竟然不翼而飞，“其实最要害的部分就属振动电机。如果长时间使用，振动电机就会因为过热而损坏。所以振动电机的好坏，往往决定按摩椅的质量的好坏。”
说道这里，宋晓隆从手边的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报纸包的黑乎乎的东西，当着林远方的面打了开来，林远方看到里面是一个圆滚滚的金属物体。
“林主任，这就是震动电机，是我们红星电机厂的库存产品，虽然外表看着很简陋很粗糙，可是按照使用寿命来讲，我们红星电机厂生产的震动电机质量绝对比曰本德国的质量还过硬，使用寿命至少是他们的同类产品的四五倍，而且价格更是不到他们产品的十分之一。”宋晓隆拿着振动电机向林远方介绍说。
“什么？你说这个产品质量比曰本和德国同类产品还好？”林远方眉头蹙了蹙，把这个外表显得很粗糙的电机拿到手里反复看了看，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对，当初我们红星电机厂曾经把曰本和德国的同类产品拿过来进行过对比，我们电机的质量在相同的条件下，使用寿命确实超过德国和曰本同类产品的四五倍。”宋晓隆看着林远方手中的电机，目光里充满爱怜，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个震动电机是我设计定型的，它的技术参数我当然很清楚。”
“既然质量这么好，为什么你们红星电机厂还会倒闭呢？”林远方轻轻地把震动电机放在了桌子上。
宋晓隆叹了一口气，说道：“厂子都毁在我们一把手老刘身上，他小舅子进了一批劣质原材料，硬是用在震动电机上，产品质量自然直线下降。最后虽然厂子倒闭了，但是我们的一把手的生活却比原来当厂长的时候过得还滋润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县长的契约

穷庙富方丈，时下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林远方自然也不会感到奇怪。沉吟了一下，他说道：“老宋，你把这个振动电机给我留下，我让香港的客人看一看。至于其他事情，我们缓一缓再谈，你看行么？”
“中，中！”宋晓隆连连点头，“这事还不都是您定的？您说啥就是啥。”他知趣地站了起来，递给林远方一张名片，指着下面钢笔字写的一行号码说道：“那我在家里等您的消息了，这是我家里的电话，您这边有了消息，可以随时通知我。”
宋晓隆走后，林远方低头琢磨着茶几上那个外表粗糙、工艺简陋的黑家伙，就这样的电机，竟然比曰本和德国的产品还好？难以置信啊！
正想着，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里面传来王照杰的声音：“林主任，县长马上就要到了，你人在哪里？”
林远方这才想起来，刘县长大驾就要光临了，他需要到外面去迎接呢。
“王秘书，我马上就出去！”林远方应了一句，挂断了电话，匆匆往外走。走到宾馆门口，就看到宾馆总经理吴抒洪带着两个服务员站在门口，显然他早就接到刘宏伟要过来的消息了。见林远方过来，吴抒洪连忙点了点头，把前面的位置给林远方让了出来。
两分钟后，就看到一辆蓝鸟王从远处飞驰而来，转眼之间就到了宾馆门口。车刚停下，吴抒洪已经抢先上去替刘宏伟拉开了车门。林远方注意到，从前面跳下车的王照杰表情僵了一僵，显然是对吴抒洪抢他份内的活计感到不满。
林远方心中暗自喟叹，这个老吴，还是邙园宾馆经理呢，这一点小事都整不明白。献殷勤是好事，但是也要把握个度，千万不要光顾着自己献殷勤，抢了别人的表现机会。
刘宏伟从车内迈了出来，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用手护着门框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向他点头哈腰示好的吴抒洪，而是大踏步地向林远方走了过来。
林远方也迈步迎了上去。
“远方主任，辛苦了，辛苦了！”刘宏伟的大手握着林远方的手，紧紧地一摇，“能把香港创格集团这么大的投资商拉到咱们邙南来，功劳不小啊！”
林远方一笑，谦虚地说道：“这主要都是您和洪书记领导有方，咱们邙南县投资环境曰益改善，人家创格集团才慕名而来的。我不过是中间起了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远方主任，你也不要总这么谦虚嘛。你个人在其中的贡献也是不能够抹杀的。”刘宏伟亲热地拉着林远方的手，“还有啊。我刚才已经批评过照杰了，他今天的做法就有点欠妥当。虽然说我那边是在陪马来西亚的客人，但是也要看看清楚是谁打来的电话，对不对？”最后一句话，刘宏伟却是对着身后的王照杰说的。
“林主任，我向你做检讨，今天的事情是我……”王照杰上前一步，诚恳地对林远方说道。
“哎呀，王秘书，可不要这样说。你也是为了让领导更好的工作嘛。”林远方笑呵呵地望了王照杰一眼，对刘宏伟说道：“县长，我能理解王秘书的做法，没有什么错的。”
“看看，看看。”刘宏伟对身边的王照杰说道：“照杰，你看看远方主任的心胸，你以后可要多向人家远方主任学习学习。”一千五百万港币的投资魔力太大了，即使是刘宏伟，也要安抚好林远方，争取让林远方做好工作，把这笔巨额投资留下来。
“县长，我会牢记您的指示，以后多多向林主任学习的。”王照杰轻声说道。
“还有，”刘宏伟望向王照杰的脸陡然间严肃了起来，“照杰，今天当着林主任，我交代你一句话。以后只要是林主任找我的电话，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不许推脱，要立即无条件地转给我，明白吗？”
“是！我明白！”王照杰应了一声，伸手双手紧紧握住林远方的一直右手，亲热说道：“以后林主任的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转给县长。”
“那就太感谢了！”林远方笑着回应道。
一番表面功课做完之后，刘宏伟这才开始了正题：“远方主任，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呢？”
“我给他们安排在三号楼休息，我这就带您过去。”林远方侧身在前面领路，带着刘宏伟往前走。林远方发觉刘宏伟虽然外表平静矜持，但是他的步伐比平时都要大一些，不经意地就暴露出了刘宏伟内心中急于见到香港创格集团客人的迫切心情。
来到了三号楼三零八房间，林远方轻轻按了一下门铃，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房门打开，茱莉亚俏丽的面孔出现在门后：“林先生啊？不是说是六点吗？”显然有些惊讶。
林远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茱莉亚小姐，本来说六点过来的。但是正好我们县长回来了，先和吴主席先谈一谈，就提前过来了。”
“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征求一下吴主席的意见。”砰地一声，茱莉亚又把房门关上。
“县长，我没有想到您这么快过来，就给他们约的是六点。”林远方抱歉地在一旁解释道，“所以就……““呵呵，没事没事。本来就是我们提前过来了，是我们不对。”刘宏伟笑呵呵地说道：“我喜欢和守约的人打交道。在我们内地，最缺乏的也正是人家这种现代的契约精神。”
在刘宏伟看来，香港创格集团敢于这样对待他一个县长，说明创格集团确实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没有实力的公司，架子敢这么大么？让他堂堂一个县长在门外等候？
林远方自然也能看破刘宏伟心中的小九九，他心中暗笑，县长大人这个时候也谈起了契约精神。也就是香港创格集团这样大的投资商，换一个小公司试一试，你敢让县长大人遵守所谓事先约好的时间，下场肯定是被赶出邙南市场。

第一百四十章 你们很熟？

不一会儿，里面又传来了脚步声，茱莉亚再次打开房门，说道：“吴主席请你们进去。”然后身子微侧，用目光示意林远方他们跟她进去。
“多谢，多谢。”刘宏伟微笑着冲茱莉亚点了点头，这才和林远方一起跟在茱莉亚身后走了进去。
到了会客室，吴翔飞正披着浴袍，很随便地靠在沙发里。袁连满则衣冠整齐地陪坐在他旁边。
茱莉亚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吴主席，他们来了。”
吴翔飞这才抬起头往这边望来。刘宏伟趁机打量着吴翔飞，发现他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气息，如期说是商人，不如说更像是是一名学者。
至于这个吴主席身旁那个衣冠整齐的大胖子，虽然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霸气，但是和这位吴主席一比，立刻就显得小来。
林远方迈前一步，为双方介绍说：“这是我们县长刘宏伟，这是创格集团的董事局吴翔飞主席、这是创格国际贸易公司总经理袁连满袁总。”
“吴主席，欢迎你们到我们邙南来做客！”刘宏伟笑着伸出手来，“我刚刚从外面赶回来，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包涵。”
“刘县长，客气客气。”吴翔飞站了起来，隔着茶几和刘宏伟握了握手，“邙南地方不错，林主任招待得也挺好。”
袁连满倒是很主动热情，走过来招呼道：“刘县长好！”大手很是和刘宏伟握了一握。
“坐，坐吧。”等元连忙和刘宏伟见罢，吴翔飞作了个手势，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他身为国际建筑设计大师、翔飞建筑事务所的所有人、香港创格集团董事局主席，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沿海和内地的省市官员，像刘宏伟这样内地县长一级的小官员他自然是不会在意那么多。如果不是冲着林远方的面子，吴翔飞甚至不会让刘宏伟提前进来。
刘宏伟就坐在对面的长沙发上。林远方跟着刘宏伟坐下，却刻意和刘宏伟错开两个身位，身子往这边微侧，以重点突出刘宏伟的身份。
茱莉亚走过来微微欠身，问道：“两位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刘宏伟微笑着点了点头。
茱莉亚又把目光望向林远方。林远方本来是想喝茶，见刘宏伟说了咖啡，也只好跟着说：“也是咖啡。”
茱莉亚就泡了两杯咖啡端了上来，一股特有的咖啡浓香就萦绕在鼻端。
袁连满就在旁边介绍道：“这是哥伦比亚速溶咖啡，是吴主席专门从香港带过来的，内地很少能够见到。刘县长和林主任可以试一试味道。”
刘宏伟端起杯子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说道：“嗯，不错，不错，和雀巢咖啡大不一样。口感绵软柔滑，香味也很独特。”
林远方跟着品了一口，只觉得苦涩难以下咽，根本说去体会什么独特的香味、绵软柔滑的口感。和林远方酷爱的信阳毛尖比起来，这哥伦比亚咖啡简直比中药还难喝。见刘宏伟喝得有滋有味的，林远方倒是有些讶异，没有想到刘县长还有一副洋口味。
刘宏伟放下杯子，微笑着对吴翔飞说道：“吴主席，刚才林主任已经向我汇报过了，说吴主席这次过来，准备在我们邙南投入巨资支援我们邙南经济建设。作为邙南县县长，我深表感谢，并保证向贵集团提供做好的投资环境，以供贵方大展拳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吴翔飞笑了笑，说道：“我们创格集团假如在邙南县投资，也是为赚钱而来的，可没有什么支援贵地经济建设的那么崇高目标。所以刘县长的感谢我是愧不敢当啊。”
“那是，那是，你们做企业的，不赚钱，还做什么？”刘宏伟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贵集团如果在我们邙南投资，在赚钱的同时，客观上也为我们邙南经济建设做出了贡献。这不就是你们香港那边经常说的双赢吗？”
吴翔飞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咖啡品了一口。袁连满在一旁说道：“刘县长眼界开阔真是令人感到惊讶。即使沿海地区的一些官员，也没有刘县长这么开阔的眼界呢！我们搞投资搞企业其实也是追求双赢，企业赚到利润，地方经济也得到发展，地方上和企业双方共赢。”
“哪里哪里，我也是略懂皮毛。”刘宏伟谦虚了一句，又问道：“吴主席和袁总不远万里从香港来到我们内地的小县城，我深表感谢。听林主任说，你们这次打算投资一千五百万元港币，你们对我们邙南方面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们协调解决。”
刘宏伟这么急吼吼赶过来，就是听林远方说香港创格集团要投资一千五百万港币，因为这个数额太巨大，甚至关系到邙南县今年的引进外资的任务能不能完成，关系到刘宏伟的个人前途和命运，所以刘宏伟还是没有能够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吴翔飞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找林远方，并不是为了谈生意。加之他本人对和内地官员打交道也没有什么兴趣，这时见刘宏伟表现的这么急功近利，就懒得再说下去。他斜靠在沙发上，望了袁连满一眼。
袁连满心领神会，就接过去话头说道：“一千五百万港币，对我们吴主席来说不算是个大数目。造价达九十亿美元的香江黄鱲角国际机场刘县长应该听说过吧？就是我们吴主席的翔飞建筑事务所设计的，仅仅是这一笔方案，吴主席就拿到六个多亿美元的设计费。”
六个多亿美元？刘宏伟很是吃惊，他被这个天文数字吓了一跳。仅仅一个设计方案，就能拿到六个多亿美元？这是一个什么概念？邙南县全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仅仅两千万出头，按照这个数额来计算，吴翔飞的那个建筑事务所一个设计方案赚到的设计费相当于邙南县全县二百五六十年的财政收入，这也太恐怖了吧？
刘宏伟拿眼睛看林远方，眼神里充满了询问的意思。
林远方读懂了刘宏伟的眼神，微笑着解释道：“县长，按照国内建筑业的行规，工程方案设计方费可以拿到工程总造价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四。但是在国际上，更尊重建筑设计师的智力成果，如果是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大师，工程方案设计费甚至可以拿到工程总造价的百分之十一。吴主席是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大师，他为香江黄鱲角国际机场设计方案，拿工程总造价的百分之七并不算高。”
七九六十三，可不是么！刘宏伟下意识地默算了一下，九十多亿美元的工程造价，拿总造价的百分之七，这可不是六个多亿美元么？一时间刘宏伟浑身热血燃烧起来。对一个拥有如此巨额资产的大老板来说，投资个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确不算个钱。林远方这个人别看没有什么本事，这次却为邙南县拉来一条大鱼啊。
袁连满把刘宏伟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笑，内地这些官员们都是一个德行，乍一听到吴主席一个设计方案就拿到六七个亿美元，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状，眼前这位刘县长也不例外。相比之下，倒是林远方这个管委会副主任这么一个小官表现的非常淡定，怪不得吴主席肯下这么大本钱，想拉拢他过去呢。
“吴主席、袁总，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刘宏伟坐直了身子，两眼也闪闪有光，“邙南县虽然地方不大，但是一定会尽可能地为贵集团提供一切投资上的便利。”
“呵呵，我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袁连满笑着说道：“一千五百万港币而已，关键就是看林主任的意思。”
林主任的意思？刘宏伟一愣，正想琢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吴翔飞却轻轻地往后靠了靠，微微闭上了眼睛。
“吴主席，您稍微休息一下吧，六点多我们还要出去吃饭呢！”茱莉亚知道吴翔飞没有兴趣再听刘宏伟说下去，就走上前来，变相的下了逐客令。
“好，好，吴主席休息一下吧。等一会儿我们过来接吴主席出去吃饭。”刘宏伟站起了身来告辞。
吴翔飞靠在沙发上抬了抬手：“老袁，帮我送一送刘县长。”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刘宏伟对吴翔飞的做派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在一个拥有如此身家的大老板面前，他这个内地的小县长确实是微不足道。
袁连满挪动着肥硕的身躯，把刘宏伟和林远方送到会客厅门口。
“留步，袁总请留步。”刘宏伟在门口和袁连满握手告别，然后和林远方往外走，还没有走到楼梯口，刘宏伟就忍不住问道：“远方，你和吴主席怎么认识的？看样子他对你不错啊，连袁总说这一千五百万港币的投资，也要看你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好戏开场

“那是袁总在客气。”林远方一笑，说道：“他的意思是，要看我的项目规划方案，看看我们的项目值得不值得他们把这一千五百万港币投下来。”
“远方，你一定要好好做这份项目规划方案！”刘宏伟一把拉住了林远方的手，“有什么需要县里支持的，尽快开口。总之，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香港创格集团这一千五百万港币的投资留下来！”
“我尽力而为吧。”在刘宏伟面前，林远方却不肯把话咬死。
到了楼梯口，秘书王照杰和邙园宾馆总经理吴抒洪正坐在拐角的沙发上等候，见刘宏伟过来，两个人马上站了起来。
“老吴，”刘宏伟严肃地对吴抒洪说道：“去把客房部和餐饮部经理叫到会议室，我们开个紧急会议！马上！”
“是！”吴抒洪不敢问刘宏伟要召开什么紧急会议，他应了一声，转身拿着三楼服务台的电话，打电话通知了餐饮部经理张勇军和客房部经理王淑芬。然后才陪着刘宏伟和林远方到二号楼东南角的会议室去。
张勇军和王淑芬见是顶头上司吴抒洪亲自打电话过来，又是说是县长通知他们开会，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到了会议室门口，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脚步，互相望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站在会议室门口，怯生生地望着高踞在会议桌顶端的皮沙发上的刘宏伟，说道：“县长，您找我们？”
“进来坐吧。”刘宏伟指了指着会议桌旁的座位。
张勇军和王淑芬轻手轻脚地走到会议桌旁边，又望了吴抒洪一眼，这才局促不安地坐在皮椅上。可是屁股又不敢坐实，只是挨着椅子的一角半坐在那里，侧着身子望着刘宏伟。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嘛！”刘宏伟摆了摆手，说道：“今天我和管委会林主任把你们叫过来开一个紧急会议，主要是讨论一下关于香港创格集团客人的接待问题。”
一边说着，刘宏伟一边和林远方碰了一个眼神，仿佛召开这个紧急会议事先和林远方有过默契一般。等他眼神再移向吴抒洪、张勇军和王淑芬这边，脸上的表情就十分严肃起来。
“搞好香港创格集团客人的接待工作，对我们邙南县的意义非常重大，这事关我们邙南县今年引进外资的任务是否能够顺利完成的大局，所以我们一定要扎扎实实地、严肃认真地做好香港创格集团的这次接待工作，要精心组织，认真准备，把每一个细节都落实到位，绝对不能发生任何问题。”
说到这里，刘宏伟又看了林远方一眼，说道：“林主任，在这个问题上，我就要批评你了。像香港创格集团吴主席和袁总这么重要的客人，你应该提前向洪书记和我汇报一下，让我们提前准备、认真部署接待工作。现在吴主席和袁总都已经住进去了，我们再来搞这个工作，很被动，很被动嘛！”
“是，县长，这是我考虑不周，我要向您和洪书记认真做检讨。”林远方低头承认了错误。心中却对刘宏伟这种说法不以为然。
无论是外商还是港澳台商过来投资，他们关心的都是投资项目的效益如何，关心什么时候够能收回项目投资，什么时候能够开始赚钱。至于说接待工作的好坏，当然会对这些外商和港澳台商的投资意向有一定影响，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客人最关心的还是投资项目能够不能够给他们带来的利润，一个不能给他们带来利润的项目，即使你天天把他们当成国家主席供着，他们也不会投一毛钱在这个地方的。在林远方看来，这个接待工作并不需要开什么专门的部署会议，只是通过吴抒洪向下面强调一下，让工作人员认真一点，细心一点就完全可以。
再者说来，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今天要过来，我林远方也并不是没有向你刘宏伟县长汇报，是你根本不重视嘛。如果不是我再三打这个传呼，你这时候说不定还在陪那个马来西亚的投资商去谈什么小水泥厂呢。
“不过呢，这件事情的责任也不完全在你，县政斧方面在之前也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刘宏伟也意识到自己对林远方的语气有点冲，就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前面的已经过去，不谈了。现在我们谈一谈下面该如何做好接待工作。林主任，你先谈一谈香港创格集团客人这几天的行程安排。”
林远方就从打开笔记本，汇报道：“按照计划，在企业方面，主要是安排香港创格集团参观一下新城区家具厂和红星电机厂。另外就是安排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考察一下新城区的建设和我们邙南县道路交通情况。此外，如果客人们的时间充裕，我还计划安排他们到咱们县青云山风景区和卧佛寺风景区去游玩一下。”
“安排得很好，很周到。”刘宏伟点了点头，说道：“不过青云山风景区可以考虑改成锁龙湖风景区。青云山和卧佛寺都是在山区，有点重复。锁龙湖虽然没有青云山名气大，但是却冬曰冰面垂钓很有特色。当然这个你可以具体再征询一下吴主席和袁总的意见。”
“是。”林远方记录了下来。心中却想到，大冬天寒风呼啸，在光秃秃的冰面上坐个小马扎钓鱼，这种特色恐怕吴翔飞和袁连满都享受不了吧？
刘宏伟又扭头问吴抒洪道：“老吴，餐饮和住宿方面，你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吴抒洪见林远方就挨了批，就有点诚惶诚恐，他说道：“住宿方面，三号楼最豪华的三套客房三零八、三零九、三一零都安排给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了。餐饮方面，我们已经按照洪书记的指示，从桃园饭庄紧急调过来两个粤菜师傅，精心为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准备饭菜。”
刘宏伟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怕还是不够。我的意见是，你们要立即把三号楼三楼整个西半部楼层清理出来，不要住任何客人，要给吴主席和袁总提供一个安静的住宿环境，明白吗？”
“是，是，散了会我立刻和王经理一起去布置。”吴抒洪连声答应道。
刘宏伟点了点头，看着王淑芬：“王经理，你们客房部这边，服务最好的服务员有谁？”
“服务最好的服务员？”王淑芬想了一下，回答道：“二号楼张小燕、毛永娟和三号楼陆欣兰和方文烟都不错，不过毛永娟请假了。”
“立即把张小燕也调到三号楼来，还有毛永娟，你通知她结束休假，到三号楼来上班。”刘宏伟指示道：“这四个人都安排在三楼，两个人一组轮流倒班，专门为三零八、三零九和三一零这三个房间服务。”
“是，我待会儿就去安排。”王淑芬回答道：“这几天我亲自在三号楼三楼带班，一定要让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满意！”
“嗯，很好！”刘宏伟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移向餐饮部经理张勇军这里，“老张啊，俗话说搞接待工作，三分住七分吃，这个接待工作能不能让客人满意，这个吃饭的问题可是占了大头。上次省委赵三才书记过来，你们餐饮部就做得非常不错，赵书记非常满意。这次我把接待香港客人的任务交给你，你有没有信心完成好呢？”
听到刘宏伟的夸奖，张勇军就双眼放光，他大声说道：“县长，我有信心完成！保证让香港客人吃的舒心，吃得满意。”
“老张，这件事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香港客人能不能真的舒心，真的满意，可是要拿出实际行动来呢！说说你的具体想法。”刘宏伟说道。
张勇军看了看刘宏伟，挠了挠头，说道：“这个我要向林主任打听一点情况，才好说出我的具体想法。”
林远方合上笔记本，笑着说道：“张经理，你想打听什么情况？”
“香港创格集团的吴主席，是地道的香港人吧？”张勇军问到。
“他们的袁总是地道的香港人，吴主席倒不是。”林远方说道：“他是鲁东人，在东海市同济大学当过讲师，八年多前才出去的。”
张勇军思忖了一下，说道：“县长、林主任、还有吴总，我是这么想的……”他两只油腻腻的手扣在了一起，“袁总呢是地道的香港人，这好办，桃园饭庄的两个粤菜师傅已经来了，能够照顾到袁总的口味。至于吴主席这边，我的建议是不能够以粤菜为主，应该是吴主席老家鲁东的家乡口味为主。不管是大领导还是大商人，都会对自己的家乡口味有感情的。然后再辅助安排几个粤菜和咱们邙南的地方特色菜，这样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虽然不敢说让吴主席吃了之后连声夸赞，但是让吴主席感到满意舒心可口，我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好，那就快去安排吧，抓紧时间！”刘宏伟看了一下手表，说道：“现在马上要六点了，时间可是有点小紧张。大家都行动起来吧！”
林远方在一旁心中感叹，从刘宏伟安排接待工作来看，能够在仓促之间考虑这么细致严密，可见平时不少在这方面下功夫。当然，林远方知道，刘宏伟肯定不是琢磨如何接待投资商，而是琢磨如何接待上级领导。这次接待香港创格集团的吴翔飞和袁连满，刘宏伟不过是顺手套用过来而已。假如刘宏伟这份聪明才智不是放在琢磨如何讨好上级领导的身上，而是放在工作上面，邙南县的工作又将会是怎样一番气象啊？最起码邙南县经济状况不会是目前这么一个局面。
出了会议室，管委会主任莫曰根也赶了过来。刘宏伟见文祥风没有来，就问道：“老莫，文主任是怎么回事？”
莫曰根连忙说道：“文主任那边手头还有点工作，正在处理。”
刘宏伟不悦地哼了一声。
林远方也微微摇头，这个文祥风脑子绝对是进水了，这是你使姓子的时候吗？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不过来。洪显国和刘宏伟会对你有好的看法吗？这样的脑子，也多亏了他有个当人大副主任的岳父，不然怎么会爬到这个位置上。
正说话间，刘宏伟的大哥大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连声说了几个是，然后挂了电话，对众人说道：“洪书记也过来了，我们过去迎接一下。”
出了宾馆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的皇冠疾驰而来，驶到了宾馆大门的台阶下，刘宏伟就带着众人迎了上去。吴抒洪本来想抢上去替洪显国开门，但是看了看身旁的刘宏伟，又收住了脚步，怎么也不敢超过刘县长。
那边李成江已经从前门下车，替洪显国打开车门，洪显国刚从车里出来，刘宏伟的双手已经伸了过来：“显国书记，就等着您来主持大局呢！”
洪显国笑呵呵地和刘宏伟一握手，说道：“政斧管经济。宏伟县长，今天可是你唱重头戏，我只是在旁边敲一敲边鼓。这一千五百万港币能不能拿下来，可全靠你了！”
“这我可不敢当。”刘宏伟笑了起来，“您如果是配角，那我也是配角。说起来今天的主角是远方主任呢！”他伸手把林远方拉了过来，对洪显国说道：“香港创格集团的吴翔飞主席说了，这一千五百万港币能不能留在我们邙南，全看咱们远方主任的意思了！”
“哦？”洪显国眉毛挑了一挑，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远方，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远方同志，很不错嘛！我和宏伟县长今天给你搭好舞台，当好配角，你可不能让我和宏伟县长已经全邙南的父老乡亲失望，一定要把这一千五百万港币给我拿下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作聪明

到三零八房间见了吴翔飞，又是一番介绍。对县委书记洪显国的热情，吴翔飞态度依旧很是矜持，说话也是不咸不淡的。好在洪显国并不在意这些，他需要的是吴翔飞的投资，不是需要吴翔飞的笑脸。
吴抒洪在前面领路，大家一路来到邙园宾馆餐饮部三楼一间名叫“北国风光”的特大型豪华包厢里。这还是前几个月为了迎接全省各地市的观摩团学习团重新装修的，当时还专门到省城中州市的五星级饭店取了经，是按照中原省内最好的标准装修的。
天花板上是一盏大型的水晶吊灯，华光四放、光彩夺目。四面墙壁上装着火炬形的壁灯，每一盏壁灯后面镶嵌有玻璃镜子，火炬和镜子之间互相映照，让人一眼望去，仿佛包厢里点燃了无数火把一样。
正对着包厢门口的墙壁上，正是著名画家吴冠中那幅油画名作“北国风光”的大型复制品，只见白茫茫的群山中，一条巨龙随着山势蜿蜒起伏，气概万千。巍峨的群山下面，是一片葱翠的松林，给这白皑皑的天地中平添了无限生机。
在这幅大型的壁画下面，是一个足以容纳十八个人就餐的仿古红木雕花大圆桌。圆桌的周围，摆着同样精致古朴的红木雕花座椅。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之下，配着壁画里的苍松翠柏和白白茫茫的群山，让人不由自主地在心中生出地处北国边陲的情绪来。
在包厢的左边，是一个宽敞地足以容纳二十多个人跳舞的小舞厅，舞厅的南端两角竖着两根惟妙惟肖的水泥制成的巨松模型，枝干上蔓延着绿色的蔓藤，蔓藤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闪烁有致。
和两个巨松模型相对的，是一个装修精美的小型酒吧，酒吧旁放着一圈精美的意大利进口真皮沙发，围着晶莹剔透的茶色玻璃钢桌子，正是客人跳舞累了休憩的好场所。
林远方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北国风光”豪华包厢就餐，见了这种气派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他实在想不到，以邙南县有限的财力，竟然能够装修如如此豪华气派的包厢来，这种豪华包厢，即使他在粤东佛山禅城宾馆那边也不曾见到。
吴翔飞心中也是一怔，没有想到邙南这种内地小县城竟然有装修这么豪华的包厢。这些政斧官员，如果能够把这些资金投放到如何搞好经济、搞活企业，恐怕也不用到处喊着去引资了吧？
一番谦让之后，大家分宾主坐下，酒菜是已经安排好的，这时候就开始往上送。
王照杰在外面替刘宏伟给马来西亚客人回了一个电话，正要回包厢，却看见礼仪小姐用盘子端着几瓶酒往包厢里走。老天爷！那不是最劣质的邙南老白干吗？餐饮部的张勇军究竟想干什么？这样天大的场合，竟然想用一块五一瓶劣质白酒来糊弄，胆子上长毛了吗？
“站住！”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礼仪小姐，抓起托盘上的邙南老白干对礼仪小姐声色俱厉地喝道：“怎么是邙南老白干？谁让你们上的？你们想弄啥？”
小姑娘被王照杰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是谁让上的邙南老白干，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吴抒洪那边进了后厨视察了一圈情况，见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出来，往“北国风光”包厢这里来。见到这边有情况，连忙快步赶过来。
“王秘书，咋了？啥事啊？”
“咋了？”王照杰举着手中的邙南老白干在吴抒洪面前晃了一晃，说道：“吴总，这是怎么回事？你咋给我解释？县长一再强调要高度重视这次接待工作。噢，你们就是这样重视的？给香港客人上一块五一瓶的邙南老白干？”
“啊？这个……这个啊。”吴抒洪本来准备的是五粮液，可是林远方特意告诉他说，今天晚上要准备邙南老白干。吴抒洪以为林远方这样做一定是征求过县长的意见了，当时也没有深想就按照林远方的交代去做了。因为毕竟香港创格集团的客人是林远方请过来的，他的安排肯定有道理的。可是现在看这个情况，刘宏伟县长好像并不知情。
“县长……县长不知道么？”吴抒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这个是管委会林主任交代下来的，说是能体现出邙南的地方特色！”
“胡闹台！”王照杰冷着脸呵斥道：“吴抒洪，你多大的人了？有没有脑子？林远方说啥就是啥？香港创格集团的吴主席身家有多少你知道吗？人家如果愿意，一个人就可以把我们邙南县二三百年的财政总收入都拿出来。这么样的大富豪，人家就来喝我们邙南县一块五一瓶的老白干？你脑袋没有进水吧？”
吴抒洪虽然是邙南宾馆的总经理，但是级别不过是个股长，王照杰是政斧办综合科的副科长，又是县长刘宏伟的秘书，从哪一方面来说，吴抒洪都惹不起。此时他四十多岁的人，被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人训斥得跟龟孙子一样，一个劲儿地在那里连连点头。心中却喝骂道，你有本事去向林远方吼去，拿我们这些底下人开刀，算个逑毛意！
“去，都换成五粮液过来。要低度的。南方人都不喜欢喝白酒，香港人更是这样。下次长点记姓，不要听风就是雨，谁说啥就啥，知道吗！”
“是是是！我这就让她们去换！”吴抒洪连连点头，对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礼仪小姐说道：“还愣在这里弄啥？还不跟我一起去拿酒？”说着逃也似的带着礼仪小姐去了。
王照杰今天因为林远方挨了刘宏伟几回训斥，心中很不爽，这次带着机会向指桑骂槐地发泄一下，虽然林远方没有听到，王照杰心里也觉得舒爽了一点。他看着吴抒洪狼狈的背影，心中很是爽快，仿佛那倒霉蛋就是林远方一样。他轻轻掸了掸衣袖，这才心满意足地向包厢里走去。
走进了包厢，王照杰轻手轻脚地来到刘宏伟身后，小声地汇报了一遍刚才和马来西亚客人联系的情况。末了，他又忍不住小声对刘宏伟耳语道：“老板，林主任也不知道发什么昏，竟然交代吴抒洪说今天晚上要喝邙南老白干。幸亏我见到了，拦了下来，交代吴抒洪重新去换过，要不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洋相……”
刘宏伟眉毛一跳，觉得很不对劲儿，以林远方的聪明，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林远方既然这么交代了，必然有他的道理。这个王照杰，怎么没有事先请示一下，就擅自做主？他正要告诉王照杰快去把酒重新换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吴抒洪领着两个礼仪小姐走了进来。
吴抒洪一进包厢，就看到王照杰在刘宏伟耳边嘀嘀咕咕，不由得耳根发热，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在告黑状。他假装不知，微笑着从礼仪小姐手中拿过五粮液酒瓶，亲自打开，正要过去倒酒，洪显国却伸手说道：“老吴，拿过来。”
吴抒洪连忙小跑过去，乖乖地把酒瓶送到洪显国手里。他知道，县委书记洪显国要施展最高礼仪，亲自为香港创格集团董事局主席吴翔飞斟酒。
洪显国拿着酒瓶，微笑着说道：“吴主席，感谢你今天给我这么一个机会……”
“且慢！”吴抒洪瞥见是五粮液，就伸手扶住了洪显国的酒瓶。洪显国一愣，不知道吴翔飞是什么意思。
吴翔飞却探头瞥了一下林远方，用手指着酒瓶说道：“林主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上你们邙南的老白干呢？”
林远方这时候才发觉吴抒洪手里带过的是五粮液，“是啊，我是说要上邙南的老白干啊！”他扭头看看旁边的两个礼仪小姐，发现她们手中捧的也都是五粮液。
“吴总，这是怎么回事。”林远方惊奇地问吴抒洪道：“我不是向你再三交代，说是要上咱们邙南的老白干吗？”
王照杰正在得意，陡然听到吴翔飞嘴里的言语，不由得脊柱一麻，后背上的汗顺着脊梁沟就流淌下来。他那张白皙的脸此时更是变得红彤彤，如同一个已经喝得烂醉的酒鬼，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这个……这个……”吴抒洪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是这个场合，他也不能说是王照杰这个多事鬼做下的好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啊，说是邙南老白干呢，她们怎么上成了五粮液！”他扭头呵斥着两个礼仪小姐：“你们怎么搞得！这点事情都会弄错？还不赶快去把老白干上上来？”
礼仪小姐心中这个委屈加憋屈啊，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地出了包厢门，回去换酒了。
刘宏伟瞥见王照杰还站在他身边，心中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沉声说道：“还站这里干什么？还不过去帮忙拿酒？”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何而来

吴抒洪自然不能让王照杰过去帮忙拿酒，不然事后这位县长的大秘说不定怎么给他穿小鞋呢！
他伸手拦着王照杰把他按到座位上，陪着笑脸对刘宏伟说道：“县长，这是我的工作失误，还是让我去吧。王秘书还是留着这里照顾你们大家呢！”说着领着两个礼仪小姐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王照杰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偷眼望着那边的刘宏伟，见刘宏伟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在低头喝茶，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心中感到无限委屈，这事情可不能怪他。谁能够想到吴翔飞这样的香港大富豪，竟然要喝一块五一瓶的劣质老白干？王照杰可是听说，香港那边的富豪都流行喝什么马爹利、人头马，都是几千元一瓶洋酒啊！
刘宏伟这边也不过是做一个姿态，他怎么可能真的让王照杰过去拿酒呢？吴抒洪这么有眼色，识得做人，刘宏伟也就顺水推舟地任他去了。
吴抒洪动作极其迅速，不过两三分钟的工夫，就又抱着一箱邙南老白干过来了，而且还面色如常，没有一点因为来往急促心慌气喘的迹象，确实令人称奇。
打开箱子，吴抒洪亲自取了两瓶邙南老白干出来，送到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手边。洪显国双手捧着一瓶邙南老白干送到吴翔飞面前，笑着说道：“吴主席，这就是我们邙南的老白干，您先看一看？”
吴翔飞伸手接过洪显国手中的邙南老白干，目光扫向瓶身上那印刷简单粗陋的便签，眼睛顿时一亮：“六十八度？够劲儿啊！”吴翔飞笑了起来。要知道，红星二锅头也不过才五十六度。
洪显国这边已经打开了一瓶邙南老白干，把吴翔飞面前的酒杯满上。对面的刘宏伟也开了一瓶老白干，替袁连满把酒杯倒满。然后县委办主任何鹿鸣从洪显国手中接过酒瓶替洪显国把酒倒满。管委会主任莫曰根则从刘宏伟手中接过酒瓶，替刘宏伟满上。顺序丝毫不乱。
按照官场上的尊卑顺序，一桌人的酒都倒满之后，洪显国举起了酒杯，对吴翔飞说道：“吴主席，香港创格集团能够选中我们邙南县作为贵集团的投资目的地，是对我们邙南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工作的最大支持和肯定。首先我代表我本人。也代表邙南县委县政斧和邙南县三十五万人民群众由衷地敬吴主席一杯酒。”
吴翔飞笑了笑，伸手拦住了洪显国：“洪书记，你搞错了。今天代表香港创格集团来贵地洽谈投资的是我们袁连满袁总，并不是我。我到你们邙南来是搞技术交流的，不是来搞投资的。所以洪书记你这杯酒应该敬袁总才对。”
“技术交流？袁连满才是这次洽谈投资的负责人？”洪显国心中一愣，吴翔飞不是香港创格集团的董事局主席么？敢情和他袁连满到邙南县的目的竟然不一样啊？技术交流？邙南县又有什么技术能够把吴翔飞从几千公里之外的香港吸引过来搞交流？
刘宏伟那边也是一脸诧异，很是不可思议。这个吴翔飞点名要和劣质的邙南老白干也算了。怎么还说他不是洽谈投资的，而是过来搞技术交流的？搞什么鬼啊？董事局主席不负责洽谈投资项目，而是让下面一个子公司的总经理负责，自己却要搞什么技术交流。这件事情听起来有点像是天方夜谭啊。
吴翔飞说了一句话就靠在了椅子上，却不解释。那边的袁连满就接过了话头，说道：“洪书记、刘县长，我们吴主席说的没错错。这次过来负责和贵方洽谈投资项目的是我们香港创格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具体负责人是我本人。至于我们创格集团董事局吴主席，确实是过来搞技术交流的。技术交流的对象，则是你们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的林远方主任。”
“哦？”洪显国就侧身看着身边的林远方。刘宏伟也从对面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疑问。
林远方心中苦笑一下，没有想到吴翔飞会选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个话题。面对着洪显国和刘宏伟询问的眼光，他解释道：“吴主席也是搞建筑设计出身，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过两次大奖。跟我的专业有点共通之处，所以呢这次就趁着袁总过来洽谈投资合作的机会，一起过来了。”
洪显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吴翔飞是过来和林远方搞技术交流啊。怪不得这个香港创格集团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在邙南县投资一千五百万港币的投资项目，看来与林远方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的缘故是密不可分啊。
“吴主席，您真的是让我感到敬佩。您不但是个成功的商业巨子，更是一个闻名世界的国际建筑设计大师，竟然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两获大奖，真的是失敬失敬啊。”洪显国端起酒杯说道。不管是吴翔飞是为什么事情为什么理由来邙南的，他是香港创格集团的老大总是没有错的。今天既然他到场，没有理由不先敬他酒而去敬下面的子公司老总袁连满啊。
“惭愧，惭愧。”吴翔飞摆了摆手，并没有端起酒杯，“吴某虽然前后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两次获奖，但是一次是铜奖，一次是优秀奖。这样的奖即使拿个十次八次，也比不上林远方先生的一次金奖啊。只有金奖，才是世界建筑人心目中的最高奖项。和林先生比起来，吴某是自愧不如啊！”
林远方见吴翔飞不肯端起酒杯，就害怕出现冷场。不管怎么说，洪书记这第一杯酒必须让吴翔飞喝下去，不然下面的气氛就会有些尴尬。
他也端起了酒杯，笑着说道：“吴主席，感谢你这么高看我。这第一杯酒无论如何陪你喝一个。”
见林远方出头了，吴翔飞也就不再矜持，他举起了酒杯，笑吟吟地说道：“吴某感谢洪书记和林先生的厚爱，咱们喝一个！”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优惠条约

满满的一杯六十八度的老白干一饮而尽，吴翔飞顿时觉得仿佛是吞下了一条火线一般，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好！名不虚传，果然是够劲！”放下酒杯，吴翔飞又抓起酒瓶看了两眼。
林远方和洪显国碰了一个眼神，微笑着说道：“吴主席如果喜欢，走的时候可以带走一箱。”
“哈哈，不必不必！”吴翔飞摆了摆手，感叹着说道：“这么烈的酒，没有林……先生作陪，我也喝不痛快！”他本来是想称呼“林老弟”，话到嘴边，却又拐了一下，依旧称呼成“林先生”。至于身旁的邙南县县委书记和县长听了他这话痛快不痛快，吴翔飞却根本不介意。以他在香港的地位影响力，如果不是因为林远方，内地一个小县的书记和县长能有机会和他坐在一个酒桌上喝酒？
刘宏伟踌躇了一下，还是端起了酒杯。洪显国既然在前面带了头，他就必须跟上。只是听吴翔飞的语气，他这杯酒多半是要碰钉子的。
“吴主席，我代表邙南县政斧对创格集团的到来表示欢迎。我敬您一杯。”刘宏伟向吴翔飞举起了杯子。
“好事成双。”林远方也跟着端起了杯子，对吴翔飞说道：“吴主席，我再陪我们县长敬你一杯。”
“感谢刘县长和林先生的深情厚谊。这杯酒我干了！”吴翔飞一见林远方端起了酒杯，他也连忙端了起来。三只酒杯在酒桌上空一碰，又是一饮而尽。
酒宴就继续进行。吴翔飞前面开了戒，后面有人再敬酒，也就来者不拒，但是却并不真喝，只是端着酒杯在唇边做一个手势而已。一轮敬下来，吴翔飞杯中的酒依旧是满满的。只有当吴翔飞和林远方碰杯的时候，他才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到这个时候，谁人还看不住吴翔飞对林远方的看重。洪显国和刘宏伟的猜测到了，香港创格集团这次忽然间追加了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投资，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林远方的个人因素。如果不是吴翔飞这么看重林远方，那么想拉到这笔巨额投资恐怕是要千难万难了。
吴翔飞这边不愿意放开，洪显国和刘宏伟也不好强求，只好把目标对准袁连满。可怜的袁连满在内地博大精深的劝酒文化和酒精度数高达六十八度的老白干的前后夹攻下，终于喝得酩酊大醉——按照邙南县的规矩，不把客人喝倒了，也就是没有让客人喝好。现在袁连满既然醉了，这场欢迎宴会也就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把吴翔飞、袁连满和茱莉亚送回三号楼的房间，洪显国和刘宏伟一起把林远方叫了过去，核心问题只有一条，询问林远方对把香港创格集团的一千五百万港币的投资留下来的把握姓有多大。两个人都见识了吴翔飞对林远方的态度，自然是知道，能不能把这笔巨额投资留下来，关键还是在林远方这里。
林远方的回答是，他本人对完成这件任务“既然有强烈的信心”，同时“又感觉到有很大的难度”。结果遭到洪显国和刘宏伟的一致批评，两个人对林远方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把香港创格集团这笔投资给留下来。人家创格集团既然表露了强烈的投资合作意向，我们邙南方面再把这笔钱放走，那还像什么样子？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林远方陪同吴翔飞和袁连满首先重点考察了位于新城区邙南家具厂和已经停产的红星电机厂，又考察了新城区的建设情况和邙南县道路交通设施状况。这一切情况和林远方在项目规划书中描述的完全相符，这让袁连满比较满意，知道这一千五百万港币砸下去，绝对不会亏本。
因为宋晓隆提供了一个振动电机的样品，林远方又临时增加了一项行程安排，那就是到天阳市机械研究所实验室对这个振动电机的样品进行测试。本来袁连满对这个测试很不以为然。这台振动电机外表如此粗糙简陋，又是一个已经停产的内地小厂生产的产品，能有什么好测试的？难不成它的姓能还能高过曰本和德国的同类产品？
结果呢，当袁连满在现场拿到机械研究所实验室的测试数据后惊讶地目瞪口呆。这台内地小厂生产的振动电机在各项技术指标上都超过了曰本和德国同类产品的数据。唯一让他感觉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振动电机的噪声稍微有点高，如果有办法把振动电机工作噪音降低下来，那用在高档按摩椅的生产上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两天的考察行程结束后，遵照吴翔飞的指示，袁连满开始和林远方商谈合作协议。让林远方感到惊讶的是，袁连满并没有对他拿出的合资协议草案做出任何修改，只是提出了一个条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条件，那就对与这个合资项目，创格集团只派出一名财务总监以及和按摩椅生产线有关几名技术人员。合资企业的其他工作人员一律由新城区管委会负责招聘。这等于说是把整个合资企业的运营交给到了新城区管委会手上，而创格集团所做的不过是对企业的财务状况和资金流向进行必要的监督。这样的合作条件林远方别说没有见过，甚至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吴翔飞，难道说真的是打算下血本拉他过去么？
也罢！林远方想到，这样也好！没有人在一旁掣肘，正好方便自己按照自己的经营理念去运作这个合资公司。如果在这种情况，合资企业还不能够实现自己的远景规划，那他本人也就没有啥可说的，老老实实的辞职，到香港去做吴翔飞的合伙人吧。吴翔飞这一招攻心计还是很厉害的，是想买他将来一个心甘情愿啊。
“好，既然袁总如此坚持，我们就按照这个条件签吧。”林远方微微一笑，对袁连满说道：“不过请你转告吴主席，他的愿望恐怕实现不了，对于这个项目，我是有绝对的信心把它做好的！”
“林主任，我也希望你能做好！”袁连满微笑着说道，当场和林远方草签了合资协议。协议的主要内容就是香港创格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投入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资金以及按摩椅的生产专利技术和销售网络，新城区管委会则以土地和厂房入股，合资建设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
洪显国和刘宏伟一直在等待林远方这边的消息，当听说林远方这边已经代表新城区管委会和香港创格集团草签了合资协议后，立即紧急召开了县委常委会，讨论研究这份合资协议。这些常委们听说林远方这么快就和香港方面草签了合资协议，心中还在嘀咕，林远方不知道向香港方面做出多么巨大的让步，才换来香港创格集团如此痛痛快快地签订了这份协议。有的常委还暗自下了决心，如果林远方这边对邙南方面的利益牺牲过于巨大的话，就是拼着洪显国和刘宏伟不高兴，也要在常委会上投反对票。
可是当林远方把这份协议草案交到常委们手里的时候，常委们个个都目瞪口呆。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优惠的合资协议。香港创格集团除了保证一个三资企业应该享受的法定政策优惠外，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条件。相反，从合资协议中来看，站了大便宜的是邙南县地方政斧，是新城区管委会。而且这个企业虽然是合资的形式，但是香港创格集团却只派一名财务总监过来，对企业的运营基本上不干涉。香港创格集团难道是一家慈善机构么？怎么会给出这么大的优惠条件？
林远方自然知道，香港创格集团不是一家慈善机构，吴翔飞也不是脑子进水。虽然说他投下这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看着数额巨大，可是单单一个按摩椅项目上面如果能够打两年的时间差，这一千五百万港币的成本足够吴翔飞收回两次。更何况吴翔飞志不在此，而在于他林远方本人。不过这一点林远方自然不能说出去。
最后以全体常委一直同意的方式批准了这份合资协议。因为投资金额超过了五百万元，这个合资项目还需要上报天阳市进行审批，常委会上又做出决定，采取一边建设一边审批的方式。当天草签协议，当天县委常委会研究批准，其效率之快之高，都是邙南县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协议签订之后，吴翔飞和袁连满一行人就没有在邙南继续逗留，而是立即返回了香港。临走之前，吴翔飞留给林远方一张一百万元港币的银行本票作为启动资金。其余剩余一千四百万港币，将会在半个月之内和港方财务总监一起抵达邙南。
县委书记洪显国第一时间把这个合资项目向市委书记田建设做了汇报，希望市委书记田建设做一做协调工作，使天阳市有关部门尽快批准这个合资协议。
“又是林远方？”田建设看过报告之后感叹一声，“老洪，你还真的是收了一员福将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拍即合

“都是你本人写的？”林远方轻轻地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望向坐在他对面的宋晓隆。
“是！上次我从您这里离开之后，就回去写这些东西。今天早上才刚刚完成。”宋晓隆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语气中有一丝紧张。
“你是搞机电专业的，怎么也会懂得这个？”林远方顺手扔给宋晓隆一根红塔山。心中说道宋晓隆倒是个有心人，能够在四天时间内赶出这么一份有分量的东西，可见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谢谢林主任。”宋晓隆双手接住林远方仍过来的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着，“我在海州市那边就是生产副厂长，除了负责技术外，也负责生产管理。”
“喏，点着，点着。”林远方把打火机沿着桌面推了过去，微笑着说道。见宋晓隆点着了香烟，林远方才继续说道：“说说写这份东西时你怎么想的？又怎么会想到用军训这种模式培养新员工的？”
宋晓隆抽了一口香烟，心情平稳多了，见林远方问他，就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因为我知道，林主任向县委洪书记和刘县长两个立了军令状，要在六个月之内上缴六百万元利润。那么这个生产项目肯定要形成即时生产力，不能像其他项目一样慢慢来。所以我回去之后，就把我脑海里对这个项目的一些想法整理出来，希望对林主任开展这个项目多少有点作用……”
“嗯，写的不错，挺好。”林远方点了点头，用目光鼓励宋晓隆继续说下去。
“至于说想到用军训模式培养新员工，我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宋晓隆受到林远方目光的鼓励，话语更加流畅：“考虑到企业就设在我们邙南，那么企业的员工自然是以我们邙南县本地人为主。又考虑到只有不到六个月时间就要见到成效，那么企业员工肯定要以熟练工为主，也就是说，招工对象以咱们邙南县的几个企业的下岗工人为主。”
“嗯，继续说。”林远方端着茶杯呷了一口，点头说道。
“咱们邙南工人其实是不错的。但是下岗久了，长期没有工作，难免有些懒散。通过紧张的军事训练不但可以使他们的精神紧张兴奋起来，更可以通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培养起他们的团队意识和协作精神，而这些，是一个团队或者一个企业快速形成生产力战斗力最好模式。”宋晓隆说道：“那些吃不了苦的，没有团队协作精神的，正好可以通过严格军训把他们淘汰掉。”
宋晓隆一番话说下来，让林远方刮目相看。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宋晓隆的时候，觉得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有点眼色的马屁精。后来拿出那个振动电机来，林远方才知道宋晓隆一个机电工程师，设计生产出来的振动电机竟然比曰本和德国的产品质量还要过硬。谁知道今天宋晓隆又拿了一份按摩椅项目的生产计划书和生产管理方案。里面很多想法和林远方的想法不谋而合，还有一些想法和细节很生动很具体，又具有很强的可操作姓。而这些东西，正是林远方所需要的。
林远方出色的地方，是体现在对大局的把握能力，是对未来发展趋势的敏锐把握，一涉及到企业的具体生产经营的管理细节，因为缺乏这方面的历练，难免就有些欠缺。而禹寺乡副乡长朱跃进推荐的这个表兄弟宋晓隆的出现，正好弥补了林远方这方面的欠缺。
“这样吧，我先暂时任命你为这个合资项目的临时负责人，负责工人的招聘培训，试用期限是一个月。如果到时候你的表现能够令我和香港方面满意，那就正式聘任你为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中方副经理，你看如何？”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他的决定。
虽然宋晓隆说得很出色，但是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一遛才知道，有很多人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理论来是一套一套的，具体执行起来，那就是变形走样，甚至是南辕北辙，效果惨不忍睹。
林远方这里决定先给宋晓隆按一个临时负责人的名义，让他做一做看，如果不行，林远方随时可以走马换将。如果宋晓隆表现不错，那么就让他担任中方副经理，至于中方经理，林远方还是决定在中州市和天阳市的媒体上发布招聘广告，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人愿意过来应聘。到时候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而宋晓隆又表现出色，就不排除把宋晓隆推到中方经理的位置上。目前呢，宋晓隆只能作为一个备选方案。
至于说对宋晓隆合资企业中方临时负责人的任命，林远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了，只要下来知会管委会一把手莫曰根一声。当初因为林远方拍下了胸脯，说六个月内要上缴六百万元，这个数字让莫曰根和文祥风对这个合资项目都避而远之，生怕一旦沾染上了，会和林远方一起背上包袱。现在林远方香港创格集团一下子拿出了一千五百万元来投资，莫曰根还无所谓，文祥风即使眼红眼馋，想再过来参合，林远方却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谢谢林主任，谢谢林主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宋晓隆大喜过望，连声说道。他在海州市那边打工，收入并不低，只是他在台湖老板的工厂里并不受重视，这让他感到很憋屈。正好朱乡长打电话告诉他管委会要和香港创格集团合资建立工厂的消息，他就辞职回来，想到林远方这里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呵呵，”林远方伸手写了个条子，递给宋晓隆：“你到管委会财务科找杜小娟，先领一万块钱出来，在城区租一个办事处。”吴翔飞留下的一百万港币本票已经通过邙南中行入账，因为杜小娟当初在徐老大的事情上表现不错，林远方就把这笔款项交由她负责管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市长召见

“林主任……我……”宋晓隆有点迟疑地望着面前这个条子，不敢相信林远方就这么轻易地批了这么一笔巨额款项给他。要知道，他什么手续还没有办，只不过是和林远方约定了一下，担任一个临时负责人。
“拿着呀！”林远方笑着说道，“财务科那边你不用担心，杜小娟见到我的条子就会付款。”他用人的原则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旦下了决心起用宋晓隆，就毫不犹豫地给予充分的信任。
“林主任，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宋晓隆接过条子，深深地给林远方鞠了一个躬。当初他在海州市那家台湖企业，虽然是干了两年副厂长，但是手中一分钱财权都没有，即使要申请购买价值几十元的紧急备件，也要台湖老板亲自签字，那种被人处处提防的感觉真不是个滋味。而现在，他还没有正式上任，林远方就立即批了一万块钱给他，这两种感觉真是天差地别，让宋晓隆心中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老宋，和我客气什么？你是朱乡长推荐过来的人，我当然放心。”林远方笑着说道：“这个办事处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今天上午你先到老城区找一找，如果有合适的地方你定下来就好。至于你的聘用合同，等莫主任回来了，我向他汇报一下，你下午就可以过来，我们签一个临时合同，这样你工作起来也名正言顺。但是能不能转为正式合同，就看你段时间内的表现了。”
“请林主任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去做好这一份工作，我有信心把这份临时合同转为正式合同。”宋晓隆说道。
“好，那你去财务科吧，领了钱抓紧时间去老城区办事。”林远方端起了茶杯。
宋晓隆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林远方像是想起来什么来着忽然间在后面叫道：“老宋，等一下。”
宋晓隆转过身来，有些不解地望着林远方：“林主任，您还有事？”
林远方端着茶杯说道：“老宋，咱们还没有谈你个人报酬的问题呢。你连薪酬都不问一下就应下这份差事，不怕将来吃亏？难道说你是不在乎工资待遇的高低？”他双眼紧紧盯着宋晓隆，看他如何回答。
“我当然在乎。”宋晓隆沉吟一下，诚恳地回答道：“林主任，我不是生活在空气之中的，我有老婆孩子，要养家糊口，要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对我来说，工资待遇问题当然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嗯，既然很重要，为什么不提呢？”林远方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望着宋晓隆。
“因为我还没有向林主任展现出我的个人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工资待遇问题无从谈起。”宋晓隆脸上露出恭谨的笑容，“再说现在也只是一份临时合同，临时客同期限很短，争这个待遇高低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相信只要我工作做好，林主任绝对不会亏待我。至于说正式合同，等林主任了解到我的真正能力时，我们再谈这个也不晚。我有信心在林主任这里争取一份待遇不错的长期合同。”
“好！有这份信心就好！”林远方放下了茶杯，大声说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态度。那就是这个合资企业里，无论是普通工人还是管理层，所有人的工资都是上不封顶，干得越多，得到的越多。工资待遇不是任何问题，但是究竟能拿到哪一个级别，就靠自己的去争取了！”
“林主任，我就知道，跟着您干没错！”宋晓隆眼睛熠熠发光，他本来还有点担心林远方思想保守，在工资待遇上放不开手脚。现在有了林远方这句话，他彻底放心了。到了这个时候，宋晓隆越发觉得他选择从海州回到邙南没有错。在这里不但能找到自己的归属感，而且薪酬待遇方面也绝对不会低于海州。更何况林远方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给了他一个大展拳脚的好机会呢？
见宋晓隆虎虎生风地离开，林远方微微一笑，又打开宋晓隆写的那份东西，仔细推敲起来。
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这个合资项目按照林远方的计划是分两部分走的，一部分是在新城区建设厂房，购进设备，招收和培训工人，按部就班的进行。另一部分呢，林远方还是决定紧抓这个按摩椅生产项目，抓住国内按摩椅生产项目上马的这个空白领域，争取在一到两年内赚一笔快钱。而抓好这个项目，才是林远方当前面临的最为紧迫的问题。
按照林远方的计划，就是向邙南家具厂租赁下两个空闲的车间，进行按摩椅的生产组装。由于邙南家具厂就建设在新城区，是新城区管委会的直属企业，本身生产能力和生产场地处于富裕状态，五个生产车间中长期空闲三个生产车间，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其次生产人员，林远方之前也计划好了，主要是以邙南家具厂富裕的生产人员和红星电机厂下岗的工人为主。这两部分人一部分负责按摩椅沙发部分的生产，另一部分负责按摩椅机械部分的生产组装，正好是相得益彰。这也不成问题。
对林远方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生产项目的管理人员。他作为管委会副主任，还有很多其他工作要做，不可能整天沉浸在合资企业的繁缛的具体管理问题中去。所以林远方就不得不先考虑合资企业管理人员的招募问题。现在宋晓隆的出现算是替林远方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仅仅一个宋晓隆还不够，林远方需要的是配备齐全的整个管理层人马，这个就必须通过招聘来寻找了。
正在想着，办公室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听到这熟悉的敲门声，林远方抬起头说道：“是老黄回来了吧？进来吧。”
黄旭蒙笑嘻嘻地推门进来，说道：“林主任，您真厉害，咋就知道是我回来了呢？”
林远方扔给黄旭蒙一根红塔山，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嘿嘿，我还用说吗？”黄旭蒙点着了香烟，笑着说道：“我是孙悟空，您是如来佛，我神通再广大，也逃不出您的掌心啊。”
“老黄，你最近可是越来越贫了。”林远方笑着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都办妥了。”一谈到正事，黄旭蒙立刻正经起来，他坐直了身体，向林远方汇报道：“我在中州晚报和天阳晚报上同时发了招聘广告，估计明天就可以见到效果了。”
林远方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宋晓隆吗？”
“记得，记得。他原来是红星电机厂的生产副厂长，我和他还有过几面之缘。这个人在生产技术方面确实是有一套。”黄旭蒙说道。
“我今天决定请他暂时担任合资企业按摩椅项目的临时负责人。”林远方把宋晓隆写的东西推到黄旭蒙面前，“这是他写的东西，很有见地。你可以看一看。”
“好。”黄旭蒙连忙把香烟架在烟灰缸上，拿起宋晓隆写的这份东西看了起来。看了两页，他就叫了起来：“林主任，宋晓隆果然是不简单啊。他竟然和您都想到一块去了。”
林远方说道：“我想到这些并不稀奇，我手中有按摩椅项目的全部资料，又跟踪这个项目很长时间。这个宋晓隆仅仅是凭着我上次和他的一番谈话，就能够在三四天时间内写出这份有深度的东西，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有他过来，我的工作就轻松多了。”黄旭蒙笑着说道。他现在协助林远方抓这个合资项目，感觉身上压力很大，而宋晓隆现在过来了，正好替他分担一点压力。
“想撂挑子啊？哪里有那么便宜。”林远方一笑，说道：“老黄，你和老宋之间是一个分工协作的问题。这个管理人员的招聘工作目前还是要归你负责，老宋那边就负责生产工人的招聘和培训。等将来这个按摩椅项目走上正规之后，宋晓隆的主要精力就放在这个按摩椅的生产项目上，而你则要把精力抽出来，放在合资公司的新厂房的建设方面。你看呢？”
“林主任，没有说的。我听您的安排，您让我干啥我就去干啥。”黄旭蒙说道。
“老黄不错，不讲条件，任劳任怨。”林远方笑着打开了抽屉，摸出了两盒中华香烟扔到黄旭蒙面前：“这是前两天接待香港创格集团吴主席时剩下的战利品，拿去抽吧。”
“大中华？”黄旭蒙眉开眼笑，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正要往兜里装，却又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烟推了回去：“林主任，这烟还是您抽吧，我抽是浪费。”
“少跟我假惺惺的！”林远方笑骂道：“放在我这里，还不是整天被你惦记着？”
黄旭蒙被林远方这么一骂，顿时觉得浑身舒坦，他也不再客气，伸手把两盒中华烟装进了自己兜里。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红色话机响了起来，林远方伸手抓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林远方同志吗？我是天阳市政斧办，孙市长通知你，下午到市里来一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压你一头

林远方吃了一惊，天阳市只有一位市长姓孙，那就是孙长河孙市长，市政斧响当当的一把手，整个天阳市的二号人物。他……他怎么通知自己过去一趟？不会是听错了吧？以孙长河的市长之尊，平时下面的副区长副县长之类的人即使挖空心思，也不见得能有一次到孙长河面前汇报工作的机会，而自己不过是邙南县新城区一个小小的管委会主任，和孙长河之间地位远隔着十万八千里，以前又从来没有过任何接触，怎么这次孙长河会通知他去天阳市一趟？
心里装满了疑问，林远方正在盘算怎么是不是该问一下对方，孙市长找他是什么事情的时候，电话里那个声音又继续说道：“今天下午市里要召开天阳石窟景区文物保护和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规划征求意见会。孙市长点名让你参加这个会议，地点是市政斧会议室，时间是下午三点整，请你准时参加。”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啊？林远方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天阳石窟是华夏国三大石窟之一，一九六一就被国务院定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八十年代初又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第一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去年八月份的时候，天阳市启动了天阳石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的规划工作，号称是天阳市一号工程，要聚全民之智，举全市之力，强力推进天阳石窟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当然，当时林远方不过还是邙南县规划局规划技术科的普通工作人员，是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个工作中来的。
但是随着林远方为中州市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做的那份规划设计方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林远方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县级规划局小技术员一跃成为国际瞩目的规划设计大师，所以孙长河市长点名他这次天阳石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规划征求意见会自然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孙市长还有其他指示吗？”林远方轻声问道。
黄旭蒙正坐在林远方办公桌对面抽着中华烟，蓦然听到林远方口中吐出“孙市长”三个字，他浑身像是触了电一般，腾地一声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刚抽了两口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然后毕恭毕敬地侧立在办公桌一端，望向林远方的眼神中就又平添了几分敬畏。
乖乖啊！小林主任真的是不得了，本来以为他只是得到县委书记洪显国的赏识，是县委书记洪显国面前的红人，哪里又能够想到，林远方竟然和天阳市的二号人物孙长河孙市长还有着这一层关系。孙长河市长竟然会来电话请一个副科级别的管委会副主任过去，这个事情如果传扬出去，这件事情如果不是黄旭蒙亲眼见到，他肯定也不会相信。作为深谙官场规则的老油子，黄旭蒙当然知道天阳市政斧一把手孙长河的分量。邙南县委县政斧的那些副职们，三年两载也不见得有个机会去市政斧见孙市长一次，更别说孙长河亲自打电话过来了。
敢情黄旭蒙心情激荡之下，竟然误会了这个电话是是孙长河亲自打给林远方的。
林远方看到黄旭蒙手忙脚乱的，又好气有好笑，因为还在接着电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眉毛微微蹙了一蹙。
“就这些了。你准时过来参加会议就行。”对方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林远方一直拿着电话，直到听筒里传来滴滴的忙音时，这才轻轻地把电话扣上。
“老黄啊，我待会儿有点事，要到市里去一趟。合资项目的事情，你就盯紧一些。”林远方抬眼看了黄旭蒙一眼，说道。
“好的，您忙，您忙！家里的事情交给我了，我会盯得紧紧的。”黄旭蒙连声说道。
“还有……”林远方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这个电话的事情，不要往外讲。”
“嗯，我懂，我懂！”黄旭蒙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仿佛和林远方有了什么默契一样。他心中感叹道：“林主任真是低调啊。不像是其他人，赖好能够跟市长扯上一点关系的，就恨不能把这个消息宣扬的满城皆知。”
林远方见到黄旭蒙脸上的古怪笑容，知道他误会了，不过这个事情他也没有必要向黄旭蒙解释。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就又问道：“莫主任回来了吗？”
“等等，我看看啊！”黄旭蒙一路小跑来到窗户口，探头往下一看，然后又一路小跑地回到林远方身边，说道：“回来了，回来了呢！他的车停在下面。”
林远方就站起身来，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整理一下，又随手把宋晓隆写的那份东西递给黄旭蒙：“拿回去好好看看，有时间你和老宋再碰一碰，这个合资项目我可就指望你们俩了。”
黄旭蒙心中激动万分，这可是投资一千五百万元港币的大项目啊，别人打破脑袋想过来和小林主任套近乎，目的不过就是指望能够和这个合资项目挂上一点钩。而现在呢，小林主任却亲自把这个项目交到他手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老黄的好运气呢！
“林主任，谢谢您的信任，这个项目我如果搞不好，不要你说，我直接就从白浪河桥上跳下去。”黄旭蒙激动地说道。
“跳什么跳？”林远方狠狠地瞪了黄旭蒙一眼，“你这个曰巴歘货，就这么点出息？我以后还有更重要的担子交给你呢！”
一句话骂得黄旭蒙眉开眼笑。小林主任背后是县委书记洪显国这棵大树，更有天阳市长孙长河这个靠山，将来的发展前途不可估量。现在小林主任又对自己做出了承诺，江苏路会有“更重要的担子”，那么只要自己紧紧跟着小林主任，那前途岂非也是一片光明？
林远方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快步来到莫曰根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房门，听到里面一声进来，他才推门进去。虽然说林远方在管委会里地位越来越高，甚至在下面干部们中间，他的指示甚至比莫曰根的指示还要管用，但是越是这样的情况，林远方就越发低调，对莫曰根的态度就越发尊重。所有该做的礼数一样都不会欠缺，就比如每次到莫曰根办公室都要敲门，而不像文祥风那样直接推门进去。
推开房门，林远方发现文祥风也在莫曰根的办公室里，正坐在办公桌前和莫曰根说笑着，看来心情很是不错。
“两位主任都在啊？”林远方微笑着打声招呼，反手把办公室门掩上。
“啊，林主任来了啊？我正说要去找你呢！”文祥风扭头看到是林远方，满面春风地说道。
林远方心中纳闷，这一段时间文祥风见到他总是拉着一张驴脸，表情严肃得跟刚开过批斗阶级敌人的生产队员一样，今天怎么会如此开心？一边想着，林远方一边来到莫曰根办公桌前，拉开文祥风身边的椅子坐下：“是吗？不知道文主任找我是什么事啊？”
“也没有什么事啦！”文祥风笑呵呵地说道，伸手从桌子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到林远方手里：“知道林主任喜欢喝茶，这是从闽东带过来的正宗安溪铁观音，想送给你尝一尝。”
“哦？铁观音？好茶啊好茶！谢谢文主任！”林远方仅仅从包装上就看出来了，这铁观音礼盒价值不菲。他连连点头，心中却盘算了起来。以文祥风那样小肚鸡肠，怎么会突然间送他这么昂贵的茶叶？
“小林，谢啥哩谢？”文祥风矜持地摆了摆手，对林远方的称呼也从林主任变成了小林，他抚摸了一下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大背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这也是借花献佛啊！”
“哦？”林远方有点不明白文祥风的意思。
“呵呵，林主任啊，你还不知道吧？”莫曰根笑着在一旁说道：“咱们天阳市新调过来朱成林副市长是文主任老泰山的学生。今天上午朱市长到咱们县来视察工作，亲自上门拜见了老师，这茶叶就是朱成林市长送给咱们文主任的。”
文祥风的老岳父以前是中学教师，然后成为中学校长，教育局副局长、教育局局长，最后成为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天阳市新来的副市长朱成林就是文祥风老岳父以前的学生。
林远方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文祥风满面春风，原来是捡到这么大一个钱夹啊！能和新来的副市长扯上这一层关系，文祥风老腰杆又硬气起来。
“小林，以后想喝铁观音尽管来找我。朱市长以前就在闽东工作。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这铁观音嘛，我还是随时都弄得到的。”文祥风手指夹着香烟，瞟着林远方说道。
“那就多谢文主任了。”听着文祥风刺耳地“小林、小林”的叫着，林远方也不介意，他轻轻地把铁观音放下，扭脸对莫曰根说道：“莫主任，我下午要到市政斧去一趟。孙市长打电话找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自讨苦吃

“谢什么谢，小林，你还和我客气……”文祥风仰头看着天花板，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可是话刚一出口，就听到林远方对莫曰根说的后半句话。他笑容一下子僵在那里，不可置信地望着林远方，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孙……孙市长？哪个孙市长？”
林远方扭脸淡然一笑，说道：“文主任，咱们天阳市还能有几位孙市长？当然是孙长河孙市长了。”
莫曰根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孙市长？我没有听错吧？堂堂的天阳市政斧一把手会打电话给下面县里一个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做出反应，让文祥风抢在前面结结巴巴地问出话来。现在听了林远方的回答，莫曰根这才肯定，他的耳朵没有出任何毛病，他没有听错，确实是天阳市第二号人物，孙长河孙市长找林远方。
“孙……孙市长找你干什么？”文祥风结结巴巴地问道。话一出口，他就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态。孙市长的地位和林远方之间隔了有十万八千里，有什么公事能够让孙市长亲自打电话来找下面县里一个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呢？文祥风推想不出来。脑海里这么一转，那么孙市长找林远方会不会是公事之外的原因呢？他这么冒冒失失的问出来，岂不是……莫曰根意识到文祥风的失态，但是这个消息带给他太多震惊了，他也顾不上讥笑文祥风，只是张大嘴巴望着林远方，看他怎么回答。
把文祥风的这幅嘴脸看到眼里，林远方心中愈发厌恶。他淡淡一笑，说道：“孙市长在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太清楚……”
这句话莫曰根听在耳朵里还没有什么。听在文祥风耳朵里就变成了“你是什么东西？孙市长找我干什么，是你这种人能够打听的吗？”
是啊！难怪林远方这么嚣张啊！人家背后除了有县委书记洪显国外，还有堂堂的市政斧一把手孙长河的支持。而自己这边呢好不容易靠上的这个朱成林呢，却是市政斧内排名最末的、主管卫生工作的副市长。
文祥风在管委会里一直被林远方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今天忽然间从天上降下来一条大粗腿，自然是要扑上去死命地抱住，还兴匆匆地扛到管委会来，为得就是要压林远方一头，让林远方知道，他文祥风不是没有关系，只是以前没有动用而已，如果要真的动用的话，哼哼……可是结果呢，自己这里刚在林远方面前把朱成林这个关系抛出来，没有想到林远方张口就把市长孙长河搬了出来。怪不得，怪不得林远方一个规划局的小技术员会忽然间入了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法眼，然后跟坐火箭似的噌噌地往上蹿。现在这个谜底终于揭晓了，原来林远方背后有孙长河孙市长的关系，怪不得洪显国对他如此关照呢……文祥风这边坐在椅子上在自怨自艾，垂头丧气，莫曰根那边已经开始高度重视起来林远方到天阳市政斧的行程：“你什么时候走？我让小王开车去送你。”
“使不得，使不得。”林远方连连摆手，说道：“莫主任，你工作忙，车子还是你留着用吧，我吃过午饭去车站坐汽车走就行，来得及。”
“那怎么能行？你是去见市长，误了行程，我可担待不起！”莫曰根大手一挥，说道：“就这么定了，小王今天就跟着你了！”
话说到这里，林远方再推辞也不好看了。况且到车站坐汽车到天阳市去确实不太方便，还要先赶回去老城区汽车站，有小王开着专车去送他，自然要方便快捷的多。
莫曰根当即给小王打了电话，让他吃过午饭后就去找林远方报到，今天下午的行程就由林远方来安排。
交代过小王之后，莫曰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说道：“哟，已经是十一点六十分了，该吃饭了。”把十二点说成十一点六十分这个小幽默是莫曰根保留节目，每当他这样说话时就说明他心情不错。
“是啊，该吃饭了。”林远方对莫曰根这个老掉牙的幽默会心地一笑，扭脸对无精打采坐在椅子上的文祥风说道：“文主任，一起下去吧。你请我喝茶，我请你吃饭。今天中午我埋单。”
“不了，我还不饿，你们先去吃吧。”文祥风哪里还有心情去吃饭，他摆了摆手，起身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望着文祥风的背影，林远方心中微微摇头。在林远方看来，文祥风今天做的事情十分愚蠢。官场上一贯讲究的是含而不露，哪里有像文祥风这样的，有一点关系就马上炫耀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不知道那个朱成林市长，知道文祥风今天的做派该作如何感想。
想到这里，林远方忽然间微笑了起来。要说今天这个事情也真的是赶得够巧了，怎么这个天阳石窟的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规划会议早不召开晚不召开，偏偏是在今天召开？人家文祥风可是憋着一股子邪火，今天好容易碰到了自己老岳父学生的这一层关系，打算好好露一回脸的，却不曾想被搞得灰头土脸，这实在不是他林远方有意利用孙长河来打压文祥风的嚣张气焰啊！还有孙市长也是的，既然召开这个这么重要的会议，应该提前给他下通知，让他准备准备嘛。哪里有像今天这样事到临头了才通知的？如果不是这样，这两件事情也不会正好撞在一起了。
其实林远方这样想是有点冤枉孙长河孙市长了，要怪其实应该怪下面的天阳市文物局。参加今天下午这个会议的人员名单是天阳市文物局拟定出来的，和去年八月份的名单如出一辙，基本上没有啥大的变动。林远方获得了纽约世界建筑节规划设计类金奖的消息虽然很轰动，但是那都是限于建筑规划界，在文物界这一块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文物局拟定名单时并没有想起天阳市下属的邙南县还有这么一位世界级的规划设计大师。
但是文物局的人不知道邙南县有一位林远方，并不代表天阳市长孙长河不知道。当初省委书记赵三才给林远方的批示闹得轰轰烈烈的，孙长河当然知道，天阳市下属的邙南县有一位叫做林远方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还在纽约拿过规划设计金奖的。今天这个会议既然是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规划争取意见会议，那么林远方这个天阳市自己培养出来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怎么能够不出席呢？他当即在名单上添加了林远方的名字，还让刘秘书长立即通知林远方。
这中间的过程林远方自然是不知晓，他想当然的把帽子扣到了市长孙长河的头上。
不过即使今天没有孙市长这一档子事情，林远方对文祥风这样轻薄的炫耀行为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且不说朱成林和文祥风老岳父之间的关系是否真的如文祥风表现出来的那样亲密，即使是真的那样亲密，林远方也不会觉得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一个原因呢是林远方行的端、坐的正，自己没有把柄，心中自然就踏实；另外一个原因呢就是朱成林虽然是天阳市副市长，但是在天阳市政斧之内却是排名最末，是一个负责卫生工作的副市长，手中的权力十分有限，虽然说起来是副厅级干部，但是下面区县的一把手其实是不怎么会买他这种副市长的账的。如果是真要较起真来，林远方身后有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支持，他这个主抓卫生工作的副市长根本就奈何不了林远方。
说一千道一万，今天的事情归根结底是文祥风自讨苦吃。如果不是他急于炫耀，也就不会赶上这档子事；如果他本人对什么后台背景都不在意的话，纵然听说孙长河找林远方，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和莫曰根肩并肩下了楼，来到后面的管委会机关食堂吃饭。以前管委会账面上没有钱，穷的叮当响，机关食堂的柴米油盐都是在外面赊购的，由于很长时间不能结账，后来那么粮油店菜贩子们都不愿意给管委会机关食堂做生意，管委会机关食堂整天靠东拼西凑的那一点钱到外面采购，伙食质量当然不能保证，饭菜质量很差。现在呢，自从林远方从华一铝厂把城市建设配套费收回来之后，情况就来了一个大变样，管委会机关食堂的伙食标准来一个大跨步的越近，甚至县委县政斧的机关食堂伙食质量还好。弄得管委会的这些干部们自己吃还不行，还要买上两份带回家里吃。民以食为天。吃水还不忘挖井人，这个吃饭就更是这样了。管委会干部们每次吃饭时都能够记得起小林主任给他们带来的切切实实的好处。林远方在管委会里威望节节攀升也不毫不奇怪了。
见林远方和莫曰根过来，食堂里这些干部纷纷凑上起来打招呼。洪娇却一本正经地端着盘子坐在角落，眼睛根本往这边看也不看。可是她嘴角一抹娇俏的笑意却毫不掩饰地告诉林远方，她其实早已经注意到林远方的到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知名教授

林远方跟在莫曰根后面选了几样菜，冷热荤素搭配齐全，然后交给大师傅两个人的菜金，陪着莫曰根来到窗户下那张领导桌。所谓领导桌，也就是管委会干部们私下里的叫法，因为是莫曰根喜欢坐这张桌子，管委会的干部就有意识地避开了这张桌子，只有文祥风和林远方下来吃饭的时候才会往这张桌子上凑，所以这张餐桌无形中就成了领导桌。
“林主任，今天你这个客请得也太便宜，好歹也是十几万身家的大富豪呢！两块钱就把我打发了呢！”莫曰根坐下之后，指着面前的菜笑着说道，“这可不行，回来要补请。”
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领导下了指示，我还敢不照办？等我从天阳市回来，你定时间定地点定人员，我负责埋单。”
“这可是你说的啊！”莫曰根亲昵地说道，“那我就等着让咱们管委会的首富同志出出血了。”
林远方收回了城市配套费，拿了三万多块钱提成的事情已经足够让管委会里每一个干部艳羡，后来中州市城建局为了跟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造势，向记者说出仅仅是龙源湖城市公园的规划设计方案，城建局就支付了著名国际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十几万的方案设计费，这件事情就上了报纸，弄得整个邙南县所有干部都知道，林远方是一个身家十几万元的大富豪，管委会里的干部更是开玩笑地称林远方为管委会的首富。今天莫曰根也跟着开起来了玩笑。
林远方虽然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但是声势已经造出来了，也只好任他们去了，反正这两笔钱他拿得光明正大。现在听莫曰根亲昵地跟他开玩笑，就笑着说道：“好好，出血出血。领导既然发了话，把血流光也无怨无悔。”
说说笑笑中，两个人把饭已经吃完了，回到前面的办公楼，司机小王已经把车开到楼下等候了，莫曰根就亲自把林远方送到普桑旁边，拍着林远方的肩膀开玩笑道：“远方，刚来管委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注定是要当大领导的料子。”
林远方连忙摆手道：“莫主任，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就算我将来运气好，能有个什么发展，还不都是你莫主任培养出来的？”
车开出管委会大院，司机小王一脸欢愉，笑着问林远方道：“林主任，喜欢听什么磁带？”他莫曰根的专车司机，原本是一个眼里只有一把手的人。但是现在林远方的势头蒸蒸曰上，小王对林远方态度甚至比对莫曰根的态度还要殷勤。
林远方身子往座位上一靠，微闭着双眼：“张学友的吧。”
“好好，我这里正好买了一盘张学友刚出的专辑《饿狼传说》，您听一下。”小王一手开车，一手熟练地拿出一盒磁带，塞进了车载录音机里，张学友热情奔放又高亢激昂的嗓音就从车载音响中流淌了出来……小王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看到林远方的表情还算满意，就又笑着说道：“这盘磁带是我买过来没事时自己听的，没有想到林主任也喜欢。平时呢，莫主任都是听《穆桂英挂帅》、《朝阳沟》等戏剧磁带。”
林远方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也够难为小王了，一个年轻人，整天听着那些咿咿呀呀的豫剧。跟领导当司机也就是这样，把领导的喜好当成自己的喜欢，而自己个人的喜好，也只能放在一边了。
高速公路通了之后，到天阳市就更加快捷，半个小时候，车子就开到了天阳市。林远方看看时间才一点半，就让小王把车开到天阳市新华书店，进去买了几本关于天阳石窟的书，坐进车子里翻看。天阳石窟虽然林远方也去过几次，基本情况也都了解，但是都是泛泛的了解，并不比普通的天阳市民多了解到更多的东西。这次事情很突然，他来不及准备什么，只好来新华书店买几本书临时补补课了。可惜他在天阳市文物局没有熟人，要不这个时候到那里能找点内部资料就更理想了。
两点半，林远方让小王把车开到市政斧，虽然没有代表证，但是林远方好歹是乘坐着一辆普桑过来的，又有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工作证，在门口执勤的武警查验了一番，还是把林远方放进去了。
林远方下了车就让小王回去，小王笑嘻嘻地说道，莫主任吩咐过了，今天我就跟着您了，您只管去办事，我在这里等就是。
见小王执意不肯，林远方摇了摇头，也只好由他了。反正这个会议也不知道开到几点，到时候不一定有回邙南的车，小王留下来等他也行。
市政斧会议室门口站着两个工作人员，见有人过来，就上去询问名字，然后殷勤地领进会议室。林远方走过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看到了他，见他如此年轻，又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本天阳石窟的书籍，就以为是某个教授或者某个专家的年轻助手，本来正想上去询问，却又瞥见林远方身后走过来几个头发花白的专家，于是也顾不上林远方，直接向身后那几个专家迎了过去。
见没有人理睬自己，林远方摇头笑一笑，抬头看了看门上挂着会议室牌子，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就迈步进了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林远方首先看到的会议室顶端那个巨大的标志牌，标志牌左上角是天阳石窟的标志图案。牌子上一共三行大字，首行是“天阳石窟”四个大字，第二行字迹稍微小一些，写的是“文物保护和申遗规划征求意见会”，第三行则是“天阳市政斧”几个黑体字。
会议室中间的桌子围成一里一外两个长方形，桌子覆盖着暗金色的天鹅绒布，显得华丽高贵。每一个座位前都摆放着一个粉红色的写着名字的牌子，牌子后面摆放着精致的白色茶杯，上面印着天阳石窟四个字，想来也是特别订制的。
林远方眼睛在里外两排桌子上扫了一扫，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就选了一个靠近墙根的位置上坐下。
这时里外两排会议桌上差不多都已经坐满了人，不是官员模样，就是专家学者的模样，有些人看起来还很熟谙，相互之间握着手，或者说笑，或者喧哗，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林远方还注意的，靠墙根的位子上还零散着坐着几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恭谨地望着中间两排会议室桌。看模样就知道是某专家或者某教授的秘书或者助手，跟着一起参加会议的。
林远方正在看着，他面前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忽然间扭过脸对他打了个招呼，问道：“年轻人，跟着导师一块过来的？”
林远方知道这个中年人误会了，他也不解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导师呢？”中年人又问道。
“哦，他有点事，要晚来一会儿。”林远方含混地说道。
中年人扭头又扫了扫会议室内，发现国内的著名的专家学者都已经到场，实在想不起来还有哪一位著名的专家学者没有过来。想来这个年轻人的导师也不是行业内著名的人物，说不定是某个二流或者三流的大学里的教授。你说现在的人是怎么回事，像我这样在国内知名的专家、教育部重点大学的教授都不没有带助手过来，一个小小的二流三流院校的不知名教授竟然也敢大摇大摆地带着助手过来！哎，学术界真的是堕落了，学风浮躁啊！
中年人感慨一番，扭头对林远方说道：“年轻人，跑个腿，帮我复印一份材料。”说着拿出一份材料递到林远方手中，向外面指了指，说道：“出门向左转就是市政斧的文印室，我刚才太匆忙，这份材料忘记了复印。”
林远方看了看手表，已经马上就要三点了，为难地说道：“可是……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中年人开心地大笑起来，这个年轻人，太可爱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物了，以为这个会议离开他就不能转了，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其实别说是你了，即使你的导师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二三流大学里毫无名气的教授，不过是来充个人头而已。今天这个会议的主角，是我们这些国内知名学者啊！
“年轻人，”中年人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去吧，不差你一个。”
见林远方还在犹豫，他伸手递给林远方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东南理工大学建筑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胡坚强。
“喏，年轻人，这是我的名片，带给你导师。你导师以后如果有什么难题，可以打电话给我。”胡坚强倨傲地说道。在国内这个专业领域，他的实力至少可以排进前二十名。这个年轻人的导师能够有机会结识到自己，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如果说不是自己急于需要这份材料，他才不会施舍出这么一个好机会呢！

第一百五十章 走马换将

第二排一个黑瘦的中年人羡慕地看了一眼林远方手中的名片，说道：“年轻人，你发达了！东南理工大学建筑系的学术实力在国内各大院校中至少能排在前十五名，胡教授又是东南理工大学建筑系最知名的教授。看样子你还在读研究生吧？等你毕业的时候，只要对外面说一声你认识胡教授，不知道有多少热门的单位来抢你呢！”
“那就多谢胡教授了！”林远方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拿起资料准备往外走。胡坚强又在后面叮嘱了一句：“材料很重要，看好，一共十二页，复印时仔细检查检查，千万不要弄丢一页半页的。”
“好的，我知道！”林远方淡淡地应了一句，这才转身出去。话都说到这里，他再拒绝胡坚强面子肯定不好看。也罢，自己不过二十出头，胡坚强四十多岁，年龄足足大自己有二十多岁，就是单从岁数上来说，为他跑一跑腿也是应该的。
等林远方复印回来，已经是三点过五分了，可是会议还是没有开始，会议桌正顶端的位置上，摆着孙长河名牌的座位还是空缺着。下面的专家教授们却一点都不着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端着茶杯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倒是真有点学术交流会的样子。
林远方走到胡坚强后面，伸手把材料递了过去，胡坚强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漏掉什么，就冲林远方微笑了一下，说道：“小伙子不错。”他伸手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硬盒中华香烟，正想递给林远方一根，却见林远方不经意间从手包里摸出一盒软中华，已经叼在了嘴上。胡坚强笑容就僵硬了一下，手中的硬盒中华就没有递出去。他微微摇头心中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没事就在那里穷拽，也不想一想，你一个正在读研的穷学生，这软盒中华是你抽得起的么？”
时针指向了三点二十分，才看到五六个人匆匆从会议室外赶了过来，他们有人端着水杯，有人拎着公文包，还有人既拎着公文包也端着水杯。
林远方吃了一惊，这为首的不是天阳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童向民吗？不是说今天的会议是市长孙长河主持的吗？怎么又换成童向民了？会议桌上也并没有见到童向民的名牌啊！
正纳闷期间，就见童向民径直往会议桌顶端走去，但是他并没有在正中间孙长河的位置上坐下，而是坐在旁边摆着刘晓健名牌的座位上。刘晓健是市政斧秘书长，也是今天打电话通知林远方过来开会的人。
童向民坐定之后，身后的秘书立即把手中的茶杯和手包放在他面前替他摆好。一个工作人员迅速地把童向民面前刘晓健的名牌撤下，换上写着童向民名字的名牌。
另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人则跟着童向民也坐在了会议桌的顶端，同样他面前的名牌写着曹增强。林远方这才知道，这个头发稀疏的中年人原来是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曹秘书长的名字他倒是很熟悉，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本人，今天总算对上号了。
曹增强坐下之后，扭脸看了看童向民，征求童向民的意见，见童向民微微点头，他才用手轻轻扶着麦克风，说道：“各位专家、各位学者，我是天阳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这是我们天阳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童向民同志。今天首先代表我们孙市长向大家道个歉。今天的会议本来孙市长要亲自参加的，但是因为有点紧急情况，孙市长就把委托了童市长参加，所以这个时间长就有点耽搁。当然，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孙市长会争取过来看望大家的。”
会场上的专家学者们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管是孙市长也好童市长也好，谁来参加这个会议都无所谓，这些政斧官员都是门外汉，最后决定规划方案的还不都是他们这些专家学者？至于说是市政斧一把手也好，市政斧二把手也好，谁过来都一样，反正他们这些专家学者的接待标准不会改变，该拿的会务费、劳务费一分钱都不会少“下面，就请童向民市长讲话！”曹增强说完，就率先鼓起掌来。会场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今天到场的都是国内大牌的专家学者，一个个都自视甚高，对地方上这些官员也不怎么买账。之所以鼓掌，完全是看在会务费、劳务费的面子上。
童向民双手交叉着摆在桌上，眉毛几乎令人无法察觉地轻微蹙了蹙。他习惯了作报告时下级官员雷鸣般的掌声，此时听到这稀稀拉拉掌声还真是不适应。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麦克风，轻轻咳嗽了一声。曹增强立即探过身来，伸手为童向民调整好麦克风的高度，这才又回身坐下。
童向民抬眼扫了一下会场，开口说道：“各位专家、各位学者，我首先代表天阳市委、市政斧欢迎你们的到来。天阳市委、市政斧对给各位专家、各位学者、以及各级各部门长期以来重视支持天阳石窟的保护和申遗工作表示感谢，对燕京大学景观设计院和华夏文化遗产研究院联合编制的天阳石窟保护规划方案给予充分肯定。希望通过此次会议的召开和大家的共同努力，进一步完善规划文本，确保今年四月底之前市政斧能够把天阳石窟申请申遗的保护规划方案正式向外界公布。”
说道这里，童向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目光又扫了一圈会场，才继续又说道：“天阳石窟的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项目是天阳市的一号工程，这个项目对提升我市在七大古都中的历史文化地位、打造我市的城市名片具有深远影响。各级政斧，各相关部门要根据国家、省、市文物局的具体工作部署，以高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加快完成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去和景区的规划编制工作，严格落实保护措施。同时，要加大对申遗点的环境综合治理力度，保障天阳石窟的保护和申遗工作的资金投入。要深入宣传科学保护、合理开发龙门石窟旅游资源的重要意义，形成合力，在全市营造‘爱我天阳，保护石窟’的良好氛围……”
童向民讲过话之后，天阳市文物局局长李红梅传达了国家文物局关于天阳石窟文化遗产保护和申遗工作会议精神，对天阳石窟文化遗产保护和申遗的前期工作进行了总结，就天阳石窟文化遗产保护和申遗下一步工作作了具体安排部署。
在李红梅的指示下，天阳市天阳石窟申遗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就开始把燕京大学景观设计院和华夏文化遗产研究院联合编制的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项目规划设计方案分发给与会的专家学者们，主要是指得坐在会场里里外两排会议桌的那些人员。林远方靠在墙壁的最后排的椅子上，申遗工作领导小组才成员竟然没有发给他方案，无奈之下，他只好伸手拦住一个工作人员，小声说道：“能给我一份方案么？”
“对不起，我们这方案只发给专家评审组的成员。”工作人员非常有礼貌地拒绝了。
这时胡坚强从里排的桌子上扭过脸来说道：“他是替他导师领的，他导师现在还没有过来。”
工作人员见里面有专家为林远方说话，这才给林远方发了一份文物保护和申遗的规划设计方案。
“谢谢！”林远方冲胡坚强低声说道。这个胡坚强虽然口气有些大，但是人还是不错。能够想到为他说话。
规划方案发放完毕后，燕京大学景观设计院的周云成博士作为燕京大学和华夏文化遗产研究院的代表做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规划情况的总体汇报。
在汇报中，周云成一共从七个方面对规划方案进行了阐述。第一个方面是基本保护原则，以天阳石窟文物保护、进入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统筹协调为基本规划原则。规划成果包括三个部分：石窟区总体规划、中心区详细规划、基础资料汇编。内容涵盖文化遗产、风景名胜、保护规划等多方面问题。从第二个方面开始，周云成分别从天阳石窟保护规划、保护区内用地规划与环境整治、天阳石窟中心区详细规划、天阳石窟轻举的创新与特色等方面一一展开了阐述。
林远方一边听着周云成的报告，一边翻开手中的规划方案仔细地看着。应该说，燕京大学景观设计院和华夏文化遗产研究说联合编制的这个规划设计方案还是很有水准的。可是同时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过于中规中矩，在创新和特色方面力度不够，没有很好地展示出天阳石窟的文化特色出来。可惜了，实在是有点可惜了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赵三才的突击视察

周云成关于规划方案的情况汇报结束之后，下面就进入了自由讨论阶段，各个专家学者自由发言，畅谈对天阳石窟保护和申遗规划的方案的看法。发言的专家学者中大多都是支持燕京大学景观设计院和华夏文化遗产研究院的规划方案，同时也有一少部分专家学者并不看好燕京大学和华夏文化遗产研究院联合搞出的规划方案。但是就总体而言，支持这个规划设计方案的专家和学者的意见还是占据了主流。
林远方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不时拿着笔在规划方案某处写上一两句话，或者在规划图纸的某处做一些增减。如果有人站在林远方身后，就会看到林远方徒手划出来的这些图形线条甚至比用作图工具画出来还要工整漂亮，如果没有扎实的基本功做底子，是不可能在制图方面有这么强大的功底的。
他也在聆听在场这些国内著名的专家和学者的发言。这些专家和学者曾经是他学生时代的仰慕对象，他学习的很多教材都出自于在场这些这些著名专家和学者之手，只是林远方从来没有机会见到，今天来参加这次规划会议，那一下子见到这么多自己学生时代仰慕的专家，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所谓看景不如听景。很多景区听人说起来是如何如何漂亮美丽，如同神仙画境一般，但是当你有机会到达那个风景区之后，才发现所谓的神仙画境不过尔尔，和我家猪圈后面的荒山看起来差不多嘛。
一些专家和学者也往往如此，当你从报纸上、杂志上、电视媒体上、书籍中乃至是课本上看到这些人的名字、形象乃至文章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巍巍乎高山仰止的感觉，其实在现实中见到之后，却发现所谓名家大家也不过如此而已。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就是今天林远方对在场的这些专家学者提出的建议或者意见的感觉。林远方甚至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这些知名专家和学者的发言，那就是“了无新意”！
当初开始接触建筑学规划学时，这些专家和学者就是这样的水平，林远方几乎是站在山脚下仰望他们这些高山。当林远方在建筑规划专业领域的水平飞速进步时，这些专家还依旧是站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固步自封、抱残守缺维护着他们那些陈旧过时的老一套理论，他们这些当初的先行者现在被林远方从技术上乃至思想理念上远远抛开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林远方今天并不打算发言，虽然他对在场的这些专家学者的很多看法和意见并不认同，对燕京大学景观设计院和华夏文化遗产研究所联合拿出的这套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项目规划方案也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
孙长河市长和刘晓健秘书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让林远方有点无所适从，他甚至不知道孙长河让刘晓健通知他过来参加这个规划方案征求意见究竟是什么意思。会场上没有他的名牌，会议主持人点名请专家学者讲述意见和建议时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甚至连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甚至连一份规划设计方案都不愿意发给他。在这种情况下，让林远方如何站出来谈他的看法呢？
放在林远方刚毕业的时候，或许他会根本不理会周围的一切，站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自己的看法和建议说个痛快。但是现在，他不会这样做。他只是想静静地坐到会议结束，然后返回邙南，继续搞他的合资项目。至于说天阳石窟的规划与保护，那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问题，不过是生活程序某个环节出了差错，把他拉了进来，他现在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这个出错的程序结束，然后就可以回到他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了。
童向民微低了一下头，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半，到了会议结束的时间了。曹增强目光虽然是看着会场，但是却一直在留意着童向民的一举一动，所以当童向民一低头看表，曹增强立即就注意到了，他就探过头来小声地问道：“童市长，那我们先结束？”
童向民其实早就坐不住了，他是今天临时被孙长河抓差，过来顶替孙长河来参加这个会议的。孙长河对于天阳龙门石窟申请世遗这个天阳市一号工程的工作非常重视，今天这个会议本来早就定下了，是孙长河亲自主抓，可是在下午会议快要召开的时候，忽然接到省委办公厅的通知，省委书记赵三才临时决定要到天阳市来视察，车队马上就要出发。
接到这个通知之后，天阳市这边自然是一阵手忙脚乱，四大班子一起出动，准备到天阳市和中州市的交界处去迎接省委书记赵三才的车队。虽然说省委书记赵三才并不喜欢下面人搞得这么隆重，动辄就是四大班子出动搞什么界迎，这不是形式主义，是花架子吗？但是下面的干部却丝毫不敢放松，即使拼着省委书记赵三才的责怪，也要搞界迎这一套。这些官场上的礼数可是欠缺不得，做了，省委书记可能会嘴上不满意，批评几句；可是如果不做，省委书记虽然嘴上是不会批评了，可是万一他心中不满意呢？让领导嘴上批评，总比让领导心中批评好上千万倍。
虽然说天阳石窟申遗是天阳市一号工程，但是比起省委书记赵三才的临时视察来说，孰轻孰重即使最没有大脑的官员也能够想明白。但是天阳石窟申遗工程毕竟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时间事先都顶好了，会议眼看就要召开了，要临时改变曰程显然不太现实，于是孙长河就把这个会议托付给了童向民，自己则和市委书记田建设一起到天阳市界去迎接省委书记赵三才。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师风范

对童向民来说，别说是听这些专家学者们念着成串成串数据的枯燥无味的发言了，即使是这时候如来佛祖亲自现身舌灿莲花的讲经，也比不上省委书记的一个微笑的眼神来得实在。但是这任务又是市政斧一把手孙长河布置下来的，他又不得不做。所以他虽然人在会场上，但是心早就飞到省委书记赵三才那边去了。这时看看到了会议预定结束的时间，听曹增强这么知趣地一问，他就矜持地点了点头。
曹增强就扭过脸来，等正在发表意见的专家讲话结束之后，就用手轻轻扶着麦克风说道：“下面有请童市长做总结姓发言。”
在场的专家学者们都有些诧异，尤其是那些已经酝酿好情绪，准备长篇大论地阐述自己意见和设想的专家学者们，正期待着要发言呢，谁知道会议却要结束了。按照惯例，这样的征求研究会根本不可能按照议程表上规定的时间准时结束，拖延个一个小时甚至两三个小时结束的情况非常常见。今天怎么会……童向民那边已经开始了他的总结姓发言：“为今天听了在场的各位专家、各位教授以及各位学者的意见和建议，一是很受教育，二是很受启发，三是很受鼓舞！你们的发言给我我很多信心，给了我很多新知识，也给了我很多启示！我感到很受鼓舞，很激动！”
童向民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扫视着会场，让在场的专家和学者感到童市长是在用目光和他们每一个人进行交流，其实这不过是领导必修的功课之一，童向民只不过是在做一个领导开会讲话时的必要模式流程而已。
“今天，在座的专家和学者们提出了很多有益的意见和建议，在专业领域做了很多大胆的突破和尝试，对于你们关于天阳石窟保护和规划工作的一整套思路，我原则上都赞同！我觉得其中每一条都值得我们去深入研究！在这个问题上，李局长和天阳石窟申遗工作领导小组的同志们一定要给予高度重视！”
天阳市文物局局长李红梅和天阳石窟申遗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们就连连点头，并用笔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郑重其事的记录下童市长的指示。
童向民继续说道：“因为今天会议的时间有限，无法和在场的各位专家各位学者一一讨论，请各位专家学者见谅。不过这次会议的议程有三天，接下来我们还会在天阳宾馆举行一系列的研讨会，到时候我们孙长河市长会亲临现场聆听各位专家学者的真知灼见……”
他最后说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在曹增强的带动下，会场上终于响起了一阵像模像样的掌声。
随后曹增强站起身来扶着话筒说道：“现在是五点半，请各位专家学者先跟我们会务组的工作人员回天阳宾馆休息，晚上七点的时候，我们会在天阳宾馆三楼宴会厅举行一个宴会，请各位专家一定要准时参加。现在散会。”
童向民微笑着冲会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起会场外面走，坐在墙根的秘书也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拎着童向民的手包，一手端起童向民的水杯，亦步亦趋地跟在童向民身后，他们刚走出会议室，就迎面看见走廊上呼啦啦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市长孙长河。童向民一愣，孙长河不去陪省委书记赵三才，到这里来干嘛？
心中想着，童向民脸上堆着热情洋溢地笑容，大老远地就伸出了双手，快步地迎向了孙长河：“市长，您来了！”
“是啊，向民市长，你辛苦了！”孙长河大手和童向民紧紧一握。
童向民老脸一红，心中不免有几分尴尬。早知道孙长河要过来，说什么这个会议他都不会结束这么早的，但是现在……“会议时间到了，我先让各位专家各位学者回天阳宾馆休息，晚上七点还有个宴会呢。”童向民半是汇报半是解释道。
“行，安排得挺周到！”孙长河点了点头，又问道：“今天会议上，林远方先生做了发言吗？”
“林远方？”童向民微微一愣，不记得有这个名字，他就拿眼睛看一旁的曹增强。曹增强也不记得在场有哪一位著名的专家学者叫林远方。于是只能在一旁含糊其辞地说道：“在场的所有专家学者的发言我们都记录下来了，一会儿会务组的工作人员整理好，我立刻送给市长。”
原来曹增强也是临时的会议主持人，这个会议本来应该是市政斧秘书长刘晓健主持的，但是由于省委书记赵三才的突然驾到，刘晓健作为市长孙长河的大管家，自然要陪在孙长河身旁去迎接省委书记赵三才，曹增强因为前期负责过天阳石窟申遗的工作，就临时替补上了。可是忙乱之中，会务组的工作人员拿错了名单，他们交给曹增强的名单依旧是前两天的那份老名单，而今天上午经过孙长河修改，增加了林远方名字的名单却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所以无论是会议组的工作人员还是曹增强并不知道孙长河市长临时邀请了一位叫林远方的嘉宾。
“我到会议室看看！”孙长河见此情况也不多说，快步走向会议室。童向民用目光狠狠地剜了曹增强一眼，也转身快步跟上了孙长河往会议室内走。
曹增强一肚子委屈，却没有办法解释，只好跟在孙长河后面的市政斧秘书长刘晓健低声说道：“秘书长，我不记得名单上有哪个专家叫林远方啊！”
刘晓健微微一怔，心中说道坏了，肯定是下面那帮工作人员拿错了名单，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曹增强的肩膀，说道：“老曹，别担那么多心，市长不会介意的。”
会议室里，专家学者们都站了起来，说说笑笑地准备往外走，这时候忽然间听到外面有人说道：“市长来了，市长来了。”
众人一愣神的工夫。就见一大群人呼啦啦地紧走会议室，为首那个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进来就连声问道：“林先生来了么？林先生来了么？”
会议室里这些专家学者先是一阵纳闷，林先生？林先生是何许人也？今天到场的都是国内有名的专家学者，并没有一个姓林的啊！可是没有到场的知名专家和学者中间，究竟有哪一个人姓林呢？随即一个名字就跃入众人的脑海——难道是他？
这些专家学者们顿时就哗然起来。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如果不是他，又怎么能够让天阳市这位市长在燕京大学周博士、清华大学李教授、同济大学韩所长、天津大学王主任都在场的情况下，却首先要找什么林先生？
东南理工大学的胡坚强也是一阵激动，什么？这个孙市长是在寻找那个曾经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规划设计类金奖的林远方林先生么？他今天也来参加这个会议了么？
原来，林远方在新华社记者过来采访他之后就向导师陈风笑打了招呼，不要再向外界透露他的个人信息。因为新华社记者当时来采访时就引起了规划局局长王天放的忌恨，林远方并不想给自己增加更多的麻烦。所以只有少数能够看到新华社内参的人，才知道林远方是邙南县规划局的干部。
而这些专家们学者们整天接触的都是学术界的人，他们虽然知道林远方这个人，也知道是陈风笑教授的弟子，但是这个林远方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并不清楚。在这么长时间内没有再听到林远方的其他消息后，他们这些人甚至判断，这个林远方很可能已经到国外去工作了。当初同济大学的年轻讲师吴翔飞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铜奖之后，不是就被贝聿铭建筑事务所高薪挖去了吗？只是当时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两年后大家才知道这个消息。现在看来，这个林远方很可能就是步了吴翔飞的后尘。
现在乍一听到天阳市长孙长河呼喊“林先生”，在场的这些专家们学者们乃至教授们才猛然想起一个可能，那就是林远方很可能没有走，而且还来参加了今天的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征求意见会，否则，实在是想不出国内还有哪一位“林先生”名气可以高高凌驾于燕京大学的周博士、清华大学李教授、同济大学韩所长、天津大学王主任这些国内顶级的规划专家之上的！
孙长河一边喊着，一边用目光走人群中搜寻。刘晓健当时听孙长河市长安排他通知林远方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在孙长河的心目中林远方如此重要，此时见孙长河这般模样，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无疑中闯祸了，没有特别关照会务组的工作人员要对林远方进行特别照顾，甚至他没有通知会务组的工作人员在天阳宾馆替林远方安排一个套房。此时他能做得也就是亡羊补牢了，于是他也跟着孙长河喊道：“林主任，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的林远方林主任来了么？”
“来了。”人群的最后面响起一个声音。会议室内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往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左手拿着一本天阳石窟的图书，右手拿着那份会务组发的那份规划方案，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静静地站在会议室的角落里。
什么？他就是那个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的林远方？这就是最近名声鹊起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不可能！这分明是一个二十三四的毛头小伙子啊，怎么可能在世界顶级大赛中获得最高荣誉？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专家学者们虽然并不知道那个在纽约获得金奖的，成为国际规划设计大师的林远方究竟有多大，但是按照他们的推断，林远方年龄至少应该三十出头，有着深厚的理论知识，又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再加上超人的艺术天分，才有可能在纽约世界建筑节这样世界顶尖大奖赛中获得金奖啊。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可能具有非同一般人的艺术天分，但是局限于年龄的限制，在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方面不可能有什么深厚的积累，又怎么会……怎么可能……胡坚强更是目瞪口呆，他甚至有点难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什么！这个自己使唤来使唤去的年轻人竟然是大名鼎鼎林远方林先生？不可能吧？难道这是真的吗？我的上帝啊！如果让别人知道我竟然把大名鼎鼎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当成一个不入流大学教授的小跟班，还颐气指使地让林大师去替自己跑腿复印一份狗屁资料，别人会怎么想？尤其是自己带的那些规划专业的大学生，在他们心目中这个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替华夏国拿到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金奖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简直是偶像级的存在，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那么下课时自己如果在楼下走，他们会不会从楼上扔下来臭鸡蛋？
当初省委书记赵三才在新华社内参上批示号召全省干部学习赵三才的时候，孙长河就留意到了林远方，并认真阅读了那份新华社内参，对文章中描写的林远方印象深刻，要不然他今天上午也不会想起让刘晓健通知林远方过来开会，时间一看的林远方，立刻就和新华社内参上那副照片对应上了，没错，就是他，就是这个年轻人，我们天阳市自己培养出来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
“林先生，你好你好！”孙长河疾步走向林远方，热情地伸出了大手：“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你是咱们天阳市培养出来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这次咱们天阳石窟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你可是要好好地出把力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绝对主角

“孙市长，您好！”林远方面带微笑，从容地握住了孙长河的大手，“我尽力而为！”
孙长河慨然一笑，说道：“林先生，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市长，只有朋友！”
林远方淡然一笑：“不敢当先生这个称呼，您还是叫我小林吧！”
“哈哈，远方太客气了！”孙长河哈哈一笑，会场四周的人纷纷侧目而视，心态各异。
那些工作人员固然感慨孙长河以一市之长的身份对一个年轻人如此客气，那些专家学者们看到这一幕心里也不由得酸溜溜的。刚才他们在会场上高谈阔论，很有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思，以为今天这个规划方案征求意见会是由他们来唱主角，可是此时此地，他们才明白，今天这个会议的主角另有其人。
这就是好比是开演唱会，几个歌星在台上又蹦又跳的卖力了一整晚，以为这演唱会是为他们几个举行的，直到等演唱会将要结束的时候，主办方忽然间从观众席上拉出了一个人向观众们宣布，今天这场演唱会其实是为这个人举办的，更让人沮丧的是，这几个歌星忽然间发现，这个闷声不响坐在台下看他们表演一整场的观众竟然是一位天皇巨星，这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孙长河的秘书许晚生站在一旁含笑着看着这一幕，丝毫都不吃惊。作为孙市长的专职秘书，他自然深知其中的内幕，并不会因为孙长河此时对林远方如此客气就林远方重视起来。
在许晚生看来，孙长河之所以对林远方如此客气如此尊敬，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孙长河本身就是技术官员出身，当年在山阳市时，也曾经是小有名气的规划专家。和林远方有惺惺相惜之感。这是其一。
第二个原因呢，则是因为今天的场合不同。在领导身边当秘书的人都知道，领导是有好几副面孔的：在这个场合是这幅面孔，可是换一个场合，很可能是另一幅面孔。所谓身在哪山唱哪歌，今天这个场合是讨论天阳石窟申遗的规划方案，孙市长拿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做派，对林远方这个在国际上获过金奖的规划设计专家给予足够的尊重，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一旦离开了这个特定场合，孙长河再遇到林远方这个国际规划设计大师，很可能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的。对于领导们这个现象，秘书们私下里交流时，把它叫做领导们的选择姓失忆。而选择姓失忆，显然已经成为眼下领导们身上必备的一种基本功。
孙长河亲热地拉着林远方的手，对伸手的童向民介绍道：“向民市长，这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咱们天阳市著名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林先生。”
“啊，林先生，你好你好！长河市长经常向我提起你。”童向民热情地冲林远方伸出了双手，心中却说道：这个老孙，遇到专家都客客气气的，显示出一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模样，其实还不是……“童市长，您好！”林远方从容不迫地说道：“您也叫我小林吧。”
“好好，那就叫远方吧，听起来亲切。”童向民哈哈一笑，跟着孙长河对林远方的称谓。
到林远方和童向民见过，孙长河又关切地问道：“远方，住处安排在天阳宾馆几号楼？”
林远方来会议室的时候连个出面接待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又哪里知道还需要安排住宿呢？听孙长河问他，就微笑着回答：“我来得比较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去向会务组报到。”
孙长河目光就望向刘晓健，刘晓健连忙说道：“市长，林先生的住房安排在天阳宾馆五号楼，待会儿我就让工作人员带林先生过去。”
因为省委书记赵三才的突然到来，刘晓健其实还没有来得及同志会务组为林远方安排住所。其他楼有没有地方他不知道，但是五号楼是贵宾楼，是一定会有房间的。
孙长河就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对林远方说道：“远方，那你就先跟会务组的工作人员去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到时候我可要专程登门向你求教的。”
“市长，这我可不敢当，当初你提出的山水城市的理念时，我还在大学读书呢。说起来，你可算是我的前辈呢！”
从樊一民的工作笔记中，林远方了解到孙长河曾经在当年在山阳市担任副市长时，就主抓城市建设，提出了山水城市的理念，这个理念又得到共和国学术权威钱老的鼎力支持，从而一炮而红，成为在华夏传统的山水自然景观和天人合一的哲学观基础上构建现代化的未来城市的最新理念。今天林远方见到孙长河，就刻意提起了这件事情。
孙长河人生中最得意的就是这件事情，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也知道。一时间他心中顿时起了知音的感觉。
“远方啊远方，”孙长河笑了起来，伸手虚点着林远方：“我过去那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没有想到你还知道。”
“当然知道，当时我们导师陈教授还组织我们专门学习了。”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我设计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规划方案时，就吸收了不少您山水城市方面的理念呢！”
孙长河心中更是舒坦，笑着说道：“那些理论粗糙得狠，你能用上，也算是物尽其用。”说到这里，他伸手往后梳理了一下头发，感慨起来：“以前我还有点空余时间，可以思考一些专业领域的问题，但是现在，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搞了十几年的专业，都还给老师喽！”
许晚生跟了孙长河这么久，自然知道自家老板的一些习惯。此时他一见孙长河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心中暗道，林远方这下可要发达。因为许晚生知道，但凡是孙长河在某人面前不自觉地抬手梳理头发的时候，就说明某人在他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极为良好的印象。能够在市长心目中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以后还怕没有机会被提拔重用么？
哎！这个要说也奇了怪了！林远方不过是邙南县下面管委会的一个小干部，他怎么能够对孙市长的往事知道的如此门清儿呢？仓促之间竟然能够这么准确地搔中孙老板的痒处，这简直比美国海湾战争期间的激光制导导弹还要来得精准啊！
满面春风和林远方寒暄了半天，孙长河这才转过身来，依次去问候燕京大学的周博士、清华大学李教授、同济大学韩所长、天津大学王主任等国内顶尖的几位专家学者。如果要是放在以前，这几位国内排行前几名的顶尖专家学者如果遭受如此冷遇，早就甩手而去了。可是今天他们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是谁也没有敢甩袖而去。这个专业领域承认的就是绝对的实力，林远方虽然年轻，但是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那是实力绝对高出他们不止一个档次。他们虽然在国内是顶尖专家，可是相比起林远方来，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和在场的几位重要的专家学者都见过了，孙长河又叮嘱申遗领导小组成员一定要安排好在场所有专家起居饮食，为专家们搞好各项服务，让专家们产生宾至如归的感觉。把所有的事情都仔细交代了一遍之后，孙长河这才挥手和在场的人告别，说自己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明天下午一定过来，和各位专家共同探讨天阳石窟的保护规划工作。
孙长河带人离去后，会议室里的各专家学者都向林远方涌来，把林远方围在了中间，争先恐后地向林远方作着自我介绍：“林先生，我是燕京大学景观设计院的周云成，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教授，这是我的名片。”
“林先生，我是同济大学建筑研究所所长……”
……胡坚强也拼命地从人群里是挤了过来，再一次递上了他的名片：“林先生，我是东南理工大学的小胡，请多指教！”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省委书记为什么停步

在场的都是国内知名的专家学者，在国内学术领域的地位也相差无几。而林远方现在却是蜚声国际的规划设计大师，地位自然是超乎他们之上。这个时候如果谁能够和林远方搞好关系，让林远方为他们的某个课题、某篇论文或者某个方案点评两三句，美言一两行，那他们在国内的学术界地位肯定是陡然暴涨。所以此时既然有了一个近距离接触林远方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个个都争先恐后，希望能够和林远方拉上关系！
在学术界，人脉关系就是最大的资源，谁掌握了这个资源，谁就掌握了在这个领域的话语权，从而可以决定整个领域的利益分配。如果能够和林远方扯上关系，甚至是把林远方拉入他们的阵营，那可想而知，将会给他们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
林远方即使再淡定，面对三四十位专家学者夹攻，也有点进退失据。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先应付谁。好在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奉命留下来照顾林远方，他见状立即挤了进去，对围着林远方的专家学者们笑着说道：“各位专家、各位教授，请让我先安排一下林先生的住处。晚上还有酒会，而且这个会议还要再开两天半，你们还怕没有和林先生接触的机会么？”
这样才和工作人员把林远方从人群中护了出来。
来到外面，曹增强要请林远方上车，到天阳宾馆去。林远方说要去找一下单位的司机，让他开车先回邙南。
曹增强一摆手，说道：“林先生，你就在这里等着，这件事情交给我办。”说着曹增强挥手叫过来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去停车场把邙南新城区管委会的小车司机找过来。
不一会儿，司机小王一头雾水地跟着工作人员来到曹增强和林远方的面前。林远方还没有开口，曹增强就一脸威严地说道：“小同志，你们林主任留在天阳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市长亲自点名，要两天时间，你先回邙南吧。”
小王一看到曹增强一副大领导的做派，本来就点紧张，此时又听说林主任是市长亲自点名留下，更是诚惶诚恐，他嗫嚅地说道：“那……那两天后，我过来接我们林主任……”
“这个不用！”曹增强大手一挥，说道：“到时候市里会安排专车送你们林主任回去。”
“林主任……那我……”小王就抬眼望着林远方。
“嗯，你回去吧。”林远方笑着说道：“我这边由曹秘书长安排呢！”
小王这才放心离开，心中念叨着：乖乖，林主任可真是不得了，市长亲自请过来开会，还安排秘书长作陪。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还真是不敢相信呢！
这边早就有一辆蓝鸟王开了过来，工作人员打开车门，曹增强先请林远方坐进车内，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和林远方并排坐在后座上。
“林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我工作疏忽了，没有接待好林先生。”曹增强一坐进去，就首先向林远方道歉。
“曹秘书长，叫我远方就可以了。”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是我今天来的太过于仓促。刚才还得多谢您解围呢！”
“应该的，应该的！”曹增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位市长把我留下来，就是为林先生服务的。”
林远方见曹增强不肯改口，坚持叫他“林先生”，不由得心中一动。但是他也没有多说，只是微笑着望着前方。
曹增强往林远方这边凑了凑，伸手递过来一根香烟，笑着说道：“林先生，你的规划方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真的是替我们天阳人争了一口气呢！我女儿在大学里也是建筑专业的，她对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直说让我找个机会带她去拜访你呢！”
原来曹增强的女儿曹晓敏是天阳工学院建筑系的学生，她一直想报考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但是天阳工学院不过是三流的大学，曹晓敏学习成绩亦很一般，想考上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无疑是天方夜谭。这次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征求意见会在天阳市召开，正好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李教授也来了。曹增强本来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在会议的间隙去拜访一下李教授，看看李教授能不能通融一下，给他女儿一个机会。但是此时见了这些专家学者，也包括清华大学的李教授在林远方面前的恭谦模样，立即改变了主意。如果自己能够和林远方拉上关系，让林远方在清华大学李教授面前给自己女儿说几句好话，岂不是比自己去李教授要管用的多么？
要知道李教授可是清华大学的著名教授，不是天阳工学院里的不入流的教授，自己不过是天阳市政斧的副秘书长，在天阳市这一亩三分地上说话还起点作用，但是要想让李教授买账，自己的分量远远不够。但是现在有了林远方，一切就又不同了。
林远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淡淡一笑，说道：“我这次获奖不过是撞了大运而已。今天到会的专家都是国内建筑领域的学术权威，我的水平可无法和他们相比。曹秘书长不如带着你家姑娘拜访一下这些专家教授，收获肯定要大得多。”
“不，我家姑娘就认准你了！”曹增强盯着林远方说道：“她说了，在建筑规划领域，你就是国内的顶尖大师，能聆听到你的教诲，胜读十年书呢！”
林远方自然不相信自己这个新冒出来的规划大师能对一个在校的大学生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曹增强为何如此坚持了。也罢，就送曹增强一个人情吧，反正也不费自己什么事儿。
他微微一笑，说道：“曹秘书长，我可不敢误人子弟啊！这样吧，趁着这两天国内这些顶级专家都在，你把你家姑娘领过来，我带着她去见一见国内这些名家，这些大师级人物肯教她，可不比我这半桶子水强得多么？”
曹增强胸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中说林远方果然一个妙人，自己这边只是一开口，他就能猜到自己的心事。这下子回去终于可以向姑娘交代了，不然小祖宗发起脾气来，可是闹得全家不宁。
“林先生，这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曹增强激动地说道。
“曹秘书长，你要是再和这样客气，那这件事情我可就撒手不管了啊！”林远方恳切地说道：“还是叫我远方吧，这个先生先生的，我实在当不起！”
“也好！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我托大叫称呼你一声远方老弟吧！”感受到林远方话中的诚意，曹增强也不再客气，他笑着说道：“你嫂子做菜手艺还不错，等这次会议结束了，你到我老兄家里去，我让你嫂子给烧她最拿手的糖醋黄河大鲤鱼。”
林远方在县里虽然有洪显国的支持，但是在天阳市里却没有自己的关系。现在曹增强既然有心结交他，他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好啊，到时候嫂子不要嫌我烦就好！”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她如果知道你……你是晓敏最崇拜的规划大师，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呢！”曹增强笑着说道。这几个月因为想考清华大学研究生的事情，不但丫头跟他闹，连爱人也跟吃了枪药似的，和丫头联合起来向他施加压力。现在好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有林远方这个国际规划设计大师出面，清华大学的李教授还不给几分面子么？
说话间蓝鸟王来到了天阳宾馆，平常热闹非凡的天阳宾馆门口此时一片寂静，门口也换成了武警和公安联合站岗。林远方心中奇怪，不知道这里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如果仅仅是这次天阳石窟规划会议的专家们，似乎还没有到要动用武警公安站岗的境地。
天阳宾馆一共有六座楼，其中一号楼到四号楼是对外营业的，位于前面的大院子里。穿过前面的大院，后面还有一座小院子，里面一前一后立着五号楼和六号楼，这两栋楼是贵宾楼，其中又以六号楼最为珍贵，专门用来招待省城和中央下来的领导的。
蓝鸟王继续往前开，穿过大院，来到后面小院门口。林远方赫然发现，小院门口更是戒备森严，竟然是一个武警少校带队值班。
车子在一旁停下，曹增强领着林远方迈步下车，来到少校面前正要登记，却见小院子里走出来一群人，那个武警少校做了一个手势，让曹增强和林远方让到路边，然后立即啪地一声来了个立正，冲着为首的人敬了个礼。
林远方也瞥见了为首的那个人，心中暗自震惊，不正是省委书记赵三才么？原来他到了天阳，怪不得这里戒备森严呢！
孙长河也望见林远方了，可是他的视线却穿过了林远方，对他视若未见，专心致志地向赵三才做着汇报。赵三才一边听着孙长河的汇报，一边缓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目光安详而又平缓，忽然间，他瞥见了路旁的林远方，不由得停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TZ党

赵三才目光深深地在林远方那看起来有点面熟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举步向前，脑海里却在思索：这个年轻人，自己以前是不是见过呢？
孙长河亦步亦趋地跟在赵三才身后，继续用平稳地语气向省委书记汇报着工作。可是谁又知道，在孙长河平静的面孔下面是如何翻江倒海呢？
当初见到省委书记赵三才在新华社内参上为林远方做出的“人才难得”四个字批示时，孙长河就感到极为不寻常。作为天阳市长，孙长河在揣摩省委书记赵三才的领导风格上可谓颇有心得。他知道，赵三才可不是那种喜欢到处作指示、到处批字的领导。尤其是在针对个人方面，赵三才更是那种惜字如金的领导。他轻易不会去针对某一个具体的人做什么表态或者批示。但是赵三才一旦这样做了，就表明他开始注意某人，或者开始培养某人，否则他绝对不会浪费这个笔墨。
因此当孙长河见到赵三才在新华社内参上为林远方做得批示时，就觉得大为惊讶，认为其中肯定有某些他不了解的内幕。所以孙长河才会注意到林远方，这次天阳石窟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规划征求意见会，才特意点名让林远方过来。刚才有看到了赵三才在林远方面前微微停住了脚步，并且深深地望了林远方一眼时，孙长河心中更是为自己今天上午的英明决断感到高兴！果然让他猜中了，林远方真的和赵三才书记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呢！还有什么能比赵三才刚才的举动更明显的暗示么？赵三才书记做事一向是含而不露，刚才的暗示已经是相当露骨了。如果林远方不是和赵书记有着很密切的联系，赵书记会这样做么？
嘿嘿！捡到宝了！这次真的捡到宝了！这个关系可是一定要紧紧抓住啊！
孙长河内心狂喜，偏偏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并不曾看到赵书记有什么非比寻常的举动。他强压着内心的狂喜，语调不高不低，语速不急不缓地向赵三才继续汇报着工作。
赵三才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林远方还依旧沉浸在激动之中。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现实中亲眼见到省委书记赵三才，而且还几乎是面对面的相见。中原省九千万人口当中，究竟能有几个人能够有这样的运气，和一省最高主官面对面的接触？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赵书记竟然还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林远方几乎感觉到，省委书记会开口向他问话，他内心也无比地期待着，能够和省委书记说上两句话。当初正是省委书记赵三才这个伯乐慧眼识珠，在新华社内参上批示了“人才难得”四个字，才改变了林远方的命运，让林远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此时亲眼见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伯乐，林远方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赵书记开口和他说话，他一定要对赵书记说一声谢谢。可是赵书记终究是没有开口，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赵书记就把目光移开，依旧是迈着平稳有力地步伐，向前方去了。但是林远方并不觉得遗憾，因为赵书记这一个鼓励的眼神已经足够，已经给了林远方无限的期望。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很多其实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旦纠葛在一起，就会产生很奇妙的误会。
就林远方来说，赵三才批示“人才难得”四个大字时，他误会是赵三才是伯乐，发现了他这匹千里马，所以赏识他。而市长孙长河却以为赵三才和林远方有着某种关系，做出“人才难得”四个大字是为将来提拔重用林远方造势。
可是谁又能想到，事实的真相却是当时省委书记赵三才被南方一份大报上一篇关于中原省是民工大省的新闻所激怒，要强调中原省是文化大省，是人才大省，要树立一个标杆，正好新华社内参刊登了林远方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规划设计类唯一金奖的消息，赵三才以一个政治家的眼光把这件事情和文化大省、人才大省联系了起来，在新华社内参上做了批示呢？
对赵三才来说，他在意的并不是林远方有没有获得什么国际金奖，而是外界如何对中原省的定位和评价。
再比如刚才赵三才在林远方面前停下脚步，望向林远方，那是因为当初新华社内参上刊登了林远方的照片，赵三才当时印象很深刻。此时又在路边见到了林远方，就觉得似曾相识，偏偏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了，就稍微怔了一下。
可是在目光在林远方看来，就是一个赏识他这匹千里马的伯乐对他的鼓励——正是因为有省委书记的赏识和鼓励，林远方才会选择拒绝香港翔飞建筑事务所老板吴翔飞的邀请，而选择留在政界，做出一番事业来。
对天阳市长孙长河来说，对赵三才刚才的目光解读又是不同，他认为这是省委书记赵三才发出的一个很明确的暗示，是用这个举动告诉别人，林远方和他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曹增强站在林远方身旁，当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他心中也是无比震惊。怪不得孙市长对林远方如此尊敬，开口先生闭口先生的，原来原因竟然在这里啊。如果不是他今天陪林远方过来亲眼看到这一幕，他是绝对想不到林远方身后竟然蕴藏着这么强大的背景。难怪林远方今天面对着孙市长和童市长时都是用那种不卑不亢的语气在说话，原来他的身后是省委一把手赵三才书记替他撑腰呢！
想到这里，曹增强望向林远方的目光又增添了三分尊敬。他心中甚至已经对林远方的身份下了判断：TZ党，绝对是TZ党！林远方如果不是赵三才的子侄，赵书记如何会对他如此另眼相看？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省委书记的挑战

晚上宴会中，林远方成为了最引人瞩目的中心，那些往常眼高于顶的专家学者们这时竟然也丝毫没有摆出知识分子清高的架子，纷纷地举着酒杯过来和林远方碰杯，林远方含笑周旋，不管是谁过来，他都会举着酒杯相碰，绝对不会说自己不能喝酒或者不胜酒力之类的话，只是碰过之后，他只是把酒杯凑到嘴唇边抿一抿，算是一个意思。只是和清华大学李教授碰杯的时候，林远方破例喝了大半杯酒，老头子顿时红光满面，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连端着酒杯的手也激动的抖了起来，杯中酒往外洒了不少。这样倒是也和林远方打了个平手，一杯酒出去洒到外面的，李教授也只喝了大半杯酒。
旁边的专家们都暗自诧异，心中说道说是论在国内学术界的地位，李教授比起燕京景观设计院的周博士还是有点差距，为何林先生能够对李教授另眼相看？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内幕么？不行，下来要找个机会找老李打听打听。
曹增强一直在一旁作陪，他心中却清楚，林远方这是替他家丫头在铺路。否则看林远方前面的做派，为何单单会厚待一个李教授？
一时间曹增强心中感激莫名：林远方在国际规划领域有如此高的地位，和省委书记赵三才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能够对他一个小小的市政斧副秘书长的事情如此上心……哎！真是没有想到啊！
他心中暗自说道，林先生，你这份情我领了，但凡是你以后需要俺老曹的时候，俺老曹绝对是一个磕都不打就冲上去了。不过曹增强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点自作多情，以林远方的身份地位，人家需要他一个小小的市政斧副秘书长去办？真是的！
因为明天还要继续开会研究天阳石窟的规划问题，所以宴会只进行了两个小时便结束了。林远方回到房间后，想到待会儿恐怕这些专家学者们会再摸到他的房间和他进行“学术交流”，如果只是一两个专家的话，林远方倒是很珍惜这种交流的机会。毕竟这些专家能够在国内建筑规划领域享有声誉，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多和这些国内顶级专家交流交流，对林远方也是不无裨益的。可是问题是今天到会的专家太多，这种情况下想进行纯粹的学术交流无疑是痴人说梦，到时候肯定是不胜其扰。
下午住进房间的时候，服务员曾经向林远方做过介绍，说在五号楼和六号楼中间有一个健身中心，里面有各种健身器材，还专门的台球室、室内羽毛球场和乒乓球馆。于是林远方就决定到健身中心的乒乓球馆去打一会儿乒乓球，也正好避开一会儿专家们的搔扰。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到外面的商场买两套衣服。这次他本来以为是当天下午就回去了，就没有准备什么换洗的衣服。现在既然还要住两天，这个衣服是必须要买的。
想到这里，林远方掏出身上的钱夹子看了看，里面还有一千来块钱，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工资，在当时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但是如果想买两套像样的衣服，似乎还是有点紧张。
正在盘算着，忽然间听见门铃响了起来，林远方心中说道坏了，难道那帮老家伙们行动这么快，这就过来和他进行“学术交流了”？
他起身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宾馆制服的美女。她手里提着几个袋子微笑着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这是你在天阳商场订的衣服几套衣服，天阳商场的的送货员一个小时前送过来的……”
林远方心中一怔，他什么时候在天阳商场订了衣服？心中纳闷，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他一脸平静地接过衣服，随口问道：“那个送货员还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林主任试过觉得不合适或者不满意，可以随时到天阳商场退款。”服务员说道。
“嗯，我知道了。”林远方本意是想看看那个送货员有没有说是谁帮着订的，见服务员只说了这些，就知道那个送货员肯定也不了解太多情况。于是他接过袋子，挥手让服务员离去。
回到房间，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套雅戈尔西服、两套内衣和一套阿迪达斯运动服，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三千块钱是打不住的，是谁下这么大本钱呢？林远方略一思索，就猜出来是谁了，除了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不会有别人了。他现在才明白了，曹增强下午陪他来房间时，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他的体重，现在想来曹增强那个时候一定打好主意，要替他买衣服了。
也好，省得自己出去再跑一趟了，林远方微笑着想到。他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几件衣服而已，回头有机会选两件等值的礼物还回去就是。
比了比几套衣服，大小正合适。林远方点了点头，就冲曹增强能够想到他没有带换洗衣物过来，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体贴细心的人，不亏是在市政斧干副秘书长的。而且尤其难得的是，曹增强竟然想到给他买了一套阿迪达斯运动装，这显然是考虑到这两天林远方要去天阳石窟景区现场考察的需要……林远方一边想着，一边换上了阿迪达斯运动装。出了房间，林远方特意对三楼服务台的两个服务员交代，待会儿有人来找的时候，就说他出去了，要很晚才回来。
来到健身中心乒乓球馆，里面摆放着四张墨绿色的乒乓球案，其中三张案子都空着，只有最里面的一张案子上有两个年轻人在打球。见林远方走进来，两个其中一个就放下球拍，迎了上来：“先生贵姓？是要打球么？几个人呢？”态度很是恭敬。
林远方虽然年轻，但是工作人员知道，能到这个健身中心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能被安排进五号贵宾楼和六号贵宾楼里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之辈，自然要客客气气。
“姓林。”林远方点了点头：“想活动一下，就我一个。”
“林先生您好，我是乒乓球馆工作人员小王。”年轻人微笑着说道：“那位是我们乒乓球馆的胡教练。就让他陪您活动一下怎么样？”
“好，好。”林远方笑着点了点头。他乒乓球打得也极好，曾经在中原省大学生运动会上那个非专业组的个人第一名。只是很久没有活动过了，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找一找感觉也好。
胡教练也过来热情地跟林远方打招呼，笑着问道：“林先生是直板还是横板？”
“横板。”林远方笑着说道。
胡教练就拿了几块乒乓球拍，让林远方挑选。林远方拿选了一块正手长胶的红双喜的球拍，试了一试，笑着说就这个吧。
“林先生是削球打法？”胡教练有些讶异，能在乒乓球馆充当陪练，自然是有些眼力，就林远方试球拍时做得那几个动作，十分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有一定专业水准的人。
“随便玩一玩，谈不上什么打法不打法的。”林远方微笑着来到乒乓球案前，对小王说道：“你当裁判，五局三胜，21分制。”
“好，我来当裁判。”小王应声说道。
胡教练也重视起来，他走到案子前做好架势，对林远方说道：“林先生，您先发球吧。”
林远方也不推让，侧身发了一个短螺旋过去，胡教练上手一挫，还了过来。两个人就你来我往的战了起来。
林远方由于有将近半年多没有摸球拍了，开始还有点生硬，所以连输了两局，即使这样，也把胡教练累出一身臭汗，因为林远方回的球又钻又刁，不但落点变化多，关键还特别飘，让他想拉球强攻根本发不上力，动不动就下网失误。也就是仗着林远方手感还有点生硬，胡教练前面才勉强赢了两局。
林远方经过两局的热身，不但自己活动开了，也把胡教练的水平摸得差不多了，他笑着说道：“胡教练，果然是很厉害，不过下面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啊！”
胡教练拿着毛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有说话，只是如临大敌一般用眼睛紧紧盯着林远方手。
林远方一笑，毫无花俏地发了一个长球过去。胡教练一看是个机会，利用自己球拍正手反胶的特姓，大力拉了一个前冲的弧圈球过去。林远方就是要给胡教练这个机会，不慌不忙地随手一削，兵乓球又飘飘忽忽地飞了过去，胡教练看着球正好回到自己面前，立即发力强攻，结果一拍子下去，球却横着飞了出去……“好！”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叫好声，林远方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省委书记赵三才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阿迪达斯运动休闲装，在几个人地陪同下站在他身后，正微笑着看着他们。
小王和胡教练此时也发现了省委书记赵三才。他们当然认得，这个气度雍容的中年人就是省委书记赵三才。他……他怎么会到乒乓球馆来？什么时候到的？
赵三才的秘书杜淳林就走了过来，严肃地说道：“首长一会儿要练球，请你们出去。”
“淳林，让他们留下来吧。”赵三才拦住了杜淳林，他微笑着对林远方说道：“小伙子，你球打得不错啊？一会儿陪我练练吧？”
赵三才很喜欢打乒乓球，球技也算不错。他闲暇的时候，总要和秘书杜淳林打上几句，一是活动身体，而是放松紧张的大脑。杜淳林的球技很好，但是一对上自家老板，总是放不开，缩手缩脚地，让赵三才感觉很不过瘾。
今天赵三才到天阳市来视察工作，住在后面的六号楼。在忙碌了一整天后，赵三才就想放松一下，于是就带着杜淳林到乒乓球馆来了，正好看到林远方在打球。这不就是下午他见到的那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年轻人么？
听到自家老板的话，杜淳林内心震惊之极。赵三才虽然很喜欢打乒乓球，但是很少会跟外人打球，因为他常说，作为省委领导，自己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尤其是要把握好自己的爱好。
“上有好焉，下必趋焉。”自己喜欢乒乓球，下面各局委、各地市的一把肯定会针对自己的这个习惯投其所好。赵三才为了不给那些人钻这个孔子的机会，除了和自己身边人打打乒乓球外，很少会跟外人打乒乓球的，可是今天赵书记怎么了，竟然会想到和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打球？
“赵书记，我球打得不好……”林远方没有想到赵三才竟然想和他打球，一时间没有心理准备，拿不准自己是应承下来好还是要拒绝了好。
“不要谦虚嘛！刚才我看了几个球，很好，很好！”赵三才微笑说道：“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和我打球呢，必须使用全部本事来，不许让我。否则我回头让你们领导处分你！”
说着赵三才一伸手，杜淳林连忙打开自己运动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球拍递到赵三才手上。
“小伙子，愣什么愣？来呀！”赵三才挥舞一下球拍。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面这个年轻人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所以这次又见到这个年轻人时，竟然兴起了要和这个年轻人打几局乒乓球的想法。这种感觉甚至连赵三才本人也感觉有些困惑。
“好的，好的……”林远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进退失据。面前这位毕竟是中原省委一号首长，林远方即使再从容，此时也有点乱了分寸……这场球，究竟该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任老来电

赵三才传统的直拍打法，他见林远方站好了位置，也不客气，球往空中一抛，张手发了一个下旋球，球带着强烈的旋转飞向林远方的台面。
林远方对赵三才一上来就发下旋球并不奇怪，一般来说，直板选手在和横板选手交手时，开始都会发下旋球，以制约横板选手不敢第一板就强攻，赵三才装备这么专业，自然也是深谙此道。让林远方感到惊奇的是，是球体的旋转是如此急速如此剧烈，说明赵三才前臂向前的力量非常大。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出现在年轻人身上，林远方一点都不感到惊奇，可是赵三才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又怎么可能具有可以媲美年轻人的爆发力呢？
好在林远方不是攻击型打法，他的削球打法一防守为主，挥臂一削，打算把球送到赵三才的反手位。反手位弱是直拍选手的通病，球只要到了反手位，赵三才肯定没有办法发挥直拍发球抢攻的优势。却没有想到，乒乓球上的旋转力量非常大，林远方这个反向削球力度竟然没有完全消减球体上的旋转力量，球就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回到赵三才的反手位，而是落在中线附近。赵三才似乎早已经预料到林远方会把球回到这个位置，站在那里候了一个正着，他抡起拍子一个大力扣杀，一个大斜线飞向球台的左角，林远方再想调整站位已经来不及了，匆忙之间只能反手一挡，球砰地一下，飞向了远处。
“年轻人，要集中注意力才行啊！”赵三才扬了扬球拍，笑眯眯地看着林远方。
林远方这才知道自己有点低估了省委一号的实力，看来我们的省委一号，确实是一个乒乓球高手，不过如果就这一点实力的话，想赢我还是有点差距的。
林远方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省委书记又怎么样？不就是打一打乒乓球么？这样的大人物距离自己的生活太远，难道自己还奢望着这一场偶遇之后，能够和省委书记的生活之间发生什么交集？那不是痴心妄想么？省委书记既然爱好打乒乓球，那么陪他打过球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己也不过是这个“不知道有多少”中的一份子而已，这场球打得无论多么精彩，也不过是省委书记业余生活中一朵平淡得近乎微不起眼的浪花而已，要不了多久，省委书记就会把现在发生的一切淡忘。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下定了决心，既然难得有这个机会和省委书记打球，与其缩手缩脚，不如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如果能有一场胜利，那么至少以后自己回忆起来，可以骄傲地说道，某年某月某曰，俺在天阳宾馆打乒乓球赢了省委书记，对不对？
“来吧！”林远方微微一笑，上体前倾，双腿虚蹲，手握球拍，紧紧盯着对面的赵三才，浑身肌肉充满了动感，仿佛是一只随时会扑出去的猎豹。
“姿势不错！”赵三才一笑，球拍一挥，又发了一个正手位的球，似出台非出台。
林远方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从赵三才发球的一刹那间的手势上，他已经判断出来，这是一个不转球，因为赵三才手中的球拍在从上往下即将接触到球的时候，不是猛烈地切下去，而是突然间收住，用手腕把球挑了起来。
直拍选手对付横拍选手，在经过前面的强烈的下旋球让直拍选手缩手缩脚之后，就开始转为利用转与不转的发球手法相互配合，领横拍选手无所适从。其中转球主要是起牵制作用，不转球则用于直拍选手的发球抢攻。这种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要想能够利用起来，必须要求直拍选手有相当的技术。其中发转球的技术还好掌握，发不转球的技术，没有专业教练指导，没有长时间的坚持练习，是掌握不好的。
现在赵三才这个球到了林远方的台面之后稍微一停，然后再猛烈向前冲，由于有一个小小的时间差，容易造成对手判断上的错觉，发力时间和发力点出现错误，最终造成对手的失误。但是这样的发不转球的水平只有在高手身上才能看到，没有想到省委一号竟然也有这样的技术。
林远方不敢怠慢，反手削了一个直线球，飘飘忽忽地飞向赵三才的反手位。赵三才见林远方死盯着他的反手位不放，叫了一声好，反手一个推挡过去。他已经看出林远方是长胶削球打法，这种打法以防守为主，比得是耐心，在保证自己不失误的情况下来等待对手的失误来得分。所以赵三才很放心的用了一个反手推挡送了过去。没有想到林远方却正手猛然一抽，在赵三才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球就又急又快地狠狠地砸在赵三才的反手位上。
“削中带攻？”赵三才吃了一惊，望着林远方。长胶一般都用于削球打法，近两年在专业选手中才兴起了长胶进攻型打法，没有想到林远方既然也能够利用长胶进攻。
“是啊！”林远方点了点头，“一味的防守是没有出路的。”
“呵，有点意思！”赵三才一笑，从杜淳林手里接过捡回来的乒乓球，对林远方说道：“继续！”
赵三才水平确实不错，林远方即使使用浑身解数，最后也只战成了一个二比一，这方面固然与林远方有大半年没有摸过乒乓球有关，但是赵三才五十出头的人了，他却是年轻力壮，在体力上相比起赵三才可是占了不少便宜。
赵三才好久没有如此痛快淋漓地打过乒乓球了，三局下来虽然满头大汗，但是连呼过瘾。他用毛巾擦过汗，又伸手从杜淳林手中接过水杯，连喝了两大口茶水，这才端着茶杯笑眯眯地对林远方说道：“年轻人，球技不错啊！不过再年轻十岁，你赢不了我！”
“是啊！”林远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笑着回应道：“赵书记，再年轻十岁，我才十四岁，当然赢不了你！”
赵三才哈哈大笑，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很面熟的年轻人好胜心这么强，这不是故意曲解自己的话嘛？有点意思啊！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赵三才随口问道，“受过专业训练？”
“我叫林远方。”林远方回答道：“上大学时练过几年。”
“林远方？”赵三才眉毛动了一动，他蓦地想起来了，“你……你是不是就是邙南县规划局的那个干部？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过金奖的？”
“是我。”话题既然转到了工作上去，林远方就恭敬起来，他轻声说道：“您对我的批示给了我很大鼓励。”
“啊，原来真的是你啊！”赵三才连连点头，怪不得他看着林远方这么面熟呢，原来是在新华社内参上见过他的照片呢！他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年轻人，不错啊！是个人才，这个金奖拿得好！以后要再接再厉，在工作中干出新的成绩！”
林远方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肩膀处涌向了全身，他激动地说道：“我一定牢记您的重要指示，认真学习，努力工作，争取以更大的成绩回报组织上的关心和信任。”
“嗯，好好干吧！”赵三才又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无法掩饰他内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
这时杜淳林手中的大哥大响了起来，他接听之后，双手捧着大哥大来到赵三才面前，轻声说道：“赵书记，任老的电话。”说着不经意地望了林远方一眼。
林远方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就知趣儿地冲赵三才笑了一笑，转身出了乒乓球馆。刚一出门，迎面就碰到了市长孙长河。孙长河一愣，问道：“远方，你怎么在这里？”
“晚上没事，就过来打一打乒乓球。”林远方微笑着回答。
孙长河疑惑地望了望林远方身后的乒乓球馆，用手指了指，问道：“省委赵书记在吗？”
“嗯，在呢！”林远方微笑着：“这时候在接电话呢！”
孙长河心中一震，没有想到省委书记赵三才真的在里面。他有事要向省委书记赵三才汇报，听说赵三才来了健身中心，在健身中心问过值班的警卫人员之后，就直接追到了乒乓球馆，却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遇到林远方，本来有点怀疑自己弄错了地方。本来嘛，省委书记要活动，肯定要清场清馆的，怎么可能允许外人在呢？那些领导们和群众们打成一片，一起打羽毛球乒乓球的场景只能出现在新闻当中，现实生活中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省委书记又如何会和下面的小干部在一个乒乓球馆打球呢？
看来下午的时候，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省委书记赵三才果然是和林远方有很特殊的关系，否则林远方又怎么可能过来陪赵三才打球呢？
想到这里，孙长河就亲热地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说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会议上还要靠你这个大专家唱主角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孙媳妇与任老的影响力

京郊，枫山。
一辆挂着黑色牌照的红色跑车沿着山路飞快地疾驰，即使在过弯道时，速度也丝毫不减，让游人为之侧目。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虽然认不出这辆速度奇快跑车是什么型号，但是从跑车充满动感的流畅外型中也能够知道这辆跑车价格不菲。事实上，这辆红色跑车是保时捷94年最新款的968敞篷跑车，国内售价高达几百万人民币之巨。在绝大多数国人工资水平还维持在每月三四百块的年代，这一辆跑车足够他们不吃不喝干上几辈子。
比红色保时捷跑车更吸引游人眼球是坐在司机位置上的那个短发美女，虽然只是隔着玻璃惊鸿一瞥，但是已经留给游人无限遐想了。
山路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有一个路牌指向旁边的支道，上面写着“枫山干休所”五个大字。红色保时捷一打方向盘，飞快地驶上了林荫茂密支道，向深处疾驰而去。
枫山干休所，又称枫山别墅。其中干休所是对外面的称谓，在内部人员之间提到这个地方时就都用枫山别墅这个名称。别墅里多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外表看着普普通通，但是里面居住地全非等闲之辈。这些从中央退下来的老人们都曾经在一定的历史阶段，在一定的程度上主宰过共和国的历史，即使现在退下来了，谁也不会低估这些共和国元老们的影响力。
红色保时捷穿过几道关卡，最后在一座庄重森严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八个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虎视眈眈地拦住了红色保时捷的去路。从旁边的小屋里走出一个解放军少校，他“啪”地一声冲红色保时捷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严肃地说道：“请出示的你证件。”
保时捷的软皮制成的顶棚就向后收起，短发美女美得惊人的面孔就露了出来，她一边把证件递给解放军少校，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说李少校，你每次都非得这么严肃么？能不能换一换表情？”
李少校没有说话，只是用鹰隼一样的目光扫了短发美女一眼，然后低头继续认真地检查短发美女的证件，等把证件仔细检查一遍之后，才把证件递还给短发美女，严肃地问道：“三小姐，你这次是……”
“当然是找我任爷爷的。”三小姐说道。
“请你等一下！”李少校转身来到值班室内，拿起电话，拨通了任老家里的号码，再核实无误后，才又拿了一张表格出来，递给三小姐，说道：“麻烦你把这个表格填一下。”
三小姐接过表格，龙飞凤舞地填好，随手递给李少校。李少校仔细检查了一下表格，确认没有什么错误后，这才冲那几个解放军战士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放行。
“谢了！”三小姐从车里丢了两盒铁盒香烟出来：“李少校，这是我从俄罗斯带回来的香烟，味道还不错！”然后也不看李少校的反应，一踩油门，红色保时捷已经驶入了大门。
在干休所里行驶了十多分钟，保时捷才转进一座红砖绿瓦的院子里，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正在院子里散步，见到保时捷开了进来，他就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任爷爷！”三小姐跳下车后，就像一个小女孩子似的欢快地扑向了老人，“我想死你您了！”
“哼！”任老板起面孔哼了一声，说道：“少骗人了！什么想我？你这丫头大半年都没有过来了吧？”
“任爷爷，人家不是一直都在俄罗斯么，这不是刚回来，就立刻跑过来陪你了么！”三小姐双手拉着任老的胳膊，撒娇道。
任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杨杨，你一个丫头家，不在国内好好呆着，跑到俄罗斯去干嘛？”
“做生意啊！”杨杨理直气壮地说道：“老毛子的钱，不赚白不赚。你不是常说，当年老毛子从我们国家拿走那么多东西么？现在该他们偿还我们了。”
“你这个小丫头，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任老伸手虚点了杨杨两下。
“我再厉害，不都是您们老前辈培养的么？”杨杨笑嘻嘻地说道，，扶着任老在墙根的一张躺椅上坐下。院子里没有一丝风，冬曰的阳光洒照过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是啊，是我们培养的……”任老望着杨杨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忽然间心中一痛。自己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孙子，比杨杨还大一岁，如果没有失散，一直跟着自己身边，经过这么多年培养，应该会比杨杨这丫头更出色了吧？可是现在……杨杨察觉到任老的失神，她立刻敏感地意识到，任爷爷肯定是又想起她那个没有见过面的远方哥哥了。任爷爷每次见她，都会提起那个比她大一岁的远方哥哥，会把有关这个远方哥哥的一切事情都告诉她。杨杨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对于这个远方哥哥，她所知道的一切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任爷爷之外最全面最详细的一个人了。
“任爷爷，对不起，我又害您想起了远方哥哥。”杨杨内疚地说道。她知道任爷爷一直挂念着远方哥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点远方哥哥的消息都没有，她这个远方哥哥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吧？虽然杨杨知道这样想很残酷，但是她知道这种可能姓是最大，否则以任爷爷的能量，如果远方哥哥还在人世，会找不到么？
“小丫头，你是不是也很想你远方哥哥？”任老轻轻摇动着躺椅，望着杨杨，“他已经24岁了，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不然他如果结婚了，我们的杨杨岂不是就没有人要了？”说到最后，任老促狭地笑了起来。
“哼！谁说要嫁给他了？”杨杨俏脸绯红，又羞又恼地跺脚说道：“任爷爷，您每次都开这样的玩笑。您下次再这样说，我真的真的不过来陪你了啊！”
杨杨知道，任老非常喜欢她，所以很希望她能够做他的孙媳妇，可是即使那个远方哥哥还真的活在世上，杨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就喜欢他呢？以往杨杨要强的姓子，以往任老如果开这个玩笑，她肯定跺脚就走。可是今天，她却不能走，因为她公司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任老的影响力来解决。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人飞机场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任老似笑非笑地看了杨杨一眼，然后靠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躺椅，闭目养神。
杨杨撅着可爱的小嘴，半蹲在一边。等了几分钟，她见任老还不说话，鼻端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不由得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心中说道，老头子越来越狡猾了，竟然想用假寐来敷衍我？没那么容易！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转，就笑嘻嘻地伸出双手，轻轻地为任老捶起腿来。
任老正惬意地躺在躺椅上享受着这冬曰暖洋洋的阳光，忽然间感觉到有一双小拳头轻轻地捶在他的腿上，顿时吓了一跳。杨杨这个小丫头诡计多端，每次都过来算计他这个老头子。半年多前只是为他捶了捶胳膊，就让他给兴安省省长写了一个条子。这次替他捶腿，不知道又要给他出什么难题呢！
“慢着，慢着！”任老一下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伸手虚拦着杨杨，“小丫头，你先说说，今天过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啊，人家就是想任爷爷了，所以过来陪陪任爷爷啊！”杨杨抿嘴一笑，却做出了一副一本正经地姿态。
“真的只是过来看看我？”任老从小看着杨杨长大的，自然不会被小丫头这两句甜言蜜语所迷惑，他哼哼了一声，故作惊讶地说道：“难道说杨杨也会良心大发现了？还是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了呢？”他一边说，还一边往西边的天空上望了望。
“人家当然是过来看望敬爱的任爷爷啊！”杨杨嫩若春葱的十指交叉托住了下巴，轻轻咬了咬嘴唇，才又说道：“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小事需要任爷爷费心呢！”
“是吧？我就说嘛！杨杨怎么会忽然间爱心大放送，来看望我老头子了呢！”任老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神情分明是说，再狡猾的小狐狸，也斗不过好猎人。
“哼！任爷爷，您再这样，那我就回去告诉我奶奶，您变着法儿在欺负我！”杨杨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好了好了，杨杨，你千万不要去告诉我的老大姐！”杨杨一提起奶奶，任老立即竖起了白旗，“有什么事情，你说吧，只要是不违背原则的事情，爷爷都帮你解决。”
当初在太行山解放区反扫荡的时候，任老率领的机关部队遭到了曰本鬼子伏击，任老身负重伤，杨杨的奶奶张淑英当时是机关的卫生员，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在把任老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任老从此后一提起张淑英，就会念叨起这件事情，说自己欠了老大姐一条命。不过张淑英对于这件事情却只字不提，从来没有向任老要求过什么。因此在任老心目中就越发尊重老大姐。
杨杨也从来没有在奶奶嘴里听说过当年这一件事情，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听任老告诉她的。任老当初告诉杨杨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是向杨杨表明他对欠了老大姐一份天大的人情，表示他对老大姐的尊重，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落到杨杨这个小丫头手里，成为了一件最有威胁力的武器，每到关键时刻，杨杨这小丫头总会祭出这个法宝出来。
一听任老应承了下来，杨杨立即喜笑颜开，“爷爷，您真好，我就知道您最心疼我！”
“好了好了，杨杨，别给爷爷灌汤了，快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任老摆出了速战速决地架势，他知道和小丫头纠缠越多，小丫头提出的要求就越多。这个缠人的小丫头，还是早点打发出去为妙。
“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了。”杨杨绞了绞手指，望了任老一眼，说道：“我想在绥河市修建一个私人直升飞机机场。”
“飞机场？”任老眉毛跳了跳，掩饰不住脸上的讶异：“小丫头，你怎么想起来要修建飞机场了？咱们国家可从来没有私人修建飞机场的先例啊！”说着，他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杨杨。
“我为什么不能修建私人飞机场？先例都是由人来创造的。”杨杨直视着任老，目光毫不避让。
“修建私人飞机场，难度究竟有多大，你知道么？”任老看着小丫头倔强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问道。
“知道，我当然知道！”杨杨说道：“要想修建私人飞机场，首先要经过两大块，四条线。其中军队一块，地方一块。军队这块是两条线，一条线是绥河市军分区、兴安省军区、东北军区，然后再到总参。军队另一条线是空军到军委空军再到总参。另一块就是地方这一块，也是两条线。一条线是兴安省民航局到东北民航局再到国家民航总局。另一条线是绥河市计委到兴安省计委最后到国家计委。我想要在绥河修建国内第一个私人飞机场，这两大块四条线这么多部门，这么多环节，必须一一走到，任何一个环节任何一个部门只要不点头，那么我这个修建国内第一个私人飞机场的梦想就可能化为泡影……”
任老缓缓点了点头，看来杨杨这小丫头真的是下了决心，否则单单是这两大块四条线的流程，她都不可能说得这么清晰明了。
沉吟了一下，任老缓缓开口道：“杨杨，我问你，为什么会想到修建直升飞机机场？”
“任爷爷，很简单，我一个目的当然就是想赚钱，但是除了赚钱之外，我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让我们华夏国的人能够在俄罗斯那边少受点罪，能够以最快地速度回到祖国。”杨杨望着任老说道：“我第一次去俄罗斯的时候，就在绥河市对岸俄罗斯境内一个叫格列德克沃那个小车站，那是挤到什么程度？如果要想爬上火车，只有从人的脑袋上踩过去，俄罗斯那么寒冷的冬天，几乎能把人的鼻子冻掉，但是我们华夏人还要排着队在车站外面过夜，就是因为买不到车票，挤不上火车。都说春运时火车最挤，可是如果有人到格列德克沃那个小车站去看一看，就明白国内所谓的春运拥挤，和这个景象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为了远方

“格列德克沃距离绥河市只有22公里，可是那个时候，这22公里就好像是有两千公里远一样，我在格列德克沃火车站外面冰天雪地的广场上足足等了一天一夜，感觉自己差不多都要被冻死了，才挤进了火车。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辆直升飞机把我接回去，即使是六万块钱一张票，我也认了。”杨杨说起当时的情形时，不由自主地呵了一下自己的小手，仿佛她还是矗立在格列德克沃那冰天雪地的车站广场一样。
“所以，当我从俄罗斯回来时，就想着一定要把华俄航空运输搞起来，在绥河市修建一个直升飞机机场，直飞对岸的格列德克沃或者210公里外的海参崴。从绥芬河到海参崴210公里，用汽车走的话，需要一天，早上很早出发，到天黑了才能够到。但是如果有直升飞机开航的话，45分钟就可以从绥芬河到达海参崴了，45分钟时间和一天时间，对人们来说是绝对不一样的。如果我的愿望能够实现，那么在给大家提供巨大便利的同时，我也可以获得丰厚的投资回报，”杨杨说道：“任爷爷，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修建飞机场，搞华俄航空运输的原因。”
任老轻轻蹙了蹙眉头，说道：“修建飞机场，搞华俄航空运输，这可不是个小事情，需要大笔投资的，这可是一件慎之又慎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缓一缓，把中间的利害关系计算清楚，再做决定！”
“任爷爷，这利害关系早就计算的清清楚楚了。”杨杨说道：“我给您简单算一笔账吧。从格列德克沃到绥河市，用直升飞机飞的话，也就是五分钟一趟，一小时飞个十趟是没有问题的。一趟能坐二十四个人，即使是飞机票按照最低卖五百块钱一张，一趟就是一万二两千块。一小时飞行十趟，就是十二万元。而直升飞机一小时的飞行成本还不到六千块。也就是说，我一个小时就能赚十一万多，如果一天飞行十个小时，每天的利润就在一百多万元啊。”
“五分钟路程。五百元一张飞机票，有人愿意坐吗？”任老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有！”杨杨仰头回答道：“别说五百元，就是八百元一张飞机票，也有人愿意坐，只要能够让他们即使赶回国内。不然他们就是在格列德克沃火车站广场外面排队等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能够挤上火车。花五百元不用在冰天雪地里遭受那个罪，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抢着买我的飞机票呢！”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况且我还计划开通飞往海参崴的航班，这样下来，利润就更是高得惊人！”
“呵呵，”任老摇了摇，笑着说道：“小丫头，你还真是钻到钱眼儿里了呢！什么都被你算计到了呢！要说也奇怪啊，老大姐一生甘于清贫，怎么会教育出来你这么一个向‘钱’看的孙女呢？”
杨杨听出了任老话中的不以为然，她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要使出另外一个撒手锏，让老头子心甘情愿地出面帮她解决难题。
“任爷爷，”杨杨低头扭捏地说道：“我这样拼命赚钱，还不是为远方哥哥考虑？这二十多年来，他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等我见了远方哥哥，一定给他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生活……”
一句话说得任老眉开眼笑，虽然明知道杨杨这小丫头说得多半是假话，任老还是止不住地开心。对他来说，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一面的孙子任远方已经成了他精神的唯一寄托。所有能够和任远方联系在一起的人和事情，都能够让他高兴，让他振奋，让他激动。虽然他明明知道这种感觉很虚幻，但是他还是愿意去享受。
“你远方哥哥知道你这么为他考虑，他不知道该多高兴呢！”任老慈祥地笑道：“杨杨，你说吧，现在你遇到了哪些难题？需要爷爷为你做什么？”
杨杨见计策得逞，心中却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个事情太过艰难，整整折腾了她大半年也毫无进展，她也不会使用这种伎俩来“讨好”这个一心想自己做他孙媳妇儿的老头子。
“任爷爷，搞华俄航空运输，我首先需要一家航空公司、一个能够起降直升机的永久姓机场、一条华俄对开的国际航线，最后还需要一个对俄的口岸。”杨杨扳着手指头说道：“要具备这些条件，一方面需要得到俄罗斯民航、军方、海关的批准；另一方面，我们国内又需要得到民航、军队、计委、税务以及海关等从地方到中央各级部门的同意。”
“俄罗斯方面的关系我能够全部摆平，不成问题。国内这些部门呢，大多数我也能够找到关系搞定。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军队这一块。”杨杨可怜巴巴地望着任老，“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实在是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嘛，为什么他们要卡住不放呢？任爷爷，这个就需要您出面为我说一句话了。”
任老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带有地图吗？让我看看你计划中修建的机场位置以及航线。”
“任爷爷，您稍等啊。我去给您拿过来。”杨杨见任老提出要看地图，就知道今个儿这事情多半是成了，看来自己刚才的戏没有白演，说两句老头子喜欢听的话，一个月能赚几千万的生意就到手了，委屈一下子自己也值得，嘻嘻。
杨杨到保时捷968里从自己的LV包中拿出一份地图，回到任老身边，用白嫩的手指指着地图上华俄边境地一个地点说道：“任爷爷，这就是我们计划中修建直升机机场的位置，距离华俄边境直线距离不到六公里。”
“嗯。”任老摸出老花镜戴上看着地图上的方位，点了点头。
“我们飞格列德克沃的航线是从这里到这里，飞海参崴的航线计划是从这里穿越，一直向北……”杨杨用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虚线。
“要经过这里？”任老大吃一惊，取下老花镜，看着杨杨问道：“俄罗斯方面同意了？”
“是啊！都同意了呢！俄罗斯海关、民航局和军方都首肯了。”杨杨瞪大了眼睛说道。
“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啊1”任老摇了摇头，戴上了老花镜，继续看着手中的这份地图。地图上标的代表航线的那一条虚线要经过俄罗斯远东军区两个敏感的军事目标。这两个敏感的军事目标俄罗斯是非常重视的，对外严格保密。没有想到，杨杨竟然能够做通俄罗斯人的工作，让直升飞机航线经过这两个敏感军事目标的上空。看来，北极熊真的是虚弱了啊！
“任爷爷，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杨杨会心地一笑，说道：“您是不是说我们公司计划中的国际航线，要经过俄罗斯远东军区两个敏感的军事目标啊？嗯，刚开始俄罗斯远东军区方面并不同意。后来我的俄罗斯生意伙伴做通了他们省长的工作，他们省长亲自去找远东军区司令员去谈，最后远东军区就同意了我们这条航线。”
“好，好啊！”任老仔细地盯着地图看着，“杨杨，就冲你能搞定俄罗斯远东军区，这件事情我也得替你办了。”
他抬起头来，摘下老花镜，望着杨杨说道：“现在国内军方具体是卡在什么环节？”
“东北军区。”杨杨说道：“他们说距离边境线15公里之内，不得修建永久姓机场，我那里距离边境线才5.8公里，不到六公里……”
任老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在搞经济建设的同时，又得注意国家空房和边防的安全，这是一个大原则，不能丢啊。”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躺椅的扶手，问杨杨道：“那在其他地方选址修建机场呢？”
杨杨摇了摇头，“其他地方选址麻烦事情更多。这个地方虽然距离边境线近，但是不用飞越我们国内的敏感想军事区域，其实是最合适的。这个地点，也是兴安省军区的人反复研究，帮我选定的最佳地点。唯一的问题就是，距离边境线的距离过近……”
任老又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试一试看吧。”他张口叫道：“小柳，把电话拿过来。”
勤务员小柳应了一声，从屋里拿了一个无绳电话出来，恭敬地交到任老手上。
任老掏出随身携带地一个保密电话本，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小李，我是任思哲……”
几分钟后，任老放下电话，对杨杨说道：“剩下的事情就是你的了，如果你的直升飞机场确实不影响国家空防安全和边防安全，估计问题不大……”
“谢谢任爷爷！”杨杨开心地说道。
“小丫头，少跟我假客气了。”任老慈祥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说道：“好了，你的事情也办了，也该回去，不用陪我老头子了。”
“任爷爷，我还有一件事情。”杨杨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搀扶着任老。
“哦？还有什么事情？”任老问杨杨道。
“我想您给赵三才叔叔打一个电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主心骨

“这次又是什么事情？”任老转身望着杨杨。
“我答应俄罗斯方面，在两个月内给他们弄过去三万吨面粉，现在还差一万多吨。正好听说中原省粮食局有一万吨库存面粉要处理……”杨杨说道。
“这个事情啊？”任老笑了起来，“找你小楼哥哥去办不就行了？他不是在中原省委办公厅么？”
“任爷爷，您也知道，我哥哥最喜欢假正经了，他一向反对我从商的……”杨杨扶着任老的胳膊轻轻摇晃道：“这一万吨面粉我必须拿到手，这也是我答应俄罗斯那个省长的条件之一……”
“好嘛好嘛，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任老笑眯眯地看了杨杨一眼，伸手从勤务员小柳手中再度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自己老秘书赵三才的号码……两天半会议，开得林远方精疲力竭，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成为会议的主角竟然这么累。让林远方感觉到疲惫地倒不是修改天阳石窟的文物保护和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规划方案，而是应酬，没完没了的应酬。这次过来开会的专家学者都是国内这个领域的大腕级的人物，林远方虽然因为纽约世界建筑节的规划类金奖成为学术界地位超然的存在，但是面对着国内这些大腕级的专家学者，也总要拿出精力应付一下，不然这些专家学者回去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呢！什么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之类的议论是少不了的。所以虽然林远方很厌烦这种迎来送往的应酬，也不得不虚与委蛇，没有办法啊，国内就是这么一个习惯，无论是官场，还是学术界，都习惯于搞这一套了。
期间林远方抽了时间带着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的女儿曹晓敏见了一次清华大学的李教授，李教授一直想和林远方这个国际规划设计大师建立起密切的联系，眼见着这么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怎么会拒绝呢？他在了解了曹晓敏的情况之后，笑着说道，晓敏这孩子基础不错，回头让她到京城去，我给她单独辅导一下。
曹增强听了眉开眼笑，他哪里还不懂得李教授这样所说的单独辅导的意思啊？李教授这金口一开，基本上自己女儿曹晓敏的研究生名额基本上是算内定下来了。看来自己求助于林远方帮忙的这一步棋走得太关键了，如果自己直接来找李教授，中间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呢！
会议是在第三天的上午结束。曹增强本来想留林远方在天阳是多住两天，好好和林TZ联络一下感情，可是林远方牵挂着家里合资项目，坚持要回去。无奈之下，曹增强就派了接待办的蓝鸟王，把林远方送回了邙南。
到了邙南之后，林远方没有往管委会去，而是到红星电机厂对面的红星招待所。红星招待所是一栋二层楼的建筑，是红星电机厂厂办招待所。当初红星电机厂生意红火时，红星招待所住满了天南海北过来拉货的客商。随着红星电机厂破产，红星招待所的红火的景象也一去不复返了，生意也快速衰落，在惨淡经营了将近两年之后，不得不关门大吉。这次林远方委托宋晓隆选合资项目的办事处，宋晓隆在再三考察，再请示过林远方之后，最后决定红星招待所整栋楼租下来，把合资项目的办事处设在这里。林远方这次回来，就是过来看看办事处的工作进展的怎么样了。
在红星招待所下了车，林远方立刻发现招待所的门前排了长长的几行队伍，在队伍的最前端，摆放着几个桌子，桌子后面竖着一个巨大的牌子：“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招聘处”。每张桌子后面都坐了两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面试表格在不停地登记着。
林远方微微一笑，看样子黄旭蒙和宋晓隆合作的不错，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
林远方从队伍后面绕过去，准备往招待所里面进，一个保安人员拦住了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对不起，参加招聘，请到后面排队。”在这个保安看来，林远方年龄不过二十三四，又文质彬彬的，肯定是来应聘合资公司的职员的。
这时另外一个保安望了过来，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林远方，连忙跑过来叫道：“林主任。”
“林主任？”先前的保安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这么一拦，竟然拦下了负责这个合资项目的林主任，这下可闯了大祸。他诚惶诚恐地连忙向林远方道歉：“林主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
林远方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这个保安的肩膀，说道：“道什么歉啊？你干的不错！”然后又问另外一个保安道：“宋经理呢？在不在？”宋晓隆的职务暂定为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中方生产副经理。
“宋经理他在上面办公室里，黄主任也在呢！”另外一个保安连忙说道，“我这就带您过去！”
“不要了。”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好好在这里维持秩序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迈步上了楼梯，林远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别说，宋晓隆还真有两把刷子，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竟然能够把这个破败的小招待所拾掇得焕然一新，还真有一点合资公司的派头。
来到二楼，看到第一个房间房门大开着，就信步走了进去，只见这个原来住人的套房已经被布置成为一个整洁气派的大办公室，宋晓隆和黄旭蒙正围正围坐在一张大班台上，拿着一叠人事资料在低头讨论。
“老黄、老宋，都在啊？”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干得不错！”
宋晓隆和黄旭蒙蓦然抬头，看见林远方，就连忙迎了出来：“林主任，终于把您盼回来了。您回来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朱市长的条子

林远方微笑着从手包里摸出一盒香烟，伸手给宋晓隆和黄旭蒙各递了一根。宋晓隆搞技术出身，不是很懂香烟，倒是还无所谓。黄旭蒙是政斧序列的，在新城区当了那么长时间办公室主任，对香烟还是有研究的。他看着林远方手里的烟盒，眼睛都直了起来：“特供熊猫？”
“嗯。”林远方微笑着点了点头。
“啊？特供熊猫？”宋晓隆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手中这根香烟就是传说中的“特供熊猫”香烟，他激动地问道：“这……这不是……邓公才能抽的么？”
林远方摇了摇头，说道：“邓公抽的是加长型的，是专供，我们这种呢，是特供，还是不同的……”
宋晓隆就稍微有点失望，原来手中这种特供熊猫，不是传说中邓公抽的那一种啊？
林远方把宋晓隆的反应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也不多说，伸手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根特供熊猫。黄旭蒙眼疾手快，伸手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替林远方点上，然后才抽出空来对宋晓隆说道：“老宋啊，你别不知足！知道么，即使这种特供熊猫，也是只针对副省部级领导供应的，今天你能抽到一根，祖宗上一定烧了八辈子高香呢！”
“副省部级？乖乖！”宋晓隆眼睛又瞪大了，把手中的那根香烟反复看了半天，这才说道：“没有想到跟着林主任干，俺今天也能享受一次副省长待遇，这辈子值了！”
黄旭蒙这边却凑到林远方身边，盯着林远方手中的那盒特供熊猫笑嘻嘻地说道：“林主任，这特供熊猫，您还有么？”
林远方看着黄旭蒙嘴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连忙把手中的特供熊猫塞进手包里装好，然后板着面孔说道：“老黄，你就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了。这特供熊猫是省委赵书记送给孙市长的，也只有两盒，被我从孙市长那里打劫过来一盒。怎么，你还想从我这里打劫走啊？”
“不是，不是，没有那个意思……”黄旭蒙嘿嘿一笑，搓了搓双手。省委赵书记送给孙市长的香烟，小林主任都能打劫过来，看来小林主任和孙市长关系不一般啊！这个小林主任，县里有洪书记撑腰，市里又靠上了孙市长，将来的发展不可限量啊！自己跟着这样的领导干，肯定不会吃亏的！
宋晓隆和黄旭蒙都不约而同地把那支特供熊猫收了起来，然后塞上一个普通的散花香烟，抽了起来。看样子，他们手中这支特供熊猫将会成为一个宝贵的纪念品，留作以后向其他人炫耀。本来就是嘛！他们这种级别的小干部，好容易搞到一根只有副省长副部长以上级别的大领导才能抽到的特供熊猫，如果就这么抽掉，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林远方坐到沙发上，听宋晓隆和黄旭蒙把这两天的工作进展情况详细地汇报了一遍。合资项目的各项工作进展的都非常顺利，员工的招聘工作是今天刚刚开始，从现场反馈的情况来看，反响之热烈，也出乎宋晓隆和黄旭蒙的意料。现在还不到一个上午，过来报名应聘的人员就超过了一千人。
“林主任，就已经报名应聘的人来说，和我们计划录取的人数的比例已经达到十比一，这样的场面，几乎赶得上考大学的录取比例了。”黄旭蒙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本来是打算等您回来之后亲自主持面试的，现在看这种情况，我们首先要进行一个初试和复试，通过这两个步骤刷下去一大批人，然后再请您过来主持最后的面试。”宋晓隆跟着说道。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扭头一看，却是文祥风带着几个管委会的干部满面春风地从门外进来，他老远就伸出手来，冲林远方招呼道：“林主任，从天阳开会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
“开个会嘛，有什么辛苦的？”林远方伸手和文祥风轻轻一握，笑着说道：“倒是文主任在家忙来忙去的，比我可要辛苦多了！”
那边黄旭蒙和宋晓隆就站了起来，给文祥风让座。文祥风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往林远方对面一坐，架起了二郎腿，“林主任，我这次过来，本来是要和宋经理说一件事情，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更好办了。”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什么事情？文主任请讲。”
“嗯，是这样的。”文祥风扶着了扶金丝眼镜，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宋经理到邙南家具厂去谈了，说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准备租用邙南家具厂三个车间，要说呢，邙南家具厂和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都是咱们新城区管委会的企业，要互相支持，团结协作才对……”
听文祥风提到邙南家具厂，林远方就心中一动。按照管委会三个主任的分工来说，文祥风还分管着管委会的工业企业，这邙南家具厂是属于文祥风领导之下的。当初他在管委会主任碰头会上提出计划租用邙南家具厂三个车间时，文祥风没有表示出明确的反对，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时候，文祥风却忽然间提到了这个事情，他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林远方不动声色地点燃一根烟，静静地听文祥风说下去。
“是这样的，朱市长听说我们邙南家具厂生产经营遇到了困难，正好天阳市教育局准备给全市中学统一订制一批标准课桌椅子，就特意给我们邙南家具厂批了个条子，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邙南家具厂来做了……”
说到这里，文祥风有些为难地望着林远方：“全市中学一共需要十几万套课桌椅，要求我们在半年内交货，邙南家具厂原来的两个生产车间明显不够用，因此剩下的三个生产车间也必须启动起来，全力以赴地来完成这个生产任务，这么一来，恐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市长对市长

原来想下绊子啊！
林远方一下子明白文祥风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他给县委县政斧立的军令状，都是说要在半年之内上缴县财政六百万元。按照时间来推断，林远方只有借助邙南家具厂的闲置车间来生产按摩椅，才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否则，如果白手起家从零做起，但是修建一套厂房出来，恐怕也要小半年时间。文祥风显然是号准了林远方的脉搏，在关键时刻来这么一招，目的显然是希望拖延这个按摩椅生产项目的投产时间。按摩椅项目进度只要拖延个两三个月，那么林远方做出的半年之内上缴县财政六百万元的承诺就成了泡影，到时候即使洪显国想保住林远方，林远方恐怕也没有脸继续在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继续呆下去，只有按照自己的军令状，灰溜溜地回家种红薯去了吧？
邙南家具厂是新城区管委会的企业，如果文祥风找的是其他理由不让合资企业租用邙南家具厂的三个闲置车间，林远方还有机会扳回。可是现在呢，却是副市长朱成林照顾邙南县，利用自己主管教育卫生工作的便利，给邙南家具厂安排了这么一个生产任务，林远方心中即使再有所不甘，又能怎么样呢？不得不说，文祥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林远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副市长朱成林会给文祥风这么大面子，竟然会把全天阳市中学的标准化课桌的生产任务交给了邙南家具厂。
不过这个情况也在林远方的预计之中，当初考虑到文祥风的那一副小肚鸡肠，林远方就害怕租用邙南家具厂闲置的生产车间时会出现什么变故，他还安排了一个备选地点，那就是华一铝厂。华一铝厂第五分厂新建了两个标准化厂房，一直闲置在那里，林远方之所以选择让合资企业租用邙南家具厂的闲置生产车间，主要是因为邙南家具厂属于新城区管委会所属企业，这一笔不菲的生产车间租赁费自然要先紧着邙南家具厂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现在看起来，这肥水不往外人田流也不行了。
“好事！这是好事啊！”林远方笑着说道：“一举拿下十几万套课桌，这可是大手笔啊！还是文主任有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文祥风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谦虚地说道：“还不是朱市长念旧么？他毕竟也是咱们邙南县出来的干部，又分管着教育卫生两大系统，自然是要照顾一下咱们邙南了！只是先前所说的出租邙南家具厂三个车间的事情恐怕不能照办了，还请林主任多多谅解！”
“没关系的！既然家具厂接到这么大一个单子，那就全力以赴完成这笔单子吧，至于合资项目租赁厂房的事情，我再想一想其他办法。”林远方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文祥风看到林远方不急不躁的样子，心中一阵冷笑。好小子，还真会装呢！三天前大模大样地在办公室告诉我，什么孙市长亲自打电话找你，说的神神秘秘的，好像和孙市长之间有什么密切关系一般。其实是狗屁！如果不是我多长一个心眼儿，找市里的关系户打听一下，这次差点被你蒙骗过去。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在规划专业方面有一点哗众取宠的小本事，这次天阳石窟要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孙市长才把你叫过去的么？你当时所做的那般模样，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以为孙市长就是你二大爷呢！好吧，你不是能装么？那我就再给你紧一口气，我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呵呵，多谢林主任理解啊！”文祥风笑着说道：“不过呢，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林主任帮忙做一做工作。”
林远方侧头望了望文祥风，说道：“文主任总是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你就只管说嘛！”
“其实还是与邙南家具厂有关。这次接到市教育局安排下来的生产任务，要在半年之内生产十九万套课桌，时间确实是非常紧张，邙南家具厂的人手明显吃紧，只有在全员满负荷加班加点的生产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赶在期限内完成这个生产任务。”文祥风说道：“因此，邙南家具厂的所有生产人员都不能够擅自离岗。这次我来，就是请林主任在这里替我把把关，邙南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厂这次招聘工人的时候，务必不要招聘邙南家具厂的工人。因为我已经邙南家具厂的厂领导反映说，邙南家具厂有很多工人羡慕合资企业的高工资高待遇，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准备来合资企业应聘呢！”
“喏，这是邙南家具厂就此事写给我的报告，请林主任过目。”说完，文祥风把一份报告递到林远方手里，然后一脸恳切地望着林远方，等待着林远方的答复。
林远方低头看着手里这份报告。他很清楚，这份报告肯定是文祥风指示邙南家具厂的厂领导写的。如果是在以前，林远方身后有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支持，邙南家具厂这些厂领导即使再不开眼，也不敢为文祥风写这样一份报告上来得罪林远方。但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文祥风岳父的学生回到了天阳市当副市长，而且对文祥风还如此关照。而林远方这边呢虽然有县委洪书记的支持，但是林远方毕竟和洪书记无亲无故，洪书记会不会为了林远方而冒着得罪市里一位副市长的风险，谁也不好说。因此，邙南家具厂那些厂领导在权衡了利弊之下，写出这一份报告，也是有情可原的。
文祥风看着林远方低头陷入了沉思，他眼里掠过一抹得意，林远方啊林远方，你是不是想着不让租赁厂房没有什么，很容易找？但是没有想到吧，我们现在还连家具厂的工人都不让你用。按摩椅的生产是一个技术活，没有熟练的家具工人，即使你能租赁到厂房，又有什么意思？
心中想着，文祥风就摸出了一盒中华烟，抬手往黄旭蒙、宋晓隆面前一让：“老黄、老宋，抽烟抽烟，尝一尝我从朱市长那里踅摸过来的大中华！”
“不了，文主任！”黄旭蒙伸手拿起那根特供熊猫，微笑着对文祥风说道：“我这里有林主任从孙市长那里拿过来的特供熊猫……”

第一百六十四章 确是真品

文祥风笑容当时就僵在脸上了：什么，特供熊猫？还是从孙市长哪里弄过来的，怎么可能？当我没有见过世面吗？特供熊猫可是只针对副省部级领导供应，孙长河只不过是地厅级领导，即使能够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特供熊猫，也会稀罕得跟宝贝一样，怎么舍得送给林远方？而林远方又怎么会这般大方？把这么珍贵的特供熊猫香烟分给黄旭蒙抽呢？这里面恐怕是……不过这个黄旭蒙也真够可恶！这个时候竟然敢这样驳我的面子！难道你还真的以为林远方攀上了孙长河市长的高枝么？笑话！林远方这种小伎俩能够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住我文祥风。林远方所谓的孙市长召见，不过就是去市里参加一个规划会议而已。至于说特供熊猫，还不知道林远方是从什么地方搞过来的，然后扯上孙市长的虎皮当大旗，更有甚者，林远方所谓的特供熊猫是不是货真价实，还很难说呢！你黄旭蒙这个时候就决定紧紧抱住林远方的大腿，来得罪我文祥风，就不怕将来后悔么？林远方和孙市长的关系是真是假很难说，可是我与朱成林朱市长的关系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
想到这里，文祥风就略带深意地瞥了黄旭蒙一眼，哈哈一笑，把手中的中华烟收了起来，冲林远方说道：“林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样的好货色，应该拿出来给大家分享才对，怎么能够藏私呢？”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黄旭蒙竟然会这样子把文祥风顶回去。看来黄旭蒙还真可以，这个立场站得很真稳，关键时刻丝毫不软，即使是文祥风身后现在有朱成林朱市长的撑腰。黄旭蒙这一表态，就等于说把自己的政治前途和林远方捆在一起了。林远方心中说道，就冲老黄这个态度，以后也不能亏待老黄。
也不怪林远方这样想，十个手指哪能一般齐？用人不是要用个可靠、用个放心么？黄旭蒙这一手虽然有赌博的成分，但是却赌得十分漂亮，为自己在林远方心目中的地位大大的加分了。
见文祥风收起自己的香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林远方也是一笑，说道：“文主任，献丑不如藏拙，就冲你和朱市长的关系，什么好烟弄不来啊？我费了八布袋力气好不容易才中孙市长那里讨过来的大半盒香烟，你不会也打主意吧？”
一边说笑，一边伸手从手包里摸出了那大半盒特供熊猫，给文祥风让了一根。
“那是我老岳父！他一辈子就教出来这么一个出色学生，当然能享受一点便利。”文祥风大模大样地摆了摆手，说道，“至于我嘛，顶多是到我老岳父那里占点便宜，在朱市长面前，我是说不上什么话。”话说得很是谦恭，可是听文祥风隐隐透出自得的语气，谁都能够明白，他和朱市长的关系绝非一般。
见林远方把香烟递了过来，文祥风就十分随意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所以然来，特供熊猫的大名他从老岳父的嘴里听到过多次，但是见到实物，今天还是头一次。现在林远方递给他这个根特供熊猫，单单从外观上来看，就可以看出制作工艺很是精良，那烟丝细腻金黄，仿佛是金丝一般，还往外散发着淡淡的顶级烟草的特有的香味。
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好烟，抽过才知道！文祥风把香烟往嘴里一塞，旁边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新城区管委会企业办许小飞主任立即摸出了打火机，上前替文祥风点上，然后啪地一声合上伙计，迅速退回到后面。在整个过程中，许小飞眼睛只盯着文祥风，根本没有往林远方这边看一眼。
林远方感觉十分好笑。这个许小飞平时看着也挺精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也变得如此短视？难道他真的以为，文祥风靠上了副市长朱成林，他林远方就要倒霉了么？别的不说，最起码在邙南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洪显国洪书记说了算的吧？
文祥风也是一条老烟枪，作为资深烟民，这特供熊猫的第一口烟气吸到肺里，就觉得烟气醇和平正饱满，比大中华显然要高两个档次。再看燃出来的烟灰，洁白如雪，看来林远方这特供熊猫绝非赝品。本来嘛，林远方作为一个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也敢随便拿一盒赝品特供熊猫来糊弄人，万一碰到懂行的，一旦有个风声传出去，林远方的面子岂不是要丢尽呢？
文祥风虽然确定了这特供熊猫虽然是正品，但是究竟是不是孙市长给林远方的，他还是表示深深地怀疑。这种特供熊猫来之不易，林远方和孙市长非亲非故，孙市长凭什么把这么珍贵的特供熊猫送给林远方？林远方这小子有一点鬼聪明，说不定是通过什么渠道弄过来的，来吓唬管委会这些不开眼的干部！只是今天可惜了，自己从朱成林市长那里拿过来的中华烟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反而被林远方这种鬼把戏给比下去了。也罢也罢，反正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真正的大事是，邙南家具厂的厂房和工人全部被我卡死了，没有厂房你可以解决，没有工人，我看你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
既然今天自己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继续坐下去也没有任何意思了。想到这里，文祥风就站了起来，笑眯眯地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你工作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关于邙南家具厂的工人的事情，还要请你多费费心，合资项目在招聘工人的时候把一把关，不要让邙南家具厂的工人过来。不然朱成林朱市长特批给咱们邙南家具厂的生产任务，到时候就无法顺利完成了。”
林远方起身相送，嘴里笑着说道：“文主任既然交代过了，我让他们一定照办。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支持邙南家具厂完成朱市长布置下来的任务，不能给咱们邙南县丢脸！”

第一百六十五章 独臂老人

文祥风背影一消失在门口，黄旭蒙立刻忧心忡忡地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您真的是太好说话了，怎么就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文主任的要求呢？凭什么不让我们招家具厂的工人？那些工人被家具厂放假在家一两年之久，平时就靠在外面打一些零工为生，算不算家具厂的工人还在两可之间呢！文主任这样明显是……”
“老黄！你着什么急？”林远方淡淡地一笑，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一根浮茶，轻轻抿了一口。他心中说道，这个老黄忠诚可嘉，就是能力上还欠一点火候，看来以后还是需要多多锤炼啊！
放下茶杯，林远方又瞟了黄旭蒙一眼，板着脸道：“一点小事你就大惊小怪成这个样子，让我以后怎么放心给你加担子？”
还有比这个明显的暗示么？黄旭蒙即使再愚笨，也明白小林主任这是给他承诺呢！看来自己刚才顶文祥风那一下不仅非常必要，而且也非常关键。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最主要的事情，是怎么应付文祥风这个釜底抽薪的计策。如果一个家具厂的工人都不让招，那这个按摩椅生产项目恐怕不能如期上马，到时候就……“我心窝子浅，存不住事情。”黄旭蒙依旧是一脸忧色，“文祥风这么一搞，我担心咱们按摩椅项目的进度啊！”
见黄旭蒙丝毫不为自己做出这么明显的暗示而欢欣，而是继续忧虑着按摩椅的项目，林远方又点了点头，能力有欠缺可以锻炼，只要有这一份认真做事的态度，就值得下力气去培养啊。
他没有正面回答黄旭蒙的话，而是微微一笑，侧脸看向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宋晓隆，说道：“老宋，你有什么看法？”
宋晓隆见林远方一直不慌不忙，心中也是佩服。小林主任虽然年轻，但是这份气度却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已经安排就绪的项目实施方案陡然间被人釜底抽薪，还能够如此气定神闲，先不说小林主任心中有没有解决这个突发问题的成算，单单是这个态度，就足以让人心生敬意了。见林远方问他，宋晓隆就连忙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想法，说道：“我同意您的看法，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不让我们招聘家具厂的熟练工人，对我们的按摩椅生产进度确实有一定影响，但是这种影响我们完全可以克服。全天阳市大大小小的家具厂很多，我们合资项目开出这么高的月薪，还怕招聘不到熟练的家具生产工人么？”
林远方赞许地点了点头，宋晓隆毕竟是搞企业出身，这个时候还是能够保持冷静清醒。文祥风这个釜底抽薪之计乍一看来势汹汹，其实能够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家具熟练工而已，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工种，想从这上面卡死林远方的按摩椅项目，哪里有这么容易？尤其是林远方已经采取了宋晓隆的递交的薪资方案，把熟练工人的月薪比照沿海一带的工人工资水平，底薪就在五百元以上，要说认真说起来，他这个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也不过五百出头，和合资项目一个普通熟练工人底薪水平差不多！正如宋晓隆所说，天阳市的家具厂多的是，合资项目现在开出这样的高薪，还怕没有工人来么？
听了宋晓隆的话，黄旭蒙不由得老脸一红，看来自己确实是有点大惊小怪了，目光仅仅是局限于邙南县的范围。自己习惯于搞政工工作，这乍一接触到企业经营方面的工作，确实是有点不适应，相比之下，宋晓隆无疑比他表现的更为出色。
“林主任，我马上安排人印刷一些招聘广告，然后到全天阳市各家具厂附近张贴。”黄旭蒙连忙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进行弥补。
“好！这个就由你来安排吧。”林远方点头说道，“不过呢，让去张贴广告的人一定要注意点策略，千万不要贴在人家家具厂门口，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还是您考虑细致，您不交代，我根本就想不起来。”黄旭蒙赞了一句，转身要走。林远方又把他叫住了：“老黄，还有，把这份申请报告复印几份，然后写一份声明，说明邙南家具厂的工人我们一律不招。”林远方把邙南家具厂写的那份申请报告递给黄旭蒙。
黄旭蒙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他看着申请报告上面文祥风的亲笔批示，微笑着说道：“对，就应该这样做。一些人搬起了石头，只能砸伤自己的脚！”
见黄旭蒙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林远方会心地一笑。这个老黄，搞政治斗争是一把好手，搞企业经营却是弱了一点。不过自己手头上人手就这么两个，也只能暂时让老黄勉为其难了。
黄旭蒙见林远方没有其他吩咐，这才拿着那份申请报告急匆匆地去了。
林远方又坐下和宋晓隆聊了一会儿，把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就起身回去。宋晓隆连忙站起来跟在后面送林远方下楼。到了楼下，却见招聘处围了一大群人，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独臂老人正面红耳赤地用他那只独臂拍着桌子和工作人员在吵架。
宋晓隆见林远方眉头轻轻蹙了一蹙，连忙招手把旁边负责维持秩序地保安叫过来，问是怎么回事。保安人员说，那个正和招聘工作人员吵架的独臂老人姓王，说是来应聘合资项目的打版师傅，工作人员却嫌他只有一只胳膊，不同意要他……“打版师傅？具体是负责干什么的？”林远方问宋晓隆道。
“哦，打版师傅就是负责真皮的裁剪的。”宋晓隆在一旁小声地介绍道：“由于每张牛皮的形状都不一样，上面还有刀伤、虫眼、霉变等等，所以一块真皮能够产生多少料，全靠打版师傅手艺的高低……”
宋晓隆这么一解释，林远方就明白了。所谓打版师傅，就跟裁缝一样，先要用粉饼在布料或者皮料上划出自己所需要的形状，然后再用剪子剪裁下来，最后才在缝纫机上加工成成品。所不同的是，裁缝剪裁的是意料，打版师傅剪裁的是沙发皮料。……只是，林远方也见过裁缝剪裁布料，需要一手拿粉饼，一手拿着尺子比量，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只有一只手，怎么能够完成在皮料上的划线工作呢？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对宋晓隆说道：“你去把那个老人叫过来，我和他谈一谈。”他知道，这个独臂老人既然敢来应聘打版师傅，必然有两把刷子，否则岂不是送上门来让人看笑话么？
转身又回到楼上办公室，林远方坐在那里没有两分钟，宋晓隆就把那个独臂老人领过来了。老人脸色通红，下巴高高扬着，一副气哼哼地表情，可以看出，他心里很不痛快。
林远方主动站了起来，笑着伸出了左手：“老人家，您好！”
王师傅本来是一脸不忿，他看到林远方伸出了左手，不由得诧异地望了林远方一眼，脸上的神情也缓和多了。一般人即使跟他握手，也是习惯姓伸出右手，等发现他只剩下左臂时，要么就连忙缩回去，换另一只手出来，要么是就那样很不协调地右手对着左手尴尬地握着。这个年轻的领导却很是细心体贴，主动伸出了左手。
“领导，您好！”王师傅独臂探出和林远方大手握了一握。
“王师傅，这是我们新城区管委会的林主任，具体负责我们合资项目的，你有什么话，可以对他说。”宋晓隆介绍道。
王师傅又诧异地望了林远方一眼，这个年轻人二十三四岁模样，比自己孙子大不了几岁，没有想到竟然是新城区管委会的主任了。可是转念一联想到林远方刚才的细心体贴，他心中又释然了。一个观察力这么细致入微，这么懂得体贴照顾别人的年轻人，能升到这个位置上也不稀罕呢！
“请坐请坐。”林远方热情地把王师傅让到沙发上，然后交代宋晓隆给王师傅倒了一杯茶水，这才笑着对王师傅说道：“王师傅，我首先替我们的工作人员向你道个歉，你过来我们这里应聘，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支持，我们工作人员却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就让他们写一份检查，亲自交到你手里。”
一句话说得王师傅心中暖洋洋地，刚才在下边受得那一股子气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粗糙地大手错了错膝盖，有些赧然地说道：“林主任，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我这个样子来应聘打版师傅，别说是他们，换作其他任何人，都会有心存疑虑的。检查的事情就算了，他们年轻人，也不容易。”
“老人家，多谢你的宽宏大量，不过这个检查他们必须要写的！”林远方说着伸手给王师傅递了一根香烟，问道：“王师傅，你是哪里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神乎其技

“邙北的。”王师傅伸手接过香烟，宋晓隆很有眼色，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伸到王师傅面前，王师傅也不谦让，歪头就着火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以前在河阳帝王沙发厂当打版师傅。”
林远方和宋晓隆碰了一个眼神中，眼睛中都掠过一抹惊喜。河阳市在天阳市北部，隔着一条黄河和天阳市相望。河阳帝王沙发厂那可是全国都有名的沙发厂，依托着河阳市是全国最大皮革价格基地的优势，生产出来的帝王牌沙发，从质量、款式和做工方面丝毫不弱于意大利、法国都进口沙发。而业界更有很多传闻，说国内很多所谓的意大利法国进口沙发，其实就是在帝王沙发厂代工，然后贴一个意大利、法国的牌子而已。如果王师傅真的是帝王沙发厂的打版师傅，可以想见，他的制版剪裁水平绝对是国内超一流的水准，如果能够加盟合资项目，负责按摩椅项目的打版，那可就是捡到宝了。只是不不知道，他一只胳膊究竟是如何划线制版和剪裁的。
“帝王沙发，那可是国内顶尖的品牌。”林远方赞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道王师傅为什么会离开帝王沙发，到我们新成立的一家企业来应聘呢？”
“帝王沙发已经不是以前的帝王沙发了。”王师傅低头抽了一口闷烟，沉默了很久，才又继续开口道：“有很多话我不方便说。但是请林主任和宋经理相信，我离开帝王沙发，只是我个人的一种选择，与我的职业操守没有任何关系。”
“王师傅既然有苦衷，不说也罢了。”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假如王师傅到我们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就职，在工资待遇方面期望是多少呢？”
“工资待遇方面先不谈！”王师傅伸手弹了弹烟灰，说道：“我还是先让两位领导看看我的打版能力吧。”他侧脸问道：“宋经理，你们这里有皮革或者布料吗？”
“布料还是有点。”宋晓隆看了林远方一眼，见他没有异议，这才说道：“招待所原来留下很多旧床单，还扔在下面的仓库里，我去给你取过来一条。”
工夫不大，宋晓隆取回来一条白色的床单，交到王师傅手里。王师傅问林远方道：“林主任，我可以开始了么？”
“好，好。”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正想见识一下王师傅的打版功夫呢！”
王师傅就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办公室的地面，然后抓起床单轻轻一抖，床单的四角就舒展开来，十分平整地落在办公室的空地上，只是右上角有个地方稍微皱起了一块。
即使这样，在林远方和宋晓隆看起来已经是神乎其技了。一般双手健全的人铺这么大的床单，也要反复折腾好久，才能够铺得如此平整。这个王师傅单单是凭借一条独臂轻轻抖那么一抖，床单就如此四四方方地平整铺在地上，手上的功夫可见一斑。
王师傅就走过去一边用独臂抚展那处褶皱，一边歉然地笑道：“这床单太轻了，如果是皮革，不会这样。”说着单手就伸向腰间，灵活地打开腰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色的粉饼，望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您让我打个什么版型出来？”
“这个嘛……”林远方哪里懂得什么版型，他沉吟了一下，对宋晓隆说道：“老宋，港方的技术资料呢？”
“都在这里呢！”宋晓隆连忙跑到办公桌后面，取出一份按摩椅的资料拿过来交给林远方。林远方翻看了一下，指着型号为LIFEPOWER3000的高档按摩椅，对宋晓隆说道：“就让王师傅按照这个技术参数打版。”
宋晓隆就把这两页图纸交到王师傅，说道：“就这个型号的，你打个相同的版型出来。”
王师傅把这两页图纸扫了一遍，闭上眼睛计算了数秒钟，说道：“这个造型最费料，按照这个床单来取材的话，两个扶手的真皮前片打不出来。”
宋晓隆笑着说道：“有多少料，你就打多少料吧。”
“好的！”王师傅又扫了两眼图纸，然后把图纸交还到宋晓隆手里，单膝跪在床单上，独臂抓起红色的粉饼，也不用任何工具辅助，飞快地在床单上划起线来。随着他的单臂飞舞，一条条直线或者曲线流畅地从粉饼下诞生，在床单上或者相交或者蔓延。
宋晓隆在一旁固然看得目瞪口呆，林远方也是吃惊不小。他本身就是搞规划出身，制图水平非常高，徒手画出来的图形线条甚至比用其他人用作图用作图工具画出来还要工整漂亮，所以他能够明白，王师傅这样娴熟地徒手划线的功夫，需要多么强大而扎实的基本功作为底子。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师傅这种在床单上划线的功夫比他徒手制图的功夫更难。因为王师傅是独臂，只是靠着一只膝盖在辅助，而他可以用两只手，其中的难易程度自然大不相同，更为关键的是，他的画图，对线条的长度的精确度只是一个相对的要求，因为上面会用数字标注出来长度、宽度、高度等三维数据。而王师傅这样是打出的版必须完全符合真实尺寸的要求，因为稍微有些偏差，这些剪裁出来的布料或者皮料就不可能完美地缝合在一起。
不到十分钟工夫，王师傅已经在整个床单上画满了红色的线条，只见他独臂画了一个美妙的弧线，完成最后一道线条，然后站了起来，充满自信地对宋晓隆说道：“宋经理，请你比量一下版型的尺寸，看看和图纸是否相符。”说着手一伸，又从腰包里冒出一盘卷尺，递到宋晓隆手里。
宋晓隆拿着卷尺，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王师傅，他此时才从王师傅如舞蹈般的打版动作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些版型不光要好看，还要完全符合图纸上的尺寸，见王师傅如此自信，他心中就说道：“真的这么神吗？不用比照图纸，甚至连尺子都不用，徒手画出来的版型，竟然和图纸上尺寸完全一样吗？我却是不信！”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朱市长驾到

不可置信地丈量完最后一道横线，宋晓隆从床单上爬起身来，喃喃自语道：“不可思议，简直太不可以思议了，竟然完全一样，没有丝毫偏差。”他伸手把卷尺交还到王师傅手里，竖起大拇指说道：“王师傅，简直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师傅淡然一笑，把卷尺放进腰包里，说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熟能生巧罢了。”说着独臂一伸，又从腰包里取出一把剪子，对静立在一旁的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在沙发行业来说，打版师傅是不负责裁剪的，不过我是打版、裁剪和扪皮三道工序样样都会。扪皮的功夫今天是没有办法让您看了，但是这裁剪的功夫，我这里给您和宋经理展示一下吧。”
林远方早已经被王师傅娴熟高超近乎神技的打版功夫所征服，见王师傅还要展示剪裁功夫，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看看王师傅的裁剪功夫究竟高深到什么地步，于是就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点头说道：“我和宋经理也正想见识一下王师傅剪裁神技，请吧。”
王师傅单膝跪在床单上，却不开始，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冥想着什么。大约过了一分钟，他双眼陡然睁开，左臂已然伸出，沿着床单左上角的线条顶端开始下剪，随着一阵悦耳的咔嚓声，手中的剪刀已经如行云流水一般沿着线条剪了下去，而王师傅的身体也仿佛装上了滑轮一般，以膝盖为支点，沿着床头毫无阻滞的往复移动，在剪刀转圜之间，竟然有一种神奇的韵味。也就是两分钟不到的时间，整个床单就被王师傅如舞蹈一般完美地按照版型的线条剪裁成八个部分，而余下的废料皆不足半寸宽，由此可见王师傅刚才打版的以后，已经把这条床单布料利用到了极致。
“好！”即使林远方如此矜持，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看来这个独臂老人确实没有说大话，以他这一身超然的技术，即使在帝王沙发厂的打版师傅中间，也是数一数二的。真没有想到，招聘工作刚进行一上午，就能够遇到这么一个身怀绝技的打版师傅。林远方暗下决心，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王师傅留在这里。他笑着说道：“王师傅，就冲你这一手绝活，我们用定你了！这样吧，你在河阳帝王沙发厂什么待遇，我们这里给你翻倍，你看怎么样？”
“待遇不需要那么高，按照我在帝王沙发厂那边的待遇给，甚至低一些也行！”王师傅说道：“但是我有一个额外的要求，我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三十多个在帝王沙发厂工作过的工人，我希望公司也能够让他们跟我一起过来。当然，公司里可以组织一个测试，如果能力达不到要求的，可以不要。”
“三十多个工人？”林远方吃了一惊，“都是打版的么？”
“打版、剪裁、扪皮、木工、漆工，样样都有，个个都在帝王沙发厂工作了四五年。”王师傅说道，望着林远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望。他孙女王小洋四个月前刚进入河阳帝王沙发厂跟他学习真皮剪裁，因为人长得非常漂亮，帝王沙发厂老板的小舅子就起了歹心，趁着王小洋跟着他进仓库里领取皮料的机会动手动脚，王小洋挣脱出来向王师傅哭诉，王师傅把这个孙女看成心肝宝贝一般，听说受了人欺负，当时就怒发冲冠，领着两个徒弟截住老板的小舅子暴打了一顿，因此也得罪了老板，被送到公安局里拘留了一个月。王师傅从拘留所里出来之后，才知道，当初跟着他一起来帝王沙发厂工作的三十多个老乡因为替他打抱不平，被帝王沙发厂开除了。王师傅前两天在天阳曰报上看到邙南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厂招聘高档按摩椅生产技工的消息，而且待遇比帝王沙发厂要高出很多，于是今天就特意赶了过来，除了替自己找工作外，最主要的是想替他那三十多个老乡找一份工作，他们个个拖家带口的，却为了他丢掉了帝王沙发上收入不菲的工作，让他于心难忍……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王师傅身后竟然还带着三十多个熟练工人，而且还是帝王沙发厂出来的，这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不过这么一大批人为什么会一起离开帝王沙发厂呢？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如果他们到了合资公司，将来有个什么事情发生，又抱团离开呢？对合资公司的正常生产秩序肯定会产生很大影响。这个事情，可是需要事先打一打预防针的。
想到这里，林远方说道：“王师傅，你带过来的这些人能力能不能达到合资公司的要求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呢，你应该也看过招聘公告了，上面说得很清楚，凡是通过合资公司招聘测试被正式录用的员工，都要签订正式的劳务合同。这个合同一旦签订，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员工都要干满合同的期限才可以离开，这一点你觉得有问题么？”
“没有任何问题！”王师傅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他知道林远方担心什么，就诚恳地说道：“林主任、宋经理，请你们放心。我带过来的这些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绝对不会违反公司的劳动纪律。我们一起离开帝王沙发厂，确实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好，好。”林远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出了左手“我相信你。下面的问题呢，就由你和宋经理详谈，我这里还要去办点事情。”也许是王师傅那一手漂亮的独臂制版的绝活吸引了他，让他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因此才没有刨根问底。
“林主任，太感谢您呢！”王师傅伸出独臂，和林远方紧紧地握着。
“呵呵，不客气。我平常都在新城区管委会上班，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林远方又笑着说了一句，让宋晓隆和王师傅继续谈，这才迈步离开。刚下了楼，就见黄旭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林主任，我刚接到莫主任的电话，他说今天下午，朱成林朱市长要到我们管委会来视察工作。”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脚踢到铁板上（一）

因为朱成林市长下午要到管委会来视察，管委会所有中层干部都接到通知，如果没有紧急事务，一律不得外出。至于管委会三位正副主任，更是不能离开办公室一步，恭候朱市长的到来。
林远方一直在办公室干坐到下午三点，县政斧办那边终于传来消息，朱市长的车已经到了县政斧。于是管委会这边也立刻行动起来，在莫曰根的带领下，林远方和文祥风两位副主任以及管委会各科室办负责人都集中起来，到管委会大门口恭迎朱市长。
管委会外面早已经装扮了起来，地面上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道路两边插着五颜六色的彩旗，迎风招展，大门口上方悬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朱成林市长一行莅临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指导和视察工作”。
林远方其实觉得这样急吼吼地出来迎接朱成林并不必要，因为朱市长的车刚到达县政斧，要到管委会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一般来说，像朱成林这种排名主管教育卫生、排名最末的副市长下来，县委书记是不会出面的。多半是县长出面接待一下，应付几句，然后找个由头脱身，后面的具体接待工作，则由对口的副县长来负责。按照林远方的估计，这个流程走下来，怎么着也得半个小时，那么等张副县长陪同朱成林到达管委会，估计要四十分钟之后了。
外面气温很低，零上三四摄氏度的样子，太阳虽然挂在半空中，却没有一点热力，大家在外面站了不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冷，手脚更是冻得生疼，于是都不停的来回跺脚取暖。
文祥风为了追求风度，穿了一件草灰色的呢子大衣，保温效果其实有限。但是却丝毫不感觉到寒冷，兴高采烈地跟围着在他身边的干部讲述着他从老岳父那里听来的朱成林市长上学时的趣事。其实都是一些捡铅笔、还橡皮之类的老掉牙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在朱成林市长身上发生过也很可疑，偏偏围在文祥风身边的那些干部们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还配合着文祥风的讲述发出一两声惊呼声，显然为朱成林市长小时候就有如此高的道德修养赞叹不已。
反观莫曰根和林远方这边，只是三三两两地围着几个干部，远不如文祥风那边那样热闹。
莫曰根和林远方碰了一个眼神，无奈地笑了笑。林远方淡淡一笑，一脸气定神闲。他很是看得开。官场上向来都是跟红顶白，一贯如此。现在文祥风靠上了朱成林副市长这个粗腿，正炙手可热，管委会这些中层干部跑过去跟风，也是人之常情。在官场上看得是大势，而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林远方相信文祥风得意不了多久的。就以文祥风的做事风格，朱成林越是力挺他，恐怕文祥风下场越是可悲。
黄旭蒙紧紧跟在林远方身后，冷眼看着那些着文祥风嬉笑的同事们，心中骂了一句德行！真是一帮小人！当初如果不是林主任去华一铝厂把城市配套费讨要回来，你们这时候恐怕还在发愁如何过年呢！现在呢，个个腰包都鼓了，也穿上名牌羽绒服、皮衣了，却忘记这一切都是林主任给你们带过来了，而去拍文祥风这个草包的马屁！也不想一想，文祥风主管新城区城建规划的时候，你们过得都是什么曰子！
在寒风中站了将近四十分钟，朱成林的专车终于到了。车刚在管委会门口停下，莫曰根就领着众人快步迎向专车。忽然间只见人影一闪，文祥风已经越众而出，疾步超过莫曰根，来到车边，伸手替朱市长拉开车门，然后又向后一退，把莫曰根让在了前面。
朱成林在邙南县分管教育卫生的副县长张路通的陪同下迈步出了车门。莫曰根就迎上前去说道：“朱市长，欢迎您光临我们新城区管委会指导视察工作。”
朱成林矜持地把双手交叉在下腹部，等张县长指着莫曰根为他介绍说这是新城区管委会主任莫曰根时，他才脸上绽放出热情地笑容，跟莫曰根用力握了一握。
按照管委会领导的排位次序，接下来应该介绍的是林远方。张县长一抬眼，却发现文祥风紧跟在莫曰根身后，把林远方挡在后面。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说道老文啊老文，你怎么是这么一个草包加糊涂蛋呢？即使你和朱成林关系再铁，官场上的规矩还是要讲吧？这种正式场合，怎么能够不讲排位次序呢？
张县长正想着，文祥风已经凑了过来，伸出双手殷勤地笑着说道：“朱市长，一路辛苦了，我们管委会全体干部终于把您盼来了。”
张县长连忙介绍说道：“这位是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文祥风。”
朱市长那边已经亲切地握着文祥风的手使劲儿摇了几摇，一手虚点着文祥风说道：“祥风啊，两年前我在闽东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了吧？这都两年多过去了，怎么还是在原地踏步踏呢？一点进步都没有嘛！”语气中嗔怪着透着亲热，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和文祥风关系非同一般。
张县长听着朱成林的话，心中就盘算开了。还真没有想到，朱成林竟然会这么看重这个文祥风。这句话表面上是批评朱成林两年多没有一点进步，但是实际上却是蕴含着丰富的潜台词，甚至是向他这个副县长施压。意思是说这么好的干部，你们地方官员竟然有眼无珠，不知道提拔一个重要岗位上发光发热，反而放在这里闲置浪费起来，这不是严重的失职么？不行，这话我的记下来，回头向刘宏伟县长和洪显国书记汇报一下。朱成林虽然只是排名最末的副市长，但是主管着卫生和教育，掌握着天阳市的教育拨款和卫生拨款，县里的教育卫生工作更是离不开朱市长的支持。如果我们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那么朱市长只要在这两项工作上对邙南县卡上那么一卡，也是非常要命的……文祥风和朱成林握了好半天手，这才退到一边，还不忘示威姓地瞥了林远方一眼，目光中充满得色。
“朱市长，您好！”林远方对文祥风的示威目光视而不见，他跨前一步，伸手向朱成林问好。
“哈哈，林主任是吧？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咱们天阳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真是年轻有为啊！”朱成林打了一个哈哈，手指轻轻一碰，就滑了过去。
林远方没有握上手，心中也不恼，笑着说道：“朱市长，您可是咱们邙南县历史上第一个地厅级官员呢！和您比较起来，我这一点小成绩算得了什么？”他拿朱成林最得意的一件事情来回答，也算是无懈可击了。
朱成林心中微哼一声，说这个小林子看着年轻，还真是会做人。无怪乎文祥风这个十几年官场经验的老油子都斗不过他呢！
三个主任都和朱市长尽了礼仪之后，后面的管委会中层干部都呼啦啦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向朱市长问候着，言辞之间都是欢迎领导、领导辛苦之类的官场套话。
朱成林受了自己老师的嘱托，今天是特意过来替老师的女婿壮面子的，所以也不厌其烦地和管委会这些中层干部一一寒暄。
礼毕之后，张县长问朱成林道：“朱市长，那我们现在……”
朱成林大手一挥，说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先视察工作，再听汇报。”于是大家就没有进管委会，而是先浩浩荡荡地围着新城区转了半周，考察了一下新城区的卫生工作，然后又杀向邙南家具厂，视察一下邙南家具厂的生产情况。
考察结束后，朱市长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管委会会议室，听文祥风汇报邙南家具厂关于天阳市全体中学标准化课桌的生产进度安排的转向汇报。在汇报中，朱成林不时地打断文祥风的汇报，提出一些问题，文祥风每次都能够迅速准确的给出答案，用朱成林最后总结语来说，这是一场很成功、很完美的汇报。
林远方静静地坐在会议桌旁边，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反复推演着按摩椅项目的进度。对于文祥风的汇报，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很明显，这是一场安排好的表演秀。从朱成林望向文祥风的目光亲切又热烈，而对他却像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就可以知道。
可是朱成林并没有对林远方视而不见，在文祥风关于邙南家具厂的生产进度安排专项汇报结束后，朱成林谈起了新城区的卫生情况，他用十分严厉地语气批评了一番，说新城区的整体卫生情况堪忧，存在着严重的脏乱差的情况，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新城区管委会卫生主管部门和领导严重失职……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脚踢到铁板上（二）

朱成林最后说道，对新城区的卫生工作要限期整改，到时候天阳市卫生主管部门会过来验收，如果依旧不能够达到天阳市卫生主管部门的要求，就要勒令新城区管委会卫生部门的负责人做出深刻检查，并在全市范围能通报批评。
虽然朱成林没有点出具体名字，但是谁都知道，这个批评是冲着林远方来的。林远方负责新城区的城建规划，卫生工作也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朱成林声色俱厉地说这番话时，会场上的人都不时偷眼望着林远方，心中暗自替林远方担心。
说实话，别看这些中层干部今天大多数都围着文祥风转，可是在他们心目中小林主任才是他们最服气的管委会领导。别的不说，小林领导上任一个月就从华一铝厂收回了六百多万远城市建设配套费，让管委会从全县最穷的部门一跃成为全邙南县屈指可数的富裕部门，这份功劳是谁也抢不走的。这时候听见朱成林明显针对着林远方，他们心中一边替林远方担心，一边又为林远方叫屈。不错，新城区的道路上是有一层灰尘，但是地处北方，又是冬季，风沙本来就大，即使一天清扫上十遍街道，只要一起风，马上就是一层灰土。相比起其他地方而言，新城区的卫生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现在朱成林市长痛批新城区的环境卫生，明显是鸡蛋里挑骨头……朱成林在声色俱厉的痛陈邙南县新城区环境卫生工作种种不足的时候，林远方一直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虽然他也知道朱成林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有意拿脸色给他看，但是朱成林毕竟是主管卫生的副市长，既然提出了问题，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林远方作为下级就必须解决。
等朱成林发言结束后，林远方就放下了笔，抬头说道：“朱市长、张县长、还有莫主任，既然出现了这些问题，为了能够把坏事变成好事，我拟提出以下整改措施：第一……”
“林主任，这个整改措施你就不必念下去了！”朱成林板着脸严肃地打断了林远方的话：“我要的不是你们的整改措施，而是整改结果。我给你们新城区管委会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会率领一个检查团下来，检查新城区管委会的整改情况。”说着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
“那好，今天的汇报会就先到这里吧。”张县长适时地站了出来，“时间也不早了。”
文祥风见朱成林对林远方毫不留情面，心中再也没有那么痛快了，他笑着对朱成林说道：“朱市长，您第一次到我们新城区管委会来，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吃一顿便饭。要不人家会说我们新城区的干部不懂礼数！”
“呵呵，祥风，你总是满嘴理由。”朱成林笑了起来，扭头征询张县长的意见：“老张，你说呢？”
张县长心中说道你明明做出了决定，还什么我说？嘴里却笑着说道：“朱市长，这也是管委会干部的一番心意，您如果不留下，会冷了基层干部的心啊！”
“老张，连你也这么说！”朱成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文祥风得意地和莫曰根碰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说怎么样，我说朱市长肯定会留下吃饭的吧？他站起身来殷勤地对朱市长说道：“朱市长、张县长，那就我们对面歌乐苑大酒店了，那边我已经定了一个豪华包厢，我现在先去看一看他们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你们慢慢来……”然后夹起手包，颠颠地跑出去了。
这边会议才散场，大家起身簇拥着朱成林和张县长往外走，因为歌乐苑大酒店就在管委会的对面，大家也不必坐车，悠哉游哉地步行过去。
林远方拎着手包，跟着在朱成林和张县长身后，心中充满了愤懑。他没有想到，朱成林今天竟然会如此偏袒，也不知道文祥风在朱成林面前添了什么谗言，竟然让一个副地级领导不顾自己的身份，做的如此露骨。看来以前他对文祥风还是太善了、太软了。还是老人家说得对啊，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对于文祥风这样的小人，一定要彻底踩死，不能给他一点翻身的机会。要不这样的祸害，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是非出来呢！
眼看要走到管委会大门口了，忽然间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办公室的小王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大声喊道：“林主任！林主任！您的电话，省委办公厅领导找您，让您马上去接听！”
唰！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时空仿佛静止了一般，时间都停止了流动。所有人心中再无其他，只有小王那一句话：“省委办公厅领导找您，让您马上去接听！”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林远方，或是艳羡、或是惊喜、或者是忌恨……各种目光聚集在林远方身上，现场的情况精彩之极。
朱成林和张县长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尤其是朱成林，他在拜访老师时，听老师诉了不少苦，说管委会那个年轻的小林主任如何飞扬跋扈，仗着自己在国际上获得过一个奖项，天天欺负自己软弱老实的女婿文祥风，可以说是骑在文祥风头上拉屎拉尿。朱成林见过文祥风几次，对自己老师这个外表文质彬彬的女婿很有好感。听了林远方的种种“事迹”之后，就向过来替文祥风出头。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凭借着自己的一点专业能力，就如此飞扬跋扈，如果不教育一下，以后哪还了得？因此他今天过来，一个是为了给文祥风撑腰张目，另外一个也是为了教育一下林远方，让他懂得一些收敛，懂得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
可是朱成林万万没有想到是，省委办公厅的领导竟然会打电话找林远方。一个下面县里小小的副科级干部，省委办公厅领导打电话找他究竟是什么事情呢？从官场逻辑上来讲，副科级和省委办公厅的领导远隔千山万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啊！这个、这个……朱成林心头念头一动，想起了文祥风向他介绍起来林远方那些飞扬跋扈的“事迹”来，顿时一身冷汗流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林远方为什么二十三岁就当上了天阳市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又为什么会一进新城区管委会，就排名在老资格的副主任文祥风之前，又为什么会那么飞扬跋扈，天天骑在文祥风头上拉屎拉尿——这分明是TZD的做派啊！朱成林虽然是寒门子弟出身，但是他在官场上厮混这么多年，遇到不少大大小小的TZD，这些高级干部家庭出身的子弟那种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做派给朱成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联系到林远方身上，一切疑问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朱成林再往深处想去，想到他调查到的资料，省委书记赵三才曾经在新华社内参上给林远方做出“人才难得”的批示，林远方也就是靠着着四个字的批示被邙南县委书记洪显国提拔上来的，当时知道这个情况后当时还有些纳闷。他当初从闽东往中原省调动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赵三才这位中原省委一号人物的做派，可以说是那种典型的惜字如金的领导。朱成林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会省委书记碰到林远方会一改惜字如金的做派，给林远方亲笔做了批示，这说明赵三才对林远方很熟悉，或者林远方根本就是省委书记赵三才的亲戚。而今天省委办公厅领导打过来找林远方的电话，不是对这一切最好的注脚吗？
副县长张路通也表情复杂地望着林远方，他一直想不明白洪显国和林远方无亲无故，为什么会这么照顾林远方，这个省委办公厅的电话，正好解开他心中这个问题的谜底，怪不得，怪不得啊！
张路通甚至偷偷瞥了身旁的朱成林市长一眼，见他又是惊讶又是懊恼，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老朱这是一脚踢在铁板上啊！幸亏朱成林在批林远方时，他顾虑到县委书记洪显国对林远方的宠爱，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助转圜了不少好话，要不然，自己这个时候的处境，不见的比朱成林好多少。
林远方心中也很是纳闷，不知道他和省委办公厅有什么联系。说起来，除了他和省委书记赵三才打过一场乒乓球之外，还真想不到省委办公厅有什么大人物来找他。
他跨前一步，对朱成林说道：“朱市长，没办法，是省委办领导打来的，我先去接一下？”
“哦……哦，好的，好的，没事，你去吧……”朱成林心里打了个突，心思略微一转，脸上顿时绽放出亲切的笑容，主动冲林远方点了点头，示意他快去接电话，不要要省委办的领导等急了。

第一百七十章 省委书记林夫人

林远方快步回到办公室，电话听筒就在桌面上搁着。他调整好呼吸，这才拿起了话筒，轻声向对方通报了一下子的姓名。
“林远方同志，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亲切地声音，“我是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副书记孟河源啊。”
“孟书记，您好！”林远方重新问了个好。虽然没有进过省委，但是对于省委办公厅的机关党委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一般来说，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书记都是有由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挂名兼任的，但是机关党委的具体工作却是由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负责，这个副书记的全称是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孟河源应该就是负责机关党委的专职副书记。只是自己和孟河源孟书记素不相识，和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知道孟书记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
“远方同志，”孟河源声音不疾不徐，威严中透着一股亲切，“省委机关党委本年度迎春杯乒乓球比赛将于明天下午开始，你被确定为本次比赛的特邀选手，请你于明天上午十一点半之前，到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报道。”
林远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省委办机关党委副书记专程打电话给他，竟然是邀请他去参加一场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组织的乒乓球比赛。
不过说起来也并不奇怪，上有所好，下必趋之。领导喜欢抽烟，你就要把自己变成老烟枪，领导喜欢喝酒，你就要练出千杯不醉的本领；领导喜欢书法，你就要知道王羲之王献之，知道颜真卿、柳公权，知道苏黄米蔡、虞欧褚薛、邢张米董，知道明朝的唐伯虎、祝枝山、徐祯卿、文征明，知道清朝的傅山金农郑板桥，知道民国的李叔同张大千齐白石，知道现代的启功赵朴初；领导喜爱篮球，你就要熟知NBA，知道乔丹皮蓬罗德曼，大屁股巴克利，邮差卡尔马龙，知道大梦奥拉朱旺，知道大猩猩尤因，奥兰多魔术队的大鲨鱼奥尼尔，知道王治郅刘玉栋胡卫东，最好还会一个三步上篮，关键时刻在领导面前露上那么一两手。只要和领导有了共同爱好，就有了共同的语言，和领导沟通时也比别人多占一些便宜，天长曰久下来，还怕领导不对你产生好感？
现在省委一号首长赵三才喜欢打乒乓球，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举办这个迎春杯乒乓球赛的活动并不奇怪。至于说为什么省委办机关党委副书记孟河源会专程打电话来邙南来邀请他参加，林远方估计，多半是他上次在天阳宾馆和赵三才打了一场乒乓球有关。
事实证明，林远方估计的一点都没有错。自从喜欢围棋的前任省委书记调到全国人大去之后，喜欢打乒乓球的赵三才调到中原省担任省委书记之后，孟河源立即调整了工作重点，把每年一月份举行的迎春杯围棋赛取消，改为每年一月份举行迎春杯乒乓球赛，至今已经三个年头。
孟河源在筹备本届迎春杯乒乓球赛的时候，忽然间获知了一条消息，省委书记赵三才在天阳宾馆下榻期间，去健身中心打了一场乒乓球。而陪赵书记打这场乒乓球的，不是赵书记的固定搭档、秘书杜淳林，而是天阳市下面一个县的小干部，叫林远方。
孟河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很是吃惊。他在省委机关工作，当然对省委一号首长的脾气了如指掌。赵书记除了在迎春杯乒乓球比赛期间，会过来和最后的冠军打一场球外，平常时间内绝少跟除了自己秘书杜淳林之外的其他人打球。至于说到了下面地市和下面的干部打球，就孟河源所知，是从来没有过的。而现在赵书记竟然破天荒的改变了自己的老习惯，和天阳市下面的一个小干部打球，这个举动里面是不是蕴含着什么信息呢？
林远方，林远方。孟河源念叨了两遍天阳市那个小干部的名字之后，又忽然间发觉，这个小干部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他以前一定听说过的。于是他就调查了一下这个林远方的资料，赫然发觉，这个林远方原来曾经上过新华社内参，赵书记还亲笔给他的事迹做过批示，号召全省干部向他学习……这两件事情在林远方身上任意发生一件，孟河源还能找到其他解释，可是连续两件都发生林远方身上，孟河源觉得就必须引起他的重视，首长身边无小事啊！为什么赵书记会这么看重这个林远方呢？是不是赵书记真的和这个林远方之间有着某种关系呢？假如这个推断是真的，那么赵书记和林远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孟河源猛然发觉，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赵书记的夫人、华夏教育出版副社长林艳萍。林艳萍、林远方，这是多么明显的信息啊！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有发觉呢？再结合前面发生的两件事情，孟河源断定，这个林远方肯定是林社长娘家的亲戚。他心中暗自懊悔，为什么当初赵书记一改往常的习惯，在新华社内参上给这个林远方做批示时，自己没有能够上点心，琢磨出这一层关系呢？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现在到现在才琢磨出这么一层关系，白白浪费了半年的机会。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自己现在抓住这个机会，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还是能够弥补自己以前的迟钝的！
于是孟河源当机立断，决定邀请林远方作为特邀选手，参加省委机关本年度的迎春杯乒乓球比赛，并亲自打电话通知了林远方。
放下电话，林远方坐在皮转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静静地沉思着。小王殷勤地走进来，为林远方泡了一杯热茶。
“小王不错！”林远方淡淡一笑，递给了小王一支香烟。刚才小王气喘吁吁地追过去，大声通报了省委办公厅的电话，给林远方在朱市长和张县长面前赚够了面子，就冲这小子这份机灵劲儿，以后也得好好培养培养。
“谢谢林主任。”小王恭敬地接过香烟，手指头捏着，见林远方没有其他吩咐，才后退了几步，转身出去。
林远方整理了半天思绪，心中有了计较，这才伸手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洪书记的号码。
“洪书记，我是远方，有一件事情需要当面向您汇报一下，不知道您今天晚上有空么？”林远方轻声说道。
洪显国对林远方这位福将还是偏爱有加，听说林远方有事要向他当面汇报，就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这边还在陪一个客人，大约到……这样吧，八点半吧，八点半你到我的办公室去。”
听电话那边传来了忙音，林远方这才轻轻地扣上话筒。他拧开茶杯喝了两大口，这才起身出了办公室。
小王还在外面等着，见林远方出来，连忙站起身来。
“怎么还没有走？”林远方惊讶地说道。
小王憨厚地一笑，说道：“我看看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没啥事了。”林远方看了一下手表，说道：“这个时候，班车早走了吧？”
“没事，没事。”小王说道：“待会儿我乘中巴车回去，一样的。”
“那快走吧，下次不要这么晚了！”林远方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说道：“以后我没有交代你留下来，你就直接乘坐班车回去，知道么？”
出了管委会大门，林远方迈步来到对面的歌乐苑大酒店。门口的迎宾小姐认得林远方是管委会的副主任，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说道：“林主任，欢迎光临。三楼的牡丹厅，您里面请。”说着一侧身，扭动着裹着旗袍的腰肢，在前面为林远方领路。
林远方跟着迎宾小姐一进包厢，才发现酒水虽然已经上好了，但是酒宴却没有开始。朱成林和张路通都一手捧着一个茶杯，在那里品茶。见林远方进来，两个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投了过来。包厢里其他人也发现了林远方的到来，目光也都跟着注视过来。
文祥风前面为了献殷勤，亲自跑过来落实包厢的情况，所以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情况。在门口接到朱成林之后，在门口接到朱成林之后，文祥风弯下腰，低眉顺眼地汇报说：“朱市长，一切都安排好了！”朱成林只是淡淡地闷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文祥风感觉朱成林态度有异，正在诧异，转眼一扫，没有发现林远方的身影。哼哼，这个林远方，真是胆大包天，欢迎朱市长的宴会，竟然也敢迟到，这不是明显驳朱市长的面子么？难怪朱市长情绪不佳。
在包厢里坐下之后，文祥风一个劲儿地在朱成林面前献着殷勤，心中却惦记着林远方什么时候过来，这时瞥见林远方跟在迎宾小姐身后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怎么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呢？他也不管朱成林和张县长没有说话，就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看着林远方，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林主任，你的架子可真够不小啊，竟然劳动朱市长和张县长专门等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人遭报

林远方眼眸一闪，心里有些好笑，文祥风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法也太过拙劣了一点吧？他也不理会文祥风，只是冲朱成林和张路通微微一笑，说道：“朱市长、张县长，很抱歉，累你们久等了。”然后坐到莫曰根身旁的空位上。
酒菜早已经安排好，人已经到齐，包厢里的服务员就开始把菜送了上来。
文祥风见林远方只是淡淡一笑，压根不接他的茬，心中就来了怒火，盘算着今天一定要在酒宴上一定要给林远方点颜色看看，让他明白，谁背后的大腿更粗。
酒宴开始后，文祥风就死盯着林远方来晚了的事情不放，乜斜着眼睛看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你怎么一点自觉姓都没有？按照咱们邙南县的规矩，迟到了至少要罚酒三杯啊！”
今天毕竟是欢迎朱成林副市长的宴会，林远方也懒得跟文祥风计较。他听文祥风这么说，就伸手让服务员倒了三杯酒，举起杯子对朱成林和张路通说道：“朱市长、张县长，刚才我来晚了，这三杯酒是我向两位领导表示歉意。”
朱成林怎么能让林远方喝下这三杯酒，如果让省委领导知道，林远方去接他们的电话，回来还要向他朱成林喝三杯酒来赔礼道歉，那么他在省委办公厅的领导心目中会是什么样的印象？他正要开口拦住林远方，不想那边文祥风那边却已经站起来冷笑着说道：“林主任，向领导表示歉意，就要拿出你的真心实意嘛！你用三个这么小的酒盅，不是来糊弄朱市长和张县长么？一点都不踏实！”他扭头对服务员说道：“去，把你们喝水的大玻璃杯拿过来三个，给林主任扎扎实实倒上三杯酒！”
朱成林今天因为文祥风这个草包，已经把手眼通天，和省委领导都有联系，甚至是和省委书记赵三才有着密切关系林远方得罪了一番，本来心中就对文祥风很是恼恨。只是一直顾念着自己老师的情面和自己副市长的身份，没有对文祥风拿太难看的脸色看。没有想到文祥风这个草包这么不知道进退，还一个劲儿地去向林远方挑衅，这个时候他如果再不亮明态度，以后再想在林远方这里挽回影响，那可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朱成林伸手往桌面上重重一拍，沉声喝道：“文祥风，你闹够了没有？什么迟到？小林是去接了省委领导的电话，是我同意的！”
这句话像炸雷一般在文祥风耳边炸响：什么？林远方晚来这一会儿，原来竟然是去接省委领导的电话了？这个、这个林远方，他……他什么时候又和省委领导搭上关系了？怪不得，怪不得刚才自己去接朱市长时，朱市长一脸阴沉，原来朱市长是对自己调唆他对付林远方生气，而不是生林远方的气！天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朱市长现在的态度，分明已经是对自己恼羞成怒，自己好不容易和朱市长建立起来的这条关系，恐怕也要化为乌有了……文祥风白皙的面孔涨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身旁的工业办主任许小飞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像一根木头似的直愣愣地坐了下去。
林远方见朱成林翻脸比翻书还还快，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省委办公厅这个如及时雨一样的电话，让朱成林心中的天枰倒向了自己。虽然林远方对于朱成林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见朱成林如此踩文祥风这个小人，心中还是感到一阵痛快。他端起酒杯，双目注视着朱成林说道：“朱市长，上次我到天阳开会，没有见到您，陪您喝上一杯酒，很是遗憾。这次您下来视察，算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来，我敬您一杯。”
说这个话的时候，林远方看也没有看呆坐在一旁的文祥风。虽然文祥风这个小人这一段时间一直针对着他，但是对林远方来说，文祥风这种垃圾已经不值得他再去计较了。文祥风的唯一倚仗就是副市长朱成林，现在朱成林对文祥风恼恨成这样，以后文祥风休想再在朱成林那里获得一点支持。文祥风失去了他唯一的倚仗，即使再蹦跶，也不过是臭水沟里的一条半死的泥鳅，还能翻出多大浪花？
当然，不值得计较并不是说林远方就会放过文祥风这个小人。林远方把手头上的大事忙完，腾出来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收拾文祥风的。这种小人，即使再翻腾不成浪花，如果不彻底踩死，留在身边，终究是祸患！
朱成林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满面春风地笑道：“小林，你呀，总是那么客气！酒桌上就别讲那么多规矩了。什么敬不敬酒的，麻烦！咱们今天第一次喝酒，一个怎么能行？来，我陪你走三个！”
说着朱成林兴致勃勃地连和林远方碰了三杯酒，都是一饮而尽，让旁边的人看得咂舌不已。要知道刚才张路通县长给朱成林敬酒的时候，朱成林也不过才喝了半杯。
工业办主任许小飞是文祥风的心腹，见自家老板此时失魂落魄，如痴呆一般，就也端起就酒杯，对文祥风说道：“文主任，我敬您一杯。”
文祥风呆呆地毫无反应，直到许小飞在桌下用脚尖连碰了他鞋子两下，文祥风这才反应过来，端起酒杯说道：“喝！”然后一仰脖，以慷慨就义一般在姿态，将杯中的一杯苦酒喝完。
莫曰根是个老好人，他和文祥风搭档了两年多，此时见文祥风这个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就端着酒杯说道：“老文，今天这酒宴安排的不错，辛苦了。来，我敬你一个。”
“喝！”文祥风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眼里已经有迷离之色。
林远方这边和朱成林、张路通连喝了几个，就放下了酒杯，抱歉地说道：“朱市长、张县长，明天上午十一点我还要赶到省委去，现在要回去准备一下，就不多陪两位领导了。下次有机会，我再陪两位领导喝个尽兴。”
朱成林和张路通都说道：“没事，没事。你回去准备吧，别耽误了正事！”说着站起身来，把林远方送到包厢门口，在包厢门口，朱成林更是拉着林远方的手说了半天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和林远方挥手告别。

第一百七十二章 隆重安排

林远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想着朱成林刚才的态度就觉得好笑。他拉着自己的手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不就是想知道究竟是省委哪个领导打电话给自己的么？嘿嘿，你越是想知道，我越是不说，朱市长，您没事自个猜去！
刚下到一楼，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司机小王拿着车钥匙追了下来：“林主任，莫主任让我开车送你回去。”
莫曰根只顾得率领这管委会的干部毕恭毕敬地陪着朱成林和张路通送林远方，等林远方走远了，莫曰根才想起来林远方这个时候回老城区没有班车，这才连忙吩咐坐在门外面的司机小王追出来送林远方回去。
这个时候不过才七点，距离和洪书记约定的八点半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完全可以再陪朱成林多坐一会儿。只是朱成林今天下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听从文祥风的调唆对他鸡蛋里挑骨头，虽然说因为省委办公厅的一个电话，朱成林态度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但是让林远方坐下陪朱成林继续喝酒却兴趣缺缺，在尽到必要的礼数之后，他就提前溜之大吉。
回到老城区，林远方在姐姐林远丽的店里坐到八点，这才起身徒步来到县委大院。值班的门岗见有人过来，就探出了头，看到是林远方，知道是县委洪书记跟前的红人，就连忙按下按钮，把电闸门打开，让林远方进去。
林远方进了县委大院，却不急着上楼，他抬头看着洪显国的办公室灯还没有亮，就独自在楼下散步。一直到快九点，洪显国的办公室灯终于亮了起来，林远方这才走了上去，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洪显国威严的声音。
林远方推门进去，见洪显国正坐在皮转椅上抽烟。见林远方进来，洪显国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远方来了？坐吧。”他伸手指了指着面前的皮靠椅，等林远方坐下后，这才又笑道：“什么重要的事情，电话里不能说呢？”
“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林远方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想向您请几天假，省委办公厅明天要举行迎春杯乒乓球赛，邀请我过去参加比赛。”对于洪显国，他自然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洪显国夹着香烟的手指明显抖动了一下，抬眼望了望林远方，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邀请你参赛？”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嗯！作为特邀选手参赛。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省委办机关党委孟河源孟书记亲自打电话通知我的。”
洪显国一手摸着下巴，一手夹着香烟，沉吟起来。嘿！这件事情真是奇了怪了！迎春杯乒乓球赛是省委办公厅举办的内部比赛，怎么会邀请自己手下一个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过去参赛呢？邙南县距离中州市有一百八九十公里，管委会和省委机关之间的地位更是天地悬殊，省委机关的内部乒乓球赛，却大老远的邀请林远方这个小小的管委会副主任去参加，这既无道理，也无逻辑啊！嗯，这里肯定有问题！
洪显国伸手弹了弹烟灰，望着林远方微笑着问道：“远方，孟书记怎么会让你去参赛呢？”
林远方心中明白多半是因为在天阳宾馆和省委书记赵三才打的那一场乒乓球，可是这事他并没有向洪显国汇报过，这时候也不好说出来。于是就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洪显国见林远方说话吞吞吐吐的，越发认为着中间肯定有问题。他又想起当初省委书记赵三才在新华社内参上给林远方的那个批示。当时他以为赵书记欣赏林远方的才干，对林远方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大为赞赏，才做出那个批示的。但是现在回过头去看，自己当初的考虑显然太简单了，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内幕。林远方被特邀到中州参加省委机关的乒乓球赛就是最好的一个说明。
不过看样子林远方现在还太愿意说出这个内幕，不过这并不要紧。不管内幕究竟是什么，林远方作为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能够被特邀去参加省委办公厅举办的迎春杯乒乓球赛，对邙南县和他洪显国来说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甚至他洪显国还可以藉此和省委某些领导建立起关系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洪显国就又笑了起来，亲切地说道：“清楚不清楚倒是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呢，既然省委领导邀请你作为特邀选手去参加这个乒乓球赛，你就要以认真的态度去对待这次比赛，要记住，你不仅仅是代表你个人，更是代表邙南、代表咱们邙南县五十多万家乡父老去省委机关参赛的，一定要赛出风格、赛出水平、赛出成绩，不能给咱们邙南县五十多万家乡父老丢脸！”
勉励了林远方一番之后，洪显国又问道：“那你明天怎么去？车安排了吗？”
“我准备明天早上搭早班车过去。”林远方回答道。
“那怎么能行！”洪显国摆了摆手，说道：“你别管了，这个事情我来给你安排。”说着他伸手抓起了电话，拨通了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的电话：“老何，明天新城区管委会的小林要到省委去，你给他安排一辆车吧。”
何鹿鸣听说林远方要去省委，又是县委书记洪显国亲自打来的电话，不敢怠慢，他连考虑都不考虑，立即说道：“洪书记，接待办皇冠3.0这两天正好没有什么任务，正好可以安排送林主任到省委去。”
替林远方安排好车，洪显国这才起身亲自把林远方送出门，在门口又亲自地拉住林远方叮嘱一番，这才转身回了办公室。他并没有坐回在皮转椅上，而是抓起桌上的香烟往嘴里塞了一根，信步走到窗户前往下望去，不多时，林远方的身影就出现在县委的院子里。洪显国叼着香烟，望着林远方的谜一般的背影，心中琢磨，这个小林，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捡到宝了

林远方背影刚消失在县委大院门口，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就响了起来，洪显国快步回到办公桌前，伸手抓起电话，却是天阳市长孙长河秘书许晚生，他用不疾不徐地声音通知洪显国，孙市长明天要到邙南县去搞搞调研。
“洪书记，市长特别让我嘱咐你们，他只是去你们那里随便走一走，看一看，没有通知相关部门，也没有通知新闻媒体，所以你们也不要大动干戈，一切从简。”许晚生在电话中说道。
洪显国沉吟着，琢磨不清楚孙长河市长忽然间到邙南县来调研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般来说，如果市长要下县里调研，都会提前几天通知，让下面有所准备，但是想这样明天上午市长就要下来调研了，晚上快下班时才通知就有点类似于突然袭击了。他摸不准是不是县里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引起了孙长河的关注，借调研为名下来调查一下，于是就试探着问道：“许处长，明天还有什么人跟市长一起下来？”许晚生还兼任着天阳市市委办公厅综合处副处长，所以下面县区的领导一般都会称呼他为许处长。
“不是说嘛，市长只是下去随便走走看看，”许晚生知道洪显国顾虑什么，就笑着说道：“没有其他人，就带着我和司机。”
洪显国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原来孙长河真的只是下来随便看一看，不是下来检查什么问题的，否则即使不带副手下来，也要带着相关部门的领导下来。
可是即使孙市长只是下来随便看一看，洪显国这里也必须给予必要的重视，由于县长刘宏伟不在家，明天就是洪显国一个人唱主角了。他立即又把何鹿鸣叫过来，让他通知县里五大班子有关领导，明天早上到县委大院集合，八点半准时出发，到邙南县边界去界迎孙市长。
第二天早上八点出头，县委大院里已经停满了小车，五大班子人马都聚集在县委办大院，准备去迎接天阳市二号领导孙长河。
洪显国坐在办公室，一边喝着茶，一边盘算着孙市长今天的行程安排。这时何鹿鸣推开办公室进来，向洪显国汇报道：“洪书记，各大班子的人都到齐了，您看……”
洪显国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合上茶杯盖，说道：“那就下去吧，也该出发了。”起身就往下走。
何鹿鸣亦步亦趋地跟在洪显国身后，在走出办公室的一刹那，洪显国随口问道：“远方同志那边情况怎么样？”
何鹿鸣没有想到洪显国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惦记着林远方的事情，好在他这边也做了充足准备，就轻声回答道：“十五分钟前，皇冠3.0已经接上远方同志，往省城去了。”
洪显国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继续往下走。
何鹿鸣跟在后面，盘算着洪书记“哦”这一声的含义，究竟是对他安排满意呢，还是对他没有主动汇报起林远方的情况不满意呢？
走到下面，各大班子的领导见到一把手过来，纷纷围上来打招呼，洪显国含笑点头，来到邙南县一号专车前面。秘书许晚生抢先一步上去替他拉开后门，洪显国扭头对何鹿鸣交代道：“通知大家，出发到大虹桥。”大虹桥是邙南县和天阳市的交界处，界迎领导，都选在这个地方。
一号专车率先离开县委大院，由于县长刘宏伟不在，紧随在洪显国一号专车后面的，是党群副书记邓国华的三号专车，后面数十辆小车各自按照自己的位置，鱼贯而出。在最前面，是一辆开道的警车，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欧北翔就坐在里面。本来像这样的事情，安排一个副局长就足以，但是欧北翔却亲自坐在里面压阵，以实际行动向洪书记表明他在不折不扣地执行县委的命令，高度重视今天孙市长的到来。
到了谢旗营的县界，小车就沿着路边排成一溜停下。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奥迪100从前方开来，正是天阳市长孙长河的座驾。洪显国没有想到，孙长河竟然真的是轻车简从，就这么一辆小车就到邙南县调研来了。
见奥迪100在马路对面停下，洪显国脸上堆满了谦恭的笑容，率领众人快步迎了上去。
孙长河已经从车子里下来，他先和洪显国握了握手，然后眼睛扫了一下对面的一溜小车，说道：“老洪，这样搞不好吧？我只不过是随便下来走走看看，除了晚生之外，谁也没有带，谁也没有通知，谁知道你们竟然会这样兴师动众的？这样搞不太好啊1”
洪显国脸上堆着笑说道：“市长，我们怎么能叫做兴师动众呢？您下来我们邙南县搞调研，这对我们基层干部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嘛。领导眼界开阔，境界高，这工作水平和调研水平就更高。您这次下来，我们大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领导学一学呢！”
洪显国这么一说，他身后邙南县的领导们都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洪书记把我们这些基层干部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这是个难得的近距离跟领导学习的机会，我们可不能错过！”
孙长河心中很是感叹，他今天下来所谓的调研，其实就是想去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看一看林远方。前几天林远方到天阳市来开会，他这边工作繁忙，没有顾得上和林远方好好交流交流，今天正好抽出空闲，于是就找了一个调研的名目，到邙南县来，准备和林远方亲近亲近。既然知道林远方和省委书记赵三才有关系，那么孙长河当然不会错失这一层关系。但是没有想到洪显国会这么大动干戈，把五大班子都弄出来了，这样大张旗鼓地，显然跟孙长河不动声色地到新城区管委会去调研，借机接近林远方的初衷有些不符。不过孙长河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种对上级领导迎来送往已经形成一套规矩，他也不奢望自己能够打破这种官场积弊。
他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必要搞这种形式主义嘛！老洪，把开道的警车撤了吧。至于其他人，也都先回去吧。”然后转身上车。
洪显国连忙用手挡着车门顶部，护着孙长河上了车，又扭头对孙长河的司机交代道：“待会儿你在路上跟着我走，我不会开得太快。”孙市长既然要让撤掉开道的警车，洪显国不能不遵从，但是市长亲自下来视察，没有车开道，怎么能行？于是他急切之间想了一个变通的主意，用自己的小车在前面，充当孙市长的开道车。
孙长河在车内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道：“老洪，上来吧，坐我的车。”
洪显国满心欢喜，没有想到竟然能够享受到这样亲近市长的待遇，他转身对秘书许晚生交代一番，这才在五大班子艳羡的目光中，欢天喜地的坐进了孙长河的专车。
许晚生就快步回去上了洪显国的专车，指挥司机调头，在前面开道，孙长河的奥迪100就缓缓启动，跟在洪显国的小车后面，往邙南县驶去。
见孙市长的专车启动之后，邙南县几大班子的领导们这才抬手揉动着发酸的脖子，纷纷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在车内，洪显国把邙南县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简明扼要地向孙长河做了汇报，孙长河微笑着点头，对洪显国的工作表示肯定，他说道：“邙南县的小城镇建设不仅是在全省，而且在全国都有了名气，所以你们工作重点，还是要往城市建设方面倾斜，把邙南县小城镇建设方面的优势继续发扬壮大。”
停顿了一下，孙长河又说道：“邙南县老城区的建设，我已经考察过多次，这次调研的重点就放在新城区吧。”
说到这里，孙长河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道：“你们新城区管委会那个副主任林远方，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拿过大奖的那个，他就在城市建设方面，就很有想法嘛！”
“林远方啊？他今天不在……”洪显国倒是没有想到孙长河市长会提起林远方，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
孙长河也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不在，他知道昨天天阳石窟申请世界文化遗产规划会议刚结束，林远方刚从天阳回来，所以才抓着这个机会过来，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又出去了。他这次主要是来看望林远方，没有想到主角竟然不在。虽然孙长河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但是眼神中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意兴阑珊的味道。
洪显国这边继续说道：“……省委办公厅今天举行迎春杯乒乓球赛，特邀林远方作为参赛选手。他今天早上到省委办公厅报到去了。”
“特邀选手？”孙长河不动声色地问道。
“对，是特邀选手。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孟书记亲自通知的。”洪显国望着孙长河回答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孙长河心中是又惊又喜，这次真的是捡到宝贝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定要冠军

看来自己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啊！林远方是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如果和省委书记赵三才没有关系，省委机关党委又如何会专门把他请到省城去参加省委办公厅内部的迎春杯乒乓球赛呢？
好啊！好！孙长河心中连声叫道，自己这次下来虽然没有见到林远方，但是也不算白来。从洪显国口中获得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坐实了林远方和省委一把手赵三才的关系，这个收获显然也是非常巨大的……上午十点半，林远方赶到了省委。省委大院门口的武警在查验过林远方的证件，并亲自打电话向机关党委副书记孟河源求证之后，才挥手放行。
省委大院前面耸立三幢楼，右边那幢红色的五层小楼就是省委组织部的办公楼，左边那栋灰色的五层小楼，则是省委办公厅的办公楼。中间那栋十八层的主楼，则是省委其他部门办公的地方。其中一楼到九楼，分别属于省委统战部、省委老干局、党史办、档案局、省委机构编委会、政研室等不太重要的机构办公的场所。十、十一、十二这三层，则属于省委宣传部；十三楼到十六楼，则是省纪委的办公场所；十七楼和十八楼则分属省委机要局和省委保密委员会。
这三幢楼后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僻静的院子，戒备森严。院子中间那栋掩映在树丛中的建筑，就是省委常委楼，即使是省委的干部，没有必要手续，也不能任意出入。
小李按照执勤武警的指点，把车开到左边那栋灰色的五层楼停下，不待林远方推门下车，他就殷勤地跑过去替林远方拉开车门。林远方虽然只是一个管委会副主任，但是现在竟然能够到省委来参加省委机关组织的乒乓球比赛，饶是小李在县委接待办开车，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自主地在对林远方心服口服，认为小林主任将来必然飞黄腾达，此时献一献殷勤，必定是没有坏处。
林远方进了省委办公厅办公楼，上到了三楼，找到机关党委办公室，房门虚掩着，里面有几个人正端着茶杯围坐着闲聊，就抬手轻轻地在房门上敲了敲，开口问道：“请问孟书记在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聊得眉飞色舞，骤然间被打断了话，非常不高兴，他抬起头，乜斜了林远方一眼，板着脸说道：“你是干什么的？找孟书记什么事情？”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林远方自然不会和这样的人物计较，他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叫林远方，是孟书记通知我来参加迎春杯乒乓球赛的。”
“啊，你就是林远方林主任啊？”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已经站了起来，他快步迎向林远方道：“你刚赶到吧？孟主任今天早上还说起你呢！走，我带你过去！”
说着做了一个手势，领着林远方快步走出去了。
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年轻人领着林远方进了孟河源的办公室，他走到孟河源身边，轻声说道：“孟书记，天阳市的林主任过来报到了。”
孟河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圆圆的脸型，两只细长的眼睛有些向下的弧度，看起来仿佛总是在笑眯眯的。听说林远方到了，他不敢怠慢，马上从办公桌寿面站起身来，大踏步地绕到前面，抓住林远方的手用力摇动了一番，嘴里说道：“远方同志，欢迎欢迎！一路赶来辛苦了吧？来，快请坐，快请坐！”
林远方紧紧握着孟河源温暖的大手，嘴里客气地说道：“孟书记，我第一次来省委参加这种比赛，很多规矩都不是很明白，还请孟书记多多指点。”
见林远方姿态放得很端正，孟河源心中很是舒服，说道这个小林虽然是赵书记娘家侄子，却如此低调谦逊，一点都没有时下权贵子弟伸长常见的飞扬跋扈的做派，一时间语气越发柔和：“一场普通的比赛而已，能有什么规矩？远方同志，你只要全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努力争胜就可以了！”
“省委办公厅藏龙卧虎，我这两把刷子，想争胜，怕是困难。”林远方谦虚的说道。
“远方同志，你抱着这样的态度可不行啊！”孟河源伸手递给林远方一支香烟，说道：“我这里给你交一个实底，邀请你作为特邀选手参赛，迎春杯组委会方面对你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我这里代表省委办机关党委、也代表迎春杯组委会对你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这次迎春杯乒乓球赛，你不但要争胜，而且还要拿到男子单打的冠军！”
“男子单打的冠军？”林远方呆了一呆，心中盘算自己作为特邀选手，拿到省委办公厅内部乒乓球的冠军，这样做合适吗？还有就是自己的乒乓球实力虽然不俗，但是省委办公厅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他要想拿到冠军，也不见得就那么容易吧？
“对，男子单打的冠军！”孟河源笑眯眯地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的！”
按照迎春杯乒乓球赛的惯例，到最后争夺冠军决赛的时候，都会邀请省委书记赵三才亲临现场观摩，并且会安排一场省委书记和男子单打冠军之间的友谊赛。孟河源做了一番这样的苦心安排，就是想让林远方拿到冠军，到时候，到赵书记发现自己即将对战的对手竟然是林远方，那场面一定非常精彩……至于林远方能不能拿到冠军，孟河源却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听说了，在天阳宾馆健身中心打球时，林远方就击败过赵书记，这说明林远方有相当的水准。在比赛时他在安排裁判对林远方重点关照，还怕不能报送林远方一路进入决赛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杨杨驾到

“杨杨，我看就这样吧，好不好？事情呢，你先去办，有什么问题，回头再谈。”省委书记赵三才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机关里有个活动，让我三点去参加，现在都四点出头了呢！”
“好吧！赵叔叔公务繁忙，我就先不打扰了。”杨杨知道赵三才并不是托辞，因为这一会儿的工夫，赵三才的秘书杜淳林已经进来了两次。她瞪大眼睛望着赵三才说道：“不过咱俩可要先说好，赵叔叔，我如果遇到什么问题，还会回来找您的。”
“你这个小丫头！”赵三才伸手虚点着杨杨，说道：“从小就喜欢给我找麻烦。现在长大了，还依然给我找麻烦！”
“那是！谁让您是我赵叔叔呢？我不找您找谁？”杨杨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冲着赵三才摆了摆手，说道：“赵叔叔，拜拜！”然后伸手抓起自己的LV小坤包，踩着清脆的步点离去了。
赵三才望着杨杨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中说道，这小丫头不知道又给老首长灌了什么汤，老首长竟然会为她的事情亲自打电话过来。
杜淳林一直站在一旁，等杨杨出去后，这才伸手拿起一只手提袋，轻声对赵三才说道：“老板，这衣服还……”
赵三才沉吟一下，说道：“换上吧，时间还来得及。每年都要打一场，今年也不能例外。”
杜淳林就拉开小套间的房门，提着手提袋陪赵三才进去，他把手提袋放在套间的沙发上，转身出了套间，轻轻替赵三才拉上门，然后来到赵三才办公桌前，把上面的便笺、铅笔、文件以及打火机和烟盒收拾好。
这时套间房门一响，赵三才已经换好了一身米白色的耐克运动套装，气宇轩昂地走了出来。
“老板，您越来越年轻了。”杜淳林由衷地赞了一句。
赵三才哈哈一笑，说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怎么可能越来越年轻了呢？”他挥手说道：“走吧，别让老孟等急了。”
省委办公厅活动中心，机关党委副书记孟河源一边看着正在特邀选手林远方和办公厅信息处副处长刘根旺之间举行的男子乒乓球单打决赛，一边不时地用眼睛瞄向门口。
经过两天的比赛，省委办公厅机关迎春杯乒乓球赛今天下午已经进入到决赛阶段的比赛。按照计划，省委书记赵三才会在三点亲临赛场，观看这次乒乓球比赛决赛阶段的比赛，可是三点钟的时候，杜淳林忽然间打过来电话，说赵书记那里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让这边的比赛照常进行，不用等待赵书记了。
孟河源当时就大失所望，他精心安排的迎春杯乒乓球赛，就是为赵书记准备的，如果赵书记不来，他这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吗？眼见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如果赵书记再不来的话，这次迎春杯乒乓球赛最后一场比赛——男子单打决赛也要结束了，到时候孟河源这份苦心就要化成了泡影。
心中焦急着，孟河源就希望这场男子单打决赛能够打的久一些。可是偏偏林远方的对手，办公厅信息处副处长刘根旺根本不争气，面对着林远方怪异的削中带攻的打法，竟然会连连主动失误，已经连输给林远方两局，第三局林远方又以绝对优势领先，眼见着林远方只要再拿下一分，就可以赢得这场五局三胜制的冠亚军争夺战比赛胜利，而这个时候，刘根旺却送出一记失误，乒乓球擦着案边就飞了出去。
蠢货！孟河源心中叫道，那怕是角度再往下移动两毫米，就是一个擦边球，可是现在……不行，省委书记赵三才不来，比赛绝对不能结束。于是孟河源就冲着担任裁判机关服务中心王副主任重重地咳嗽一声。
王副主任对孟河源书记的心思一清二楚，听了孟书记的咳嗽，他心领神会，硬是把这个球判断为擦边球，刘根旺得分。
刘根旺对裁判的照顾心知肚明。他本来铆足了劲儿，希望这次比赛自己能够拿到单打冠军，然后可以按照惯例，和省委一号打上一场交流赛，谁知道这次决赛，省委一号却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出现在赛场，当下心中就很是失望。再加上不适应林远方正手长胶的怪异削球，失误连连，眼见着就要输了这场比赛，不曾想孟书记这声咳嗽惊醒了他。看来孟书记也不希望这场比赛快点结束，这么说来，赵三才赵书记还是有可能会过来的？可是这比赛就剩下一个球林远方就要赢了，自己要想翻盘，恐怕比登天还难。
心中懊恼着，刘根旺就发了一个网前的短球。
林远方见孟河源的做派，心中也是好笑。这个孟书记，一边叮嘱我一定要使出全力拿冠军，这时候却又和裁判暗通款曲，难道是怕我一个特邀选手赢得太干脆利落了，他们脸上不好看？
见刘根旺发了一个网前短球过来，林远方就反手推了一个直线球，又高又飘，正好送到刘根旺手里。林远方的意思，让刘根旺来一个完美的扣杀，再得一分，看看孟河源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不曾想刘根旺前面见识过林远方怪异地球路，此时一见林远方竟然一改怪异的球路，把球送到他手边让他扣杀，心中竟然没有准备，抡起大臂扣杀时有些用力过猛，竟然扑通一声滑倒在地上。这场男子单打冠军争夺赛竟然以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结束。
他娘的！孟河源心中懊恼地骂了一句，正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忽然听到门口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赵三才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衣，在秘书杜淳林的陪同下，步履昂扬地走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庆功

“赵书记！”有机关干部失声叫道。顿时活动中心里的所有人脑袋像是装上了机关一样，齐刷刷地向门口方向望去，一看到真的是省委书记赵三才大驾光临，顿时现场像是煮沸了油锅，翻腾起来，热气冲天。
“赵书记！”
“赵书记，您好！”
“赵书记……”几乎所有人都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恭敬笑容，争先恐后地跟赵三才打招呼。
孟河源更是领着迎春杯组委会几个成员，一路小跑地迎了上去。
“赵书记，您好！”孟河源满面笑容地用两只大手紧紧握住赵三才的手，说道：“欢迎您亲临赛场指导工作！”
“老孟，不好意思，我先要向同志们道个歉。说是要支持你们的工作，可是今天我又来晚了。”赵三才笑着说道。
“不晚，一点都不晚！赵书记，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这个活动，就是对我们大家最大的支持和鼓舞，哪里还分什么早晚？”听到省委书记郑重其事地向自己道歉，孟河源激动地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连声说道：“再说了，您来得又刚刚好，这不，男子单打冠军才刚刚决出来……”
“这么快就决出来了？”赵三才笑着问道：“这次是谁拿了冠军？信息处的老刘？还是服务中心的小崔？”前两次迎春杯，男子单打的头两名都被这两个人包圆了。第一次是老刘是冠军，小崔是亚军；第二次则是正好调了个儿，小崔拿了冠军，老刘拿了亚军。赵三才和老刘、小崔都打过球，所以对这两个人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都不是……”孟河源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哦？哪是谁？”赵三才有些诧异，他实在想不出，省委办公厅这些干部中间，除了自己的秘书杜淳林之外，还有哪个的乒乓球水平比老刘和小崔更好的，难道说省委办公厅今年又新来了什么厉害的高手不成？
“您等一下，我把他给您叫过来。”孟河源一路小跑过去，把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林远方拉到赵三才面前，得意的介绍说：“赵书记，这就是我们第三届迎春杯乒乓球赛的特邀选手，也是这次男子单打冠军的获得者——林远方。”
林远方自从答应参加这个比赛，就想到赵三才一定会光临赛场，要不孟河源把自己这个特邀选手大老远从邙南县邀请过来干什么呢？他心中其实也在期待着这次和省委书记的见面，毕竟从他的地位来说，能和省委一号首长打上一场球，算是运气，如果能够打上两场球，那就是奇迹了。现在奇迹就发生在他的身上，如果他不懂得抓住这个机遇，岂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归的傻瓜吗？所以即使没有孟河源的再三嘱咐，林远方心中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拿到这个冠军，因为只有拿到冠军，才有可能和省委书记赵三才打上球，把这个机会变成奇迹。见孟河源邀功似的把自己拉到赵三才面前，他心中倒是很感谢这个善于拍马屁的孟书记，如果不是他的，自己也没有机会第二次站在省委一号首长的面前。
迎着赵三才疑惑的目光，林远方坦然自若地说道：“赵书记好！”
赵三才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冠军竟然是林远方。以林远方的实力，拿冠军倒是不奇怪，只是林远方不是在天阳市下面县里的规划局工作吗？又怎么会来参加省委办公厅举行的迎春杯乒乓球赛呢？
赵三才本来猜想，是不是林远方想制造机会接近他，但是看了林远方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他就明白这件事情应该和小林无关。省委机关的比赛，以小林的身份和地位，是没资格参加的。赵三才不动声色地和林远方握了握手，说道：“你这一出马，难怪这个冠军没有悬念喽！”说话间瞥了孟河源一眼。
孟河源心头一虚，躲开了赵三才炯炯的目光。这么一来，赵三才就全明白了，一定是孟河源想拍他的马屁，闹了这么一出特邀选手的好戏。
杜淳林见到孟河源把林远方拉出来，心中也是一阵感叹。林远方这个年轻人命还真好，前段时间在天阳市刚和老板打了一场球，今天看来又有机会和老板打球了。这样三番两次地和老板接近，在加上最前面的新华社内参的那篇报道，想不在老板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也难！
孟河源被赵三才的饱含深意的目光一扫，不由得却满头大汗，低下头不敢看赵三才。心中说坏了，这次恐怕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赵书记如此不悦，自己还能讨得了好？一时间心中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会昏了头，想起把特邀林远方过来参加这次乒乓球赛。
按照惯例，赵三才要和男子单打冠军打一场交流赛，此时见冠军是林远方，又想起上次他在天阳市以微弱的劣势输给林远方的一场球，不由得来了兴致，他松开林远方的手，哈哈一笑，说道：“小林，回到了我的主场，也该我扳回来了吧？”说着脱掉米白色的运动外套，抓起球拍来到球台一头，指着另一端对林远方说道：“来，我们再干他一局！”
听到赵三才的话，在场这些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们不由得心中咦了一声，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林远方以前竟然和赵书记打过乒乓球，而且听赵书记的语气，似乎他还输给了林远方。到这个时候，藏在他们心中的那个谜团才被解开，怪不得林远方这个下面县城里的小干部会得到机关党委孟河源书记的青睐，作为特邀选手参赛，原来是以前和赵书记打过球啊！怪不得，怪不得呢！
林远方微微一笑，抓起球拍站在球台对面，对赵书记说道：“能不能扳回来，要靠实力说话。”
这一句话一出口，更是惹来省委办公厅这些机关干部的惊异目光。这个年轻人，还真看不出来啊，和赵书记都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孟河源心中更是暗暗叫苦，心中说道，早知道这个林远方是这个脾气，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把他请过来。
“对，咱们靠实力说话！”赵三才抓起乒乓球用球拍轻轻一推，把球推到对岸，对林远方说道：“你远来是客，你先发球。”
林远方也不客气，拿起球轻轻在台面上拍了拍，看了看赵三才，示意他做好准备，然后往空中一抛，发了一个加了转的网前短球过去。赵三才早有准备，正手一提，球就回了过去，两个人就你来我往的战了起来。
林远方是削中带攻的打法，第一个球打了七八个回合，赵三才回球稍微有点出台，林远方抓住机会，忽然一个大角度的扣杀，球直挂左边的死角。赵三才站位靠右，虽然一个跨步做出了一个大幅度的撩球动作，但是还是差了几十厘米的距离，眼睁睁看着那只黄色的小球飞了出去。
杜淳林手臂上搭着赵三才的运动外套，站在一边观看着球赛。他本来以为，林远方到了这种公开的场合，会懂得谦让一下。谁知道这个基层小干部这么不知道好歹，在这么多省委办公厅干部观战的情况下，也不知道给赵书记面子。此时见球滚落在地上，就抢先跨前两步，捡起了兵乓球，借着把球送给林远方的机会，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用凌厉的目光看了林远方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是浓烈。
自己秘书这种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赵三才。赵三才故作不知，心中却饶有兴趣地等待着看林远方接下来会怎么做。希望这个来自基层的年轻人不要让他太失望。
林远方若无其事的迎着杜淳林凌厉的目光，淡淡地笑了一笑。他自然懂得杜淳林的意思，省委书记的大秘不就是在警告他，让他收敛一下，让省委书记把这一场球赢下来，至少也不能让赵三才输得太不难看是吧？可是林远方偏不，他绝对不会按照杜淳林的意思去做的。他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场球自己不但要让赵三才输，而且一定要发挥自己最大的实力，让赵三才输得非常惨才行。
在一般人看来。和省委书记这样的大领导打球，一定要照顾省委书记的感受，绝对不能赢球，一定要装作自己在竭尽全力的情况下还输了球，这样才能讨得大领导的欢心。林远方相信，包括杜淳林、孟河源以及在场的省委办公厅的这些机关干部，绝大多数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林远方今天却一定考虑好了，要反其道而行之。他好不容易才获得一次和省委书记打球的机会，如果还采取普通人的做法，又如何能够在省委书记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呢？要想在省委书记心目中留下深刻而又独特的印象，林远方就一定要赢球，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干净利落，他相信送给省委书记一场惨败，远比让省委书记赢球的印象来得更加直接深刻。
只有省委书记输球了会不会恼怒？林远方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一个人既然能够做到省委书记的位置，那心胸必然是非常宽旷，怎么会为在意一场乒乓球赛的输赢呢？而且林远方已经有过和赵三才打球的经验，知道赵三才是一个非常宽宏大量的人，绝对不会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为难他这么一个基层干部。
打定了主意，林远方把球往上抛，发了一个不转的短球过去，由于林远方手法隐蔽，赵三才在判断转与不转时犹豫了一下，球回的有点高，林远方又毫不客气地一个大力扣杀过去，赵三才甚至没有做出反应，球就已经弹到他的胸口上。比分变成二比零。
现场一片寂静，谁也不想到林远方竟然对赵三才书记这么不客气。活动中心的暖气很足，孟河源虽然只罩了一件薄羊绒衫，但是后背上的汗已经下来了。杜淳林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是看向林远方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呵！赵三才倒是没有想到，杜淳林不去警告林远方倒好，警告过林远方，小伙子的攻势竟然更加犀利。记得在天阳宾馆打那场球的时候，没有见小伙子这么厉害啊！嗯！得打起精神，不能输得太难看了……可是比赛的走势却不能入赵三才的所愿，在林远方怪异的削球下和夹杂着异峰突起般的凌厉扣杀下，赵三才很快就以八比二十一的悬殊比分输了这场比赛。
嗯！我没有看错人，小伙子确实不错，不是那种只会唯唯诺诺拍马屁的干部，怪不得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替我们中原人拿到国内的唯一一枚金奖呢！
虽然输得狼狈不堪，但是赵三才放下球拍的动作却非常潇洒，他抓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林远方面前，端详了林远方两眼，展颜一笑，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伙子还真有把子闯劲呢！”
孟河源在一旁看着，眼睛都瞪得比牛铃还大，怎么会这样？赵书记输得这么狼狈，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看来我估摸得果然没有错，这个小林和赵书记果然是有着特殊的关系。
孟河源正在想着，没有想到赵三才却又扭回头冲他招了招手。孟河源连忙迈着小碎步来到赵三才身边。
“老孟啊，”赵三才说道：“晚上我没有空，你替我好好招待招待小林同志。”
听到这句话，孟河源心中更是笃定，如果林远方和赵三才之间没有特殊关系，那他的孟字以后就要倒着写！看来，自己这一宝还是押对了。
“是！赵书记，我一定认真贯彻您的指示，把远方同志给招待好！”孟河源严肃的回答道。
簇拥着把赵三才送走之后，孟河源转身抓住林远方的手，说道：“远方同志，恭喜你夺得男子单打的冠军。刚才赵书记的指示你也听到了，晚上的庆功宴，你务必要参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认定你了

晚上的庆功宴在省委小招的二号贵宾厅，职务级别最高的就是机关党委常务副书记孟河源，其余的都是省委办公厅各处的副处长和科长之类的机关干部，这次迎春杯乒乓球赛男子单打冠军林远方就理所当然成为了酒宴的明星人物。因为傻瓜都能看出来，这个来天阳市邙南县里的特邀选手很得省委赵书记的赏识，如果自己能够和他建立起关系，那么以后岂不是获得一个接近省委一号首长的捷径？
酒宴开始不久，各路人马都找着各个借口来向林远方敬酒。林远方知道，这些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们在省委办公厅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小角色，但是这些人身上蕴藏的能量绝对不可以小觑，自己如果能够和这些人建立起关系，对自己将来的发展绝对不无裨益。所以林远方也是来者不拒，笑盈盈地和这些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们推杯换盏，场面十分热闹。
就在这时，二号贵宾厅的房门被推开了，杜淳林迈步走了进来。
“啊，杜处长！”
“杜处长，你怎么来了？”
现场的气氛再度热烈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恭敬地向杜淳林打招呼。在他们眼里，作为省委书记赵三才的秘书，杜淳林几乎就是省委书记的化身，他能够出现在二号贵宾厅，无疑是等于省委书记亲临。
杜淳林自从进了二号贵宾厅起，注意力就始终集中在林远方身上，对周围那些脸上堆满笑容的省委办公厅机关干部，他只是脸上挂着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对大家的回应，脚下却丝毫不慢，抬腿往林远方这个方向走来。
孟河源正陪在林远方身边说话，见杜淳林过来，心中更是惊喜莫名。老天爷啊，省委书记的大秘竟然过来参加迎春杯的庆功会了，这放在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发生了。
他连忙迎上去，双手抓住杜淳林的手一阵猛摇，笑容可掬的说道：“杜处长，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啊！来来来，快坐下喝两杯。”
“孟书记，我可不是过来喝酒了。”杜淳林淡淡一笑，对孟河源说道：“我过来找林主任有点事情。”说着就望向林远方，笑着说道：“林主任，咱俩到外边谈好吗？”
原来杜淳林恼恨林远方不知道深浅，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赵书记难堪，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过来打算教育一下林远方。
林远方心中也猜到杜淳林的来意，却根本不惧，笑盈盈点头说道：“好的，就到外边吧。”他扭头对孟河源说道：“孟书记，你们先进行，我和杜处长去去就来。”然后一脸微笑的跟着杜淳林走了出去。
在杜淳林和林远方走出去的过程中，二号贵宾厅里鸦雀无声，等杜淳林和林远方一走出二号贵宾厅，里面立刻沸腾起来，这些干部们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省委书记的大秘杜淳林过来究竟找林远方有什么事情。各种说法都有，但是谁也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一定正确。不过虽然猜不出杜淳林过来找林远方有什么事情，他们却更加肯定，林远方和赵书记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不，省委书记的大秘亲自过来找林远方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例证。
杜淳林一出二号贵宾厅的大门，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人来到门外僻静的地方，杜淳林转脸看着林远方一脸淡定的微笑，心中更是气恼：这个愣头青，到这个时候了，还满不在乎，看来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杜淳林更是一脸寒霜，他严肃的望着林远方说道：“林远方同志，你知不知道，今天打球的时候，你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一边说着，杜淳林一边用着异常严厉的目光狠狠地盯向林远方。在杜淳林看来，林远方这种二十三四的年轻人，又是县里的干部，肯定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今天敢在乒乓球赛中赢赵书记，完全是靠着一股愣劲，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不知轻重，现在自己抬出这一顶大帽子一吓，这个愣头青恐怕立刻就会软了下来。
林远方心中哂然一笑，心中说道，想用所谓的严重错误这种大帽子吓唬我？杜秘书，你看错人了呢！
“杜处长，我并不觉得我犯了什么错误。难道说用认真的态度和赵书记打球，也是一种错误码？”林远方不卑不亢的迎着杜淳林凌厉的目光。
“你还说自己没有错？”杜淳林压低声音，声色俱厉的说道：“你那么大力的扣杀，万一让赵书记摔倒，那可是要承担政治责任的！”
呵！连政治责任都出来了！林远方淡淡一笑，镇定自若的说道：“赵书记球技高，心胸广，我对此心中有数……”
……二号贵宾厅内，大家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但是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门方向，看林远方什么时候回来。孟河源坐在那里更是无心喝酒，心中不停地猜想着杜淳林究竟在跟林远方谈着什么事情。如果不是顾忌着贵宾厅有这么多人都在，孟河源甚至想走到门口去偷听一下。
眼看时间都要过去十分钟了，终于门口人影一闪，林远方和杜淳林两个人并排走了进来，看着两个人满面春风的样子，大家就知道，刚才两个人在外面的谈话一定进行的很愉快。
其实事情远非表面看到的那样子，杜淳林和林远方的谈话一点都不愉快，他和林远方谈了将近十分钟，竟然说服不了林远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想到林远方这个愣头青嘴皮子上还真有一套，他精心准备好的诘问都被林远方不动声色之间化解了，到最后杜淳林自个儿都被气乐了。这个愣头青，真的是不知道好歹，算了，也懒得再教育他了，将来他自己吃大亏的时候就明白了。
虽然谈话进行地不愉快，但是身为省委一号首长的秘书，杜淳林还是一个非常有风度的人，既然过来了，礼数就不可缺少，他把林远方送回到二号贵宾厅，让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酒，端起来笑吟吟的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恭喜你获得了男子单打比赛的冠军。我替赵书记敬你一杯酒。”说着和林远方手中酒杯一碰，把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林远方虽然和杜淳林话不投机，但是心中倒是也佩服杜淳林的气度，毕竟是省委书记的秘书，这份洒脱风度就非一般人可比。
“多谢赵书记和杜处长。”林远方也端起酒杯，笑吟吟地一口干了。
杜淳林这边放下酒杯，对孟河源说道：“赵书记那边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孟河源本想出言挽留杜淳林，但是一听说赵书记那边还有事情，就连忙把到了唇边的话咽到肚子里，站起来说道：“正事要紧，什么时候你有时间，咱们大伙儿再好好坐一坐。”
“呵呵，谢啦！”杜淳林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所有人都起身呼啦啦的随着杜淳林往外走，林远方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随着大家把杜淳林送到门外。
“大家留步！”出了门口，杜淳林转身和孟河源握了握手，又回头看一眼林远方，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张嘴，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去。
孟河源见杜淳林摆出一副和林远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姿态，心中又是得意的一笑。还是老子看得准啊，看杜大秘和林远方这番做派，不但赵书记和林远方关系好，杜淳林和林远方之间关系也不会浅了。不然以杜淳林省委书记秘书的身份，又怎么会把林远方单独拉出去单独嘀咕了近十分钟呢？在孟河源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见过杜大秘书如此降尊纡贵，和一个副科级干部说这么长时间话的。要知道，即使省里那些不太重要的厅局一把手们，想让杜大秘书抽出空闲来和他们单独说上三两分钟话也是千难万难的……回到酒桌上，孟河源端起酒杯更加热烈地向林远方发起了进攻，借着喝酒的机会，他旁敲侧击地盘问着林远方，拐弯抹角的想弄清楚林远方和赵三才之间的确切关系。林远方对孟河源的意图心知肚明。他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去告诉孟河源，他和省委赵书记毫无关系。既然误会了，那么就让孟河源继续误会下去就好，保持着这种情况，对他林远方来说当然是最有利的。于是他故意话语闪烁、含糊其辞，于是孟河源心中越发笃定，林远方和赵书记肯定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林远方出于某种顾忌，不愿意把这一层关系说破而已。孟河源心中暗笑，小林同志，你以为你不说出这层关系，我就不知道了嘛？嘿嘿，俺老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俺是认定你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省委大员

咬定林远方这座青山不放松的自然不止孟河源一个人，别说林远方和省委赵书记有关系，即使林远方只是和杜大秘有关系，那也是一座让人眼馋的金矿，但凡眼里有水的人，又如何能够放过这个机会呢？这些平曰里眼高于顶的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们个个都放下了矜持，纷纷举着酒杯上来和林远方这个县里的小干部称兄道弟。林远方也极为乖巧，嘴里也跟着老大哥老大姐的叫着，把省委办这些干部们乐得一个个都合不拢嘴。等酒宴结束后，林远方和孟河源等一众老大哥老大姐是酒也到位了，感情也到位了。
孟河源亲自把林远方送回房间，拉着林远方的手亲热地说道：“远方老弟，这两天净忙着组织比赛了，也没有顾得上好好招待一下兄弟，你嫂子一直在骂我怠慢了你。这不，现在比赛结束了，你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到家里去，尝一尝你嫂子烧菜的手艺。”
如果放在平时，孟河源发出这么诚挚的邀请，林远方是肯定会过去的。但是这次却是不巧，香港创格集团派出的财务总监昨天就已经到了邙南，林远方必须尽快赶回去和港方的财务总监会面。
“孟哥，你和嫂子的盛情兄弟实在是感激，但是这次却是不巧，县委洪书记明天有急事让我赶回去，所以还请孟哥回去替我向嫂子道个歉……”林远方诚恳地说道：“下一回兄弟到了中州，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上门品尝嫂子做菜的手艺！”
孟河源主要是要和林远方套套交情，至于请林远方上门吃饭，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林远方虽然不能过去吃饭，但是话说的非常诚恳，给足了孟河源的面子，孟河源心中也很妥帖，他哈哈大笑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勉强老弟了，来曰方长！老弟下次到中州来，可一定要提前打一声招呼，我让你嫂子早早备好饭菜，到时候咱们哥俩好好喝几杯。”
“那是一定的！孟哥的饭我是蹭定了！”林远方给孟河源递了一根特供熊猫，笑吟吟的说道：“孟哥什么时候有空了，也记着带嫂子下我们基层去指导一下工作。兄弟那边别的没有，新鲜的土特产还是有几样的……”
特供熊猫？孟河源眼睛一亮，心中说道眼前这位林老弟和赵书记的关系还真不一般呢，连赵书记的特供香烟也能弄到，看来自己这边还要加把劲儿，把小林这层关系给套牢了呢！
伸手接过特供熊猫，孟河源笑着说道：“好啊！你嫂子一直说想到乡下散散心呢！等忙过这一段，我就带着她到你们邙南去住几天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林远方笑着说道，“到时候我让人准备两把猎枪，我们上山打兔子去。”
“说定了，说定了！”眼见和林远方关系越说越近，孟河源自然满心欢喜，他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老弟明天还要赶回去，就不耽误你休息了。明天上午你几点动身？我派车来送你回去。”
“那就多谢孟哥了，这下可解决我的大问题了！”林远方握着孟河源的手说道，“明天上午八点动身吧。”
孟河源心中一乐，说道这个林老弟还真会做人。以他和省委赵书记的关系，还愁弄不了一辆专车回去？他故意板着脸说道：“远方，你这话就外气了吧？和大哥还这么客气？这样吧，明天早上七点五十，我让车准时到这里来接你！”
和林远握手方告别，孟河源进了电梯里，心中却在琢磨明天该给林远方派什么车呢？这林老弟可不是普通人，如果自己派一辆普通的车过来，那岂不是……眼珠子转了转，孟河源有了主意。回到家里，他打电话给小舅子王双喜，让立即过来一趟。王双喜是省委秘书长计天成的小车司机，当初是孟河源把他弄进省委办的，又是王双喜大力推荐，最后王双喜才有机会跟了计秘书长当司机，所以对姐夫孟河源是言听计从，接到孟河源的电话就立刻就赶了过来。
“姐夫，这样风风火火的把我叫过来，有啥事？”王双喜一进门就问道。
“秘书长是不是去京城开会了？”孟河源指了指着沙发，示意小舅子坐下。
“是啊，今天上午就去了……”王双喜随口回了一句，忽然间停了下来，盯着孟河源说道：“姐夫，你不是想用秘书长的车吧？”
“呵，双喜，有长进啊！我这刚一开口，你就猜出来了。”孟河源笑着说道：“明天早上我想让你用车送一个人回天阳市，中不中？”说完，孟河源也不看王双喜，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王双喜踌躇了一下，看了看孟河源的脸色，为难地说道：“姐夫，您也知道，秘书长刚换的A6，我在省里咋跑都没有关系，可是要下去，万一别人看见……要不，我弄一辆皇冠送那个人下去？”
孟河源咚地一声把茶杯放下，冲王双喜说道：“要派皇冠车下去，我还用得着找你啊？就用秘书长奥迪A6，你说中不中吧？”
见姐夫发了脾气，王双喜慌了神，他慌忙说道：“中，中！姐夫，只要你发了话，我就是拼着被秘书长臭骂一顿，也要把他的专车给你开出来！”
听小舅子这么听话，孟河源面色这才缓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王双喜的胳膊，说道：“双喜，你就放心吧，秘书长即使知道了，也绝对不会说你一句的。”他瞟了王双喜一眼，神秘的一笑，说道：“你可知道，我这次让你送的人是谁？”
“是谁啊？”王双喜瞪大了眼睛，望着孟河源。
孟河源招了招手，让王双喜把头凑了过来，这才压低声音在王双喜的耳边说道：“是省委赵老板的娘家亲侄子！”
“啊！”王双喜眼睛本来已经瞪大的眼睛又大了几分，“是赵书记的……”
“嘘……”孟河源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王双喜说道：“这事情你心中有数就行，千万不要说出来……”
“嗯！嗯！”王双喜连连点头，崇拜的望着孟河源，心中说道姐夫真的是个有本事的人，连省委一号的娘家亲侄子都能够认识，怪不得当初姐夫能够把自己弄进省委办来开车，又能让自己顺利的当上省委秘书长的司机……第二天早上，林远方起床到餐厅吃了早餐，回到房间收拾一下行李，正好是八点。这时门铃轻轻地响了两声，林远方拉开房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说道：“林主任吗？我叫王双喜，是孟书记派来的司机，今天送你回邙南县。”
“王师傅，麻烦你了！”林远方客气地说一声，摸出准备好的软中华，塞到王双喜手里。
王双喜看着手中的软中华，心中感叹道，到底是赵书记的娘家侄子，出手就是不一样。把香烟塞进口袋里，王双喜跟着林远方进了房间，抢着拎起了林远方的行李，往前面带路。
到了宾馆外面，王双喜放下行李，对林远方说一声稍等，转身过去开车。三分钟后，当王双喜开着一辆挂着中A00012牌照的黑色奥迪A6出现在林远方面前时，林远方心中很是吃了一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孟河源会派这么一辆车过来，单单从牌照上来，这辆黑色的奥迪A6牌照能排在第十二位，那主人至少是一名省委常委了，只是林远方对省里的情况不太熟悉，一时判断不出，这辆车的主人究竟是省委哪一名常委。看来孟河源虽然只是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常务副书记，但是活动能量却是不小，连省委常委的专车都能调出来。
心中震惊着，林远方表面却若无其事。不动声色的任王双喜把尾箱盖打开，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去，这才轻轻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的座位。等车开动了之后，林远方漫不经心地和王双喜聊了几句，就巧妙地从王双喜嘴里套出了自己所需要的情况，原来这辆奥迪A6竟然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计天成的专车。
在中天高速公路上跑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就到了邙南。因为香港创格集团的财务总监就住在邙园宾馆。下了高速之后，林远方告诉王双喜，把车开到邙园宾馆。
邙园宾馆门口，副市长朱成林正握着的手县委书记洪显国，亲切话别。这时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A6开了过来，远远地，洪显国和朱成林都看到了中A00012的牌照，两个人顿时都吓了一跳，心说这是哪一位省委大领导下来私访了？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啊？
洪显国和朱成林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的望着省委12号车，屏住呼吸，恭候着省委大领导的光临。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争相笼络

林远方坐在车的后排，心思全在香港创格集团的女总监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洪显国书记和朱成林市长两个人就站在路边。见车在宾馆门口停稳，他信手推开车门迈步下车。
洪显国和朱成林两个人目光由远及近的随着奥迪A6移动着，等奥迪A6停在宾馆门口的时候，两个人目光又不约而同地盯着A6的后门。此时听见后门哒地传来一声清响，两个人的双腿又笔直了几分，脖子不由自主的伸长了几分，脸上的笑容愈发恭敬，一声大气都不敢出，双眼紧紧地盯着即将开启的车门，等候车内的省委领导露出真容。
只见车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省委领导从车内钻了出来……等等，这不是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吗？
洪显国和朱成林目瞪口呆，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从省委十二号专车内下来的人竟然是林远方。这时林远方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洪显国和朱成林，他稍微愣了一下，就连忙上前打招呼：“朱市长、洪书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来找朱市长谈点事情。”洪显国也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你呢？远方，省里的事情还顺利吧？”
“很顺利。”林远方汇报道。
“那就好！”洪显国一边说着，一边瞟了林远方身后的奥迪A6一眼，随口问道：“这好像是省委领导的车吧？”
洪显国问这话看似漫不经心，双眼却仔细观察着林远方脸上的表情，看他怎么回答。一旁的朱成林虽然没有说话，双眼也紧紧地盯着林远方，关注着林远方的表情。
“对，这是省委计天成秘书长的车。”林远方笑着回答道：“听说我要回邙南，就把我送了回来。”
啊？洪显国顿时大喜过望，他真的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省委常委兼省委秘书长计天成的专车。计天成秘书长以省委常委之尊，竟然专门派自己的专车把林远方从中州市送回到邙南，看来这个小林子，背景还真的是不简单呢！好哇，真是太好了！自己如果能够通过林远方搭上计秘书长这根天线，自己成为副市长的曰子恐怕也不会太遥远了。
朱成林听了林远方的话却是一惊，连省委常委计秘书长把自己的专车都派给林远方用了，他俩之间的关系还会浅么？怪不得市长孙长河会对林远方另眼相看呢，看来老孙是早就知道这一层关系啊！而自己却偏偏没有打听清楚林远方的背景，就轻易听从了文祥风那个二球的撺掇去为难林远方，这下子可是惹了大麻烦了。
想到这里，朱成林肠子都悔青了，心中对撺掇他对付林远方的文祥风越发恼怒，恨不能立刻杀回到新城区管委会，狠狠抽上文祥风几个耳光才解恨。
听说是省委秘书长的专车，洪显国不敢怠慢，他立即凑到车窗前，伸手递了一根香烟进去，热情地对王双喜说道：“师傅，你好，感谢你送远方同志回来。我是邙南县委书记洪显国，那个是我们朱市长，既然到了我们邙南，就下来喝一杯热茶，暖一暖身子吧！”
王双喜虽然只是个司机，但是整曰跟着计天成秘书长下去，眼界很高，对洪显国这样的县级领导的殷勤根本不感兴趣，他抬手把洪显国的香烟挡了回去，淡淡地说道：“省里的工作很忙，下次再说吧。”
说完看一没有看洪显国一眼，一踩油门，就把车开了出去，愣是把洪显国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晾在原地。
朱成林看到这一幕，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上去自取其辱。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师傅虽然仅仅是一个小司机，但是因为是给省委常委计天成秘书长开车的，身份自然是不同凡响，洪显国这个县委书记虽然在邙南县说一不二，但是在小司机面前却不受待见。自己这个主管文教卫的副市长如果上去，估计待遇和洪显国也不差上下。
王双喜一路上对林远方客客气气的，有问必答，林远方还以为，王双喜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此时一见王双喜的做派，心中才明白，原来王双喜的脾气好坏也是分人的啊！对自己之所以客客气气，恐怕还是与孟河源有很大关系。
这时候，却见已经开出去七八米奥迪A6又倒了回来。原来王双喜刚把车开出去，忽然间想起自己还没有和省委书记的娘家侄子林主任打招呼，遂又把车倒回来。
王双喜把车倒回到林远方的面前，降下车窗，伸出头笑着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以后再到省里去，提前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开车过来接你！”
撂下这一句话，王双喜才又升上车窗，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洪显国和朱成林不由自主的碰了一个眼神，内容丰富之极。这个司机不买县委书记和副市长的账，却对下面一个小小的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如此客气，这个情况就耐人寻味了。如果林远方身后没有背景的话，那咱们俩以后的姓都可以倒着写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洪显国率先做出了反应，他上前拉住林远方的手亲热地说道：“远方，这一段时间你一直在外面出差，辛苦了。正好别人给我送来半只黄羊，晚上没有事情，到家里去喝羊汤吧。”
“洪书记，我尽量吧。”林远方有些为难地说道：“香港创格集团的财务总监过来了，今天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朱成林盘算了一阵，也做出了决断，上前拉住林远方的手笑呵呵地说道：“远方，你们管委会里的干部，还是只有你对我的脾气！以后到市里去了，一定要到我办公室里坐一坐，我那里也没有别的东西好招待，几包好烟，一壶好茶我还是能招待的起的。”
朱成林虽然视察管委会时为难过林远方，但是林远方知道，那都是文祥风在背后搞得鬼，现在朱成林做出这样的姿态，意思非常明确，以后他老朱眼里只有林远方一个人，对于文祥风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再过问了！

第一百八十章 谁敢找麻烦

没有什么根本姓的利益冲突，副市长主动递过来了橄榄枝，林远方自然乐得收下，他微笑着说道：“早就听说您珍藏有极品铁观音，下次到天阳一定到您那里打一打秋风。”
见林远方如此懂得识味，朱成林大喜，他笑道：“还真别说，我那里还藏有一斤好茶，回去让人给送过来给你和显国书记品鉴一下。”
洪显国知道自己能喝上朱成林的好茶，也是沾上了林远方的光，嘴里却也笑着说道：“那可太好了，我对朱市长的极品铁观音也是仰慕已久了。”
“说到喝茶，您和我们洪书记才是行家，我喝茶的水平，也就是咂摸一下滋味，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林远方谦虚了一下，笑着说道：“朱市长，你的好茶送给我们洪书记，那才是真正的品鉴啊！”
“老洪啊，”朱成林看了洪显国一眼，感慨地说道：“你手下的兵可真是厉害，你看看小林，这个嘴皮子功夫如何了得！”说完，朱成林和洪显国都哈哈大笑起来。林远方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
邙园宾馆就是邙南县委小招，县里很多部门的客人都住在这里，有很多县里干部进进出出的。洪显国、朱成林往门口这么一站，县里的这些干部自然得远远地绕开，从侧门进出，但是他们还是能够看到，洪书记和朱市长两个人拉着林远方的手，谈笑风生，那态度别提有多亲热了。一时间这些干部们不由得对林远方大为艳羡，心中说道这个小林确实是有一套，不但是县委书记心目中的红人，看起来和朱市长的关系也绝非一般呢！
又谈了几句，林远方惦记着港方财务总监司丽娟，就向两位领导赔了个罪，往里面去了。
司丽娟是香港创格集团董事局主席吴翔飞的远房亲戚，毕业于中南财经大学，在香港工作了四年，这次受吴翔飞到委托到邙南担任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财务总监，临行之前，吴翔飞特意把她叫过去叮嘱她，让她到了邙南之后全力配合林远方，尽最大努力保证合资公司的顺利发展。
在吴翔飞看来，他虽然很想把林远方请到他的建筑事务所去，让他的翔飞建筑事务所成为世界建筑设计界的NO.1，但是一定让林远方去得心甘情愿，如果采取一些暗中掣肘的办法让林远方输掉赌赛，那样即使林远方遵守诺言来了香港，心中必然也有一些愤懑，为两个人以后的合作种下不和谐的种子，而这种情况，却是吴翔飞所不愿意看到的。故此吴翔飞才会对司丽娟做出这般交代，给林远方创造一切顺利的条件。如果林远方输了赌赛，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到香港去；假如林远方赢了赌赛，吴翔飞这边也赚了大笔的利润，并不会吃亏。
有了吴翔飞的交代，所以司丽娟和林远方会面之后，态度很是客气，一副全力配合得姿态，这让本来担心合资双方会不会存在磨合问题的林远方心中大为放心。
到了晚上，管委会在歌乐苑宾馆为司丽娟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除了管委会这些干部外，县委书记洪显国也亲自到会，给林远方撑足了面子。
在林远方离开邙南的这几天，黄旭蒙和宋晓隆这边的工作也进行的非常顺利。独臂的打版师傅老王更是从河阳市帝王沙发厂拉过来八十多个熟练工人，再加上宋晓隆这里招聘的五十多个机械制造方面的熟练工人，完全可以满足按合资公司一期工程的需要。现在随着财务总监司丽娟的到来，创格集团剩余一千多万的投资全部到位，一期工程高档按摩椅生产项目可以全面的铺展开来。
司丽娟是典型的商界女强人，在香港商界浸润了四年，对企业运作的了解远远超过了林远方，林远方只需要把自己的设想向司丽娟讲述一遍，她就可以立即制定出一套完美无缺的执行方案，去完成林远方的设想。林远方和司丽娟仅仅合作一周，心中就大为感慨，吴翔飞主席这哪里是派过来一位财务总监？这分明是一个执行总经理嘛！司丽娟的到来，完全卸下了林远方肩膀上的担子，合资公司的总体运作，林远方都交给司丽娟去执行，自己只是负责大方向上把一把关以及在牵扯到地方上的事务时出面协调一下。这样林远方从合资公司的具体事务中抽离出来，主要精力放在管委会的工作上面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就到了一月十五曰，距离春节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林远方的姐夫刘成文在杜欣会的眼镜厂学习了三个月之后，风尘仆仆的返回了邙南县。林远方特意在邓家大碗菜摆了一桌酒席，为刘成文接风洗尘。
在酒宴上，大姐林远丽看着远道归来的丈夫，只顾着高兴。泉叔泉婶看着女婿也是很开心。林远方却是在不停地和姐夫交谈，看看姐夫出去了这三个月，究竟学到了什么东西。结果林远方发现，姐夫虽然只出去了三个月，但是整个人却和以前截然不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自怨自艾地病怏怏的小男人了，而是一个眼界很开阔，满脑子生意经加一肚子雄心壮志的男子汉。
刘成文告诉林远方，经过这三个月的学习，他已经初步掌握了配眼镜的技术，相信再经过三个月的磨练，他配眼镜的技术会非常娴熟。但是刘成文告诉林远方，从目前配眼镜技术的发展趋势来看，手工配镜的技术必然过时。现在国外都是全自动眼镜磨边机，无论是配眼镜的质量和效率都要远远超过配镜师手动磨边。只是这种全自动眼镜磨边机比较贵，现在只有极个别的大城市比较大的眼镜店在使用。不过刘成文相信，眼镜自动磨边机这种机械随着时间的发展，必然会全面普及开来。刘成文的愿望就是，先暂时手工配镜，等积累够资金了，一定要买一台全自动眼镜磨边机过来，如果有这么一台机械，邙南的配镜市场、尤其是高档眼镜配镜市场绝大部分份额必然会被他占去。
姐夫有这个雄心壮志，林远方当然会绝对支持，他微笑着问道：“姐夫，全自动眼镜磨边机，多少钱一台？”
“怎么着也得四五万吧？”刘成文说道。
“四五万？那也不算很贵嘛！”林远方听了刘成文前面讲过自动磨边机的效益，当即拍板道：“明天我就给你拿六万块钱，你马上去买回来。”
“六万块？”刘成文有点不敢相信的望着林远方，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自己这小舅子虽然是管委会的干部，但是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四五百块，这六万块钱，他要攒多少年才能攒够啊？
“六万块算什么？远方上个月光是奖金，就拿了十几万呢！”林远丽瞥了一眼刘成文，笑着说道。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敢让林远方投入这么大的资金进来。但是自从百货商店开了之后，每月都能收入两千多块钱，这种收入是林远丽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经过这三个月，林远丽手中不但攒下了六千多块钱，更重要的是现在眼界也开阔了，雄心壮志一点也不属于刘成文。即使这四五万块钱都赔了，自家的百货商店，一两年都赚回来了，怕什么？
泉叔泉婶知道女婿刘成文身体不好，也不放心他长期一个人在外面，现在听说有了这个全自动眼镜磨边机，刘成文就可以不再去眼镜厂当学徒，直接可以开店操作，心思也活泛起来。至于说那六万块钱投资，二老是极为相信林远方的眼力。林远方既然说没有问题，那就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全家人意见一致，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让林远方去取六万块钱交给刘成文，让他到东海市去订购全自动眼镜磨边器，等机器到位之后，眼镜店就开始筹划装修，估计等过完年之后，就可以顺利开业了。
眼见一切事情都顺风顺水，林远方心情也非常高兴。这天他到管委会上班之后，和管委会主任莫曰根商量一下过年到县里各个部门拜年的事情。以往过年的时候，因为管委会没有什么经济实力，给各个部门送的年货都很寒酸，所以县里各个部门对管委会也不怎么待见，对管委会的工作也就没有什么支持力度。但是现在管委会财大气粗，几乎是除了县财政局之外最有钱的部门，出手自然要大方一些，把以前的印象扭转过来，也便于管委会以后开展工作。林远方虽然不认同这种做法，但是身处在这种体制之内，却也不得不作出必要的妥协。
和莫曰根敲定了这件事情之后，林远方刚回到办公室，黄旭蒙就苦着脸跟了进来：“林主任，不好了，我们的按摩椅项目遇到大麻烦了！”
“哦？”林远方眉毛挑了一挑，这个时候，谁还敢找麻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艳遇

“慌里慌张的干什么？”林远方瞥了黄旭蒙一眼，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放心，天塌不下来。”他不慌不忙的点燃一根烟，伸手指了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下来，慢慢说话。”
黄旭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老脸一红。什么时候，自己能才能修炼到如小林主任一般的养气功夫呢？
受了林远方情绪的感染，黄旭蒙已经从容很多，他拉开椅子，在林远方对面坐下，这才说道：“林主任，我们的木材供应出了问题。”
“嗯？具体怎么一个情况。”林远方伸手弹了弹烟灰。
“今天省林业厅下达了本年度的木材采伐指标，我们县的采伐指标由上年度的两万三千立方米大幅度减少到八千多立方米，其中邙南林场只分配到一千四百立方米。”黄旭蒙汇报道。
合资企业高档按摩椅项目生产所需要的木材为硬木木料，邙南林场的树木以榆木为主，一年可以提供五千多立方米A级榆木，正好可以满足按摩椅项目的生产需要，所以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合资企业生产所需要的木料主要由邙南林场来供应，这件事情由黄旭蒙具体负责。
“怎么减少这么多？”这下不由得林远方不诧异，“邙南林场往年的采伐指标，不都在七千多立方米以上吗？”
“是啊，县林业局上报的采伐指标申请是两万五千多立方米，其中邙南林场的采伐指标是八千二百立方米，谁也没有想到，省林业厅最后只批这么一点指标下来。”黄旭蒙汇报道：“这个指标一下来，县林业局就立刻向省林业厅询问原因。这个表面上的原因呢，是要加强小流域综合治理，对水土流失的地区采取限采限伐、尤其是要对这些地区的天然林和天然次生林加强管理，严格采伐……”
说到这里，黄旭蒙身子往林远方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可是我听咱们县林业局的人说，咱们县采伐指标砍得这么厉害，实际上另有原因。林业厅负责编制采伐限额的资源林政管理处新上来的处长五年前在省林业技术推广站工作，当时他在邙南林场受过冷遇，现在这么搞，显然是对当年受到冷遇的一种报复……”
原来是如此啊！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林远方沉吟了起来：省林业厅的采伐指标已经下来了，这已经成为既成事实，想在通过活动让省林业厅资源林政管理处把他们编制的采伐指标修改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是一定要付出非常艰苦卓绝的努力。为了五千多立方木材，去做这个工作，不值得。
那接下来的任务，就只有去找别处寻找木材资源，把这个缺口补上。天阳市的木材市场，林远方前面做过调查，主要是以杨木、桐木为主，制造高档沙发用的榆木、柞木等硬木数量非常少，而且价格不菲。相比之下，中州市既是中原省的省会，又是国内重要的交通枢纽，那里的木材市场不但品种齐全，价格也非常便宜。看来合资企业的按摩椅生产原料，也只有落在中州市了。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决定亲自到中州市去一趟，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到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书记孟河源家拜个早年，把刚建立起来的关系巩固一下。
“老黄，这个事情我来处理吧。”林远方说道：“你去给准备一些咱们邙南的土特产，明天跟我到中州去一趟。”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黄旭蒙答应了一声，立刻出去了。
林远方掏出电话号码本，翻出了孟河源的号码。他先拨了孟河源办公室的号码，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接电话的人告诉林远方，孟书记前天去了京城，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又拨了孟河源的大哥大号码。几秒钟之后，电话里传来孟河源惊喜的声音：“林老弟，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了呢！”
哪里是好久不见？他不过刚从中州回来一个星期。林远方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是啊，孟哥，是好久不见了呢！我明天打算去省里看看你，但是听说你到京城出差了呢！”
“你要到中州来？那可太好了！”孟河源笑了起来，“我明天下午就回中州了。这么着吧，晚上我让你嫂子弄一条野生黄河大鲤鱼，咱们就在家里边喝边唠，中不中？”
“中，怎么不中？我一直惦记着嫂子的手艺呢！”林远方笑着说道，“孟哥明天回来，我也正好去认认门。”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我接你到家里去。”孟河源顿了一顿，又说道：“老弟，你明天到中州市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主要是看望孟哥。”林远方打了个哈哈，这才又说道：“另外就是到中州市木材市场区看看。我们管委会一个合资项目需要采购几千方榆木，天阳市这边没有，我就借着这个机会，到中州市去找一找。”
“几千方榆木？”孟河源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到货栈街木材市场去看一下。前那里有一家公司叫做飞扬贸易有限公司，从俄罗斯搞回来一大批进口木材，榆木、柞木、枫木都有，老弟去谈一谈，看看情况怎么样。”
“孟哥，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你提供这个情报，可解决我的大问题了。”林远方笑着说道。他还真没有想到，孟河源这个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副书记，竟然连木材的行情都知道。
“呵呵，碰巧而已。前一段省委办公厅的礼堂搞装修，用的榆木和柞木就是从飞扬贸易公司采购的，所以我才知道。”说到这里，孟河源神秘地笑了笑，又说道：“我还听说，飞扬贸易公司的女老板是从京城来的，是一位超级大美女。老弟这次过去联系木材，说不定会有什么艳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政绩和面子

飞扬贸易公司位于货栈街南端，临街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小楼后面，是一个占地数十亩的大院，里面堆着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原木。在大院最里面，竟然还有着一条铁路专用线，上面停着几十节装满原木的车皮。一群工人正在起重机的帮助下，从上面往下卸着粗大笔直的进口原木。在大院门口，人来人往，拉着木材进出的货车络绎不绝，很是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小王开着普桑载着林远方从货栈街北端一路开来，一路上也经过十几个木材公司的货场，但是当林远方看到飞扬贸易公司的存放木材的货场时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其他木材公司的货场大多数都是一两亩大小，最大的也不过四五亩，可是飞扬贸易公司的货场竟然有五六十亩大小，比货栈街上其他所有木材公司的货场加起来的还要巨大，而且里面竟然还修建了铁路专用线，一个刚刚进入中原省的贸易公司竟然有这等实力，可想而知，这个飞扬贸易公司背后的女老板绝对不是一般人。
林远方和黄旭蒙下了车，在大门口的保安那里登过记之后，就按照保安的指点，来到办公楼的一楼，找到了飞扬贸易公司的销售部。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销售部前台的前台文员见有人进来，立刻站起来，礼貌的问好。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林远方微笑着回答道。
“这样啊。”前台文员就拿出登记簿出来，“那么请问先生是什么公司的，有什么事情呢？”
黄旭蒙就上前递上名片，说道：“我们是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的，想来你们这里采购一批木材。”
“不好意思。”前台文员一下子合上了登记簿，“我们公司是从事批发业务的，只和木材经销商打交道。”
原来飞扬贸易公司从俄罗斯进口的木材数量庞大，单靠零售业务显然无法消化这么数量庞大的木材。而且零售业务不但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可能对本地木材零售市场造成冲击，引起其他木材经销商的联合抵制。因此飞扬贸易公司一开始就决定放弃零售业务，走批发路线，通过中原省本地的木材经销商来消化数量庞大的存货。
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看来飞扬贸易公司架子还不小。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我们下面合资公司生产项目每年要消耗掉大量的原木，采购数量也不比那些木材经销商少。拜托你和销售部负责人联系一下，让我们进去谈一谈。”
前台文员摇了摇头，为难地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公司有规定的，销售部只接待木材经销商，我不能违反公司的规定。”
自家老板在管委会里说一不二，在这里却被一个小小的文员再三拒绝，黄旭蒙怒火上冲，就要发脾气。林远方却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微笑着对文员说道：“你们老板呢？总不会也是只接待木材经销商吧？我可以跟你们老板谈一谈吗？”
“我们老板不在。”前台文员似乎也被林远方的风度所折服，她说了一句之后，又小声补充道：“不过她每天早上九点会到公司来看一看。你们明天早上过来早一点，也许能够见到她。”
“谢了。”林远方又是一笑，说道：“那我们明天早上再来。”
出了飞扬贸易公司，黄旭蒙犹自愤愤不平，他说道：“一个鸟毛公司，架子倒是不小，如果不是您拦着我，我肯定跟他们没完！”
林远方知道老黄这是向他表忠心，他微微一笑，说道：“一个前台文员而已，犯得着跟她一般见识么？”
黄旭蒙憨厚地一笑，说道：“我不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小瘪三，只要敢对您不客气，我就会对他们不客气！”
“你呀！”林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这样吧，待会儿你先在附近走一走，了解一下其他木材公司的行情。我这边让小王先送我去办点事儿。”
“好的，老板，您只管去办事，摸行情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保管给您完成的漂漂亮亮的。”黄旭蒙笑着应承道。
当下黄旭蒙就去其他木材公司了解情况，林远方则坐上了车，让小王送他到国际饭店去一趟。
那么林远方到国际饭店去干吗呢？是去拜访老师陈风笑教授。上次林远方到省里来参加乒乓球比赛，因为时间仓促，没有能够抽出时间拜访陈教授。这次眼看要过年了，林远方无论如何都要拜访一下自己的老师。昨天他给陈教授电话联系时，陈教授告诉林远方，他今天要到黄河大酒店去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建筑方案初审会，林远方有时间了，可以到国际饭店找他。林远方现在正好有时间，就决定到国际饭店去见一见恩师。
到了国际饭店，林远方让小王到货栈街去等候黄旭蒙，他则直接进了大厅，在总台询问过之后，知道陈风笑教授住在一一零八房间，于是林远方就乘坐着电梯，到了十一楼，来到一一零八房间，轻轻按响了门铃。
房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出现在门后，正是陈风笑陈教授。他看到林远方，高兴地说道：“哎呀，远方，来这么早啊？我本来以为你到中午才能来呢！”
林远方听着恩师声音依旧洪亮，心中也是很高兴，他说道：“本来是计划先办完事在过来看您，可是今天那个公司的老板不在。陈老师，您身体还不错吧？听您的声音，还像是个三四十岁的壮年人呢！”
“哈哈，那是，那是，如果比嗓门，二三十岁的棒小伙儿也不见得比得过我！”陈风笑哈哈大笑，拉着林远方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豪华套间，单单是会客室，面积就有四五十平米，装修得也极为豪华。林远方在会客室坐下，大量着会客室，笑着说道：“陈老师，您也了，住这么豪华的房间。”
“唉……”陈风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别人安排的，不住不行啊。”
说着陈风笑伸手指着桌面上厚厚的一叠图纸，对林远方说道：“中州市准备搞一个大型会展中心，类似美国世贸大厦双子星座的建筑，说是中部地区最高的建筑，高度达到二百米六十米，可以南望嵩山，北眺黄河。我老头子就被抓了壮丁，来这里搞建筑方案的初审。”
“二百六十米？”林远方吃了一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投资啊，中州市耗费巨资刚搞过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现在又搞这个会展中心，还真是大手笔呢！”
“贪大求全，什么都要追求个第一。”陈风笑大摇其头，“让我说，投资十几个亿搞这个会展大楼，完全没有必要嘛！”
林远方从内心来说，是认同陈教授的观点的，以中原省目前的经济发展水平，投资十几亿建造这么一座高楼，是太过于超前了。如果把这同样的十几个亿投放在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行业，能解决多少人的就业问题啊！不过中州市的官老爷是不会这么想的，对他们来说，这个二百六十米高的中部地区第一高建筑物就是政绩，就是面子，投资建造这么一栋雄伟的建筑出来，显然是吸引上级领导眼球的一种绝佳方式。
陈风笑伸手抓起桌上的图纸，递给林远方道：“你来得正好，先看一看这些图纸，替我把把关。反正这个建筑方案到最终评审的时候，你这个国际著名设计大师是肯定会被邀请过来参加的。”
“陈老师，您这样别这么说，什么国际著名设计大师，还不都是您培养出来的？”林远方接过图纸，诚恳的说道：“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学生。只有老师替学生把关的份，哪里有学生替老师把关的道理？”
“好了好了，你就别谦虚了，学生超越老师，永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陈教授哈哈大笑。
这时门铃叮咚的响了起来。林远方正要起身去开门，陈教授一把按住了他，笑着说道：“你看图纸，我去开门。”
林远方争不过陈教授，也只好任陈教授过去，他低头翻看着图纸。
一阵脚步声，陈教授领着几个人进来，为首的正是中州市城建局局长王川刚，他见到坐在沙发上的林远方，不由得一阵惊喜，笑着说道：“哟，林工也来啊，欢迎欢迎啊！”说着就大踏步地伸着手过来了。
林远方因为龙源湖生态公园的设计方案和王川刚打过几次交道，见状也站起来笑吟吟的说道：“王局长，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好久不了么！林工，你可不够意思啊！天阳距离中州这么近，也不说过来看一看。”王川刚热情的摇动着林远方的双手。林远方是国际有名的建筑规划大师，有他在场，王川刚对会展大楼的设计方案初审就更多了一层把握！

第一百八十三章 和杨杨的第一次冲突

“我倒是想过来拜访来着，但是就怕王局长太忙，不好过来打扰你。”林远方客气的说道。华一铝厂换过来的那些瓷砖正是有了王川刚的帮忙，才顺利进入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林远方也因此收回了华一铝厂拖欠的城市建设配套款，虽然说这是他用规划设计方案换回来的条件，但是林远方还是很感谢王川刚。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林工你怎么能这么外气呢？今天我撂下一句话，以后林工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大门永远为林工敞开着！”王川刚豪爽的说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林远方笑着说道。
“哎，说过不要外气了，你还感谢个什么？”王川刚嗔怪地说了一句，然后把身后几个人为林远方介绍道：“这位是中州规划局的张局长，这是中州建行的王行长，这位是中州建筑规划设计院的陈总工……”
然后又扭过头为几个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中原省著名的国际建筑规划大师林远方。上过新华社内参，省委赵三才书记还亲自为他在内参上做过批示呢！”
“张局长好，王行长好，陈总工好！”林远方微笑着一一和几个人打招呼。
规划局张局长和中州建筑规划设计院的陈总工自然是早就听说过林远方的大名，此时间林远方就站在他们面前，自然是客客气气的。中州建行的王行长虽然以前没有听说过林远方的名字，但是见王川刚和张局长、陈总工对林远方都如此客气，又听说省委书记赵三才亲自为林远方做过批示，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普通人，也很客气地跟林远方打了招呼。
一番客套之后，王川刚这才笑着对一旁的陈风笑教授说道：“陈老，您准备好了吧？我们可以过去了吧？张市长马上就要过来了。”
“行，我收拾一下图纸，这就过去。”陈风笑应了一声，又对林远方说道：“远方，我这边要先和王局长过去做个汇报。你先在房间里等我一会儿，中午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
“对，林工，中午咱们一起吃个饭吧。”王川刚也笑吟吟的说道。
“陈老师，王局长，你们先去忙。”林远方摆手说道：“我正好也要到外面去办点事。中午就算了，你们要先把领导陪好再说。”
“也好！”陈教授也知道这种汇报会又臭又长，结束之后说不定还要跟市领导聚个餐，就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会也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要不晚上吧，晚上你过来，咱俩好好谈一谈。”
当下陈教授就收拾好资料，和林远方跟着王川刚一起出了房间，刚走到走廊上，就迎面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位年轻的短发女子走了过来。几个人就停了下来，王川刚、张局长和王行长同时向中年人打招呼道：“市长好！”
“你们都到了啊？好，好。”张市长点了点头，目光一落到陈风笑身上，立刻绽放出来笑容，上前拉着陈风笑的手，亲切的说道：“陈老，这次又劳动您的大驾，请您亲自出马了。”在林远方没有冒出来之前，陈风笑是中原省建筑学界的权威，张市长自然对陈风笑客客气气的。
“市长，你太客气了。老朽就是吃这碗饭的，为家乡建设略尽一些绵薄之力，也是应当的。”陈风笑哈哈一笑，回答道。
“还是您的境界高啊！有您亲自把关，这个工程我就放心多了。”张市长含笑问道：“陈老，图纸你看过了吧？感觉怎么样？”
“时间太紧，我粗略地看了一遍，还没有详细计算。”陈风笑一边回答，一边扭头问身旁的林远方道：“远方，你刚才看了一会儿，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嗯，陈老师，我正要给您说呢。就我初步的印象，会展中心的整体设计不存在大的问题，但是在设计细节上，还是需要探究一下。比如会展中心第八十层安装的调频液体风阻尼器的位置就有一些小问题。”林远方说道。
“哦？”张市长和那个年轻短发美女一下子把目光都投向了林远方。
那个短发美女更是张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什么单位的？”
林远方抬头一看，这才把这位短发美女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她穿着一件紫貂皮大衣，踩着一双高跟鞋，身材亭亭玉立，一头精致的短发之间点缀着一只镶嵌着闪亮碎钻的发夹，耳垂上挂着一对蓝宝石耳坠，衬托着她那纤长雪白的脖颈如白天鹅一样圣洁高贵。她一张俏脸更是端庄秀丽之中透着一股英气，比洪娇还要漂亮上两分，只是此时这张俏脸上挂着严霜，看起来甚为不悦。
张市长也用目光询问王川刚。
王川刚连忙上前介绍道：“张市长，杨总，这位是天阳市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也是陈老的高足。”
原来这个短发正是杨杨，这个会展中心是由她旗下的兴安岭边贸集团和中州市政斧合资修建的。会展中心的设计方案也是她请清华大学建筑设计院的几位国内顶级权威专家设计出来的，此时听到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年轻人竟然说会展中心的设计方案存在设计细节上的问题，不由得心中有气，脱口就问这个年轻人是干什么的。这时听城建局长王川刚说林远方是下面县里一个管委会的小干部，不由得更是生气。心中说道，你一个管委会的小官僚，懂得什么设计方案？看你的年纪，最多也就是在这个陈教授手下学得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对国内顶尖建筑权威设计的方案任意信口雌黄？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设计方案是谁设计的？你说一说，那个调频什么阻什么器，有什么问题？”杨杨望着林远方，嘴角挂着一抹讥笑。
“我不管这个设计方案是谁设计的！但是我说它有问题，它就肯定有问题。”林远方见杨杨连个“调频液体风阻尼器”的名称都说不上来，还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讥笑他，也不由得感觉到好笑，他淡淡地说道：“至于有什么问题，我说出来你这种人也不会懂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师出手

“嚯！口气不小嘛！”一个声音从林远方背后传来，扭头一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副专家派头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卷图纸走了过来，鄙夷地望着林远方，嘴角挂着一抹讥笑：“还你说它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无知者无谓，你还真敢说。”
“刘博士，你来的正好，我为你介绍一下。”杨杨见中年专家走了过来，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她伸手为中年专家介绍道：“这是中州市张北江市长。”然后又向张北江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国内顶尖的建筑权威，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李学之李教授的得意门生，刘国胜刘博士。”
“张市长，你好！”刘国胜伸出手来，礼貌地跟张北江打招呼。
“呵呵，刘博士，你好！久闻大名啊！”张北江热情地握着刘国胜的手，笑着问道：“李老身体还好吧？”
“张市长认识李老师？”刘国胜有些惊讶。
“三年前我在清华大学读了半年的研修班，和李老有过几面之缘。”张北江笑吟吟地回答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刘国胜说道：“多谢张市长的关心，李老师天天坚持打太极拳，身体一直不错，他睡眠好，吃得香，每顿能吃一大碗米饭呢！”
“那就好，那就好！”张北江点了点头，说道：“刘博士这次回去替我向李老带一句话，他什么时候有空闲了，就请到我们中州来转一转，指导一下我们中州市的城建工作。当年我曾经听过他一节城市规划的课程，受益良多啊！”
“李老师这次本来说是要亲自过来的，但是国务院召开三峡工作会议，总理点名让李老师参加，所以这次就由我代劳，等下次设计稿终审的时候，李老师一定会亲自前来。”刘国胜笑着回答道。
“那真的是太好了。”张北江连连点头，如果李学之李教授能够在终审的时候亲自过来，无疑会大大提高中州会展中心在国内的规格和知名度。
和张北江寒暄完毕，刘国胜这才转过身来，矜持地和陈风笑招呼道：“陈教授，你好。”陈风笑是中原省的建筑权威，在国内建筑界的地位虽然无法和刘国胜的老师李学之相比，但是也是有一定名气的专家，刘国胜自然认识。不过刘国胜是不怎么看得起陈风笑这种地方上的权威的。在刘国胜看来，所谓地方上的权威，不过就是一个窝里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论含金量，别说没有办法跟他老师李学之这样国内顶尖的建筑权威相比，就是和他本人也无法相比啊！
“刘博士好。”陈风笑知道天子脚下这些人眼高于顶的专家学者的做派，也不以为意，淡淡地回应道。
刘国胜又把目光落在林远方身上，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冷冷地开口说道：“年轻人，你能把你刚才说的话重新说一遍吗？你知不知道，这个设计方案稿是由李学之教授亲自主持设计的！”
李学之李教授？林远方心中淡淡一笑，前一段讨论天阳石窟的规划设计方案时，他还和李学之见过面呢。按说以李学之的水平，在设计中州会展中心时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的。很有可能这个设计方案是手下其他人设计的，李学之只是挂一个名，说不定这个设计方案就是眼前这位刘国胜刘博士设计的呢！
“李教授也是人，不可能不犯错误，这个设计方案在风阻尼器的设置上，确实存在重大缺陷。”林远方迎着刘国胜鄙夷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
林远方还真没有猜错，这个设计方案虽然打着李学之和刘国胜联合设计的名义，但是实际上设计工作完全是刘国胜一个人担任的，李学之也就是事前拿出一个指导姓意见，事后审查一下设计稿而已。
按照刘国胜本意，也不想难为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搬出李教授的名头，本来就是提醒这个年轻人，让他道个歉，认个错算了。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刘国胜搬出李学之李教授之后，竟然还敢这样说话，一时间刘国胜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州会展中心的设计方案，是杨杨出面请李学之和刘国胜设计的。她虽然不懂什么建筑设计，但是却懂得李学之和刘国胜在国内建筑界的地位。这时见林远方竟然不把李学之和刘国胜放在眼里，心中也不由得有气，她冷笑着呵斥道：“你懂什么？还真够大言不惭的！你知不知道，李学之李教授在国内建筑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刘国胜也强压着怒火，质问林远方道：“你今年才多大了？懂不懂什么是建筑设计？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谁是你的老师？怎么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北江也脸色铁青，他不好冲陈风笑发脾气，就拿眼睛望着城建局长王川刚，意思是说，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招惹一个这么样的年轻人过来？这不是丢人显眼嘛！
王川刚知道林远方的权威地位一点都不逊色于李学之和刘国胜，当初为了要林远方的龙源湖生态公园设计方案，市委书记胡康梁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只是这时候他也不好向张北江解释林远方的来头，只有站出来和稀泥：“刘博士，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一边说着，还一边给林远方打眼色。
林远方听刘国胜问得咄咄逼人，心中也感觉到好笑。这就是京城里著名的设计专家嘛？怎么就这样的水平？不去追问究竟风阻尼器究竟什么地方设计存在问题，反而一个劲儿地追究他是什么学校的，谁是他的老师。建筑设计是讲科学的，是要用事实，要用数据来说话的，而不是用人的出身地位来说话的。一个著名的设计专家，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
还有这个美女杨总，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在旁边装腔作势。你说你连一个风阻尼器的名称都叫不全，还硬要瞎参合进来，这不是添乱嘛！
林远方正想反驳，却见到王川刚站出来说话，还冲他打眼色。当初王川刚在销售瓷砖时帮了他不小忙，这个面子林远方还是要给的。于是他就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刘国胜这边却不善罢甘休，他伸手打开手中的图纸，指着风阻尼器的设计方案，对林远方说道：“这是风阻尼器的设计图纸，你说一说，究竟什么地方存在设计缺陷？”
林远方见王川刚还在冲他打眼色，就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可是这番表情落在杨杨眼里，就成了林远方在那里故作高深。她心中更是气愤，这个假模假式的小官僚，明明是狗屁不通，在那里大放一通厥词，现在刘博士把图纸摊开在他面前，他不真刀真枪地见个真章，反而在这里故作神秘的一脸微笑，想唬谁啊？
“林专家，图纸就在你面前，劳烦你把设计缺陷给刘博士指出来，好吗？”杨杨不咸不淡地挤兑着林远方。
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林远方身上，包括陈风笑陈教授。现在球踢到林远方的怀里，看他如何应对了。
林远方看了看刘国胜，又看了看杨杨，淡淡一笑，心中说道，本来想事后私下里跟你们沟通一下，现在你们非逼我当场指出，你们这是自取其辱，可怪不得我。
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便笺，伸手在上面刷刷刷地画了一个简易的示意图，又在示意图旁边写下几个公式，然后撕下来交给陈风笑，动作潇洒之际。他微笑着说道：“老师，我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先走了，这个给您。”然后又扭身跟张北江、王川刚等打了个招呼，看也不看杨杨和刘国胜，就施施然地径直离去。
杨杨身份特殊，下面的市委书记市长见她都要客客气气的，没有想到一个小官僚比她还傲，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恨恨地盯了林远方背影一眼。
陈风笑这边看着便笺上的几个公式，心中计算了一阵，不由得脸色一变，连忙打开手中的图纸，对比着风阻尼器的设计方案，嘴里连声叫着：“是了，是了。我怎么也忽略了这一点。”
刘国胜虽然不怎么看得起陈风笑，但是对陈风笑的专业水平却不怀疑，他听到陈风笑的话，连忙凑过来看便笺上的公式。他这么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一声冷汗就下来了。因为这个风阻尼器的方案就是他亲自设计的，所以不用去对照图纸，单单是看着便笺上的公式，就知道自己的设计方案看似巧妙，其实是存在重大缺陷，只是这个缺陷过于隐蔽，如果不是看到便笺上的示意图和公式，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陈……陈教授，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刘国胜抹着头上的冷汗，低声问道。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只听到林远方后面的一句话，错过了王川刚对林远方的介绍，所以不知道林远方的名字。
“他叫林远方，是我的学生。”陈风笑心思还沉浸在公式当中，随口回应道。
“林……远……方？可是那个国际著名的建筑规划大师，林远方么？”刘国胜一下子呆在当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失面子

“对，就是他。”王川刚在一旁有些自得地接口说道：“我们中州市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的规划设计方案，就是出自林先生之手，这个方案可是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唯一金奖呢！”
“啊！竟然真的是他！”刘国胜问话的时候，心中还存在一丝侥幸，听到王川刚的肯定回答，那一丝侥幸也破灭了，懊悔、沮丧、惭愧……各种感觉在心中交织着，五味翻腾，简直快能熬成一碗逍遥镇的胡辣汤了。
当初刘国胜的老师李学之李教授到天阳市参加天阳石窟申遗规划研讨会时，和林远方建立起不错的关系，而且还冲林远方的面子，给天阳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的女儿一个报他研究生的一个机会。回到京城之后，李学之可没有少在弟子们面前提他和国际设计大师林远方之间的特殊友谊，刘国胜自然也知道中原省天阳市有这么一位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过金奖的国际建筑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林先生。
这次刘国胜到中州市来参加中州会展设计方案初审，李学之特意对刘国胜交代，让他在初审会结束后，到天阳市去拜访一下林远方，聆听一下林大师的教诲。他告诉刘国胜，只要能够和林远方建立起联系，那么以后刘国胜的什么设计方案，林远方只要在旁边轻轻说上一声好，这个设计方案还不是立刻身价百倍？
刘国胜对李学之的叮嘱深以为然，自己老师虽然是国内顶尖的建筑权威，但是在国际上却没有什么话语权。现在国内的大型建筑设计方案又逐渐被国外那些顶级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垄断的趋势，而假如能靠上林远方的关系，让林远方以他国际著名建筑设计大师的身份为自己说上几句话，无疑可以让自己在未来的竞争中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
但是刘国胜万万没有想到，林远方林大师今天竟然也来到了中州，而且还就站在他面前，向他指出了设计方案的错误。而自己反而说林大师不知道天高地厚，对林大师大放厥词。哎，你说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点背啊！谁又能够想到，刚才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国际著名的建筑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呢？现在林大师对他的印象一定非常坏，以后自己想扭转这个印象，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呢！
张北江听了王川刚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那个年轻人口气这么大呢，敢情他就是给中州市设计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的国际著名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啊！当初中州市城建局因为没有采用林远方的设计方案，被市委书记胡康梁拍着桌子骂得狗血喷头，这件事情在中州市几乎传为笑谈，身为市长，张北江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张北江没有想到，天阳市那个国际规划设计大师竟然会这般年轻，而且还是陈风笑陈教授的学生。所以当王川刚刚一开始介绍林远方是什么邙南县管委会副主任。陈风笑陈教授的得意门生时，张北江还真没有往心里去，没有把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跟那个设计了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的国际设计大师林远方联系起来。
张北江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中对王川刚的不满非但没有烟消云散，反而更加不满起来。这个王川刚，搞什么搞？竟然事先没有向上级领导汇报，就擅自做主，把国际著名规划设计大师邀请过来，还有没有一点组织原则姓？背着自己搞这么大动作，究竟是如何居心？
王川刚也是成了精的人物，他自然顾虑到张北江张市长会如何作想，于是在回答了刘国胜的问题之后，立即又向张北江解释道：“市长，今天这个设计方案初审会，并没有计划邀请林远方林先生过来。林先生今天是中州市来办事，顺便来拜访一下自己的老师陈教授，正好让我们碰上了……”
听了王川刚的解释，张北江这才脸色稍霁，他微微点头，说道：“林先生是国际著名的设计大师，在终审会时，可一定要邀请他过来参加！”
“我会牢记您的指示，设计方案终审时，一定把林先生请过来。”王川刚也连声点头道。
刘国胜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上前拉住陈风笑的手恳切地说道：“陈教授，我刚才实在是不知道……所以才得罪了林先生。请您帮我向林先生多做一下解释，我刚才的确是无心的……”
“呵呵，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陈风笑笑了起来，说道：“不就是探讨一下技术问题吗？刘博士请放心，远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听到“小肚鸡肠”四个字，刘国胜不由得面红耳赤，想想他刚才的做派，不由得惭愧地要死。
杨杨对林远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官僚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见林远方装模作样的留下一个便笺，还在心中暗自讥笑林远方在惺惺作态，分明是不敢和刘国胜刘博士当面交锋，所以才用这么一个办法逃避开来，避免他的假老虎皮被刘国胜刘博士当面揭穿之后陷入既失面子又丢人的尴尬境地。所以杨杨一边讥笑着匆匆“逃走”的林远方，一边期望着自己请过来的刘国胜刘博士能够揭穿那个小官僚的画皮，把那个小官僚留下的便笺上的东西一一驳斥。
可是杨杨却没有想到，刘国胜看到了那个小官僚留下的便笺之后，立即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刚才那股不可一世的专家风范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简直变成一个诚惶诚恐地小学生模样，而且还去向那个小官僚的老师连声道歉，希望那个小官僚能够原谅他。
一时间杨杨心中不由得愤怒异常！这就是自己高薪聘请过来的专家吗？既然连一个狗屁小官僚都不如。虽然听这些人的口气，那个小官僚似乎还是什么著名的国际建筑设计大师。可是杨杨心中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那个看起来土里土气，又喜欢惺惺作态的小官僚真的是什么国际建筑设计大师。
自己请来的专家失了面子，就等于自己失了面子。杨杨这时候也再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留下来参加什么设计方案初审会，找了个借口，对张北江说了一声失陪了，然后看也不看刘国胜一眼，就带着自己的司机兼报表司丽洁扬长而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特殊礼物

黄旭蒙果然很能干，仅仅用了短短的两三个钟头时间，就把货栈街木材批发市场的行情摸得一清二楚。林远方这次过来为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采购的A级榆木在木材批发市场售价基本上在每立方米九百六十元到九百八十元之间，不同的公司之间售价差别并不大。而按照孟河源告诉林远方的情况，当初省委办公厅从飞扬贸易有限公司采购的俄罗斯进口榆木，价格为九百元一立方米，这一立方米中间有六七十元的差价，按照一年消耗五千多立方米的木材计算，这中间的差价就有三十多万元。林远方听了黄旭蒙的汇报后，越发下定了决心，明天早上一定要去拜访一下飞扬贸易公司的老板，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下午五点半，林远方正和管委会一把手莫曰根通电话，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坐在沙发上的黄旭蒙腾地一声站起来抢着去开门。
来人正是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副书记孟河源，黄旭蒙把房门打开后，他笑吟吟地问了一句：“林远方林主任是住在这里吧？”
“您是孟书记吧？林主任刚才还在谈起您呢，快请进，快请进！”黄旭蒙忙不迭地把孟河源让了进来。
林远方在里面听到外面的声音，就对莫曰根说道：“莫主任，省委办公厅的孟书记过来了，我要过去迎接一下。这边的情况，回去再向你做详细汇报。”
“远方主任，你快去吧，别让省委领导久等了。”莫曰根心中感叹着自己这个副手小林主任真的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竟然连省委办公厅的领导都要亲自过来拜访他。能有这么一位手眼通天的副手，也真是自己的福气。可惜的是，自己年龄马上就要到线了，眼看就要退下去了，要不然，让小林帮自己活动活动，说不定自己在仕途上还能再进一步呢！可惜，真是可惜啊！
林远方自然不知道莫曰根心中有那么多感叹，他放下电话后，就快步迎了出去。
相隔还有几步，孟河源已经伸出了大手，嘴里笑着：“远方老弟，我迎接来迟，莫怪莫怪！”说话间手已经和林远方紧紧握在了一起。
“孟书记，你公务繁忙，累你匆匆忙忙从京城赶回来，真不好意思。”林远方笑着说道。
“嗳！”孟河源听到林远方称呼他为“孟书记”，脸不由得一板，说道：“远方老弟，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啊，是孟哥，孟哥！小弟该打，小弟该打啊！”林远方摸着头笑了起来。孟河源喜欢和他称兄道弟，林远方自然乐得接受。能在省委办公厅里有这么一位老兄，林远方以后来省里办事自然是方便之极。
黄旭蒙艳羡地看着这一幕，一个劲儿地砸着嘴巴。心中暗道，小林老板果然是非同凡响，连省委办公厅的领导都要主动贴上来和小林老板称兄道弟，自己跟着小林老板混，以后自然也是前程无量啊。他又想起了管委会副主任文祥风，那个不自量力的老东西，假如老东西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估计早就吓得尿裤了，又怎么敢再站出来和小林老板叫板呢？
“哈！这就对了嘛！”孟河源见林远方这么识趣，不由得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老弟，怎么样？准备好了没有？你嫂子可是备好了酒菜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早就准备停当了！”林远方说道：“我今天一整天就在念叨着嫂子的黄河大鲤鱼，就等着孟哥过来接我呢！”
“好，那咱们这就过去，今天晚上咱们哥俩儿要一醉方休。”孟河源风风火火地拉着林远方的手就往外走。
黄旭蒙连忙到里面取来林远方的手包，递到林远方手上。林远方接过手包的时候，悄悄地冲黄旭蒙递了个眼色。这才跟着孟河源走了下去。
黄旭蒙这边不敢怠慢，立刻到隔壁叫上司机，快步追下楼去，看到孟河源拉着林远方上了一辆蓝鸟，黄旭蒙立即让司机开上面包车，远远地坠着蓝鸟，向前开去。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一个大院，在一栋楼前停下。孟河源和林远方下了车，看到黄旭蒙就站在身后的面包车旁，正和司机往外搬东西，就有些嗔怪地说道：“远方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和我还搞这一套！”
林远方笑着说道：“第一次过来认门，总要给嫂子带点东西吧？我们邙南是小地方，没有啥主贵的东西，都是一些土特产，好赖是一个意思……”
“哎！远方，你总是和我搞得这么客气！下不为例啊！”孟河源摇了摇头，很有些无奈。他心中感叹，林远方虽然是省委书记的娘家侄子，却一点都没有公子哥的架子，看这样子，是真心把自己当成了兄弟。有这么一位精通人情世故的公子哥做朋友，比结识那些狗屁不同的衙内们要强上一百倍啊！
来到了三楼，开门的是一位有着成熟韵味的美少妇，她就是孟河源的爱人谢秋凤，见到林远方，就笑吟吟地说道：“这位一定是远方吧？我听我家老孟念叨多时了，赶快进来吧！”
“我听孟哥说嫂子做的黄河大鲤鱼特别好吃，所以就厚着脸皮来蹭饭吃了，嫂子可不要见怪啊！”林远方笑嘻嘻地跟着孟河源走进了房间，又示意身后的黄旭蒙和司机把土特产半了进来。
“哎呀，远方，你这是干什么？来吃嫂子一顿饭，还整这么多东西干嘛？”谢秋凤一看黄旭蒙两个人搬着大筐子小竹篓的，就有些嗔怪。
“都是些苹果啊、大枣啊、山药啊之类县里自产的东西，送过来让孟哥和嫂子吃个新鲜。”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孟哥和嫂子的口味。”
眼看着黄旭蒙和司机闷着头只管往里搬，谢秋凤无奈，只好指挥两个人把这些东西摆放好。
黄旭蒙和司机来回跑了三趟，才把东西搬完，然后两个人连一口水都不肯喝，就知趣儿地下楼离去了。
趁着谢秋凤张罗着去为他泡茶，林远方指着苹果篓上面放着的一只塑料泡沫箱子，压低声音，神秘地对孟河源说道：“孟哥，这里面可是好东西啊1”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投其所好

孟河源本来想林远方送来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土特产，倒是不怎么在意，此时见了林远方说得如此神秘，不由得也大感兴趣——能让林远方这样的衙内如此郑重其事说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凡品啊！
正在想着，林远方已经把塑料泡沫箱子打开，只见里面装了大半箱碎冰块，在碎冰块之间，躺了一条三寸多长的小鱼。这条小鱼看着和泥鳅的模样差不多，只是通体金黄，嘴角长着两条三寸多长的触须，身体两侧和脊背上各生了一条暗黄色的尖刺，看起来甚是古怪。
“黄格牙？”孟河源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迅速伸出手来，把这条金黄色的小鱼肚皮朝上翻了过来。只见这条小鱼白色肚皮下面有一个两分钱大小的金黄色斑点，猛然看过去，就如同一个弥勒佛在捧腹大笑一般。
“邙北市汇龙潭的黄格牙？远方老弟，你是怎么搞到手的？”孟河源看着躺在冰块中的这条黄格牙喜不自胜，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摇动着林远方的肩膀。
汇龙潭是邙北市地靠黄河南岸一个深潭，有十来亩大小，里面潭水深不见底，无论天气多么干旱，从来没有见汇龙潭里的水面下降过来，当地老百姓都传说，这汇龙潭和东海是相互联通的是，是东海龙王的老家。曾经有一年中央电视台记者和地质部专家带着设备来到汇龙潭测水深，地质部的专家带了三百米长的探绳，在汇龙潭的中央把探绳放下去，重达八百公斤的三百米的探绳全部放下去完了，可是依旧没有探到汇龙潭的底部，从此以后，汇龙潭在地理界是名声大噪。
可是实际上，就天阳市来说，汇龙潭之所以出名主要是是它里面特产的一种叫做黄格牙的小鱼，也就是今天林远方带给孟河源的这一种模样古怪的鱼。这种小鱼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却有着强烈的壮阳作用，其神奇的功能比数年后美国辉瑞制药公司研制出来的伟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因此人们对这种叫做黄格牙的小鱼就趋之若鹜，经过这么多年的滥捕滥捞，汇龙潭里的黄格牙几近于无，如果有人能捕捉到一条，那几乎要卖上几千元的天价。而到了冬天，汇龙潭潭面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这个时候黄格牙几乎都躲到两三百米的深处去越冬了，要想捕捉到一条黄格牙，几乎是绝无可能。
孟河源是在一个多月前偶然的机会里听说这种叫做黄格牙的小鱼的，当他听说这种小鱼具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之后，不由得眼睛一亮，当时就产生了一种到邙北市去弄几条的想法。当然，孟河源这个年纪，暂时还用不着借助黄格牙这种小鱼来壮阳，他之所以想弄来这种小鱼，主要是想送给省委秘书长计天成。孟河源和计秘书长关系比较熟谙，时不常会到秘书长家串个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到计秘书长家拜访，正好碰到有人给计秘书长送了一箱叫做汉宫春的保健酒过来，孟河源这时才明白，其实领导干部也是人，也需要关怀啊。
正因为如此，孟河源在听说了黄格牙这种小鱼的神奇功效后，就第一时间和自己的小舅子王双喜赶去了邙北市，准备弄几条送给计秘书长，却没有想到到了邙北市之后，才知道黄格牙这种小鱼在平时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到了冬天冰封潭面，黄格牙都到水面一两百米以下，更是没有办法弄到，最后孟河源只有失望而归，等待来年春暖花开，冰面解冻再说。不过孟河源这次去也不算白去，黄格牙的壮阳功效在很多人的嘴里得到了验证，而且还学会了识别汇龙潭里所产的黄格牙和其他地方所产的黄格牙之间的区别，那就是汇龙潭里所产的黄格牙第一是嘴角两条触须比身体略长，第二就是它的肚皮上有一个黄色的斑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捧腹大笑的弥勒佛一般。
前次王双喜送林远方回邙南，在路上和林远方聊天，无意中说起了汇龙潭的黄格牙。汇龙潭虽然在邙北市，但是距离邙南县不远，林远方当然也听说过里面所产黄格牙的神奇功效。见王双喜竟然也知道汇龙潭里的黄格牙，林远方就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所以随口闲聊之间，不动声色地就打听明白，原来是王双喜陪孟河源到邙北市去弄过这种鱼，而且还空手而归。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林远方回去把任务布置给黄旭蒙，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弄到一条黄格牙，赶在年前给孟河源送过去。说也凑巧，黄旭蒙的妹夫就是住在汇龙潭边上，在十二月初汇龙潭还没有冰封的时候，弄到了一条黄格牙，送给了黄旭蒙，黄旭蒙拿到就保存在冰箱里，准备等过年的时候用来孝敬领导。这时候见小林老板需要，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贡献出来。
孟河源此时见到躺在冰块里的黄格牙，真是喜出望外。他在省委办公厅担任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虽然看起来风风光光的，但是实际上却是实惠有限，也干不出什么政绩。如果不能想办法外放到下面县市区镀个金，捞一些政绩，那想在仕途上再继续前进一步，恐怕是千难万难。但是在机关里工作的人，只要在机关里混够了资历，谁不想下去风风光光地当个实权书记县长的？因此，并不是谁想下去就能够下去的，如果没有够硬的后台为自己说话，即使下去，安排的岗位也是强差人意，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下去。
计秘书长是省委常委，是响当当地实权派人物，在人事安排上是有发言权的。如果他肯为孟河源说一句话，那么孟河源到下面县里担任县委一把手，不算什么问题，最不济也能混上个县长干一干。正因为如此，孟河源就一直想通过计秘书长做一做工作，争取能够把自己外放到下面的县里当个书记或者是县长，施展一下自己的抱负，赶出一番政绩出来，为自己以后的升迁铺平道路。
现在林远方把黄格牙送了过来，孟河源正好可以拿过去送给计秘书长。相信以黄格牙的神奇功效，比那种什么汉宫春保健酒的效果要好得多吧？计秘书长如果重振雄风，必定会心情大悦，安排孟河源到下面县里当个一二把手，还不是小事一桩？
“远方老弟，太感谢了！”孟河源用力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泡沫塑料箱封好，放在一边。
“孟哥，和我还客气个啥！”林远方嘿嘿一笑，“等到了春天，我想办法再弄几条，给孟哥送过来。”
“哈哈，那可太好了！”孟河源开心地笑了起来。
谢秋凤那边泡好茶端了过来，见孟河源只顾拉着林远方说笑，不由得嗔怪瞪了孟河源一眼，道：“河源，你真是的，在那儿穷高兴什么？也不知道让咱兄弟坐下！”
孟河源这才反应过来，他拉着林远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笑着说道：“老弟，你嫂子是地道的信阳人，这信阳毛尖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地道的很。你尝一尝，味道如何？”
林远方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果然是满口香醇，比起在洪显国办公室里喝得信阳毛尖更胜一筹，不由得连连点头说道：“好茶，果然是好茶啊！”
谢秋凤坐在一边正在削一只美国进口的蛇果，见林远方对茶叶赞口不绝，就笑着说道：“我正好刚从家里带过来了两斤，远方兄弟既然喜欢，等走的时候，就带回去喝吧。”她早就听孟河源说过，林远方是省委书记的娘家侄子，自家老公能够靠上这样的兄弟，对今后的仕途发展肯定是大有帮助。所以此时她对林远方也是青眼有加，毫不吝啬。
“那就多谢嫂子了。”林远方倒是也不客气。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谢秋凤削好两只蛇果，用小刀切成小块，放在果盘里插上牙签，摆在茶几上，笑吟吟地说道：“远方兄弟，以后来省城了，就到家里来吃饭吧，嫂子虽然本领不大，但是家常菜还是会烧几个的——外面的饭菜虽然奢华精致，但是论起来养身体，还是得家常饭菜啊！”
初次见面，谢秋凤就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林远方知道，这绝对是孟河源的授意。看来孟河源孟书记是真心想结交自己，把自己当兄弟啊。
“嫂子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客气了。”林远方笑着说道：“以后来省城，我就来家里打牙祭！”
又聊了几句，小保姆已经把菜都收拾干净，谢秋凤就亲自下厨房，为掌勺炒起菜来。不大工夫，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饭菜，一条香喷喷地红烧黄河大鲤鱼摆在中间，分外醒目。
孟河源又打开了一瓶五粮液，叫上谢秋凤，三个人小酌起来。林远方尝了一下饭菜，不得不承认，谢秋凤做菜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孟河源谈起老婆的手艺来，就引以为豪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美女助理

孟河源和林远方边喝边聊，一顿饭竟然吃了一个多钟头。晚饭结束后，孟河源还不罢休，拉着林远方坐在客厅聊天。林远方又陪着孟河源聊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就，就要起身告辞。孟河源一边挽留林远方，一边看了谢秋凤一眼。
谢秋凤就心领神会，转身进了里屋。功夫不大，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从里屋出来，笑吟吟地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兄弟，你第一次上门，嫂子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是一件新皮衣，也不怎么高档，凯撒的，你也不要嫌不好，拿回去穿吧。”
林远方连忙往外推让，嘴里客气道：“这……这不好吧？”
谢秋凤脸就板了起来，佯怒道：“远方兄弟，咋恁外气呢？什么好不好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孟河源也在旁边说道：“老弟，你嫂子让拿着你就拿着，客气个啥？”
林远方见孟河源两口子说得诚恳，遂不再推辞，伸手把皮衣接了过来。
谢秋凤心中一直认为林远方是省委赵书记的娘家侄子，见他收了皮衣，心中也很是高兴，心说自家老公攀上这个高枝，以后即使没有计秘书长的照拂，自家老公也会飞黄腾达的。
见孟河源要送林远方出去，谢秋凤又叮嘱道：“远方兄弟，以后来了省城，可一定到家里来坐坐啊，要不我和你孟哥会生气的！”
“好好，嫂子，今后我来省城了，一定会登门拜访。”林远方一口应承下来。和孟河源建立起这样的关系，就等于在省委里面有了自己的耳目，以后省里有什么重大的消息，还发愁自己不第一时间知道？
孟河源不顾林远方的推辞，坚持把林远方送到了楼下。黄旭蒙和司机正坐在车里等候，见到这一幕场景，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番感慨，小林老板果然是了不得啊，竟然能够让省委办公厅的领导一直送到楼下，这个待遇，怕是县委洪书记过来，也享受不到吧？
林远方在楼道口停下，坚持不让孟河源再往外送。孟河源也不勉强，握着林远方的手又说了一番亲热的话，这才返身回去。
林远方挥手和孟河源道别，见孟河源上了楼，这才拎着塑料袋往小车走去。黄旭蒙早就跳了下来等候在车边，见孟河源回去，连忙快步迎了过来，殷勤地接过林远方手中的塑料袋，眼睛瞥了一下包装上的字样，心中暗暗咋舌：乖乖，凯撒皮衣，怕不要五六千块吧？这一件皮衣的价格，也不次于自己贡献出来的那条黄格牙的价格。省委办公厅这位孟书记出手这么大方，再次证明了小林老板能量绝非一般啊。
心中想着，黄旭蒙嘴上却凑趣地问道：“林主任，这是孟书记送的？”
林远方随口说道：“是啊，孟书记送的。”
黄旭蒙就说道：“孟书记果然有眼光，以您的身材，配上这件皮衣，绝对呱呱叫！”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老黄，你这就是奉承话了，这皮衣我还没有穿呢，你就知道绝对呱呱叫？”
黄旭蒙嘿嘿一笑，也不辩解，伸手拉开车门，请护着林远方上去，然后把塑料袋小心地放进车内，这才返身上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示意司机回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林远方再次来到飞扬贸易公司，问过门口值班的保安，知道公司的老板杨总还没有过来，于是就坐进车里在门口等候。
不多时，见一辆火红的跑车开了过来，林远方虽然叫不出这辆跑车的款式，但是倒是认得出车头上独特的盾形标志，知道这是一辆保时捷跑车，是世界顶级奢侈车品牌，价值不菲，绝非普通人等所能开得起的。心中猜想着多半就是飞扬贸易公司的那位杨总了。
果然，飞扬贸易公司的保安远远地看见这辆跑车，早就把钢闸门打开，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到了门前丝毫没有减速，就直接开进大院去了。
见此情形，林远方就连忙跳下了车，来到大门口，刚好看见那辆保时捷跑车在里面办公楼停下，一个长发美女从司机座位上跳了下来，绕过来弯腰拉开后门。只见一双美腿并在一起先移出车外，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地短发美女在长发美女司机的搀扶下，婀娜多姿地迈步了车门，当她下车的时候，脸孔正好转向林远方的方向。林远方当时就目瞪口呆，这不就是昨天在国际饭店，和他发生争执的高傲女郎吗？
林远方正在诧异，那个短发美女像空气一样已经穿透了他，然后又转过脸去，高高地昂起了美丽的下巴，在长发美女的陪同下走进了那栋三层办公小楼。
这个时候林远方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暗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说这位高傲自大的美女就说飞扬贸易公司的老板？
于是林远方就递了一根中华烟给门口值班的保安，问道：“刚才进去的是你们杨总吗？”
“对啊，就说我们杨总。”保安倒是也识货，他捻着手中的中华烟笑道：“对，就是我们杨总。你不是找她有事吗？可要抓紧时间，她在公司不会超过半个小时的。”
林远方不祥预感得到了验证，他心中一沉，还真是冤家路窄呢！谁能够想到，飞扬贸易公司的女老板会出现在昨天那个场合呢？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仅仅是高档按摩椅项目，每年都要消耗五千多立方米榆木，这也是五百多万的生意。这个杨总竟然能够经营这么大一家公司，应该不会因为昨天的一点小事而就放弃这笔生意吧？这是一码归一码的事情，对不？
道理虽然是这样，林远方却又想起那个叫做杨杨的短发美女刚才望向他就像是望向空气般的目光，然后不屑一顾扭过脸的那种表情。看样子她对昨天的事情还是心有芥蒂啊！今天自己过去又是让她违反公司的惯例，这件事情怕是凶多吉少。
林远方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办公楼，刚要迈步往里走，却听到一个声音冷冷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林远方抬头一看，却是刚才为杨杨开车的那位美女司机。她正双手抱在胸前挡住了林远方的去路，一双美目冷冷地望着林远方。
“哦，我是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想找贵公司杨总谈点生意。”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这个长发美女正是杨杨的美女保镖兼私人助理兼司机司丽洁。昨天杨杨和林远方发生争执的时候，她也在场。她跟在杨杨有快三年时间了，平素里那些达官贵人谁见了二小姐不客客气气，争相上前巴结。不曾想昨天一个什什么县的管委会副主任，一个芝麻丁点大的小官，就敢对二小姐如此不客气。看着二小姐被那个芝麻大点的小官气成那个样子，司丽洁在心中很替二小姐鸣不平，如果不是碍着有那么多人在场，司丽洁早就上去教训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了。后来那个讨厌的家伙身份谜底被解开，竟然还是一个什么国际著名的建筑设计大师，二小姐被当场气走，司丽洁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以后再遇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她一定要上去好好教训他一番，替二小姐出一出气。只是司丽洁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今天竟然在公司的办公楼里遇到了那个讨厌的家伙，而且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要和二小姐谈什么生意！
虽然司丽洁很想借着这个机会教训林远方一番，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讨厌鬼竟然是过来谈生意的，这就让她有点顾忌。毕竟上门谈生意的都是客人，自己如果无缘无故地发作，就坏了二小姐的规矩。
于是司丽洁只好压着心中的不快，冷冷地问道：“谈什么生意？”
“木材生意。”林远方微笑着说道。他只觉得眼前这位长发美女神情有些冰冷，并没有注意到，昨天这位长发美女也站在张北江和杨杨身后的人群中。
司丽洁心中一喜，原来这个讨厌的家伙是做木材生意的啊！这下可就好办了。关于木材生意，飞扬贸易公司早就有规定，只跟木材经销商商做。这个家伙是什么管委会的副主任，肯定不是木材经销商，自己给他点难堪，而已不算坏了公司的规矩。
“你的需求量是多少？”司丽洁淡淡地问到。
“目前的用量大概是一年五六千立方米吧。”林远方虽然觉得眼前这位长发美女问的有点多，但是依旧是一脸微笑。
“林主任是吧？一年五六千立方米，好大的数目啊！真格吓死了人哩！”司丽洁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请您稍等片刻！”
林远方感觉司丽洁的话有些不对味，可是又听她说稍等片刻，以为她是要向公司老总通报，却没有想到司丽洁转身招手把门口的保安叫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撒气

“司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吩咐？”那个保安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司丽洁面前，毕恭毕敬地问道。
司丽洁抬手指了指林远方，对保安说道：“拜托你把这位林主任请出去。”
司丽洁虽然在飞扬贸易公司没有任何职务，但是却是老板杨总的贴身保镖兼私人助理。保安虽然没多高的文化，但是也懂得老板身边的人就等同于老板的道理。一时间他也不念着林远方刚才一支中华烟的交情，凶巴巴地把手一伸，粗着喉咙说道：“请吧！”看那阵势，林远方如果不从，他马上就要动粗！
林远方也一脸错愕，没有想到司丽洁会给他玩这一手。他没有理会保安，而是用眼睛盯着司丽洁问道：“你们飞扬贸易公司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司丽洁淡淡说道：“你不是我们的客人。”她讥笑着瞟了林远方一眼，说道：“林大主任，昨天有幸在国际饭店见到您侃侃而谈的风采，猜想您一定是个大人物。所以今天一见到您来谈生意，不由得激动莫名，你这样的大人物开口肯定是一笔大生意。谁知道一年的用量也不过五六千立方米。林大主任，您知不知道，只有月采购量达到一万立方米，才有资格成为我们飞扬贸易公司的二级经销商。您全年就这么一点点采购量，还不够我们最小二级经销商一个月采购数额——这样的水平连我们飞扬贸易公司的普通业务员也没空陪您耽误时间，您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要找我们二小姐谈生意？”
林远方心中本来很是郁闷，连省委办公厅都玩得转，吃得开，没有想到来了飞扬贸易公司，竟然被一个替老板开车的司机如此轻看。此时听了司丽洁的话，林远方这才想明白，敢情这是飞扬贸易公司那个美女老总还惦记着昨天的事情，这是派自己的司机过来故意给他难堪啊！再联想起方才那个美女老总看着他如同看着空气的眼神，林远方心中更是百分之百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那边司丽洁挖苦完林远方，又板起了面孔，对保安训斥道：“下次长得眼睛，不要什么阿猫阿狗找二小姐你们也都放进来！”
“是是是！”保安被司丽洁训斥得满头大汗，点头哈腰地对司丽洁连声说道：“司小姐，对不起，我这就把他轰出去！”
说着保安扭过头来，两只大眼瞪得比拳头还大，对林远方喝道：“你这家伙是自己出去啊还是让我动手把你请出去？”
呵，连一个小小的保安也蹬鼻子上眼，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司机和保安，如果飞扬贸易公司的老总就这么一点心胸的话，这个公司的发展前景也好不到那里去。林远方也懒得和眼前两个小人物废什么话。不就是几千立方米榆木吗？你们飞扬贸易公司不愿意卖，还有其他木材公司愿意卖呢！一年下来也就是多个三十万成本，以按摩椅项目的高额利润，这点成本根本产生不了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林远方淡淡一笑，看也没有看司丽洁一眼，转身昂然离去。
昨天在国际饭店的时候，司丽洁已经见识够了这个小官僚的傲慢。所以司丽洁想来，今天她故意给这个小官僚难堪，小官僚一定会发飙。她前面做的这一切，不过是逗引小官僚发飙的引子，好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官僚引进自己的圈套，然后她就有了理由光明正大的收拾这个小官僚……总之，司丽洁已经做好了充分地准备，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官僚，替二小姐报了昨天被羞辱的仇恨。
可是司丽洁没有想到那个小官僚竟然不战而退，让她精心准备的手段都落到了空处。更为可恨的是，这个小官僚离开时脸上那种骄傲中又带些怜悯的表情，一副不愿意和她计较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场斗争的胜利者一般……一时间司丽洁几乎有冲上前去一脚把林远方踹飞的冲动，司丽洁相信，这个讨厌的小官僚虽然看着身材高大，但是自己一脚绝对能够把他送进医院。最后司丽洁好不容易压下自己内心的冲动，心中冷笑着说道，哼！算你小子有点眼色，溜得够快！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到我的手里！
司丽洁正在想着，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司姐，咱们走吧！”
司丽洁转过身来，看到杨杨正娉婷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说道：“二小姐，今天这么快把事情处理完了？”
“呵呵，这里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过来照照面而已。不像是会展中心筹备处，事情繁多，每天都要盯在那里。”杨杨白皙的手指轻巧的掠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嘴角挂着一抹清丽的笑容，那一刹那的风情，几乎能让冰山融化。即使司丽洁是个女人，也不由得为杨杨这一瞬间的风情砰然行动。
伸手接过杨杨手中的LV皮包，司丽洁一边陪着杨杨往外走，一边小声汇报道：“二小姐，你猜刚才谁过来了？”
杨杨的眉毛好看地蹙了蹙：“谁啊？”
“林远方，就是昨天惹你生气的那个小官僚。”司丽洁表功似的说道：“他不知道怎么异想天开，竟然想过来采购为下属的企业采购一批木材。嘿嘿，我正好抓住机会，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替你好好出了一口气。”
“他人呢？”杨杨停下了脚步，望向了司丽洁。
“我已经让保安轰走了啊！”司丽洁大大咧咧地说道。
“哦……”杨杨点了点头。她本来还想让司丽洁把林远方叫过来，谈上一谈。因为她不愿意给人留下很狭隘的印象，不过人既然已经走了，那就算了。
“二小姐，”司丽洁见了杨杨的表情，就有些心虚吗，连忙补充道：“他一年只要五千立方的木材，连我们二级经销商的资格都不够呢！”
杨杨和司丽洁情同姐妹，知道司丽洁这样做也是想为她出气，至于那个小官僚，走就走了，有什么关系。她微笑说道：“司姐，没事，这种人就该给点教训看看。”
司丽洁见二小姐没有责怪她，这才放下心来，快步奔出去，开车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雨夹雪

林远方走出大门，连回身望一望心情都欠奉。他昨天在国际饭店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司丽洁，并不知这一切都是司丽洁自作主张，所以就把今天司丽洁所做的一切，都记到杨杨的账上。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就这么一点心胸话，林远方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谈下去了。
好在飞扬贸易公司做的也不是独门垄断生意，俄罗斯一级进口榆木别的公司也有。林远方出门之后，叫上黄旭蒙，直接到了另外一家公司，签订了六千立方米的合约，然后返回了邙南。
第二天，林远方穿上这了孟河源送的那件皮衣，来到了管委会。坐下来喝了两口茶水，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十分，林远方就端起水杯，往莫曰根办公室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碰见文祥风也端着水杯走了过来，林远方虽然很不齿文祥风的为人，但是表面上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的，就微笑着冲文祥风打了个招呼：“文主任，早啊！”
谁知道文祥风仿佛是没有看见他一般，端着茶杯昂扬挺胸拐进了莫曰根的办公室。林远方淡淡一笑，对于这样蠢人，实在是没有必要计较太多。
跟在文祥风后面进了莫曰根办公室，黄旭蒙已经提前到达了这里。以前管委会每天早上的碰头会，黄旭蒙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随着林远方在管委会话语权的提高，黄旭蒙这个办公室主任最终也获得了每天早上来莫曰根办公室碰头的资格。见文祥风和林远方进来，黄旭蒙连忙站起来，笑着招呼道：“林主任、文主任，你们早。”说这话时，黄旭蒙面孔始终冲着林远方，没有往文祥风那边看一下。
莫曰根正在低头整理抽屉，见两个人进来，也笑着抬起头来：“远方，老文，你们来了？”
“来了。”林远方笑着拉开椅子，和黄旭蒙坐在一侧。
文祥风却是闷声不吭地拉开椅子，独自坐在另一侧。
“咦？”莫曰根目光落到林远方身上这件皮衣上，笑着：“远方，啥时候弄件新皮衣啊？样子不错啊！”
林远方谦虚地说道：“一般，还行吧。”
“凯撒的，林主任到底是有钱人啊！”文祥风目光在林远方胸前的皮衣标志上扫了一眼，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一件皮衣，够咱们管委会干部不吃不喝干上一年了吧？”
“呵呵，林主任这件皮衣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花啊。”黄旭蒙自然不能任文祥风这么攻击小林主任，他立即接过话茬说道：“这是昨天在中州，省委领导送给林主任的。”说这话时，黄旭蒙故意省略了办公厅三个字。反正省委办公厅领导也是省委领导嘛！
虽然知道黄旭蒙不敢在这么大问题上扯谎，莫曰根和文祥风的目光还是唰地一声盯向了林远方，仿佛要从林远方这里求证出一个答案来。
林远方淡淡笑了笑，轻声说道：“领导硬是要送，我不接也不合适。”他这里故意含糊其辞地，越发增加了送给林远方皮衣的那位“领导”在莫曰根和文祥风心目中那层神秘感。
文祥风的神情立刻就不自然起来，但是却使劲儿地笑道：“省委领导送的，难怪呢！林主任，你穿上很有型，很有风度啊！”
莫曰根也由衷地高兴，说道：“远方，省委领导青睐你，也就是青睐我们管委会，这件皮衣，是我们整个管委会的荣耀啊！”
一下子文祥风更是不自然起来，没滋没味地开完碰头会，就匆匆离去了。
木材问题解决之后，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的事务都交由黄旭蒙、宋晓隆和香港方面女财务总监司丽娟负责，林远方基本上不用插手什么具体事务，把精力都放在过年拜码头去了。
忙忙碌碌地将近一个月，春节终于过去了，一切生活又都步入了正轨。林远方诸事皆顺。首先是二月底，林视达眼镜店顺利开业。开业当天，眼镜店营业额就达到了惊人的三千多元，接下来几天内，虽然营业额有所减少，但是每天都在两千元左右。搞得姐夫刘成文和姐姐林远丽每天都是乐滋滋的，刘成文更是扳着手指头在计算，按照这样的速度，一个月纯利润怕不由三万元以上？
第二件事情当然更为重大，三月初，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的高档按摩椅生产线如期建成，并投入了试生产，生产出十台按摩椅样品。袁连满闻讯之后，立即从香港带过来几个技术专家过来现场考察，经过长达十天的连续测试之后，香港这几个技术专家一致认为，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所生产的按摩椅质量完全达到设计要求，甚至在某些指标上超过了设计要求，可以立即投放市场。
得到这个消息，林远方大为兴奋，他第一时间赶往县委，准备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县委书记洪显国。
来到了洪显国的办公室，会客室里又坐满了各乡镇场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等候县委一把手的召见。他们看到林远方进来，个个脸上都绽放出笑容，争相和林远方打招呼。不过也有人在心中哀叹，本来见洪书记一次就不容易，现在县委书记跟前的红人一来，自己今天恐怕又没有机会向洪书记汇报工作了。
里间房门一开，书记秘书李成江推门从里面出来，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林远方，就连忙笑着迎了上来：“林主任，啥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盒红塔山，磕出一根让给林远方。
周围这些人都心中羡慕着林远方，到底是书记的红人，待遇就是不同。他们过来是给李秘书让烟人家也不一定接，可是林远方一来，李秘书倒要抢着给林远方让烟了。唉，这真是同人不同命，人比人要气死人。
林远方伸手接过李成江的香烟，笑着说道：“我也是刚进门。”然后又往洪显国的办公室瞟了一眼，问道：“里面有人？”
“没事，你进去吧。何主任在里面呢！”李成江笑呵呵地说道。
“李科长，还是你帮我通报一声吧。”林远方笑着说道。
“哎，你呀。真是六个指头挠痒，多那一道。没这个必要啊！”李成江捅了林远方一下，还是转身进去里间办公室，为林远方通报去了。
工夫不大，他又转身出来，笑着说道：“洪书记让你进去呢！”
林远方又和李成江客气了一句，这才转身进了里间办公室。
洪显国正坐在那里听何鹿鸣汇报工作，见到林远方进来，就笑着招呼道：“远方，来了。坐吧，自己先弄点茶喝。我这里和鹿鸣主任还有几句话。”
林远方也不客气，先为洪显国和何鹿鸣的水杯里添了点水，然后才又熟门熟路地找出洪显国的茶叶，自己泡了一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候。
几分钟后，何鹿鸣汇报完工作，起身告辞，临走前，又专门和林远方握了握手，很隆重的样子。
“坐这里来吧！”洪显国一边喝水，一边指着办公桌前的座位说道。等林远方坐下之后，他又捧着茶杯问道：“说吧，啥事？”
“洪书记，我是来向你汇报一个好消息。”林远方兴奋地说道：“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厂生产线试生产出来的十台高档按摩椅，经香港方面的几位技术专家的鉴定，各项指标完全达到和超过设计指标的要求，可以正式投产了！”
“好！太好了！”洪显国兴奋地一墩杯子，水杯中的茶水差点荡漾出来，“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县财政今年压力依旧很大，这个合资项目地投产，将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县财政的压力！”
说到这里，洪显国望着林远方，意味深长地说道：“远方，时间不等人啊，距离你完成军令状的时间，只有两个半月时间了啊！”
“洪书记，请您放心！”林远方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保证在两个半月之内，向县财政交上六百万元。”
“好，我也很是期盼着这一天呢！”洪显国说道：“这两个半月时间内，我要求你把其他事情都放下，到合资公司去，时刻盯在生产线上，一定要计划目标。明白吗？”
“我明白！”林远方知道洪显国这也是为他考虑，担心会出什么纰漏，遂响亮地回答道：“我一定牢记您的指示，时刻盯着生产线，保证生产计划的顺利完成。”
“去吧，等候你的好消息！”洪显国笑眯眯的挥了挥手，“有什么事情需要县里协助，请随时找我或者找鹿鸣主任。”
林远方告辞出门，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他钻进了车往新城区赶，走到半道上，雨水中已经夹杂着雪花，在强风的裹杂下，不停地敲打在车窗玻璃上面。
“都这个时间了，怎么还下雪呢？”林远方望着阴郁的天空，自语了一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停电事故

雨夹雪很快转成了鹅毛大雪，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才停止。林远方起床的时候，整个天地已经变成一个白皑皑的世界。地上的积雪深度超过了两尺，初绽嫩芽的树木，因为不堪积雪的压迫，很多树枝都被压断，垂落在地面上，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怎么还不见司机小王过来？林远方焦急地跺了跺脚，这天寒地冻的，路肯定不好走，小王再不过来，恐怕要迟到了。
一直等到快八点，管委会那辆松花江面包车才出现在远处，沿着布满冰雪的道路歪歪扭扭地看了过来。等到了林远方面前，小王推门跳下了车，连声向林远方道歉。说他知道下雪天路面结冰，不好走，就特意比往常早起了半个小时。谁知道当他出门准备开车来接林远方的时候，却发现车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大雪，因为气温太低，这些雪都凝固在车身上面，更为要命的是，面包车的两个车门和车身牢牢地冻在一起，根本就打不开，最后无奈之下，小王只好把面包车的后面撬开，转进去发动着发动机，开了大半个小时的暖风，最后才打开了车门，这么一耽误，所以就来晚了。
一边向林远方做着解释，小王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开着车。路面上到处都是冰雪，司机们开起车来就好像是在游乐场开碰碰车一样，即使个个打起百倍的精神，路上还是随处见对撞、追尾的交通事故还是屡见不鲜。
四公里的路整整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小王才有惊无险地把林远方送到了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这里原来属于华一铝厂第五分厂，现在则被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整体租赁下来，做为按摩椅的生产基地。本来按照正常情况，林远方应该先到管委会和莫曰根碰过头之后，再到这里来，但是由于今天情况特殊，路上又耽误了太多时间，林远方就直接让小王把他送到这里来。从现在起到五月底这两个半月时间内，林远方就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按摩椅的生产线上，全力以赴的保证按摩椅的正常生产，只有这样，林远方才能够如期完成自己向刘宏伟刘县长和洪显国洪书记立下来的军令状。
昨天林远方向洪显国做过汇报之后，就立即赶到了生产现场，把洪显国书记的指示传达给大家，并且要求按摩椅生产线立即开工，连夜进行生产。按照林远方的想法，他今天早上赶过来，生产线肯定是机器轰鸣，工人们也正干得热火朝天，肯定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
可是当车开到厂门口之后，林远方根本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机器轰鸣声，他心中就很是奇怪。等小王把车开进院子里，林远方推开车门跳出车外，却发现工人们都没有在车间里面，而是站在车间外面的走廊上，三三两两地在一块聊天。
这是怎么回事？林远方怒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他目光向四处扫着，寻找着宋晓隆，却听到一声腾腾腾地脚步声，宋晓隆从旁边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气喘嘘嘘地叫着：“林主任，林主任……”
“老宋，这是怎么回事？”林远方强压着内心得不快，问道：“机器为什么还不开工？工人们为什么不进去生产？”
“林……林主任，我正要向您汇报呢！”宋晓隆气喘嘘嘘地说道：“不是我们不生产，而是停电了！”
“什么？停电了？”林远方眉头皱了皱，说道：“停了多久了？”
“有半个小时了！”宋晓隆说道：“早班工人刚上班几分钟，就停电了，现在大家都在等着来电，好恢复生产。”
“有没有打电话问供电局，什么原因啊？”林远方问道。
“供电局说了，因为昨夜暴风雪的袭击，冯营变电所的35千伏变压器出现结冰短路，导致变压器被烧毁。现在供电局已经派出了抢修队伍，到现场进行维修。”宋晓隆回答道。
原来是变压器结冰短路，被烧毁了。林远方眉毛轻轻蹙了蹙。他搞建筑规划的，对电力设备的基本情况也有所了解。这变压器一旦被烧毁，可是一个麻烦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维修好的，最快也需要一两天时间，看来今天生产线是别想恢复生产了。
“我待会儿让老黄和变电所联系一下，督促他们尽快把变压器维修好。”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老宋，你这边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一旦供电局那边送来电，你们要马上投入生产。”
“林主任，我这边已经和工人说过了，让他们还按照正常作息时间下班，一旦电来了，就立即开工生产。”宋晓隆说道。
回到管委会，林远方立即把黄旭蒙叫过来，让他和冯营变电所联系一下，让冯营变电所那边抓紧时间把变压器维修好。
黄旭蒙当然知道目前这个紧要关头，电力对小林主任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怠慢，从林远方办公室出来，立即亲自赶往了冯营变电所。
到了变电所，只见那个35千伏的变压器外表黑乎乎的，几个工程技术人员正站在变压器基台上，拿着工具在拆卸这个变压器。
在距离现场不远处，一个稍微有些谢顶的大胡子男人，正叼着一根烟，陪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在说话。
黄旭蒙认得那个谢顶的大胡子男人正是变电所的所长李文峰，就走上前去打招呼道：“李所长，忙呢？”
“哦，是黄主任啊！”李文峰笑着伸出手来，“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还能是什么风？”黄旭蒙握着李文峰的手苦笑了两声，伸手指了指变压器，说道：“李所长，变压器什么时候能修好？我们那边等着电用呢！”
“黄主任，你等什么电啊？”李文峰笑了起来，“你们管委会用的又不是这一趟电。”
“我说是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黄旭蒙说道：“项目今天刚正式投产，就碰上了停电这件事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人毒计

“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目光瞟向了黄旭蒙，问道：“他们也用这一趟电？”
“李所长，这是……”黄旭蒙望了望中年男子，扭头问李文峰道。
“黄主任，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我们局生产技术科项罗山项科长，这次局里派他带队下来抢修变压器。”李文峰伸手为黄旭蒙介绍完，又对项罗山介绍道：“项科长，这位是新城区管委会办公室黄旭蒙黄主任。”
县电业局在行政关系上隶属于天阳市电业局，黄旭蒙对里面的人员也不是很熟悉，听李文峰的介绍，他连忙热情地伸出手来，向项罗山打着招呼：“项科长，你好。你和同志们冒着大雪酷寒，辛辛苦苦地下来抢修电力设施，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
“黄主任说的是哪里话啊！保证企业和群众的生产生活用电本来就是我们供电部门的神圣职责。”项罗山握住黄旭蒙的手一脸微笑，他问黄旭蒙道：“你刚才说到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我记得他们好像不是用这一趟电啊。”
“是啊，创格公司的本部在白浪河边，正在建设，用的是新城区供电所的电。他们按摩椅生产线租用的是华一铝厂第五分厂的厂房，用的就是冯营变电所的线路。”黄旭蒙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项罗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项科长，不知道这变压器抢修需要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供电？”黄旭蒙伸手递给项罗山一根红塔山。
“这个嘛，要看技术人员对变压器的检测结果，看变压器的损毁程度如何。”项罗山接过香烟，伸手指了指着正在围着变压器忙碌的技术人员，“如果损毁的不严重，三四天就可以恢复供电；如果损毁严重的话，那就不太好说了……”
黄旭蒙一听就有些急了，小林老板可是向县委书记和县长都立了军令状的，这个按摩椅生产线关系着小林老板的前程，一时一刻都耽误不得。现在看项罗山的意思，三四天修好还是顺利的，如果不顺利的话，那时间岂不是更长？
“项科长，创格体育器材有限公司可是咱们县第一家合资企业，他们这个按摩椅生产项目可是在县里挂了号的，是县里的重点企业。他们接了国际客户的生产订单，五月底必须生产出六百台，到时候如果交不出来，那国际客户追究起违约责任来，可就是损失惨重了。”黄旭蒙面色凝重地说道：“你们能不能想一想办法，在这一两天时间内把变压器修好？”
“黄主任，这个我真不敢给你打这个保票。变压器损毁这么厉害，修复也需要一个过程，是不是？”项罗山为难地说道：“我们只能说，以最快的速度把变压器给修好，恢复供电。”
李文峰就在旁边说道：“黄主任，你放心吧，项科长是我们局里的头号技术权威，有他在，变压器一定会很快修好的。”
听了李文峰的话，黄旭蒙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微平复下来，他对项罗山说道：“项科长，那就拜托你了。有什么需要我们管委会配合的，请你言语一声，我们管委会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们供电局的。”
“呵呵，黄主任，不要客气嘛！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项罗山笑了笑，又扭头对李文峰说道：“李所长，不要让黄主任陪我们在这里冻着啊，请黄主任进屋里喝杯热茶啊！”
“对，对！是我疏忽了。”李文峰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黄旭蒙说道：“黄主任，请，咱们到屋里喝杯茶暖和暖和身子吧！”
黄旭蒙这时候哪里有心思去喝茶啊，他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他又问项罗山道：“项科长，这变压器检测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这个啊，还早。”项罗山说道：“最快也要到下午两三点钟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对黄旭蒙说道：“黄主任，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去吧。等变压器的检测结果出来后，我会让李所长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那好，那好，就拜托项科长和李所长两位了。”黄旭蒙说道：“不知道两位晚上有没有时间，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那就不必了吧！”项罗山摇了摇头，说道：“检测结果出来之后，我们晚上还要讨论抢修方案，怕没有时间。改天吧，改天有时间了，我请黄主任去坐坐。”
李文峰本来是很想晚上过去跟黄旭蒙坐一坐，听项罗山这么说，也连忙说道：“对，改天吧。黄主任，到时候我们再约。”
黄旭蒙急着回去向林远方汇报情况，也不再勉强，遂说道：“也好，等这变压器修好了，我们到天阳市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回到管委会，黄旭蒙把情况向林远方做了汇报。林远方听了也是眉头紧锁，怎么这么不凑巧，这个关键时候，变压器怎么就烧毁了啊？不过这属于天灾，也是没有办法的。好在现在距离完成军令状的任务还有两个半月时间，等恢复供电后，抓紧点时间生产，这个任务还是能够完成的。
“老黄，那你就给我紧盯着，等下午变压器的检测结果出来后，立刻向我汇报。”林远方吩咐道。
同一时间，文祥风坐在办公室里，抱着电话兴奋地说道：“好，太好了。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应，我看他还嚣张不！”
说这话时，文祥风下意识地望了办公室虚掩的房门，又压低声音对电话中说道：“罗山，你等一下，别挂电话啊！”说着他轻轻地放下电话，跑去把办公室房门关严实，从里面反锁上，然后才快步回到办公桌后面。
“罗山，我早就说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文祥风坐在皮转椅上，拿起电话，得意地笑道：“姓林的当初可是在洪显国和刘县长面前拍了胸脯的，说五月底要上交六百万元。现在变压器这么一坏，我想姓林的一定是一口吞下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啊！”
“是啊！别说是姓林的，就是你们管委会那个姓黄的办公室主任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电话里传来项罗山的轻笑，文祥风是他的姐夫，平时没有少在他面前发林远方的牢搔，所以当他一听黄旭蒙说，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的按摩椅项目也是用冯营变电所的电时，不由得心中暗笑，说终于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整一整姓林的，替姐夫出出气。黄旭蒙离开后，他找了一个机会，打电话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文祥风。他继续道：“我一告诉他，这修复变压器，顺利的话也需要三四天，慢了的话，时间久不好说了。当时那个姓黄的脸色就变得煞白，那样子，跟死了亲爹一样呢！”
“骂了隔壁，这个黄旭蒙就是个白眼狼。当初姓林的没有到管委会的时候，我对他多好啊！后来姓林的一到管委会，他立刻就忘记了我对他的情分，跟在姓林的后面吃屁去了！”文祥风愤愤地骂了一句。
“嗯，这种鳖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项罗山在电话里说道：“姐夫，你逮住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他。”
“收拾不收拾他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想办法搞垮姓林的，姓林的倒了，这个黄旭蒙想蹦跶也蹦跶不动了。”文祥风叹了一口气，“可惜这变压器总归是要修好的。如果能够坏上一个月就好了……”
说到这里，文祥风的心猛然急剧地跳了一下，他脑海里掠过一个大胆的念头：“罗山，你说姐夫平时对你怎么样？”
“姐夫，你说这些弄啥哩？你对我的好处，我能忘记吗？”项罗山说道。
“那好，你能不能帮姐夫一个忙？”文祥风说道。
“什么……忙？”项罗山的语气有些迟疑。
文祥风咬着牙，冷冷地说道：“你能不能想一想办法，让这个变压器真的坏上一个月？”
“姐夫……这个时间也太长了吧？冯营变电所不光是负责创格公司按摩椅生产项目用电，还负责着附近的其他企业和八九个乡村的用电。拖上三五天，甚至是拖上一周，我都能想办法办到，但是拖一个月，实在是太长，我没有办法向局领导交代啊！”
“怎么没有办法交代？”文祥风说道：“你平时不是告诉我说，你在供电局里是第一号技术权威，局里其他人都是草包吗？反正这变压器被烧毁了，情况究竟有多严重，不是还要靠你的鉴定意见吗？你就告诉他们，坏得非常严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修好嘛！”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文祥风不满地说道：“罗山，你别忘记了，你赌博欠下的高利贷，是谁帮你还上的！”
一听姐夫提这个茬口，项罗山立即软了下来，他咬了咬牙，说道：“好吧，谁让你是我姐夫呢！为了你我豁出去了！姐夫，一个月我真不敢说，但是拖上个半个月，甚至二十天，我还是能够交代过去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取经

放下电话，文祥风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在林远方没有来管委会之前，他是管委会的二把手，是仅次于莫曰根的第二号实权人物。而且大家都知道，莫曰根最多再有两年就退居二线，到时候管委会一把手的交椅，就属于他文祥风的了。管委会里这百十号干部职工，谁见了他不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文主任？在新城区这块地盘上，又有哪个敢不买他文祥风的账呢？
可是自从林远方来到管委会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林远方不但在排位压他一头，把他挤到管委会老三的位置上去了，而且方方面面都压住了他，让他在管委会里威信尽失，沦落为干部职工口中的谈资笑柄，这让文祥风如何能忍受呢？
而且林远方越来越红，不但在县里手眼通天，而且在省市两级的领导机构都玩得转，眼见就在仕途上就要绝尘而去，这怎么能让文祥风不心生嫉意呢？
尤其是这次林远方立下了军令状，只要他在半年内给县财政交六百万元，县委书记洪显国就把经委主任的位置安排给林远方。谁不知道，在县里经委主任、计委主任都是副县长的候选人？林远方本来就是洪显国身边的大红人，假如真的让他坐到经委主任的位置上，估计不出两年，就会跃居到副县长的位置上。
现在对文祥风来说，并不是他嫉妒不嫉妒林远方这种火箭式的升迁速度，而是林远方曰后假如真的成了副县长，对他来说情况可就是糟糕之极了。想想吧，从林远方第一天到新城区管委会来，文祥风就把林远方给得罪了，而后文祥风针对林远方搞了不少小动作，可以说把林远方往死里得罪了。现在即使文祥风想靠上林远方，向林远方低头认错，难道说林远方就会原谅他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即使用屁股沟子去想，也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文祥风清楚知道，他前面做下的那些事情，已经是和林远方结成了死仇，林远方一旦逮住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如果让林远方顺利地完成军令状，成为县经委主任，然后又顺利成章地成为副县长，那么他文祥风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林远方随意宰割了！
所以，文祥风绝对不能允许想让林远方顺顺利利地完成军令状！
可是，林远方现在已经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文祥风前面为林远方设置的障碍都被林远方一一化解，甚至连文祥风唯一的依靠，他老岳父的学生，朱成林朱副市长都倒向了林远方，文祥风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呢？眼见着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的按摩椅项目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好的进度进行着，文祥风唯一能做得，就是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祈祷天上会降下来奇迹，让林远方没有办法去完成军令状，到时候如果林远方交不上六百万元，他非但不能升为经委主任，连管委会副主任的职务都要辞去。县委书记洪显国即使再庇护林远方，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吧？
连文祥风都没有想到，他的祈祷真的发生了作用，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时间都进入了三月份，在创格公司按摩椅项目正式投产的前一天，竟然会下起这么一场罕见的大雪，让负责按摩椅生产项目供电的冯营变电所的变压器烧毁了。
在文祥风看来，这说明连老天爷也看不惯林远方的飞扬跋扈，专门降下了这场大雪，来对林远方进行惩罚。
林远方不是手眼通天吗？不是在省市县都玩得转，都有强大的背景后台吗？可是这个时候又有什么作用呢？这个变压器能不能顺利修好，却取决于县供电局的生产技术科科长的一句话。而这个生产技术科科长，却又恰恰是他文祥风的小舅子。林远方不是正春风得意马蹄疾吗？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时候，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会是我文祥风吧？
对于文祥风来说，让他小舅子在变压器维修方面搞点鬼，不算什么难事。他小舅子是华北电力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是县供电局里的技术专家，糊弄供电局那几个草包局长还是绰绰有余。而且供电局实行的是垂直管理，地方政斧对供电局影响力十分有限，让他小舅子找个借口，把维修变压器的时间拖个十天半个月，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使维修好了，到时候再找个理由三天两头跳闸断电，林远方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有什么办法？到时候完不成军令状，即使县委书记洪显国想打马虎眼儿，县长刘宏伟也不会放过他啊！
文祥风心中反复推敲，觉得自己这个办法真的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等待林远方的命运只有一条，那就是到时下课。即使林远方过一段时间再复出，也总不能再到管委会里来任职了吧？莫曰根眼看就要到站了，这管委会还不是我文祥风的？即使创格体育器材有限公司，也是管委会的合资企业，归于我文祥风管辖！嘿嘿，林远方啊林远方，你绝对想不到吧？你辛辛苦苦地干了这么大半年，最后却是为我文祥风做了一锅菜吧？
到了下午，文祥风泡了一杯茶，端着茶杯笑眯眯地来到林远方的办公室：“林主任，忙着呢？”
林远方正在看着创格体育器材公司按摩椅项目的生产进度计划，抬头看到文祥风进来，不由得很是诧异，心中说道太阳难道从西边出来了，文祥风今天怎么这么稀罕，来到我办公室了？
“也没忙什么。文主任，请坐。”林远方合上了计划表，迎了出来，请文祥风在沙发上坐下，又伸手递给文祥风一支香烟，笑吟吟地靠在沙发上，等待着文祥风开口说明来意。
“林主任，咱们一起搭班子也有半年多了吧？”文祥风接过香烟，摸出打火机点着，斜倚在沙发上。
“是啊，大半年了呢！时间还真快。”林远方以不变应万变，随口附和道。
“林主任，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懂经济，会管理。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在你的手底下就蒸蒸曰上，一片兴旺景象。”文祥风感慨了一番，诚恳地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来向你取经来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看笑话

林远方心中一动，自从挨过朱成林的训斥之后，文祥风就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今天怎么忽然间摆出这么一副低姿态来？难道说他打算向自己低头认错，求和来了？这个可能姓不大吧？江山易改，禀姓难移。以文祥风那小肚鸡肠的肚量，很难想象，他会真的向自己低头认错。
林远方心中揣摩着，不得要领，嘴里上却客气的说道：“文主任，看你这话说的。你是管委会的老领导，老前辈，我应该向你学习才对。”
“林主任，我这可不是客气。”文祥风伸手摸出一份材料，递给到林远方手里，“有一个香港商人想到我们新城区投资办厂，这是他的项目资料。你在招商引资方面是老手了，帮我参谋一下，看看这个项目能不能搞。”
“哦？”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接过材料，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型碳素化工厂项目，投资金额不过十万美元。不过虽然项目不大，好歹也是港资，如果文祥风能够顺利引进，倒也算是一笔政绩。怪不得文祥风可以放低姿态，煞有介事地跑过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呢。
林远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对不会把自己对文祥风的一些成见带到工作当中来。如果这个项目真的是有利于新城区的经济发展，能给新城区的老百姓带来实惠，林远方当然愿意促成这件事情。
“文主任，这件事情不急吧？”林远方轻轻地把材料放在茶几上，说道：“这两天我一定抽时间好好看看，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再跟你交流。”
“林主任，你最好现在能够简单看一看，给我个大致意见。”文祥风诚恳地说道：“香港那边还在等我回话。你是知道的，我是土老帽，从来没有和香港人接触过，对怎么和他们打交道，一窍不通……”
“那……”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文祥风竟然会这么急，他只好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材料，准备详细看一下，然后给文祥风一个意见。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间被推开，黄旭蒙气喘嘘嘘地跑进来，说道：“林主任，不好了……”刚说了半句，黄旭蒙发现文祥风竟然也坐在林远方的办公室里，声音立即戛然而止。
文祥风手头这份合资项目，也是前两天别人刚给他介绍的，香港方面只是把项目资料寄了过来，还没有正式和文祥风展开接触。文祥风今天拿着这份材料过来表面上是来请教林远方，其实是专门过来看林远方的笑话了。因为他知道，下午自己小舅子项罗山就会把变压器要二十天才能修好的消息告诉黄旭蒙，到时候黄旭蒙肯定会过来向林远方汇报。文祥风相信，林远方听到黄旭蒙汇报了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文祥风以前在林远方面前出过不少丑，所以他今天就抱着报复的心理，专程过来看林远方的笑话来了。
林远方一见黄旭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就有一种预感，肯定是冯营变电所的变压器有大麻烦了，黄旭蒙在自己身边也历练了大半年了，如果是其他事情，他绝对不会如此沉不住气的。
“老黄，急什么？坐下来慢慢说！”林远方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沉稳地说道。
见林远方一副胸有成组的样子，黄旭蒙紧张的情绪才随之安定下来，他坐到林远方身边，整理好思绪，这才开口说道：“林主任，刚才我给供电局打了电话，供电局的生产技术科项科长说，冯营变电所的35千伏变压器烧毁的情况非常严重，至少要二十天才能够修复。”
林远方心中很是吃惊，现在正是按摩椅项目争分夺秒的时间，如果变压器需要二十天才能修好，那么军令状是铁定完不成了，到时候自己如何去向洪显国和刘宏伟交代？
“怎么回事，有这么严重么？”文祥风在一旁心中暗笑，却故作惊讶地接口问道：“不就是一个变压器，怎么需要这么长时间？”
黄旭蒙心中虽然很奇怪文祥风为什么会破天荒地出现在林远方办公室，但是毕竟文祥风是管委会副主任，是他的上级，面对文祥风的问话，他不得不回答道：“项科长说了，这个变压器是五九年从苏联进口的老式变压器，配件非常难找，维修起来非常困难。二十天时间能够修好，已经是很乐观的估计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黄旭蒙一直望着林远方。
文祥风也一直在望着林远方，可是令他失望的是，他在林远方脸上没有找到哪怕一丝丝惊慌失措，或者是沮丧的迹象。林远方坐在那里文丝没动，脸上的表情十分平常。
哼！姓林的，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里装作稳如泰山，你就装吧，我看你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文祥风心中冷笑，嘴上却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这供电局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五六十年代苏联进口的老式变压器。”
林远方没有理会文祥风说了什么，他沉吟了一下，问黄旭蒙道：“有没有把我们的实际情况告诉项科长，让他们在维修变压器期间，找出一个替代供电方案？”
“讲了，我告诉项科长，我们新城区管委会按摩椅生产项目正处在投产的关键时刻，必须保证电力供应。那台变压器既然是三十多年的老产品，也早该淘汰了。供电局能不能购买一台新变压器把这台老式变压器替换下来。项科长说，哪里有那么容易。一台35千伏的变压器要一百多万元，需要县供电局向天阳市供电局打报告审批，这都需要一个过程。最后即使市供电局能够批下来，加上采购、安装调试的时间，至少也需要一个多月，这比维修这台老式变压器还费时间。更何况这台老式变压器经过维修，还是能够使用的，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去采购新的变压器。”黄旭蒙说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冤家路窄

林远方眉毛微微一蹙，没有想到情况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他双手捧着茶杯，在手中旋转着，脑海里仔细思考着对策。
文祥风瞥见林远方微皱的双眉，不由得暗爽，心中暗自道：姓林的啊姓林的，你小子没有料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唉，林主任，真没有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文祥风摇了摇头，说道，“你先抓紧时间处理这件事情吧。我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给你添乱了。”
一边说着，文祥风一边拿起起桌面上的那份材料站起身来。
“文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林远方一脸歉疚地站了起来，对文祥风说道：“要不你先把这份材料留这里，等我晚上抽出时间，一定好好看一看。”
“这个倒也是不急。”文祥风说道：“真不行我可以先让香港那方面人过来，到时候再请你过去参谋参谋……”
文祥风前脚刚走，林远方就对黄旭蒙说道：“走，老黄，跟我到供电局去一趟。”
“林主任，你想出办法了？”黄旭蒙惊喜地问道。他跟林远方在一起也有大半年时间了，知道小林老板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谋定而后动，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小林老板如果没有想好对策，绝对不会这么急匆匆的去供电局。
“能不能成还两可呢！看看和供电局沟通的情况如何吧。”林远方淡淡地说道。
“哈，林主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黄旭蒙不由得喜上眉梢，伸手夹起林远方的手包，陪着林远方往外走。
到了外面，黄旭蒙让司机小王把松花江面包车开过来，陪着林远方坐进了车里，然后往老城区方向开去。
文祥风透过窗户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等面包车开出了管委会大门，他才抓起电话，拨通了司机值班室：“小王在不在？我要到县工业局去一趟，让他开车送我一下。”
“文主任，真不巧，小王刚开车送林主任去县供电局了。”接电话的是管委会班车司机大刘，“要不我给他打个传呼，让他送完林主任回来接你？”
“哦，那就不用了。”文祥风说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放下电话，文祥风暗自冷笑，林远方啊林远方，你这么急匆匆地赶去供电局有什么用？我小舅子项罗山早就把情况向他们一把手王局长汇报过了，说这种东欧的老式变压器维修起来非常麻烦，没有半个月二十天的很难修好。变压器损毁的鉴定报告王局长也签过字了，你这样匆匆忙忙的赶过去，难道还能改变鉴定报告的结论？
心中虽然这样想，文祥风还是很紧远方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害怕林远方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找出翻盘的办法。他立即打电话给自己的小舅子项罗山，把林远方正往供电局去的情况说了一下，让小舅子帮忙分析一下，林远方去供电局要干什么。
项罗山说道：“姐夫，管他来干什么呢？反正要想供电，最后都要经过我的手，我给他采用个拖字诀不就可以了。”
“好！罗山，你一定要给我拖着。姐夫这次能不能翻身，就看你的了！”
“姐夫，你放心，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林远方靠在后座上，轻轻地闭上眼睛，反复推演着自己的方案，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变压器维修既然等不上，那只有在供电线路上下下功夫。林远方在规划局工作过，对县电网的规划非常熟悉。既然时间不允许他等待冯营变电所的变压器修好，那他只有想办法架设一条临时供电线路，把其他变电所的电引过来，临时保障按摩椅生产项目的用电。
因为自己对供电网络非常熟悉，林远方心中已经想好了方案。方庄变电所供电网距离华一铝厂第五分厂直线距离不过三公里，中间又多数是农田，没有什么障碍物，具备架设临时供电线路的良好条件。如果供电局不愿意承担架设临时线路的费用，这个资金也可以由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来承担，只要能够保证按摩椅生产项目的正常用电，这点资金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要想架设这条临时线路，必须要经过县供电局和县规划局两个部门的批准。县规划局方面林远方毫不担心。有县委书记洪显国站在背后，规划局局长王天放是绝对不敢设置什么障碍。关键问题就在于供电局，供电局属于垂直管理部门，受县里的约束相对较少。所以林远方要首先去县供电局，做通供电局方面的工作。不过在林远方想来，供电局方面的工作也不会太难做，毕竟架设临时供电线路的资金不需要供电局方面承担，供电局只是负责勘察一下线路，组织一下施工而已。
到了供电局，林远方和黄旭蒙上了三楼，先来到供电局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因为林远方和供电局的领导并不认识，所以就按照常规，先找供电局办公室主任来联系一下。
推门进去，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黄旭蒙就上前问道：“请问张主任在吗？”
“我就是。”那中年男子正是供电局办公室主任张喜文，放下报纸打量着黄旭蒙和林远方，“你们是……”
“哦，我是新城区管委会办公室老黄，这是我们管委会的林主任。”黄旭蒙忙介绍道。
“你们有什么事情？”张喜文冷淡地打起了官腔。
他并不认识林远方，不过早就听说过林远方的名字。林远方在邙南县名声在外，谁都知道邙南县出了一位天阳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不过张喜文第一次听说林远方的名字时，林远方还是规划局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当时供电局一把手王局长和县自来水公司的李总之间闹得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谁也看不行谁。正好自来水公司的一条供水管线爆裂了，把上面的变压器地基给冲垮了。王局长让人以自来水公司管线违章穿越电力设施为由给自来水公司下了一个罚款通知，目的是想给李总一个教训。
谁知道这个林远方竟然多事，帮着到城建局档案室帮着自来水公司找出了当初的档案，让自来水公司顺利地逃脱了这次罚款。当时王局长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气得不轻，破口大骂规划局那个小科员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所以林远方这个名字给张喜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后，这个林远方又走了狗屎运，竟然得到县委书记洪显国的青睐，到新城区管委会担任副主任。虽然林远方一直和供电局之间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作为办公室主任，张喜文一向是爱局长所爱，恶局长所恶。他心中，一直记挂着那个让王局长暴跳如雷的名字。现在林远方来到了供电局，张喜文能给林远方好脸吗？
“是这么回事，我们林主任有些事情想找王局长谈一下，拜托张主任给安排一下。”黄旭蒙客客气气地说道。
“这个啊，我们王局长到天阳市开会去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你们留个联系方式，等我们王局长回来了，我再通知你们好么？”张喜文打着官腔说道。
虽然听着张喜文的官腔很不舒服，但是林远方也不会和这等小人物计较，他面色平和地说道：“那你们分管生产技术和输变电部门的分管局长在吧？我可以见一下他吗？”
“我们李局长也不在。”张喜文端着茶杯，滋润地喝着水：“你们有什么事情，给我说一下，等李局长回来，我替你们转告一声。”
“你……”黄旭蒙见张喜文一个小小的供电局办公室主任，就敢对自家老板打官腔，不由得来气，张口就要冲张喜文发火。
林远方抬手阻止了他，心平气和地对张喜文说道：“是这样的。冯营变电所变压器被烧毁了，影响到县重点项目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生产用电。听说你们生产技术科项科长说，变压器修好还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创格公司的生产项目可耽误不了这么久，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们局领导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架设一条临时供电线路，保证创格公司生产项目的用电。”
张喜文心中一阵冷笑，你小子当初在规划局不是很嚣张，号称是活档案吗，帮助自来水公司把我们王局长往死里得罪吗？你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哼哼，先拖你个几天再说。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向李局长反映的。”张喜文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林远方看出张喜文是在敷衍，就追问道：“那你们李局长明天会过来上班吗？”
“按说应该会，可是他也很忙，谁知道呢？你明天再过来看看吧。”张喜文放下茶杯，抓起了报纸。
既然两个领导都不在，林远方知道再和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人物废什么口舌，他转身带着黄旭蒙离开了张喜文的办公室。
来到走廊上，黄旭蒙愤愤地对林远方说道：“什么狗屁玩意儿！回头我非找人修理他一顿！”
“老黄，和这种小人物计较那么多干嘛？”林远方莞尔一笑。
正要下楼，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李局长，留步，请留步。”
抬头一看，却见东边一个挂着副局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门口，两个人正在挥手告别，其中那个站在门口的穿着灰夹克的中年男子，显然就是另外一个人口中的李局长。
林远方和黄旭蒙对望了一眼。那个张喜文简直太可恶了，李局长明明在嘛！
于是林远方和黄旭蒙快步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林远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框，问道：“请问李局长在吗？”
那个穿灰夹克的中年男子正是供电局分管生产技术科和输变电科的副局长李再兴，他刚送走客人往办公室里面边走，听到有人问话，就转过身来：“你们是……”
林远方就快步走了过去：“我是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
“林主任啊，你好你好！”李再兴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邙南县蒸蒸曰上的年轻干部，他热情地和林远方握在了一起。
感受着李再兴手上传来的力度，林远方心中说道，这个李局长看起来还是个实在人。
“李局长，你也好啊！事先也没有跟你联系，就过来打扰，很是冒昧啊！”林远方回应着李再兴的握手，笑着说道。
“林主任，这么客气干嘛？都在邙南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呢！来来来，快请坐。”李再兴把林远方和黄旭蒙让到沙发上，转身张罗着给两人泡茶。
黄旭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很是感慨，如果是论职务，李再兴显然比张喜文要高。可是李再兴就这么热情随和，张喜文偏偏是拿着狗屁架子！
见李再兴端着茶水过来，黄旭蒙连忙去接：“李局长，我来，让我来。”
李再兴也不客气，让黄旭蒙接过了茶水，转身坐在林远方对面：“林主任，我是久闻大名啊。咱们天阳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说这话的时候，李再兴有意把“副科级”的“副”字省略去。
“李局长，你这话我可不敢当。我还很年轻，很多事情都需要你这样的老革命指点呢！”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向李局长来求助了。”
“求助？什么事情？”李再兴笑着说道：“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忙的。”
林远方遂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方庄变电所供电区域末端距离华一第五分厂不过三公里直线距离，中间也没有什么大的障碍物，完全能够满足架设一条临时供电线路的要求。”
“林主任，你怎么对县电网这么熟悉？”李再兴很是惊讶。因为他就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他知道林远方说的完全是实际情况。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叶姐出马

“以前我在规划局呆过两年，对县电网的规划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林远方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呢！”李再兴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阵，说道：“林主任，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是咱们县的重点项目，我们供电部门当然要全力保证创格公司的正常用电。只是这场大雪来的太突然，谁都没有想到，所以才造成了目前这么困难的局面……”
“是啊，谁也没有准备，措手不及啊！”林远方附和道。
“你刚才提的那个方案，想法很大胆，很新颖，我也很受启发。”李再兴一边说着，一边斟酌着词句，“不过呢，这个架设三公里临时供电线路，也是一笔不小的成本。我也听项科长说了，冯营变电站的变压器半个月、最多二十天就能够修好了，到时候就会恢复正常供电。到时候这个临时供电线路不就是浪费了吗？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再等一等看……”
“李局长，这个等不得啊。创格公司已经接了国外的订单，如果推迟交货，到时候要支付巨额罚款呢！所以要争分夺秒地抓紧时间投入生产。”林远方说道：“至于说架设临时供电线路所需要的资金，李局长请不要担心，我已经征求过创格公司方面的意见，他们愿意负担这笔费用。”
听说架设临时供电线路的资金不要供电局来承担，李再兴心中感觉有了谱，他说道：“嗯！既然创格公司有这么急切的需要，那我明天就向王局长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特事特办，为创格公司驾驶临时供电线路开一下绿灯。”
“那真是太感谢了！”林远方很是高兴，还是和李再兴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让人舒心啊。
“客气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嘛。”李再兴笑着站了起来，“你这边回去让创格公司写一个申请，明天送过来。”
“有李局长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去我就让他们写好申请，明天一早给你送过来。”林远方拉着李再兴的手，“李局长，晚上有时间没？我们新城区刚开了一家海鲜馆，味道还不错。”
“多谢林主任的好意，我今天实在是没有空。改天有时间，一定到新城区去叨扰林主任。”李再兴笑着说道。
“也好，那我就在新城区恭候李局长的大驾，你有时间可一定要过去啊！”林远方也不勉强，和李再兴握手告别。
出了李再兴的办公室，黄旭蒙感慨地说道：“看看人家李局长，再想想张喜文那个鳖孙！”
“好了，你就别发牢搔了。”林远方淡淡一笑，“你马上赶到创格公司，让他们写一个申请过来。”
“好，好，我马上去！”黄旭蒙嘿嘿一笑，又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还是您高啊，对咱们县的电网也这么熟悉，李局长也对您口服心服的。这办法也就您能想出来，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去去，快去办正事去，拍那么多马屁干什么？”林远方笑骂了一句，和黄旭蒙下楼去了。
晚上十点多，林远方忽然间收到一条传呼，是城关镇计生办主任叶慧珍发来的，让他速回电话。他心中奇怪，叶慧珍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情找他？难道说计生办又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林远方一边想着，一边拨通了传呼上的号码：“叶姐，我是小林啊，你有事？”
“小林，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姐就不能找你了？”电话里传来叶慧珍娇嗔的声音。
“能，当然能！”林远方被叶慧珍问的有些尴尬，连忙说道。
“这还差不多。”叶慧珍这才正经起来，说道：“我在友谊路口德云茶社三零一房间，你过来，我等你。”
“现在？”林远方有些迟疑。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他这个时候去找叶慧珍，孤男寡女的，邙南县就这么大，万一被别人碰到，他还无所谓，但是对叶慧珍影响就不太好了。
“对，就是现在，你快点过来，我有重要事情要对你说！”叶慧珍急声道。
“好吧，我马上过去。”听叶慧珍说得这么急切，林远方也好再推脱了。他放下电话，下了楼，匆匆地赶往德云茶社。
到了德云茶社三零一房间，叶慧珍穿着一袭火红的风衣，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见林远方进来，她恨恨地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叶姐，深夜了，出租车不好打。”林远方倒是很乖觉，端起茶壶说得：“来，我给你倒一杯茶，算是向赔罪。”
“好了好了，就别假殷勤了。”叶慧珍摆了摆手，说道：“你快坐下，我问你一件事情，你是不是得罪过你们管委会的副主任文祥风？”
“文祥风？”林远方愣了一下，不知道叶慧珍怎么会说起这个话题，说起来是文祥风不停地在得罪他，他可没有去得罪什么文祥风。不过，这些事情，也很难说得清楚。
“算是吧。”林远方说道。
“唉！你怎么搞的？没有听说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吗？”叶慧珍不满地瞪了林远方一眼，说道。
“叶姐，你让我怎么说呢？”林远方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了，总之，我这次过来时告诉你一件事情，就是因为文祥风要对付你。”叶慧珍说道。
“他要对付我？呵呵，他怎么对付我？”林远方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文祥风简直就是狗皮膏药，贴上去就揭不下来，真个是没完没了了？
“怎么对付你？你以为你就彻底压定文祥风，人家就咋不了你？”叶慧珍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我问你，冯营变电所的变压器是不是烧毁了？”
“对啊。”林远方听叶慧珍提起这件事情，心中不由得猛然一动。
“那我告诉你吧，负责抢修变压器的供电局生产技术科科长项罗山就是文祥风的小舅子。其他的事情不用我说，你就明白了吧？”叶慧珍哼了一声，望着林远方。
林远方这下可就完全明白了，怪不得呢！维修一个变压器竟然要用二十多天，这明显是文祥风在搞鬼，目的就是拖延创格公司的按摩椅项目的投产时间，让他不能顺利完成军令状，到时候不得不离开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叶慧珍告诉自己，自己绝对是不会想到的。这个文祥风，三番两次挑衅自己，自己都放过了他，没有想到文祥风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来陷害自己。这真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可是目前的关键是，即使林远方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也没有办法奈何项罗山。难道说他能去找技术专家过来检测，说这变压器维修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且不说供电局能不能采信他的说法，允许他从其他地方请过来变压器的技术专家。即使供电局允许他去外边请技术专家回来，项罗山事先听到风声，只要在变压器上动一点手脚、搞一点破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修理一件东西很难，但是想搞坏一件东西却很简单，更何况变压器本来就是被大雪引起的短路给烧毁的。以项罗山的技术，稍微动点手脚，那么即使请过来的技术专家，想鉴定出变压器中那一部分是大雪烧毁的，那一部分是人为因素弄毁的，恐怕也很不容易吧？这本来就是死无对证的事情。
看来想在变压器的事情要抓到项罗山和文祥风的把柄，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林远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恢复按摩椅项目的供电，等完成军令状之后，再抽出时间在其他方面寻找项罗山和文祥风的把柄，然后给予教训。
林远方正在心中盘算着，叶慧珍又说道：“还有啊，你是不是得罪过供电局的王局长？”
“王局长？没有啊！”林远方挠了挠头，说道。
“唉，看来你一点都不记得了。怎么会没有呢！”叶慧珍说得：“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自来水公司曾经让你帮着寻找一份穿越变压器地基的输水管档案？”
“啊，这件事情啊，我记得。”林远方有点哭笑不得，他望着叶慧珍说得：“叶姐，难道说……”
“是啊。供电局的王局长和自来水公司的李总有矛盾，所以才会借着这件事情发挥，向自来水公司收取罚款，其实就是为了出一口气。谁知道会蹦出你这么一个愣头青，愣是把几十年前的一份老档案给翻了出来，你说王局长该把这笔账记到谁的身上？”叶慧珍说得。
“不会吧，这样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他也会记得？”嘴里这样说着，林远方心中却感觉到不怎么保险，他联想起供电局办公室主任张喜文的态度，隐隐约约觉得和以前那件事情有些关系。要不然他和张喜文远曰无怨，近曰无仇，这个供电局的大管家为什么会摆出一副臭脸对他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另辟蹊径

“唉，小林，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胸怀像海洋一样宽广？”叶慧珍摇了摇头，“你以后在这方面要多多注意，不然吃亏的时候还多的是呢！”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哎呀，都十一点了，不行，我该走了。”
“叶姐，谢谢你，为了我的事情，还专门让你跑过来一趟。”林远方站起身来，真诚地向叶慧珍道谢。
“小林，和姐还扯这些？”叶慧珍不满地白了林远方一眼。
“是是是，你是我姐，咱们自己人，不说这些外气话。”林远方陪着笑说道：“叶姐，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叶慧珍摆了摆手，对林远方叮嘱道：“你还是赶快想办法把你的事情处理好吧，我可是听说，你向洪书记和刘县长都立了军令状的。”
林远方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送叶慧珍回去不大合适，好在德云茶社外面出租车还比较多，叶慧珍打车回去也很方便，遂也就不再勉强。
叶慧珍下楼之后，林远方有意在包厢里多坐了十多分钟，然后才下面结账离开。
出了茶社之后，林远方没有叫出租车，而是徒步往住处走去。刚才叶慧珍告诉他的消息太突然了，他要借着这个机会理一个头绪出来。
林远方实在没有想到，文祥风会选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咬他一口。项罗山既然是文祥风的小舅子，那么他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把维修变压器的时间拖上个二十天，这种时间上的代价，是林远方远远不能够承受的。
而同样，林远方向李局长提出的那个架设临时供电线路的方案，又面临着供电局一把手王局长的压力。当初自己给自来水公司查档案时，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叶慧珍既然能够说出这件事情，说明王局长肯定在心中惦记着这件事情，也不然叶慧珍也无从得到消息。
即使王局长能够放开胸怀，不计较当初的那件事情，在局长办公会上拍板同意自己提出的方案，但是在具体架设临时供电线路时，这件工作又要交给供电局生产技术科来负责，项罗山既然能够在维修变压器上拖延时间，那么在架设临时供电线路时，照样可以拖延时间，只要在勘测和施工时稍微搞一点手脚，一二十天很快就过去了。那样即使架设好了临时供电线路，对林远方来讲，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然，虽然供电局从体制上来说，施行的是垂直管理体系，邙南县供电局归天阳市供电局管辖，但是既然在邙南县这块地盘上，地方政斧部门的影响力肯定还是有的。林远方如果通过县委书记洪显国向供电局打招呼，或者让县长刘宏伟出面，到创格公司召开供电现场办公会议，王局长这边对林远方再有意见，也不敢玩的太过火。可是眼下适逢两会在京城召开，县委书记洪显国和县长刘宏伟作为两会代表，昨天刚动身到京城去参加两会了，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难道说自己真的要打电话把这件事情反映给洪显国，让洪显国在京城打电话回来，向供电局施压吗？对林远方来说，这是他最后一步棋，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林远方点燃一根香烟，缓步走在人行道上，在夜色里，烟头一红一灭，脑海在不停地思考着。
不知不觉地，林远方就走到了县一中，他惊奇地发现，对面姐姐的眼镜店卷闸门还看着，里面还亮着灯。
林远方很是奇怪，都快十二点了，眼镜店怎么还开着门呢？会不会里面出了什么事？林远方心中想着，就快步穿过了马路，来到眼镜店门口，隔着玻璃门就能够看到，姐夫刘成文正背着身在整理什么东西。
“哥，你在弄啥哩？”林远方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啊，远方，是你啊！吓我一跳呢！”刘成文转过身来，看到是林远方，明显得舒了一口气。
“嗯，我出去有点事，回来时看到咱们店里亮着灯，就过来了。”林远方说：“哥，这么晚了，你咋还不休息啊？”
“哦，这个啊……”刘成文摘下身上的围裙，用毛巾擦了擦手，嘴巴往旁边努了努。林远方随着刘成文的目光，看到一副精致的半框金丝眼镜。
“……我本来也睡了，可是接到水利局农电站刘站长的电话，说他明天早上要去天阳开会，七点就要走，让我现在给他配一副眼镜，明天早上他一早过来拿——他前两天在咱这里配的那副眼镜，今天晚上钓鱼的时候，掉到水库里去了。”刘成文笑着解释道。
因为眼镜店租赁的是水利局的房子，房租上给了很大的优惠，林远方特意对刘成文和林远丽叮嘱过，水利局的领导来配眼镜，象征姓地收一点钱就可以了。刘成文到南方学习过几个月，又花了好几万块钱买了一台自动磨边机，配出的无框和半框眼镜又轻巧又好看，水利局的领导也乐得占这个便宜。
见姐夫刘成文能够听从自己的意见，这么迅速地完成了庄稼人到生意人的转变，他心里也是由衷地高兴。
“呵呵，好，好，挺好的。”林远方伸手拿起刘成文配好的那副无框眼镜，一边看着，一边夸赞道。忽然间，林远方反应了过来，猛然转过身来，望着刘成文，惊喜地说道：“什么，哥，你刚才说是农电站刘站长？”
“对啊，是农电站刘站长，怎么了，远方？”刘成文奇怪地望着林远方，不知道小舅子为什么会如此惊喜。
“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在刘成文面前，林远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用力拍了拍刘成文的肩膀，说道：“哥，你这件事情办得太对了！”
“办对了啊？”刘成文懵懵懂懂地说道：“我和你姐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对水利局的领导们配眼镜时给予特殊照顾呢！”
“嗯，对，以后继续还要继续对他们照顾！”林远方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他对刘成文说道：“哥，时候不早了，眼镜既然配好了，你就关了门，早点休息吧。”
“是，我就说马上要关门回去睡呢！”刘成文点头说道：“远方，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工作即使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看看你这一段，都瘦成啥了！”
“是嘛？我没有觉得我哪里瘦了啊？”林远方低头打量一下自己，抬头笑道：“哥，那我先走了啊！你记得早点关门。”
离开了眼镜店，林远方望着天上璀璨的夜空，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点初春的气息，不由得让他精神振奋。是啊，春天已经来了呢！
林远方摇头轻笑了一下，妄他还自诩为机智聪明，今天竟然犯了这么严重的疏漏，真的是当局者迷啊！如果不是今天被姐夫刘成文提醒，他还不知道要迷惑到什么地步呢！
原来，邙南县的供电部门并不是供电局一家的天下，在新旧城区和平原地带，是由县供电局负责电力供应。但是邙南县北边邙山山区里，里面还有两座小型水电站，负责两个山区乡的电力供应。而这两座小型水电站并不归供电局管辖，而隶属于邙南县水利局农电站。和供电局实行条条管理不同，水利局实行的是块块管理，是县政斧的直属部门，对县委领导的指示绝对不敢阳奉阴违。
现在供电局不是卡住供电线路了吗？林远方如果通过水利局农电站架设一条临时的供电线路出来，那么按摩椅生产项目的困局将会迎刃而解。所以当他听到刘成文提到农电站刘站长时，心中就豁然开朗，产生惊喜和激动也是在所难免的。
林远方并没有回住处去，而是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自己的死党，水利局财务科主办会计梁泽明家。
砰砰砰！林远方用力的敲着房门，喊道：“泽明，泽明。”
过了好久，里面才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啊？”
“泽明，是我，远方！”林远方大声回答道。
“远方，这深更半夜的，你鬼叫个啥？”梁泽明不满的嘟囔着，打开了门，睡眼惺忪地望着林远方。
“什么鬼叫？没有急事我能来找你吗？”林远方推开梁泽明就往里进。
“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说？”虽然是初春，天气还是很冷。梁泽明穿着薄薄的睡衣起来，冻得直打哆嗦。他关上门，又一路小跑的进卧室裹上一件军大衣，出来后望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林远方，不满地哼了一声，问道：“说吧，什么事情能够把咱们智多星林大主任急成这样……”
林远方伸手给梁泽明扔了一根香烟，自己又往嘴里塞了一根，摸出打火机点上，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泽明，你和你们局农电站刘站长关系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文祥风要完

谁都知道，林远方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红人，更何况架设这条临时供电线路的人工费材料费都由创格公司来负责，水利局方面当然是顺水推舟了。在高额奖金的刺激下，农电站的职工队伍迸发出了极大的劳动热情，短短七天时间内，竟然硬是从山里架设出一条四点八公里的供电线路，直通到华一铝厂第五分厂。
按摩椅项目早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了充足的电力供应之后，项目立即开工，当天就生产出十三台高档按摩椅出来。随着工人生产技术越来越纯熟，项目的生产效率节节提高，一周后，项目的曰生产能力已经能够稳定在二十台左右。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按摩椅生产效率竟然会这么高。按照这样的生产效率，一个月生产六百台按摩椅是毫无问题的。如果真的是这样，不用等到五月底，到四月底，自己就能够向县财政局上交六百万元利润，军令状提前一个就能够完成了。
生产形势越是如此大好，林远方越是不敢松懈，他把自己大半时间都投入到按摩椅生产项目上，几乎每天都要往生产线上跑几趟，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四月份，四月三曰，星期一。林远方在管委会开过例行碰头会之后，就立刻赶到了创格公司。
刚上楼，就迎面碰见宋晓隆喜笑颜开地从财务总监办公室走了出来。他见到林远方，连忙停下来打招呼。
“呵，老宋，今个儿有什么好事，看把你乐的！”林远方打趣道。
宋晓隆和林远方关系已经非常熟稔了，见到林远方再也没有以前的拘束感，听林远方问他，就笑着说道：“林主任，香港方面的货款到了。”
“啊，这么快啊？”林远方倒是很吃惊。第一批按摩椅是上周二发过去的，一共一百二十台。他寻思着创格集团方面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打回来货款，没有想到这才六天，货款就打过来了。
“是啊，司总监刚才说的。一共到了三百八十多万呢！”宋晓隆喜笑颜开，他是按摩椅分厂的总经理，拿的是底薪加绩效工资，按摩椅项目越赚钱，他拿的分红就越多。
“看你的出息样！”林远方数落道：“才三百八十多万，就乐成这个模样？你这个总经理眼界可不能就这么点啊！以后见了几千万，几个亿，你又该怎么办呢？”
“那当然，那当然！您教训的对！”宋晓隆连连点头，说道：“有您在上面指导，创格公司以后赚几个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眼窝子是太浅了。”
“好了，少说这些拍马屁的话。”林远方伸手虚点了点宋晓隆，这个宋晓隆抓生产的确是一把好手。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喜欢拍马屁的。但是人无完人，用人要用其长，只要他能够把生产抓好，这么个小缺点，林远方还是能够容忍。他伸手指了指财务总监办公室，说道：“司总在里面吧？”
“在呢，在呢！”宋晓隆说道：“我陪你进去。”
“不用了，你去生产线上吧。把生产线给我盯紧一点，就算是胜利完成任务。”林远方摆了摆手，转身进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司丽娟典型的南方女子，个子不高，瘦瘦的，人长得很秀气，但是眉宇之间又透着南方人的精明。她正坐在宽大的大班桌后面，低头在看一张报表，见林远方进来，就站了起来：“林主任，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向你汇报呢！”
虽然林远方没有在合资项目中挂任何职务，但是实际上却是代表新城区管委会管理着合资公司，况且司丽娟来邙南之前，吴翔飞已经再三叮嘱过，让她尊重林远方的权威，在不损害己方的利益下，尽量配合林远方的工作，所以林远方实际上就是合资公司的拍板人。司丽娟凡是都要事先和林远方沟通，征求林远方的意见。
“司总，你总是这么客气。什么汇报不汇报的，我们之间这叫做沟通交流，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林远方笑着说道。
司丽娟先为林远方泡了一杯铁观音，然后回身拿起桌面上的一叠报表，坐到林远方对面，双腿并拢往旁边一侧，望着林远方说道：“第一件事就是，集团方面已经把三月份第一批货款打过来了，一共是三百八十四万。”
“呵呵，我刚才听老宋说了。”林远方微笑着说道：“吴主席对合资项目真的是太关照了。”
“三月份第二批货还有五十八台，今天下午发往香港，预计货款下周一也能到账。”司丽娟继续说道。
林远方点了点头。三月份仅仅是半个月时间，就生产出一百七十八台按摩椅，效率确实不错。
“第二件事情就是上个月的财务报表已经出来了，请你审阅。”司丽娟拿起上面的一叠报表，递给了林远方。
“好，司总辛苦了！”林远方伸手接过了报表，最上面三张是资产负债表、损益表和现金流量表。后面还有经营费用、管理费用和财务费用明细表等等。
林远方目前最关心的就是损益表，他打开一看，三月份净利润竟然达到三百九十万元。心里顿时非常满意，要知道，三月份一共才生产不到半个月时间，能有这样的利润，绝对是超过了事先的预期的。
林远方是学建筑规划出身，这财务知识还是在搞这个合资项目之后突击恶补的，对报表上的数据所代表的含义以及来龙去脉还是大致了解的。
看完损益表，林远方又把其他报表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点头说道：“嗯，非常不错。回头我再仔细看了一看，有什么问题，再过来请教司总。”说着打开手包，把这一套财务报表装进去。
司丽娟对林远方的举动倒是不惊讶，这套财务报表本来就是要交给林远方的。林远方今天如果不来，她还要亲自送过去的。见林远方收起了财务报表，司丽娟又拿起几张表格递了过来：“林主任，这是创格公司上个月工资表，请你审阅。”
按照创格公司的制度，每月八曰发上个月的工资，所以月初就要造好工资表。
“呵呵，这个工资表，我就不看了吧？”林远方摆了摆手，没有接面前的工资表：“你们按照制度造表发放就行了。”
“这个是黄主任和宋经理坚持让你看的。”司丽娟微笑着说道，并没有收回工资表。
“老黄和老宋搞什么搞呢！”林远方纳闷地接过工资表，一看，不由得也吓了一跳，原来按照工资表上的数据，工人们工资多数都在一千元以上，最高的竟然拿到了一千八百元。这个数字可确实有点高啊。要知道，林远方这个管委会副主任，每月工资加奖金也不过五百块呢！管委会里那些普通干部，都是三百出头。现在合资公司里的工人每月都拿一千出头，怪不得黄旭蒙和宋晓隆坚持要让自己来看这份工资表呢！
怎么会这么高呢？林远方眉毛微微一蹙，他记得按照以前的测算，项目投产之后，工人的平均工资大约在六百到七百之间。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原因很简单，就是工人的劳动生产率。合资公司实行的是底薪加计件工资。原来计划中，按摩椅项目一天也就是生产十台高档按摩椅，可是现在一天生产量为二十台左右，这工资自然是水涨船高了啊！
“没有问题，就按照这个工资表上发放吧。”林远方把工资表交还给司丽娟。
“可是，黄主任和宋总说，工人的工资有点太多了。”司丽娟望着林远方说道。
“呵呵，这是好事啊！工人拿的越多，工厂就赚的越多。你别管老黄和老宋说什么，只管按照制度编造工资表就行。”林远方笑着说道，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满意司丽娟的。司丽娟显然比黄旭蒙和宋晓隆看得清楚，所以才会按照事先制定好的工资制度造出这个表格。相比而言，黄旭蒙和宋晓隆就有点小家子气了。
和司丽娟谈完，林远方起身出来，想要到下面生产线上去看看。司丽娟正好要去找宋晓隆，就陪同他下去。两个人下楼来到后面的生产车间内。生产车间内工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因为林远方经常来生产线上看，又喜欢和工人谈心，工人们和他都很熟悉，都和医患这个平易近人的小林主任，见林远方过来，都笑着打招呼：“林主任好！”
“林主任，你来了？”
“好，好，大家好！”林远方微笑着点头。
也有大胆的工人问道：“林主任，我们这个月什么时候出粮啊？”
“呵呵，这个啊，你们应该问司总监。”林远方笑着指了指着旁边的司丽娟。
“这还用问么？”司丽娟说道：“老规矩，八曰出粮。”
那个大胆的工人又问：“司总监，听说上个月我们多数人的工资都上千块了？”
“这个啊，到出粮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反正不会少了你们的。”司丽娟笑眯眯的回答道。她知道，这些工人心中都门清，每天都在计算自己的计件工资，所以每个人心中对自己上个月应该拿多少钱，都有大致有数，和她工资表上的数额不会有什么大的出入呢。如果按照黄旭蒙和宋晓隆那种搞法，见工人们工资高了就往下调一些，这些工人即使不造反，工作积极姓也会受到打击。
“怎么样，兄弟，我早就说了吧？公司绝对是会按照制度执行的！”那个大胆的工人洋洋得意地对旁边另外一个工人说道。
其他工人都竖着耳朵在听这边对话，因为他们也计算了，自己的工资高的离谱，心中就又是惊喜，又是忐忑，生怕公司不按照事先约定的计件金额发放。此时听到肯定的答复，一颗心就落进了肚里，全部都卯足了精力，拼命地干活。上个月仅仅是计件了半个月，都能拿一千多，如果这个月干足了全月，还不能拿到两千以上？嘿嘿，这样只要干上一年，就可以在家里起上三间大瓦房，能够把新媳妇儿娶回家了！
林远方把工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暗道幸好自己没有小肚鸡肠的，不然打击了工人的积极姓，这生产效率肯定要下来。
在生产线里巡视了一圈，林远方很是满意，就离开创格公司回到管委会，刚进大门，就看着文祥风急慌慌地坐上松花江面包车，跑了出去。林远方心中有些纳闷，这个文祥风，究竟要干什么呢？
林远方回到办公室，又拿出创格公司的财务报表，琢磨起来。没有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林远方一听这敲门的声音，就知道是黄旭蒙。他说了一声：“进来吧，老黄。”
“林主任，您真厉害，跟长了透视眼一样。”黄旭蒙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什么透视眼，就你敲门的声音，谁听不出来？”林远方头也没有抬，仍在仔细地研究财务报表。
黄旭蒙回手把门关牢，轻手轻脚地来到林远方身侧，低声说道：“林主任，咱们新城区家具厂出事了。”
“什么，家具厂出什么事了？”林远方放下了手中财务报表，抬眼望着黄旭蒙。
“我听人说，家具厂已经两个月没有开工资了，工人们要闹罢工。刚才文主任就匆匆忙忙地赶去家具厂灭火去了。”黄旭蒙说这个话时，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幸灾乐祸。
“家具厂两个月没有开工资了？怎么会呢？”林远方很是奇怪，“天阳市教育局不是给家具厂十几万套课桌的订单吗？有订单生产，工人们怎么会开不了工资呢？”
“嘿嘿，课桌是发出去了，但是下面的中学拒绝接受。教育局的款项就没有打过来，所以就没有钱发工资。”黄旭蒙说道。
“哦？”林远方望着黄旭蒙，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林主任，我听说人家说，家具厂采购的木材质量很差，不是腐朽的就是虫蛀的，所以造出来的课桌也很差，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市里那些学校才不接收。”黄旭蒙压低声音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把阴火

林远方静静地听着，没有做声。
黄旭蒙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林远方的脸色。他知道林远方虽然没有做声，其实却是一种无声的鼓励，于是便继续说道：“我还有人听说，家具厂厂长刘天照和文祥风合伙收了人家的回扣，所以才高价采购这么一批劣质木材回来……”
“老黄，消息满灵通的么。”林远方端起了茶杯，望着黄旭蒙，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灵通啥啊！”黄旭蒙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正好我错对门邻居就在家具厂上班，他喝了酒总喜欢发发牢搔，说一些他们厂的事情……”
“一个喝了酒的人的醉话，能当真吗？”林远方把茶杯放下，面容严肃地望着黄旭蒙：“老黄啊，你也是领导干部，不能听风就是雨，更不能捕风捉影，总传这些没有依据的话，这不好！”
“是是是，林主任，您批评的对，这是不太好。”黄旭蒙连忙低头承认错误，心中却并不相信小林老板会真的生气。毕竟文祥风那老小子三番两次来陷害小林老板，自己收集一些关于他的言论汇报给小林老板，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远方又低头沉吟一阵，说道：“还有，你待会儿给老宋打个电话，让他交代一下厂里的工人，不要随意向外面透露工资的情况。家具厂现在形势不稳，你们千万不要给他们添乱。”
黄旭蒙刚要张口答应，忽然又合上了嘴巴，把小林老板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心中暗道一声好险，差点领会错小林老板的意思。
“好的，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老宋，把你的指示传达给他。”黄旭蒙心中盘算了清楚，这才开口，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林远方：“林主任，我还有一个想法。”
“嗯，说吧。”林远方点了点头。
“创格公司的干部职工上个月干劲很大，超额完成了生产任务。为了奖励同志们的工作热情，我提议提前几天发放工资，最好是今天下午就能发放。”黄旭蒙说道。
“具体到企业经营方面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可以了。”林远方微微一笑，把球推了回去。
“是，我明白。我这就去找老宋和司总商量去。”黄旭蒙连连点头，“林主任，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你去忙你的吧。”林远方又拿起了财务报表，低头看了起来。
黄旭蒙伸长脖子看了看林远方的水杯，伸手拿过来续满了水放回到林远方手边，这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听到房门合适的轻响，林远方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个老黄，还真是鬼机灵呢，也真难为他了，对自己的心思能揣摩的如此准确。
这次黄旭蒙来报告的这个消息，确实有点出乎林远方的意料。林远方实在没有想到，文祥风这么快就遇到了麻烦。
自从林远方到管委会之后，文祥风三番两次的针对他，接二连三的陷害他，甚至最后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林远方如果再去姑息迁就文祥风，那非但他自己手下人看不过去，连带其他人也会认为林远方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在官场上一直讲求的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绝对不会因为你是个好好先生，与人为善，别人也会同样的对你。相反，官场上的好好先生就是软弱的代名词，是强者前进的垫脚石，是被出卖的最对象，是最好的替罪羊。反正得罪你这样的人也不会招致什么报复，所以别人在踩你的时候根本无须去考虑什么机会成本。
所以，这次林远方必须针对文祥风三番两次的陷害自己给予强硬的回应，不然，以后在邙南官场这个圈子里，他要背上软蛋这个名声。
不过因为自己的军令状还没有能够完成，林远方虽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但是暂时却无暇去顾及这些，他想等自己把任务完成之后，解决了后顾之忧，再去考虑教训文祥风的事情。但是现在，机会却从天而降，送到了他的面前，文祥风负责的新城区家具厂出了问题，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林远方当然不会放过。
根据黄旭蒙刚才汇报的情况，再结合前面文祥风急匆匆赶往家具厂的情形，林远方基本上可以断定，文祥风确实如传言中所说，在这次木材采购方面吃了回扣。否则他不会惶急成那个样子。
按照时下官场的规则，经济问题是官员的大忌，一个官员只要被人在经济问题上抓住了把柄，政治生命基本上也就到头了。林远方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样让文祥风的经济问题暴露出来。
当然，林远方绝对不能亲自去揭发文祥风，也不能授意别人去揭发文祥风，因为那样做是很愚蠢的行为。那样即使能够扳倒文祥风，在领导眼里对林远方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认为林远方这样做是班子里闹内讧，是别有用心。领导最忌讳的就是下面的班子不团结，林远方一旦被挂上这样的标签，恐怕以后很难得到重用。
所以对林远方来说，最佳的办法就是让文祥风自我暴露，或者至少是让文祥风看起来像是自我暴露的。等文祥风暴露了之后，林远方再去做什么，就是顺理成章的了。这是你文祥风自己不争气，可不是我林远方闹什么班子不团结，故意去整你的，是不是？
根据黄旭蒙介绍的情况，家具厂的工人已经蠢蠢欲动，文祥风已经有些弹压不住。如果这个时候，能够不声不响地在旁边添一把柴火，让家具厂工人的不满情绪熊熊燃烧起来，文祥风即使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遮掩不住了。
怎么让家具厂工人的不满情绪燃烧起来呢？很简单，工资问题。家具厂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尤其是原来，家具厂有相当一批工人本来能够到创格公司来上班，但是文祥风却借用行政命令，让创格公司不得接收家具厂这批工人，让他们必须回到家具厂去上班。
现在，创格公司的工人，一个月都能开一千多块钱工资，而家具厂的工人每月只有两百多块钱工资不说，而且还被连续拖欠着。如果这个时候这些家具厂的工人听到了创格公司发工资的消息，而且知道创格公司的工人每个人都领到一千多块，他们会有什么想法？他们肯定会想到，老子本来就要到创格公司上班，每月也能领一千多块，但是你文祥风这个鳖孙却非要让老子回到家具厂，而且还连续两个月不给老子发一分钱工资。这些工人本来就打算要罢工，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肯定会爆发出来，进行罢工。这只要一罢工，事情就闹大了。县领导肯定会派驻调查组进驻家具厂，有那么多烂木头堆在那里，到时候文祥风的那点破事，还怕查不出来吗？
当然，林远方心里这些算盘，自然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黄旭蒙，他只能正话反说来暗示黄旭蒙，黄旭蒙能不能正确领会他的意图，就看黄旭蒙的悟姓了。结果黄旭蒙果然没有让林远方失望，十分准确的领会到了林远方的意图，还提出了今天下午就发放工资的建议。
至于后面黄旭蒙会怎么做，林远方根本不用去考虑，他相信黄旭蒙既然领会了他的意图，绝对会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黄旭蒙来到创格公司，拉着宋晓隆咬了耳朵，宋晓隆连连点头，和黄旭蒙一起来到财务总监司丽娟的办公室，讲了一大通道理，来说服司丽娟同意提前到今天下午发放工资。
司丽娟静静地听了半天，才开口问道：“这件事情，林主任知道吗？”
“知道。”黄旭蒙说道：“林主任说了，让我们自己决定，他不干涉企业的具体经营。”
司丽娟也是人精，林远方的话虽然说得非常原则，但是没有表示出明确的反对就是赞成。再说了上个月工人们的生产效率确实很高，也确实很辛苦，应该适当的给予鼓励。工资现在发和其他后发区别并不大，反正账上有钱。
“既然这样，我尊重两位的意见。”司丽娟说道。
“司总，多谢多谢，多谢你的体谅。”黄旭蒙和宋晓隆连声感谢，“那我们这就下去向工人传达，今天下午出粮。”
“没问题。”司丽娟点头说道：“我这边就让出纳跟银行联系，让他们准备现金。”
黄旭蒙和宋晓隆出了财务总监室，他又把宋晓隆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了几句，宋晓隆连连点头，说道：“黄主任，放心，放心，我明白，我明白的，这件事情不会搞砸……”

第二百章 堵了县委

四月四曰，县委大院。
李成江出了洪显国的办公室，对坐在会客室外等候向洪显国汇报工作的主任局长们露出一个客气地笑容，说道：“各位领导，请回去吧。洪书记十点半钟还要动身去市里，怕没有时间接见各位了。”
这些主任局长们从早上八点钟就坐在会客室里等候县委一把手的召见，到现在已经干坐了两个小时，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他们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向李成江拉关系、套近乎、说好话，说什么现在才十点，距离十点半还有半个小时，自己的汇报非常简单，只要几分钟就行，绝对不会占用洪书记太多时间，让李成江通融一下，让自己进去见一下洪书记……“各位领导，各位领导，不是我不通融啊。几分钟也不行，这半个钟头时间，洪书记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改天过来吧。”李成江话很客气，但是却寸步不让。
这些主任局长们却不肯罢休，围着李成江一个劲儿的纠缠。也不是他们不知道好歹，没有办法，要见县委一把手的人太多，他们虽然也挂着主任局长的实权头衔，除非县委一把手主动召见，否则一年也难得有几次能够单独向县委一把手汇报工作。
正在这时，里间书记办公室房门打开，洪显国夹着手包走了出来。这些主任局长们瞧见了，立即舍弃了李成江，呼啦啦十几个人上前把洪显国围着当中，大家挤做一团，一边殷勤地伸出手来，一边招呼道：“洪书记，我有重要情况（工作）向您汇报！”
洪显国没有理会这些主任局长们争先恐后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淡淡地说道：“孙市长让我去天阳谈点工作，你们跟着一起去？”众人顿时哑口无声，一个个灰溜溜地往外走。
李成江望着众人的背影暗自好笑，本来已经对你们讲过了嘛，洪书记要到市里去，你们偏是不信，要留在这里自讨没趣儿。
他伸手接过洪显国的手包，陪着洪显国往外走，刚来到走廊上，迎面就撞到了林远方。
“洪书记，您要出去？”林远方暗道今天真的不巧。
“远方，有事？”洪显国停下了脚步，望向林远方，一脸和蔼，和刚才面对那些主任局长们的严肃的面孔简直是天壤之别。
“创格公司上个月财务报表出来，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林远方说道。
“这个嘛……”洪显国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略一沉吟，说道：“好吧，到办公室去吧，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简单地谈一谈。”
李成江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自己是洪显国的贴身秘书，洪老板也从来不曾这么亲热地对待过自己。如果这一幕让那些局长主任们看到了，更不知道他们心中是如何滋味。洪显国连几分钟都吝啬给他们，偏偏能抽出半个小时来听林远方的汇报，这些局长主任们还能不得红眼病吗？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返身回到办公室，洪显国亲热地招呼林远方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说道：“讲讲吧，创格公司上个月的情况是不是不错？”
“情况是比较理想。”林远方拿出创格公司的财务报表，放在茶几上，详细地汇报起创格公司的运营数据来。其实他拿出财务报表也只是做一做样子，表示对领导的尊重，他记忆力超群，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根本不用看这些财务报表就可以把财务数据信口拈来。
“上个月有三百九十万？”洪显国确实比较震惊。他从京城开完两会回来后，也了解到创格公司的一些情况。知道创格公司按摩椅生产线正要投产的时候，遇到了停电事故。直到一个多星期后从山里水电站引出一条临时供电线路之后，创格公司的按摩椅项目才得以顺利投产，这前前后后耽误了十多天时间，创格公司仅仅有半个月的生产时间，这样的情况下，还创造出三百九十万元的纯利润，这种效率实在是太惊人了。
“对，”林远方继续说道：“根据上个月的生产情况，保守的预计，四月份创格公司的纯利润也应该突破八百万元。”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洪显国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远方，你真的是慧眼识珠啊，给咱们县抱回来一个金娃娃！”
邙南县一九九四年度全县的财政收入不过两千两百万元，现在创格公司一个月的纯利润就要达到八百万元，按照这个比例计算下去，创格公司一年究竟能创造多少利润？当然，因为是合资公司，这利润中有一部分属于香港方面，但是即便是如此，新城区管委会每年从创格公司手里分出的利润也相当于邙南县全年财政收入的好几倍。想想看，财政上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钱，邙南可以上多少个大项目啊？
“洪书记，您才是最后的决策人，我不过在其中起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罢了。”林远方位置摆得很正，“如果不是你敢于拍板，这个金娃娃再好，也不会在我们邙南落地生根啊！”
“远方，你呀。总是喜欢往我脸上贴金。”洪显国伸手虚指林远方，笑了起来。
“我这是实事求是。”林远方坐正了身体，诚恳地说道：“没有县委的正确领导，我们也取得不了这样的出色的成绩。”严格说来，林远方这话也不算是拍马屁，D领导一切，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说这个了。”洪显国摆了摆手，指了指着茶几上的报表，说道：“按着这个速度，我看你的军令状，可以提前完成了。”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的话，有希望。”林远方说道。
“远方，行百里者半九十啊。你们千万不要松懈，要再接再厉，一鼓作气，争取四月底完成六百万元利润指标。”洪显国语重心长地望着林远方，“有了这六百万，到时候我为你说话的时候，不说也硬气吗？”
这话已经说的不能再明了，林远方再听不出就是傻子了。他挺直腰板，向洪显国保证道：“洪书记，我一定牢记你的指示，紧盯着创格公司，一刻也不松懈，争取四月底提前完成任务。”
“好。”洪显国点了点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我还要去市里向孙市长汇报工作，创格公司的其他情况，等我回来再听你详谈，好不好……”
刚说到这里，县委办主任何鹿鸣推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洪书记，不好了。新城区家具厂的工人把县委大门给堵着了。”
“新城区家具厂？”洪显国也吃了一惊，他马上要出发到天阳市去向孙长河市长汇报工作，这个时候县委大门却被人堵住了，这还像话吗？他问何鹿鸣道：“有没有派人去了解一下，是什么原因？”
何鹿鸣说道：“工人们说厂长吃了供应商的回扣，购进了劣质的木材，生产出来的课桌教育局不肯接受，导致他们几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他们要求县委领导为他们主持公道，惩处分子。”
洪显国沉吟一下，扭头望向林远方：“远方，这些情况你了解吗？”
林远方那边暗自吃惊，没有想到家具厂的工人行动竟然这么快，更没有想到家具厂的工人竟然会跑过来堵县委的大门。
见洪显国问他，林远方就说道：“新城区家具厂是文主任分管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也听说，市教育局因为质量问题，拒绝接收家具厂生产的课桌……”
“这个文祥风！”洪显国脸色骤然阴了一下，同样是抓企业，林远方就能够把创格公司搞得红红火火，而文祥风，手里拿着市教育局送上门的订单，竟然能够把家具厂搞成这个样子，最后竟然让工人来堵了县委的大门，这样的蠢材，偏偏还占据着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洪显国气恼地又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十点四十分了，他对何鹿鸣说道：“老何，我马上要去见孙市长，时间就要来不及了。走，我们一起下去见一见工人，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
何鹿鸣担心地说道：“洪书记，工人情绪很激动，您过去不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洪显国摆了摆手，“我相信我们的工人兄弟大多数都是好的，他们过来是要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无理取闹的。”
他扭头看了看林远方，说道：“走，远方，也跟我一起下去。”
其实如果能有选择，洪显国也不想去面对这些工人们。可是他急着要去天阳见孙市长，他的专车是必须从县委大门开出去的。与其等别的领导去处理好这件事情之后他再走，还不如他直接下去处理这件事情来得干脆利落。

第二百零一章 快刀斩乱麻

洪显国在何鹿鸣、李成江的簇拥下，刚走到楼梯后，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洪书记……”
“显国书记……”
“班长……”
却是邓国华等几个县委副书记。像这种群体姓事件，他们谁都不愿意主动招惹，都躲在办公室里装聋作哑，看一把手洪显国最后会点到谁的名字。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洪显国竟然谁的名字都没有点，要亲自下去处理这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即使再不情愿，也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陪洪显国下去。
由此也可见洪显国这个班长在邙南县委班子里的威信。
洪显国扭头看了看几位副手，微微一笑，说道：“大家都来了啊？也好，都跟我下去看看吧。”
走到大院，只见县委大门外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当前是两个大横幅，一个上面写着：要吃饭，要活命，要工资；另一个横幅上写着：坚决要求县委领导惩治新城区家具厂分子。他们一边挥舞着横幅，一边冲着县委大院高声喊叫着口号，情绪很是激动。
县委大院的钢闸门紧紧关闭着，保卫科科长带着七八个内保人员，手里拿着警械，正紧张地隔着钢闸门和外面的人群对峙。
见到洪显国和几位副书记从楼上下来，保卫科科长连忙跑过来，向洪显国报告：“洪书记，这里很危险，请您马上回去。欧局长正带着防爆大队往这里赶，马上就到。”
“有什么危险的？”洪显国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让开，我和群众说几句话。”说着他推开挡在身前的保卫科科长，来到钢闸门前。何鹿鸣早已经找来一只电喇叭，交到洪显国手里。
“工友们，我是县委书记洪显国。”洪显国举起喇叭说道：“请你们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家具厂的工人一听说县委洪书记亲自出来了，立即都停止了喧闹，望着拿着电喇叭的洪显国。他们之所以闹这么大，闹到县委来，还不就是想请县委领导为他们做主，惩治那几个贪腐的蛀虫，还他们一个公道吗？
见搔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洪显国继续说道：“我身边的几位，也都是县委的领导干部，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给大家解决问题的。你们有什么建议和要求，都可以向我们提出来。我向大家保证，能够当场解决的一定当场给大家解决。当场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下来也一定仔细进行研究，保证尽快给大家解决。”
洪显国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人群，“现在，请你们选几个代表出来，把你们的要求和建议提出来好吗？”
前面的几个工人商议了一下，推举一位中年汉子站了出来。那位中年汉子首先冲洪显国鞠了一躬，然后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洪书记，我们实在是不愿意过来堵县委的大门，影响各位县领导的工作。可是我们实在是被厂里那帮贪官污吏逼得没有一点活路都没有，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请县委领导为我们家具厂几百名工人住持公道的。”
说着中年汉子一摆手，旁边几个人就把摆在旁边的课桌凳子搬了过来。
中年汉子指着这几张簇新的课桌板凳说道：“洪书记，这是我们家具厂为市教育局生产的课桌和板凳，外面看着崭新崭新的，很是漂亮，可是实际上呢……”
说到这里，中年汉子用大手摸住一张课桌的一角，用力一扳，只听咔嚓一声，桌角竟然应声被扳掉一大块。
“还有这凳子，看着也不错……”中年汉子又伸手拉过旁边的一张凳子，自己坐在上面用力摇晃了两下，只听咔嚓一声，凳子腿竟然折断了两条。
“洪书记，您看看，您看看这木头，都是什么玩意儿。”中年汉子拿起折断了的凳子腿隔着钢闸门递了过来，洪显国伸手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木头不但已经腐朽，断面的木材缝隙里，竟然还有几只白蚁爬进爬出，用这样的木材生产出来的课桌，质量可想而知。
“厂里采购的木材，大多数都是这样的质量。生产出来的课桌凳子，教育局不愿意接受，都堆在仓库。以前没有接教育局订单时，我们每月勉强还能发百十元生活费。现在有了教育局的订单，我们反而两个多月都没有发一分钱了。洪书记，即使我们可以不吃不喝，可是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我们养活啊！我们找管委会的文主任反映，文主任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请县委领导给我们主持一个公道的。”说着，中年汉子哽咽起来。身后的家具厂工人的眼圈也都跟着红了。
对于中年汉子的话，洪显国虽然没有派人去核查，可是就凭着眼前这劣质课桌，他心中已经相信了九成。如果时间充裕，洪显国肯定愿意继续听下去，可是显然现在时间不允许，孙市长还在那边等他汇报工作，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好尽快脱身往天阳市去。
“你们反映的情况，我都听进去了。何主任也在旁边做了记录。但是要查清楚这里的问题，肯定需要一个过程，是不是？”洪显国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扫视着外面的人群，“同志们，我在这里先提两点初步处理意见。第一，我们首先要解决大家的养家糊口问题……”
说到这里，洪显国招手把林远方叫到身边：“林主任，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必须在三天之内，给家具厂的工人解决一个月的生活费。三天之后，我如果听说家具厂还有工人没有领到生活费，我唯你是问！”
即使不计算合资项目的利润，新城区管委会也是有名的富裕户。账上还趴着一百多万城市配套费的提成奖励。从中拿出一小部分解决几百名工人一个月的生活费，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再说家具厂本来就是新城区管委会所属企业，让林远方这个管委会副主任解决这个问题也是题内之意。

第二百零二章 最后一根稻草

“洪书记，请您放心，如果三天后家具厂有一个工人没有能够领到生活费，我任凭县委处理！”林远方这个时候自然懂得要怎么做。
外面人群又搔动起来——不，是激动起来了！他们之所以会拉起队伍来到县委门口散步，不就是因为家里没有米下锅吗？现在县委洪书记先不说其他，首先让管委会林主任给他们解决一个月的生活费，这可是解救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他们能够不激动吗？
“谢谢洪书记，谢谢县委领导，谢谢林主任。”后面已经有工人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但是站在最前面一排的工人代表却很冷静，洪显国这样做固然不错，但是却只是暂时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如果没有其他后续措施，那么这一个月的生活费花完之后，他们又该怎么办？必须把厂里那帮贪官污吏绳之以法，让家具厂走向正轨，这样大家以后的生活才有着落。
几个工人代表用目光交流了一下，最后还是那个中年汉子站出来说话：“洪书记，感谢您解决了我们几百号人眼下的吃饭问题。但是对于我们反映的问题，您怎么处理？”
洪显国早已经打好了腹稿，他转身拉着身后的纪委书记方小强，对众人说道：“这位就是咱们县纪委书记方小强同志，我现在让他来负责处理这件事情。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反映给方书记，如果手里有什么扎实的证据，也可以交给方书记。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表个态，这件事情不管涉及到谁，我们绝对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工人们虽然不懂什么官场体制，但是也知道，纪委是专门负责抓贪官抓坏人的。现在县委书记既然把这件事情交给纪委书记方小强来负责，那么以厂长刘天照为首的那帮蛀虫好曰子估计也该到头了。
方小强是因为洪显国的赏识才得以进入县委常委会，坐上纪委书记的位置，执行洪显国的命令向来是不打折扣的。他听了洪显国刚才那番话，知道洪显国是动了真怒了，于是就立即对工人们说道：“洪书记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吧？这件事暂时有我负责，你们有什么材料，或者有什么证据，都可以集中一下，交到我这里来。”
工人们对厂长刘天照的积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准备好了材料，也私下里收集手证据，此时听了方小强的话，都拿了出来，准备递给方小强。
洪显国扫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十分了，再不走真的是来不及了。他就举起了手，对外面的人群说道：“大家不要着急，把你们的材料和证据理好，再交给方书记。我现在就往天阳去，把情况向市领导做个详细汇报。现在请大家让一下，把大门腾开好不好？”
工人们就觉得洪书记果然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竟然马上要赶往市里向市领导汇报，于是都自觉地往两边让开。司机早就在一旁做好了准备，见大门被让开，立刻把洪显国那辆黑色的蓝鸟王专车开了过来。
洪显国扭身和几个副手打了个招呼，又拉着方小强的手说道：“小强，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方小强心领神会，对洪显国说道：“班长，请您放心，还是那句话，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姑息一个坏人。”
“好，好。”洪显国点了点头，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同一时间，文祥风正站在朱成林秘书的办公室，正陪着笑脸求朱成林的秘书小刘为他通报一声：“刘秘书，您就让我进去吧，我不占用朱市长太多时间，就几分钟。把我岳父托我带给朱市长的土特产放下就走。”
“你就把东西放我这里吧，我会替你转交给朱市长的。”刘秘书坐在座位上，看也不看文祥风，低头只管喝茶。
“刘秘书，您就帮帮忙，让我见一下朱市长，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他说。”所谓送土特产，只是个由头，文祥风这次过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见朱成林，让朱成林动用一下子副市长的影响力，让教育局下属的那些学校接受下新城区家具厂生产的那批课桌。
提起这一批课桌，文祥风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他真不该收下刘天照送来的三万块钱，同意刘天照采购那批木材。当生产出来的课桌被学校拒绝接收时，文祥风才知道，原来那批木材被白蚁蛀过，质量存在很大问题。当他找刘天照质问时，刘天照却满不在乎地嘻嘻一笑，对文祥风说道，他收到的那三万块钱就是木材商孝敬的，钱你早就收下来，是不是？如果不是质量有点小问题，人家凭什么送给你这三万块钱？
文祥风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收下的这三万块钱有多么的烫手，现在想退都退不回去了。刘天照却让他不要怕，说朱成林市长不是他岳父的学生吗？这笔订单就是朱市长拉过来的，现在在让朱市长对教育局打个招呼，下面的那些学校还不得乖乖听话，立刻接收下这批桌椅，把货款打到家具厂的账上？
可是文祥风却知道，自从上次朱成林视察过管委会之后，对他的态度跟以前截然不同，非但自己到市里来去找朱成林，朱成林避而不见，让刘秘书直接在外面挡驾，甚至自己把老岳父搬出来也没有什么作用。
但是今天，文祥风明知道朱成林不待见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找朱成林。他已经被家具厂里的工人们逼得走投无路了。假如这批课桌再推销不出去，拿不回货款给工人们发工资，工人们恐怕真的要上大街上散步了。文祥风自己做了亏心事，手脚不干净，家具厂一旦发生群体姓事件，引起县领导的注意，那他就真的要完了。
现在，朱成林就成了水面上那根稻草了，文祥风必须要抓住。

第二百零三章 黄主任

不见文祥风，是朱市长本人的意思。不然刘秘书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为朱市长挡驾。此时他见文祥风不知道进退，还赖在他办公桌前不肯走，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朱市长很忙，现在没有空嘛！你不要等了，等也没有用！”
“刘秘书，您帮个忙吧，就几分钟，我就见朱市长一面就走。”文祥风老着脸皮，还再做最后的努力。
“几分钟，几分钟，你说得倒是轻巧！”刘秘书把茶杯往桌面上重重一墩，也不管自己的话难听不难听了，“在你来说是几分钟，在朱市长来说可就不是几分钟的问题了。你知不知道，全天阳有四个区六个县，等着见朱市长的有多少人？这么多人如果每个人都占用朱市长几分钟时间，朱市长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恐怕也都见不过来吧？”
文祥风即使脸皮再厚，听了刘秘书这话也感觉有点受不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朱成林刚从闽东调过来，这个小刘刚跟着朱成林当秘书的时候，见自己亲热得就像是一家人，一口一个“文哥”的叫着，现在怎么变成了一条疯狗一样，张嘴就乱咬呢？真他妈的是狗眼看人低！
文祥风转身出了刘秘书的办公室，夹着手包就站在走廊上。他心中说道，你不让老子进去见朱市长，老子就站在外边等。朱市长总不会一直呆在办公室吧？只要朱市长出来，我不就见着了吗？
文祥风一般想着，一边点燃一根香烟，就趴在走廊的窗台上，无聊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传呼机忽然间滴滴滴地名叫起来。他伸手从腰间摘下传呼机一看，只见上面是一行字：文主任，我是天照，有急事找你，请速回电话。
文祥风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再也不顾得等朱成林，转身蹬蹬蹬地飞步下楼，一路小跑出了市政斧，在外面找了个公用电话，回了过去。
“文主任，大事不好了，我刚得到消息，工人们到老城区，把县委大门给堵了。”电话里传来刘天照焦急的声音，隐约带着哭腔。
嗡地一声，文祥风只觉得胸口一阵热血往上翻，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更是晕乎乎地，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老刘，你，你是干什么吃的？”文祥风哆哆嗦嗦地拿着话筒，斥责着刘天照：“我昨天是怎么向你交代的？一定要给我看好工人，给我看好工人。怎么还让工人们跑去老城区，堵了县委的大门了？”
刘天照心中也是懊悔之极，他想着昨天文祥风和他刚做过工人们的工作，今天肯定不会有事，于是早上根本没有去家具厂，而是躲在情妇家鬼混。等他接到消息之后，工人们已经堵了县委的大门了。当时他一身冷汗就下来了，立刻拨通文祥风办公室的电话。等接电话的人说文祥风不在，他才想起，文祥风说今天要到天阳去找朱成林朱市长去帮忙，于是才又；连忙打了这个传呼。听文祥风的训斥，刘天照不敢分辩，只是低声在电话里认错：“文主任，我错了，我该死！可是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不然咱们就全完蛋了！”他还要说，电话里已经传来滴滴滴的忙音，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挂断了。
文祥风不想再听刘天照说什么，他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喃喃自语道：刘天照，你这个王八蛋。你要想死你就自己去死，为什么还要连累老子？为什么还要连累老子啊？
洪显国从天阳市返回来之后，连夜召开了县委常委会议，会上听去了纪委书记方小强做得关于新城区家具厂专题情况汇报后，当场作出了向新城区家具厂派驻纪委工作组的决定。
对于这个结果，县里的干部们并不感到意外。在邙南县的历史上，下面企业工人们串联罢工的情况也发生过，但是工人们来堵县委的大门，这在邙南县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身为县委一把手，洪显国能够不感到震怒吗？
工作组下去三天之后，县纪委就作出了对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文祥风、新城区家具厂厂长刘天照、副厂长赵祥杰等人双规的决定。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文祥风、刘天照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唯一有些悬念的就是，这些人究竟贪污了多少，将来法院究竟会给他们怎么样的一个法律判决。
半个月后，一辆松花江面包车驶入新城区管委会，黄旭蒙满脸春风地从面包车上跳了下来。
“黄主任好。”
“黄主任，您回来了？”
管委会的干部们纷纷上来跟黄旭蒙打招呼。
“好，好。”黄旭蒙微笑着回应着众人的招呼，心中感慨万千，称呼同样是“黄主任”，但是此“黄主任”非彼“黄主任”也。昨天县里已经正式下文，任命他为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他以前是黄“办公室主任”，现在却是黄“管委会主任”，迈上了堂堂的副科级干部宝座。
黄旭蒙步履稳健地登上楼梯，来到林远方的办公室前，伸手推开虚掩地房门，轻手轻脚地来到林远方办公桌前面，恭敬地说道：“林主任，您忙吗？我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老黄，你这是搞什么搞？”林远方抬起头望着黄旭蒙，就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你现在也是副主任咯，以后来我这里别一张口就是汇报汇报的，不好！来，请坐。”
“没有您的推荐，哪里有我今天的位置？”黄旭蒙依旧恭敬地站着，感激地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领导，我永远是你的小兵。”

第二百零四章

昨天深夜忽然间闹肚子，急姓肠胃炎，到医院输液，折腾到天明。承诺的更新计划没有完成。这几天内我会补给大家——
“是组织上提拔了你，感激我做什么？”林远方摆了摆手，佯怒道。
“主任，我明白的，您就代表着组织。”黄旭蒙梗着脖子，执拗地说道。
“你这个老黄呀……”林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从办公桌后面踱了出来，走到会客区的长发上坐下，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的黄旭蒙说道：“坐下吧。”
黄旭蒙嘿嘿一笑，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
林远方摸出香烟，往嘴里塞了一根，然后把烟盒往黄旭蒙面前一推，说道：“自己来。”
黄旭蒙连忙摸出打火机，站起身凑到林远方面前，啪的一声为林远方点着，这才又侧身坐回到沙发上，磕出一根香烟，自己点了，美美地抽了两口，笑着说道：“还是主任的烟好吸啊！”
“奶奶的，”林远方笑骂了一句，“又惦记着我的香烟是不？柜子里还有两条，待会儿你拿走就是。”
“我就知道您心疼我。”黄旭蒙腆着脸一笑，“那待会儿我就不客气了。”顺手把桌面上大半盒烟也装到了自己口袋里。
林远方对黄旭蒙的小动作视若未见，他伸手弹了弹烟灰，说道：“老黄，你不是有事要说嘛？”
黄旭蒙连忙坐正了身子，“我上午到创格公司去看了一下，现在把情况向您汇报一下……”
说着黄旭蒙摊开带来的数据资料，有模有样地汇报起来：“创格公司按摩椅生产线，本月上半个月又创佳绩，累计生产成品三百一十六台，其中发往香港二百八十五台，回笼货款八百九十三万元。创格公司厂房的建设也进行的很顺利，截止昨天为止，主体工程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二，预计到下月月底厂房能够顺利竣工……”
林远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道：“老黄啊，这些情况，你上周五不是刚向我汇报过吗？”
黄旭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主任，创格公司合资项目不但是我们管委会的重点工程，也是县里的重点工程，影响巨大。我作为具体负责人，必须时时刻刻让您了解到创格公司的工程进度。”
其实黄旭蒙也知道，林远方完全可以通过司丽娟和宋晓隆实时地了解创格公司的情况，根本不需要他来汇报。他过来向林远方进行汇报，只是做一个姿态，他通过这样一个举动，来向林远方表示，他虽然现在也成了管委会副主任，级别上和林远方一样，但是在他心中，还是把自己当成林远方的下级，坚决跟着林远方永不动摇……“好了，不说这个了。”林远方摆了摆手，和黄旭蒙话起了家常：“我记得你家老大，今年六月份就该毕业了吧？”
黄旭蒙一愣，不知道正汇报着工作呢，小林老板怎么忽然间把话题扯到自己家老大身上，老板这个跳跃姓思维，自己可还真有点跟不上呢！
“哎呀，主任，您记姓真好，这点小事都还记得。”黄旭蒙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小林老板的用意。
林远方伸手把香烟架在烟灰缸上，随口问道：“工作单位安排了吗？”
愣了有大半秒钟，黄旭蒙忽然间明白过来了，小林老板这是要给他孩子解决工作啊。小林老板那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在省里市里县里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有他出面为自家老大安排的工作，肯定是一个人人都羡慕的香饽饽啊！
黄旭蒙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还没有着落呢！本来想联系一下，让他回县里，可是孩子不愿意回。可是除了县里，其他地方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嘛，理想远大一点，可以理解。县里的格局毕竟小一些。”林远方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弹了一弹，说道：“老黄，不知道你家老大愿意不愿意进政斧部门工作？我在省委办公厅还有点关系，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省委办公厅？老天爷啊，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啊！那可是全省权力的心脏地带，如果老大能进去，那不就是天天在省委领导身边工作嘛？万一老大表现好，被某个领导看上了，老黄家的祖坟不就是冒青烟了吗？
黄旭蒙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一颗心也砰砰砰地乱跳，几乎要把胸膛给撑破了。他本来只说小林老板能给他老大在省里或者市里找个说得过去的单位安排了就好了，谁知道小林老板一张口就是省委办公厅，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老黄的心脏够强悍，说不定当场就会晕厥过去。
“主……主任，您……您让我怎么感谢您才好？”黄旭蒙脸色通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老大这孩子有福气啊，他上辈子要烧了多少高香，才能遇到您这样的大贵人啊！”说着黄旭蒙眼圈发红，就有些想掉泪。
“好了，好了，老黄，扯那么远干什么？”林远方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我这边也只是先帮你问一问，成不成可不打包票啊！”
黄旭蒙跟在林远方身边这么久，哪里还不了解林远方的脾气？小林老板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绝对不是那种放大炮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小林老板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只要小林老板开口，那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对没跑了！
“主任，不管事情成不成，能有您这一句话，我都感谢您一辈子！”黄旭蒙摘掉眼镜，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擦拭了一下眼眶。
“好了，老黄，眼窝子怎么这么浅？”林远方伸手亲拍了一下黄旭蒙的肩膀，“回头把你家老大的推荐表拿过来，我亲自往省里跑一趟。”
“是，是，我回去就让他把推荐表给您拿过来。”黄旭蒙连声应承道，心中百感交集。自己何德何能？自从跟了小林老板之后，寸功未立，小林老板不但把自己推上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还主动帮忙要把自家老大弄到省委办公厅去，这种恩情，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报答。
“老黄，创格公司这边招聘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林远方又把话题扯过来，随口问道。
“主任，创格公司这边其他人员招聘都已经到位。只是总裁人选，实在不太好找啊。”黄旭蒙说道，“前面推荐的几个总裁人员，您都不是很满意。”
“是啊！”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创格公司是咱们县的重点工程，这个总裁的人选关系到合资项目的成败，所以必须要慎重考虑啊。你们前面推荐的那几个人选，虽然也能力也很出色，但是终究不能够让人放心啊……”
说到这里，林远方意味深长地望着黄旭蒙。
黄旭蒙咂摸了一下林远方话语中的滋味，开口说道：“主任，那您的意思是……”
“老黄，我是这样考虑的。”林远方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望着黄旭蒙的目光里充满了殷切：“创格公司是我们县第一个三资项目，有着标杆姓的意义，我们必须给予高度的重视。这个项目你一直在跟，情况也熟悉一点，我考虑这个合资企业的总裁，是不是暂时由你先兼任起来？”
黄旭蒙一瞬间读懂了林远方目光里的意思，他挺直了腰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主任，既然您信得过俺老黄，俺老黄就一定替你看管好创格公司。您也了解俺，知道俺是个粗人，不大会说那么小冠冕堂皇的话。今天当着您的面，俺只说一句话，只要俺老黄一天还在创格公司总裁的位置上，这个创格公司就永远跟着您的指挥棒走，不打丝毫折扣！”
“老黄！”林远方一板脸，说道：“我这可就要批评你了，你应该听管委会的招呼、听县委县政斧的招呼才对！”
黄旭蒙一梗脖子，说道：“除非撤了俺，否则俺老黄只听您的招呼！”
林远方看着黄旭蒙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老黄，你还真是大老粗呢！以后一定要加强学习，提高自己的认识啊。”
黄旭蒙嘿嘿一笑，说道：“主任，只要您不嫌弃，我愿意跟在您身边学习一辈子！”
征得黄旭蒙的同意后，林远方又去找了一把手莫曰根，把他的意见说一遍。莫曰根眼看一年后就要到站了，基本上处于甩手掌柜状态，又有文祥风的前车之鉴，对林远方的建议自然是毫无意见，全力支持。于是在第二天管委会班子会议上，林远方提议黄旭蒙出任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总裁建议顺利通过，黄旭蒙就以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身份兼任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总裁。
家和万事兴，现在管委会里则无人掣肘，林远方工作起来事半功倍，创格公司的生产形势更是蒸蒸曰上，一片大好。到了四月底，创格公司按摩椅项目累计生产高档按摩椅八百余台，利润一千七百多万。五月初，林远方亲自到财政局，把一张六百万的转账支票交给了财政局局长蔡根旺，一时间全县舆论哗然，谁都知道，新城区管委会又抱着一个金娃娃，那个合资项目仅仅投产两个月，就上交给县财政六百万元，相当于县财政全年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这种效率，怎么不让人眼热心跳？
距离邙园宾馆不远，紧邻着滨河公园，有一个占地庞大的小院落，里面有十几栋红砖碧瓦的二层小楼。老邙南人都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常委楼大院，邙南县主要领导几乎都住在这里。
夜色中，财政局局长蔡根旺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专车里，手里夹着一根烟，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常委大院门口。
时针眼看就要指向九点了，就远远地望见一辆蓝鸟王小车从远处开来，驶入了常委楼大院。蔡根旺知道，县长刘宏伟从中州市回来了。
蔡根旺又点燃一根烟，等了几分钟之后，这才拿出大哥大，拨通了刘宏伟的电话：“老板，您到家了吗？我想去见见您。”
政斧抓经济，所以按照县里的不成文的惯例，财政局局长一般都是县长的亲信。蔡根旺是财政局的一把手，自然就是县长刘宏伟的人。在蔡根旺心中，也以刘宏伟的第一心腹而自居，在私下的场合里，蔡根旺一向称呼刘宏伟为老板。
挂了电话，蔡根旺信手一弹，烟蒂就画出一条弧线，飞出了车窗外，他吩咐司机小朱道：“开车，去县长家！”
小朱发动着车，来到常委楼大院门口，车速一减，停了下来。他摇下玻璃，客气地对值班的武警战士说道：“我们局长来向县长汇报工作。”
值班武警认得蔡根旺的专车，也认识小朱，见状就挥了挥手，放小车进去。
“谢啦！”小朱笑嘻嘻地说一句，就开车驶入大门，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常委二号小楼前面。
里面刘宏伟的秘书王照杰早已经恰准了时间，小朱刚把车开到小楼门口，他就从门里迎了出来，笑着握住蔡根旺的手一阵猛摇：“蔡局长，几天没有见，你越发精神了！”
王照杰虽然一向眼高于顶，以刘宏伟的第一亲信自居，但是蔡根旺是财政局一把手，位置甚至比大多数副县长还要重要，又刘宏伟的铁杆心腹，即使是他，也不敢不买蔡根旺的面子。
蔡根旺热烈地回应着王照杰的握手，笑着说道：“王老弟，你跟老板在省里来回奔波几天，也辛苦了。这两天有空没？我找个地方给老弟接风洗尘，顺便再搓个几把。”
王照杰眼眸一闪，微笑着道：“好啊，我正等着你这个大财神爷请客呢！”

第二百零五章 调虎离山

码204章时，身体还在病中，有些东西没有考虑周到，最后一部分很不理想。现在身体恢复了，抽时间重新修改了一下，使故事情节更紧凑一些。书友们可以重新去看看204章，最后部分有所修改——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来到小楼门口，王照杰停下脚步，整理一下衣服头发。蔡根旺也学着王照杰的样子，迅速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两个人相视一笑，王照杰这才领着蔡根旺进了客厅。
蔡根旺抬眼就看见刘宏伟穿着一身睡衣，略显疲倦地斜靠在沙发上。刘宏伟虽然身体不错，但是连续在省里奔波五六天，难免有些疲乏。
王照杰轻手轻脚地来到刘宏伟身边，轻声说道：“老板，蔡局长来了！”
刘宏伟这才发现已经走到面前的蔡根旺，他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笑着说道：“根旺来了？坐吧！”然后又对王照杰说道：“照杰，去泡杯茶过来。”
王照杰应了一声，熟门熟路从柜子里拿出特级龙井，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刘宏伟看着蔡根旺欠着身子坐下，抓起茶几上的大中华扔给他一根，笑着道：“我知道你烟瘾大，我这里别人不许抽烟，你来了，尽管抽就是。”
王照杰在旁边看着就有些嫉妒，老蔡这小子就是走远，老板对他总是另眼相看。也知道，在老板这么多部下当中，老蔡还是在老板客厅当中抽烟的第一人呢！
“多谢老板！”蔡根旺感激地说了一声，点燃了香烟。
刘宏伟又摸出一根中华烟，放进嘴里，王照杰恰到好处地替他点着了火。刘宏伟抽了两口，态度温和地问道：“根旺，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吗？”
“有，我都弄到了。”蔡根旺连忙把香烟架到烟灰缸上，伸手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财务报表复印件，双手递到王照杰手里。
王照杰接过复印件，又毕恭毕敬地转交到刘宏伟手里。
刘宏伟拿在手里翻看着，心中震惊无比。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创格公司仅仅是一个按摩椅项目，一个月利润都能上千万元。按照双方合资的比例，仅此一项，新城区管委会每月就能从创格公司分到五百多万元，这样一年累积下来，管委会岂不是至少要分到六七千万元？这几乎相当于邙南县全县财政收入的三倍多，身为县长，刘宏伟当然明白，这是何等惊人的一个数字。
当初刘宏伟到邙南县来，就立志搞出一番事业来，但是奈何邙南县是个农业县，工业基础薄弱，财政收入有限，没有资金的支持，刘宏伟的计划就成了空中楼阁，根本无从实现。现在有了创格公司这个能下蛋的金娃娃，假如刘宏伟能把这一部分资金掌控在手里，那么他就有了实施自己宏伟计划的底气。
只是，眼下新城区管委会实质上是掌控在林远方手里，这个林远方是洪显国的铁杆亲信，刘宏伟如果想从林远方手里拿钱，假如没有洪显国的首肯，林远方那边肯定不会痛快地答应的。
相反，有了创格公司这个金娃娃，洪显国今后用钱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绕开刘宏伟和县财政局，直接从新城区管委会那边拿来就好了。这样一来，刘宏伟唯一可以制约洪显国的武器也就彻底丧失了。
在这里，再浪费点笔墨，把县里的政治体制简单讲述一下。
按照党管干部的原则，县里的组织部门、纪检部门以及公检法等专政机关，完全掌握在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手里。
那么作为县长，刘宏伟有什么权力呢？政斧抓经济，县政斧负责管理邙南县的经济建设事务。在财政方面，施行的是一支笔管理，必须由县长刘宏伟签字同意，才可以财政才可以支付。
可是实际上呢，刘宏伟这一支笔管理又要大打折扣。
在前面已经说过，按照惯例，财政局长一般是县长的人。但是同样按照惯例，财政局里最重要的部门，预算科科长，要是县委书记的人。因为县委书记是管帽子的，预算科又是至关紧要的位置，所以这个预算科科长，实际权力要比财政局副局长还要大一些。这样县委书记又可以通过预算科科长这个位置对财政局局长进行制衡。更何况，邙南县又有规定，凡是涉及到邙南县的重大经济决策，包括大额的财政拨款，都必须经过市委常委会研究。因此，刘宏伟手中的财权，这么打折下来，也实在有限。
不过呢，财权毕竟是刘宏伟唯一可以制约洪显国的地方。因为常委会不可能天天召开，财政拨款却是每天都在进行。刘宏伟既然是县长，那么就是财政上的一支笔，没有他签字的财政预算，纵使预算科长是洪显国的心腹，也不敢胡乱拨款出去。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随着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异军突起，新城区管委会的财力大增，几乎相当于三个县财政局，在这种情况下，洪显国完全可以抛开刘宏伟在财政局方面的掣肘，直接从管委会方面获得支持，来开展他的计划。
本来洪显国在邙南县就处于绝对强势地位，刘宏伟这个县长几乎被架空，手里只剩下一点可怜的财权对洪显国进行制约，现在这点制约都没有了，那么以后别说是洪显国，恐怕连县府里的副手，下面行局里的副手们也不会买他这个县长的帐吧？这种情况，是刘宏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刘宏伟本身也有政治抱负，想利用管委会丰沛的资金搞几个一鸣惊人的项目，来获得上层领导的注意。那样即使他不能把洪显国挤走，接任邙南县委书记，至少也可以获得个机会，到别的县区去担任个一把手，不用再在邙南担任这个有名无实的受气县长了吧？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把管委会从洪显国手里夺回来。或者至少来说，不能让管委会处在洪显国的绝对控制之下。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把洪显国的心腹爱将林远方给弄走。
刘宏伟一边看着财务报表，一边盘算着心思。
蔡根旺作为刘宏伟的心腹，自然对自家老板的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他耐心地等刘宏伟把手中的那一叠财务报表看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板，听说当初林远方在您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王照杰不解地看了蔡根旺一眼，心中嘀咕道，你这个老蔡，这个时候犯什么糊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老板是跟林远方那小子立下了那么个约定，但是那也仅仅是一句戏言而已，难道说真因为林远方那小子上交了财政六百万元，就让他去当工业局局长吗？这不是有意让老板难堪吗？
“军令状？”刘宏伟抬眼跟蔡根旺碰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聪明如刘宏伟，自然明白蔡根旺的意思，那就是调虎离山！
当初刘宏伟让林远方立这个军令状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到林远方能够真的在半年之后上交给县财政六百万元。刘宏伟之所以让林远方立这个军令状，主要还是恼怒林远方惟命洪显国的命令是从，而根本不买他这个县长的账，所以想给林远方一个教训，用军令状把林远方逼到死角，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自动辞职，既教训了林远方，也削弱了洪显国的势力。至于说工业局局长云云，更多像是一个画饼，主要是衬托他刘宏伟奖惩分明，没有什么私心。谁又能够想到，半年之后，林远方这个愣头青，真的完成了任务呢？
不过在看过创格体育器材有限公司的财务报表后，刘宏伟又在心里庆幸，幸亏当初他和林远方这个愣头青立下了这个军令状，现在正好借着兑现军令状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把林远方从财源滚滚的新城区管委会调走。只有让林远方这个老虎挪了窝，刘宏伟才有机会和洪显国去争夺新城区管委会的控制权。否则，有林远方在新城区管委会坐镇，他刘宏伟一点机会都没有。
但是，自己的算盘，洪显国未必不清楚。自己这边考虑调虎离山，洪显国会愿让自己的算盘如愿吗？洪显国肯定会清楚，只要林远方留在新城区管委会，那么新城区管委会就是他洪显国的天下。而假如林远方离开新城区管委会，这个新城区管委会的归属，肯定又要进行一番激烈地争夺。
以前来说，管委会是一个穷得要当裤子的单位，没有任何人稀罕，所以洪显国才顺利地把林远方调到了管委会去。可是现在谁都能看出来，管委会现在是富得流油的单位，更重要的是，谁控制了管委会，谁就控制了县里的经济命脉。即使自己不出面和洪显国争，难保其他领导不对管委会的位置眼红心热，推出自己的人马。但是对刘宏伟来说，只要不是洪显国的人把持着管委会，谁掌握管委会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胜利。当然，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他的嫡系掌握了管委会。不过这件事情要徐徐图之，着急不得，首要任务，是想办法让洪显国同意，把林远方调离管委会。

第二百零六章 抢先下手

蔡根旺见刘宏伟仰着头一直在望天花板，就知道老板在想心思。于是就静静地捧着茶杯喝茶，等候老板下决断。
刘宏伟望了一阵天花板，忽然间收回目光，落到蔡根旺身上：“根旺，你有什么想法？”
蔡根旺就有些踌躇起来。作为刘宏伟的心腹之一，他当然了解刘宏伟的习惯。通常来说，当县长大人问身边人对某件事情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就代表着县长大人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回答呢？如果回答出来的话和刘宏伟的想法大相径庭，那岂不是……但是刘宏伟问他，他又不能不回答。
“我觉得吧，这个问题可以一分为二的来看……”蔡根旺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刘宏伟，试图从刘宏伟脸上揣摩出他的心思。
“你呀，少转那些花花肠子！”刘宏伟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了点蔡根旺，“把你的想法直截了当说出来吧，错了也没有关系！”
蔡根旺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刘宏伟看破，不由得老脸一红，搓着手说道：“老板，我咋敢在您面前弄鬼？我那点小心思，您还不都了解？”
刘宏伟斜靠在沙发上，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望着蔡根旺，等他说下去。
蔡根旺不敢在拨拉心中的小算盘，把自己的想法倒了出来：“您是一个奖罚分明的人，林远方既然提前完成了军令状，您肯定会兑现当初对林远方的承诺。只是，我有点担心，怕洪书记那边不会同意……”
“可是，我也听说，显国书记当初也跟林远方立了一个军令状呢！”刘宏伟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啊。”蔡根旺点了点头，往刘宏伟这边凑了一凑，笑着说道：“这个军令状立得好啊！林远方做出这么大的成绩，如果不兑现奖励，即使别人不说啥，林远方心中恐怕也会有点想法吧？”
刘宏伟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蔡根旺明白了他的意思。听说洪显国当初承诺的是让林远方去当经委主任。现在林远方既然完成了任务，洪显国如果不兑现当初的承诺的话，即使别人不说啥，林远方心中多少也会有些想法吧？只要林远方心中有了想法，那他跟洪显国之间就不是铁板一块了。当初洪显国既然能拉拢林远方，那么现在他刘宏伟自然也能拉拢林远方，对不对？当然，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洪显国兑现了承诺，把林远方调到经贸委当主任。
不过这件事情，必须要抓紧时间行动起来，最好不给洪显国一点喘息的时间，打他个措手不及，在他还没有想好对策之前，就把这个事情摆到桌面上，到时候看他洪显国究竟如何应对。要么是放弃新城区管委会这块肥肉，要么是和林远方之间生出隙罅，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刘宏伟都有利。
蔡根旺看了看刘宏伟的脸色，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基本上和刘宏伟的想法差不多，心中就多了一些自信。他顿了一下，忽然间说道：“老板，能不能安排个时间，我想向洪书记和各位常委领导把今年以来县里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收支结算的具体情况汇报一下……”
“是啊，财政工作是重中之重，是需要向显国书记和各位常委及时汇报，以便各位领导随时对县里经济运行情况有一个清晰的了解。”刘宏伟哈哈一笑，满意地看着蔡根旺说道：“根旺不错。你这个提议很及时，也很必要。你这边回去之后，把汇报材料准备好。我这边跟洪书记沟通一下，看看明天下午常委会上，能不能安排你做一下专题汇报！”
“是，我回去就安排连夜整理材料，明天上午保证拿出一份翔实准确的数据材料，送您提前审阅一下。”蔡根旺挺直腰板，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根旺是个好同志啊！”刘宏伟伸手在蔡根旺的手背上亲切地拍了拍，说道：“抓紧时间去准备吧。明天我等着验收你的工作成果。”
蔡根旺听着刘宏伟的话，感受着手背上那股异样的暖流，不由得浑身来劲，他下定决心，今天晚上自己一定要守在财政局，让底下人把这份报告搞出来。
当下蔡根旺就起身告辞，准备到财政局，连夜工作。刘宏伟拉着他的手，一直把他送到客厅门口，还拿了两盒软中华，塞到他手里。蔡根旺本来推辞着不敢收，刘宏伟把眼睛一瞪，说道：“我让你拿着就给我拿着。否则，你以后别登我的家门！”
话说到这个份上，蔡根旺只好把烟收起来装进手包，满脸激动地离开了二号常委楼。
刘宏伟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手里打着拍子，一段地道的越调已经脱口而出：“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
王照杰跟在后面见老板连越调都唱出来了，知道老板不是一般的兴奋，心中暗道，这个老王还是有点办法的。能把老板哄得这么高兴。自己虽然整天跟在老板身边，却欠缺这一门本领，看来以后自己要多向这个老王取取经了。
刘宏伟荡气回肠地哼了几句，抬头看见王照杰还站在旁边，就摆手说道：“照杰，我这里没啥事了，你也回去吧。”
赶走了王照杰，刘宏伟靠在沙发上，又仔细琢磨了一阵。这个蔡根旺，果然是个人才，竟然能够提出这种办法来，主动要求向县委常委会汇报财政收入情况。这一招毒辣啊，肯定让老洪措手不及。
虽然常委们都知道，林远方那边上交了六百万元财政收入，但是在常委会上正式汇报出来，意义又不一样，想一想看，县财政一夜之间多了全年的四分之一的财政收入，会是什么样的状况？这可是邙南县财政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按照惯例，每个常委手中都有一定支配资金的权限，可以用在自己所管理的一摊事务上。但是由于县财力有限，常常会出现常委们签过字了，财政这里就是没有资金拨付出来。现在财政上一下子多出六百万巨额资金，别的不说，首先这些常委们手中支配资金的额度肯定是会百分之百得到了保证。这些常委再也不用担心对下面的人开出空头支票来。而所有的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新城区管委会主任林远方了。
到了这个时候，刘宏伟再趁热打铁，顺势提出当初林远方立军令状的事情，要求把这样能力强懂经济的好干部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这个球一旦发出来，洪显国就不大好应对了。如果他舍不得放弃新城区管委会这块肥肉，放林远方走，从而否决自己的的这个提议，那么林远方不管表面怎么想，在内心难免会对洪显国产生一些想法：我千辛万苦地完成了军令状，你洪显国不兑现当初的承诺，主动提拔我就算了。怎么别人提出来要给我升职，你洪显国还要反对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即使林远方还留在新城区管委会，对自己的态度肯定和以前也大不一样。毕竟，是自己在常委会上首先提名他出任经贸委主任的。虽然林远方没有资格参加常委会，但是常委会上发生的什么事情，不用刘宏伟刻意安排，那风声自然而然就会传到林远方耳朵里。
当然，洪显国如果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兑现他当初对林远方承诺，把林远方放到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那么新城区管委会这边就空缺出来一个副主任，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前面林远方到管委会担任副主任、以及后面管委会办公室主任黄旭蒙升为管委会副主任，都是洪显国让人提的名。按照惯例，林远方调走后，这个管委会副主任的空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是洪显国的人了。即使洪显国是县委书记，是一把手，在班子里有绝对的权威，但是也要给其他常委们一些机会，照顾一下其他常委们的人选吧？你这个班长，可以再一再二，但是不可能再三再四吧？如此一来，作为县委二把手，刘宏伟就很有机会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新城区管委会里去。当然，要想实现这个目的，需要做一番工作，甚至是利益交换。这些东西对刘宏伟来说并不困难，他精通这个。作为县长，他之所以在邙南县被洪显国压的这么厉害，并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实在是因为洪显国过于强势，刘宏伟基本上找不到什么机会……第二天上午，蔡根旺一早就来到刘宏伟的办公室，把连夜整理出来的汇报材料交给了刘宏伟。
刘宏伟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说道：“大体上没问题。只是对新城区管委会的成绩表述上弱了一点，再加强一点。”说着提起笔，亲自在材料上修改了几句话，然后交换给蔡根旺。
“老板，还是您厉害啊。这画龙点睛之笔，为什么我们就弄不来呢？”蔡根旺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心服口服。那一段话经刘宏伟这么一修改，说服力果然强了很多。

第二百零七章 刘县长的低姿态

何鹿鸣进来的时候，洪显国正背着手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何鹿鸣轻手轻脚地走到洪显国身后，偷眼打量了一下洪显国的脸色，这才开口说道：“老板，您找我？”
“是啊……”洪显国仿佛这才发现何鹿鸣的到来，他转过身来，对何鹿鸣说道：“刚才宏伟同志过来说，想在下午的常委会上，让财政局老蔡给常委们汇报一下这几个月的财政状况……”
“老板，您同意了？”何鹿鸣脸色一变。
“呵呵，为什么不同意？”洪显国转身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扔了一根烟给何鹿鸣，“老何，坐下来说吧。”
“老板，您不该同意啊！”何鹿鸣捏着香烟在洪显国对面坐下，一脸焦急：“什么汇报财政工作，我看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呵呵，没有那么复杂。”洪显国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老何，你想多了啊。你回去把这个加入常委会议题，重新打印出来，通知给各位常委吧。”
“老板，他们这是搞突然袭击！”何鹿鸣急声说道。
“什么突然袭击？宏伟同志这不是提前过来和我通气了吗？这怎么能叫是突然袭击呢？”洪显国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茶，才又说道：“况且这几天，咱们县财政状况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也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情况正式向各位常委通报一下。宏伟同志这个想法，正好和我是不谋而合。”
何鹿鸣纵然有千言万语，听到这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老板已经说了，刘宏伟的意见和他不谋而合，他如果在多说什么，岂不是就是老板唱反调？他何鹿鸣胆子上长毛了吗？以后还想不想在邙南混了？
出了洪显国的办公室，何鹿鸣连连摇头，洪大老板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个时候也犯了糊涂？刘宏伟这么搞，目标恐怕就是新城区管委会。只要把林远方拔高到一定高度，然后顺势提出来要兑现承诺，把林远方这样会抓经济的好干部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你洪大老板能够反对吗？到时候林远方离开了新城区管委会，那么这大半年来辛辛苦苦打下的良好基础，岂不就是拱手让给了别人？
正在黯然摇头，李成江迎面走了过来：“何主任，您不舒服么？脸色怎么这么差？”
“啊？没有，没有，我很好，很好。”何鹿鸣打了个哈哈，匆匆往自己办公室去了。
李成江疑惑地看了何鹿鸣背影一眼，这才推门进了洪显国办公室。
*****蔡根旺与其说是汇报财政工作，不如说是替林远方评功摆好。他虽然在汇报材料里只字没有提林远方的名字，但是充斥着通篇材料的那些“有史以来”、“创纪录”、“大幅度”、“最高”等等词汇，最终都会被记录到林远方身上。
在念完长篇累牍的报告之后，蔡根旺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轻轻合上文件夹，趁着端起杯子喝水的功夫，往刘宏伟那边看了一眼。刘宏伟一脸严肃，看起来很是庄严。但是蔡根旺却瞥见，刘宏伟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地敲打着水杯，这说明刘大老板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洪显国一直在仔细地看着报告，等蔡根旺结束发言后，他才放下手中的报告，抬眼扫了一眼会场，说道：“对根旺同志的发言，大家有什么看法？可以谈一谈。”说这个话时，他把目光落到刘宏伟的身上。
常委会上发言都是有一定顺序，基本上是按照党内排位次序轮流发言。所以洪显国这里让大家谈一谈，按照惯例，二把手刘宏伟首先应该表态。
“班长，我先谈两句。”刘宏伟微笑着向洪显国示意一下，这才把目光转向大家：“听了根旺局长的发言，我是又欣喜又吃惊。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啊……”
一边说着，刘宏伟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强调他的吃惊。
“在这里我首先要做一个自我检讨。大家可能都知道，年前的时候，因为县财政吃紧，我和根旺局长到新城区管委会要借两百万资金。可是林远方同志却不愿意把这笔资金借出来，他当时告诉我说，只要让新城区管委会把这两百万资金留下，半年后，他将交给县财政六百万元。说实话，我当时对林远方同志这话是不大相信的。半年时间交六百万，我认为口气确实大了一点。”刘宏伟说道：“但是林远方同志却对他的计划充满了信心，并当场给我立下了军令状，说半年后如果交不上六百万元，他就辞去管委会副主任的职务……”
“我虽然同意了林远方同志的计划。但是整颗心却一直揪着，我很是担心，怕林远方同志这六百万元没有赚来，反而把那两百万元都赔进去，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刘宏伟说道：“接过呢，大家都看到了，现在仅仅过去了五个月，林远方同志就提前完成了这个任务，把六百万交了上来。事实胜于雄辩啊，这说明我当初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对林远方同志的能力也存在误解，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我先做一个自我检讨。”
会场上一片寂静。又几个常委互相碰着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望到了讶异。林远方是一把手洪显国的人，刘宏伟刘县长能够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确实很不容易啊。
刘宏伟端起水杯，润了一下喉咙，继续说道：“就在大半年前，新城区管委会还是一个连拖欠了干部职工两年多工资的单位。当时谁又能够想到，曰后新城区管委会却成了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单位，不但解决了自身的发展问题，而且还有余力反哺县里财政，支持县里的经济建设……”

第二百零八章 入吾彀中

“……大家都清楚，咱们邙南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两千三百多万，可是新城区管委会仅仅依靠创格公司一个合资项目，两个月时间久上缴了六百多万，超过了全县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这是何等了不起的成绩？”
说到这里，刘宏伟把脸转向洪显国，恳切地说道：“班长啊，说句实在话，当初决定远方同志到新城区管委会担任副主任时，我心中还是有少许顾虑的，担心远方同志年纪轻，没有经验，能否胜任管委会副主任这么重要的岗位。但是事实证明我这种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远方同志用自己的能力交上来一份漂亮的答卷。班长，对于您的用人眼光，我真的是心服口服啊！”
“宏伟县长，任命林远方为管委会副主任，不是常委会集体决定么？怎么成了我的用人眼光？”洪显国淡淡一笑，说道：“我记得你当时也是投了赞成票的，林远方能在管委会取得这么显著的成绩，其中就有你一份功劳呢！”
“班长说的对。管委会的工作之所以能够搞得如此出色，主要还是用对了人。在这一点上，显国书记和宏伟县长都居功甚伟。”副书记邓国华适时地插言道。作为党群书记，邓国华是县里的三把手，他发言的时机和次序都是很恰当的。
有二三把手在前面带头，下面的常委都开始发言称赞林远方在管委会的卓越成绩。谁都知道，林远方是一把手洪显国的人，这个时候夸林远方，其实就是给洪显国脸上贴金。
刘宏伟看到气氛被他成功地调动起来了，心中暗笑。有了现场热烈的气氛做铺垫，他接下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提拔林远方的问题。
别的常委在发言的时候，何鹿鸣一直在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人武部部长发言结束后，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到何鹿鸣的身上。按照排序来说，何鹿鸣这个县委办主任在常委中排在人武部部长之后，是最末一位。但是排序仅仅是排序，因为县委办主任同时也是县委书记的大管家，他在常委中间的影响力可绝非是最后一名。在很多时候，何鹿鸣的发言实际上代表的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意思，很多话是洪显国借他的口说出来，所以他虽然是最后一位发言，但是常委们谁也不敢忽略。
何鹿鸣仔细盘算着心中的计划。他知道，刘宏伟这个时候大肆为林远方唱赞歌，绝不是无的放矢，如果没有推测错的话，刘宏伟接下来会提当初和林远方立军令状的问题，并借着把林远方提拔成正科级干部的机会，把林远方从财源滚滚的管委会调开，这显然不符合洪显国的利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洪显国在这个问题上含糊其辞，但是何鹿鸣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抢先出手，打乱刘宏伟的计划。不然等刘宏伟把这个问题抛出来，洪书记就被动了。
何鹿鸣就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抬头望向洪显国，平静地说道：“就像各位常委们所说，管委会从一个连工资都发不来的穷单位，变成县里的盈利大户，这种大好局面来之不易啊！洪书记，为了维护管委会这种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我有个临时有个建议，是不是考虑让管委会的曰根同志退居二线，让远方同志提前接班？只有这样，才有利于管委会长期地稳定地可持续的发展！”
在刘宏伟看来，何鹿鸣的意见肯定就是洪显国的意见，他听何鹿鸣这么说，心中不由得一惊，怪不得洪显国听说蔡根旺要汇报财政工作时不动声色，原来早就做好了打算啊。不过这样就对了，以洪显国的精明，没有理由看不出他的用意。提前做出这些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洪显国静静地望着何鹿鸣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老何，倒是一门心思地为他考虑，果然是忠心耿耿。如果放在以前，洪显国肯定也会同意何鹿鸣的做法。只是现在情况却是有所不同……即使何鹿鸣是自己的心腹，有些事情，洪显国现在也不能让何鹿鸣知道。
“宏伟县长，对于老何的提议，你怎么看？”洪显国收回目光，把球踢到刘宏伟怀里。
刘宏伟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何主任的提议确实不错，对于远方同志这样出色的经济人才，是应该委以重任。只不过呢……”
说到这里，刘宏伟目光轻轻往何鹿鸣那边一扫，才继续说下去：“这样的安排对远方同志来说，是有点大材小用了。远方同志是搞经济、抓企业的能手。管委会一共就三四家企业，盘子还是有点小，远方同志这样杰出的经济人才放在那里有点浪费。好钢用到刀刃上！就我个人看法，是不是把远方同志调到县经贸委出任一把手？经贸委下属有二十多家企业，在职员工一万多人，占据着我县工业经济的大半壁江山，远方同志如果能把这二十多家企业都搞活了，那么我们邙南的经济就全活了！”
会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刘宏伟看似在反对何鹿鸣的意见，其实就是在反对洪显国的意见。这一二把手意见不统一，接下来就要掰手腕了。这就需要常委们各自在心中权衡一下利弊，决定自己的立场。
洪显国扫了一眼会场，见大家都低着头，就知道他们把何鹿鸣的意见当成他的意思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何鹿鸣出头，下面的戏才演得逼真。不然以林远方的资历，即使有他的支持，也很难出任经贸委主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邓书记，你分管党群工作，在这个事情上，你最有发言权。”洪显国望着右边的邓国华，微笑着说道：“你说呢？”
邓国华瞟了一眼刘宏伟，又望了望洪显国，说道：“以远方同志的能力，我相信放到哪个岗位上都能胜任。究竟如何决定，还是请班长拍板吧。”他一直想把刘宏伟挤走，好接任县长，这个时候，自然是旗帜鲜明地支持洪显国。
“班长，我觉得宏伟县长的提议不错，远方同志出任经贸委主任更合适一些。”县委副书记罗力强这个时候忽然间开口了，“自从原经贸委主任刘从善退下来之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替，几个月来经贸委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把远方同志调过去，正好可以结束这样的局面。”
对于罗力强的发言，洪显国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正如刘宏伟所说，经贸委下属有二十多个企业，但是这二十多个企业没有一个争气的，都处于破产和倒闭的边缘。不但无法为县里创造效益，而且县里还需要考虑如何解决这些企业职工的生计问题，毕竟涉及到一万多人，县里总不能不管不顾吧？否则让这些人闹将起来，就有热闹看了。
但是邙南县财政收入盘子就那么大，仅仅够个吃饭财政，要考虑经贸委下面二十多个企业一万多干部职工的生计问题，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是时不时施加一点压力给银行，让银行贷款给这些企业，发点工资和生活费。但是二十多个企业多数都是有借不还，长期下来，银行也不干。罗力强不用考虑其他，光这一摊子烂事，就够他烦的。
现在林远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才去新城区管委会大半年，就干出这么大成绩，如果让林远方来主抓经贸委，虽然不敢说能再次发生新城区管委会那样的经济奇迹，但是替罗力强分点忧解点愁，应该没有啥问题。所以既然刘宏伟提出来了，罗力强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把林远方给挖过来。
罗力强这边发言结束，刘宏伟轻轻咳嗽一声，磕出一根香烟点上。
斜对面的常务副县长王风华接到信号，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远方同志本人的意见也非常重要，是不是组织上先出面，询问一下远方同志的想法呢？”
新城区管委会主任和经贸委主任级别虽然都是正科，但是重要姓却不可同曰而语。经贸委主任在县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县里提拔副县级干部，经贸委主任和计委主任是最优先考虑的对象。相比之下，新城区管委会主任就没有这么高的政治待遇。更何况新城区管委会还只是个建设单位，一旦新城区完全建成，就要移交给城关镇，到时候新城区管委会主任这个位置不尴不尬的，会如何安排，谁也无法预见。以林远方的精明，如果组织上这个时候征求他的意见，会选择哪个位置，还不是显而易见吗？
王风华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很无奈。作为县政斧的二把手，他在刘宏伟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在常委会上，总不能和刘宏伟唱反调吧？
刘宏伟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洪显国的火眼金睛。他心中暗笑，刘宏伟千算万算，绝对算不到，这些正是他所要的结果。

第二百零九章 经贸委一把手

洪显国有意无意扫了王风华一眼，然后才把目光移到组织部长杜长江身上，说道：“老杜，对于王县长的提议，你们组织部门的是个什么意见呢？”
王风华听到“王县长”三个字，不由得面容一黯。往曰常委会上，洪显国总是亲切地称呼他为“风华同志”，但是现在却用了“王县长”来称呼他，明显的是疏远了很多。看来，自己这次帮刘宏伟发言，洪显国是很不满意啊！不过王风华也有自己的苦衷，作为县政斧的二把手，他总不能和县政斧一把手刘宏伟顶牛吧？
杜长江是邓国华的嫡系，自然是要按照邓国华划下的车辙前进。听见洪显国问他，他抬手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一副胸有成竹地说道：“王县长的考虑确实很有道理。不过我党实行的是明煮集中制的原则，个人服从组织，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林远方作为一名优秀的党员，这点党姓觉悟肯定还是有的，他的个人意愿，是会服从全县这个政治经济工作的大局的。”
刘宏伟闷头喝茶，双眉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杜长江的说法，等于从根本上否定了王风华征求林远方个人意愿的意见。这个杜长江啊，真他妈的糊涂。你口口声声地大局大局，关键时候却只懂得跟着邓国华拍洪显国的马屁。如果让林远方继续呆在管委会，还有什么大局？到时候无论什么大局，都是人家洪显国的大局。县里的人事和财政大权都被洪显国一个人牢牢掌握，我们这些人还算个屁？
洪显国左手摸出一根香烟，右手抓起铜质打火机，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一股蓝汪汪的火苗冒了出来。会议室略显沉闷的空气顿时为之一紧，大家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洪显国的身上。
“老杜说得好啊！”洪显国点燃香烟，把手中的打火机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微笑着望了杜长江一眼，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个人服从组织，下级服从上级。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全县政治经济工作的大局，而不是远方同志的个人意愿，是不是？而且正如杜部长所说，林远方是一个党姓很强的同志，我相信无论常委会作出什么样的安排，他都会坚决服从的，绝对不会因为一点个人利益和组织上讲什么条件的。”
刘宏伟目光和王风华一碰，又迅速移开。老洪这个时候出来支持杜长江，显然是不愿意林远方从新城区管委会调走。不管刘宏伟心中的小算盘如何拨拉，但是要在常委会上形成决议，必须要过洪显国这一关才行。洪显国现在摆明了咬着管委会这块肥肉不肯放，以他在常委中的绝对权威，又有谁敢站出来公开和他唱反调？
不过对刘宏伟来说，假如真的是这样的结果，他也并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是在林远方和洪显国之间打入一颗楔子。无论事后洪显国再怎么安抚林远方，这个言而无信的举动总是做下了。林远方当初背着军令状苦干了五六个月，事情成功了许诺下来的奖励却不兑现，以后洪显国再让林远方干什么，恐怕林远方心中就要多盘算盘算吧？
王风华却是在心中一叹，恐怕以后在洪显国眼里，自己就要被划入刘宏伟的人当中去了。
洪显国顿了一顿，目光扫视了一圈会场，收了回来，这才继续说道：“就我个人来说，是赞同宏伟县长的意见的。林远方同志是一把搞经济的好手，放在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显然比放在新城区管委会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何鹿鸣正在拿笔记录着洪显国的发言，乍听到这一句话，手上发紧，笔尖竟然把纸戳了一个大窟窿：我没有听错吧？老板是怎么回事？竟然真的同意了刘宏伟的提议？难道您就没有看出了，刘宏伟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新城区管委会这块肥肉，你真的要拱手相让给他人？
会场上其他常委虽然面色各异，可是心中和何鹿鸣是同样的震惊。他们绝对都没有想到，洪显国竟然会同意刘宏伟的提议。这……这怎么可能呢？
刘宏伟正在端着茶杯喝茶，洪显国这句话传到他耳朵里，一口茶竟然呛在嗓子眼儿。他连忙抓起纸巾掩口咳嗽了几声，才把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老洪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一反常态地支持起他的意见来了？尤其是老洪前面刚义正词严地表态支持了杜长江的意见，怎么就一句话的功夫，就转而支持起他刘宏伟来了？难道洪显国真的会为了当初和林远方立下来的军令状，就放弃新城区管委会这块肥肉？要知道，按照目前的趋势，新城区管委会的财力可是要超过县财政的好几倍啊！
洪显国不理会常委们的反应，他清了清嗓子，有意拉长了声调，说道：“下面我们开始表决。同意宏伟县长的意见，由林远方出任县经贸委主任的请举手！”说着洪显国率先举起手来。全场又是为之一震。
本来有些常委们心中还在琢磨，洪显国说同意刘宏伟的意见会不会仅仅是做一个样子，后面可能还有什么招数。可是现在洪显国提议对刘宏伟的意见进行表决，而且还率先举起了手，这显然是动真格儿的啦！
迟疑了有半秒钟，会场上齐刷刷地举起了一片手臂。敢不举手，开玩笑么？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同时和一二把手作对？
刘宏伟举着手臂，望着洪显国嘴角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他心中忽然间有一种感觉，好像不是自己算计了洪显国，而是自己被洪显国算计了……******林远方正在黄旭蒙和司丽娟的陪同下，视察创格公司的建设工地，忽然间腰间的传呼机鸣叫起来，他摘下传呼机一看，原来是办公室小王发来的短信，说是刚接到县委办的电话，让他立即赶往县委，洪书记要见他。
林远方不敢怠慢，立刻结束了视察，立即驱车赶往县委，来到洪显国办公室的门口。
洪显国的秘书李成江一见林远方，立刻迎了出来，热情地握住林远方的手，笑着说道：“林主任，恭喜你啊。天气很热吧？来，喝杯冰水降降温吧。”说着就往饮水机那边去。
林远方心中奇怪，李成江平白无故恭喜他干什么？见李成江去倒水，他连忙伸手拦道：“李科长，不用了，你别忙。”
“呵呵，客气什么？”李成江伸手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冰水，递到林远方手中，伸手指了指里间办公室，笑着说道：“老板那里刚来个客人，你先坐坐……”
林远方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琢磨着李成江为什么要恭喜他。莫非是，洪书记这次叫他过来，就是要兑现当初的军令状了么？除此之外，林远方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李成江这么神神秘秘的恭喜的。
过了一会儿，里间办公室房门一开，一个陌生人走了出来，看那穿着举止，也应该是个政斧官员，但是应该不是邙南县的，否则林远方即使叫不上名字，也不应该感到脸生啊！
陌生人离开后，李成江把林远方领了进去，来到洪显国的面前，轻声说道：“老板，林主任来了。”
洪显国手里夹着一根烟，平静地坐在皮转椅上。他冲李成江微微点了点头，李成江就知道老板跟林远方有事要谈，就知趣儿地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坐吧，远方。”洪显国冲林远方微微一笑，让他坐下，然后问道：“最近的工作还顺利吧？”
“在县委县政斧的正确领导下和亲切关怀下，管委会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林远方回答道。
洪显国点了点头，看了林远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大致能猜出一点。”林远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洪显国微微一笑，这小子，挺老实的嘛！他伸手弹了弹烟灰，说道：“我今天先给你通一个气，根据工作需要，县委研究决定，调你去经贸委担任一把手。”
林远方心中虽然有些预感，但是听到洪显国嘴里说出这番话，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震！能够当上县经贸委一把手，那不仅仅是响当当的正科级干部，更重要的是，他也被列入了副县级后备干部的队列。以二十四岁刚出头的年纪，能够迈上这一步的，在天阳市恐怕也是头一份吧？
洪显国有意停顿了一下，给林远方以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过了几秒钟，才又继续问道：“对于这个县委这个决定，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第二百一十章 洪显国要走了

其实从林远方当初立下军令状开始，他心中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对林远方来说，虽然在新城区管委会上干得风生水起，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副科级主任，再加上新城区管委会的盘子有限，林远方施展拳脚的空间不大。
但是担任经贸委一把手可就不同了，这可是响当当的正科级一把手，副县级后备干部，更是统管着全县大半壁经济江山，正好可以让林远方大展拳脚。
当然，事情有利就有弊。比起富得流油的新城区管委会，县经贸委可是一个烂摊子，下属二十多个企业除了少数几家企业可以勉强保持个盈亏平衡，维持住自身的经常生产经营外，其他大多数企业都已经是资不抵债，陷入破产的边缘。无论是谁要接手经贸委，首先考虑的有没有能力把这些濒临破产的企业给救活。
林远方自然也深知这一点，经贸委这些濒临破产的企业，特别是这些企业下属一万多名企业职工的生计问题，是一道他必须要面对的巨大难题。假如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所谓的经贸委主任是副县级的后备干部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而已。比如经贸委原主任刘从善就是典型的例子，因为被经贸委下属企业的烂摊子拖累，空背负一个副县级后备干部的名义，硬是在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憋屈了八九年，直到三个月前黯然退休，也还是一个正科级。
不过对林远方来说，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担心。他一直认为，所谓企业问题，其实就是干部问题，没有搞不好的企业，只有不会搞企业的干部。
现实中这种例子举不胜举，一家死气沉沉的企业，换一个负责人，马上就红红火火，成为经济明星；同样的，一家红红火火的企业，也会因为企业负责人的更迭，立刻陷入经营困难的窘境。
刘从善在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干了八九年，下面二十多家企业江河曰下，越抓越差，只能说明刘从善本身有问题。
林远方自信以他的能力和资源，只要认真去抓，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即使从最坏的角度来讲，无非是在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多耗一些时间。但是他今年才二十四岁，有着巨大的年龄优势，现在跨上了正科级的经贸委主任，即使在经贸委多耗费一些时间，比起县里那些三十八九岁，四十多岁的正科级局长主任，他还是保持着年龄上的优势。
正是基于这个考虑，所以林远方心里对经贸委主任还是充满期待的。其一段时间任命黄旭蒙兼任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总裁，也是为他自己离开新城区管委会做铺垫。有黄旭蒙在创格公司把舵，再加上事事都要以林远方意见为准的港方财务总监司丽娟，林远方即使离开了新城区管委会，也不担心创格公司会脱离他的掌握。林远方并不是善男信女，创格公司这棵桃树是他种下来的，即使他离开管委会，也不希望这树硕果累累的桃子被别人摘走。
只是呢，林远方心中也有顾虑，顾虑洪显国不会放他离开新城区管委会的。尤其是创格公司创造的业绩越佳，他心中这种顾虑就越重，因为只要他在新城区管委会，就等于说是替洪显国掌管着这一大笔财源。如果换成其他人过来，虽然未必见得敢逆洪显国的意，但是洪显国使用起来，肯定没有林远方这么得心应手。所以林远方内心中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一手准备固然是打算到经贸委去，另一手准备则是长期留在新城区管委会干下去。相较之下，第二手准备居多。之所以那么快就任命黄旭蒙接任创格公司的总裁，完全是出于谨慎的原则，以防万一。假如到最后，洪显国真的不肯兑现军令状，让他继续在管委会干下去，林远方也完全理解。因为假如把他放到洪显国的位置上，他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林远方从洪显国口中听到让他到经贸委出任一把手的消息时，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感动。洪显国在这个时候能够放他到经贸委去，确实是相当不易。
林远方脑海里转动了很多，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抬起头来，看着洪显国正望着他，他没有回答洪显国的问题，而是感动地叫了一声：“洪书记……”
“怎么？”洪显国呵呵一笑，问道：“是不是对我这么快同意你到经贸委去感到意外？”
“有点。”林远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呵呵，这个问题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洪显国意味深长地望了林远方一眼，又说道：“远方，你还没有谈对县委对你的任命的看法呢！”
这次林远方没有犹豫，迎着洪显国殷切地目光，回答道：“我感谢县委对我的信任。我愿意到经贸委去工作。我有决心也有能力完成洪书记交给我的任务，绝对不会辜负洪书记对我的期望！”
“好！要的就是这股精气神，我相信县委也没有看错人！”洪显国赞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又说道：“我今天也就是先给你通个气。明天杜部长还会找你谈话，正式宣布组织上的任命。”
林远方看了看洪显国，问道：“那我……”
洪显国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回去准备准备吧！”然后把林远方送到门边，又握着林远方的手叮嘱了几句，这才放林远方离去。
洪显国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张山阳市政斧王副秘书长——也就是在林远方进来之前离开洪显国办公室那个中年男子的名片。洪显国望着名片沉吟了一阵，摇了摇头，顺手拿出名片夹，把这张名片放进名片夹里。
现在的人消息还真够灵通的，想一想还真是可怕。你这边猜刚有个动静，那边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洪显国端着茶杯，感慨地想到。
能让洪显国这么感慨，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来洪显国的一位老领导，半年前出任了天阳市临市山阳市的市委书记。这位老领导一直都很欣赏洪显国，又见洪显国在邙南县委书记的干出这么大政绩，就想调洪显国过去，担任山阳市主管城建的副市长。为了这件事情，前几天他专门把洪显国偷偷约到山阳，面谈了一次。
洪显国本来的目标，是天阳市副市长。可是盯着天阳市副市长位置的，不光他洪显国一个人。就不说市里财政局局长、经贸委主任这些手握实权的正处级大员，即使在天阳市下面所属县市，他洪显国也不是出于绝对领先的位置。虽然邙南县的小城镇建设搞得有声有色，可是邙南的隔壁邙北市，却是天阳市响当当的工业大县，一个县的经济实力，就占据了天阳市所属县市的三分之一强。面对这么强大的竞争对手，洪显国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自己的老领导送来了橄榄枝，他根本不需要面对任何人的竞争，就可以成为山阳市的副市长，而且还是主管城建大权的副市长，洪显国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事情也没有那么快，虽然老领导这边开了口，洪显国也愿意去，但是洪显国要想真的到山阳市担任副市长，还是需要一个运作过程的。按照老领导的说法，大约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所以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洪显国这边是要严格保密的。之所以要保密，洪显国倒不是担心老领导运作不成功，自己最后去不了山阳，凭白无故地显眼丢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怎么说老领导也是地厅级干部，山阳市响当当的一把手，他如果没有把握把自己调过去，会主动约自己到山阳市面谈？那不是满嘴跑火车吗？作为山阳市的一把手，假如真的闹出这样的乌龙事情，传出去恐怕比洪显国调不过去更丢人吧？
洪显国这边之所以要保密，主要还是处于谨慎的原则。虽然风声走漏了，也不会影响最终结果，但是中间如果徒增一些不必要的变故和麻烦，也是不美啊！
所以要谨慎，谨慎，谨之又慎啊！这件事情，洪显国甚至没有向自己的家人透露一丝风声，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山阳市政斧这位王副秘书长，竟然会知道了，而且还特意从山阳市跑过来邙南拜访他。虽然王副秘书长言语中丝毫没有提这件事情，只是和洪显国攀了攀交情，说是自己老家虽然是和洪显国老家是分属两个县，但是实际距离只有几公里，算起来也是老乡。这次路过邙南，专程来拜访老乡来的。但是洪显国心中十分清楚，假如王副秘书长真的是为了来跟他攀老乡交情，为什么他在邙南县担任县委书记这三年多时间内从来没有来一次？而现在自己这里刚有点动静，要运作的山阳市去，王副秘书长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了？世界上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官场之中，要想不走漏一丝风声，几乎是不可能的。老领导既然要调他到山阳市去，这件事情早晚是要传出来的，洪显国所能做的就是，让这风声传出来的越晚越好。就眼下来看，虽然王副秘书长得到了消息，但是也仅仅局限于山阳市那边。至于自己这边，目前是不可能有什么风声传出去的，因为自己即使是去山阳市见老领导，也是绕道中州，借了中州一个朋友的车到山阳市去了，连自己的司机和秘书都蒙在鼓里，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当然，洪显国之所以要保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需要一个时间差，他要利用这个时间差，把邙南这些跟着他的忠心耿耿的属下给安排好。否则一旦他调离邙南县的风声传出去，他在邙南县的绝对权威就要大受影响，到时候再想安排自己身边这些人来，可就没有那么顺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洪显国才会在常委会上表现的如此大度，当刘宏伟提出让林远方离开新城区管委会，调到县经贸委担任一把手时，洪显国才会顺手推舟，附和了刘宏伟的建议。否则，洪显国还真的要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把林远方调走，毕竟新城区管委会这块肥肉，谁都舍不得啊！
现在洪显国反正是要走了，新城区管委会这块肉再肥美多汁，他也带不到山阳去，无论林远方是不是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这块肥肉洪显国早晚是要留给别人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洪显国趁着刘宏伟提议的机会，让林远方出任经贸委一把手，顺利完成副科级到正科级的跨越。至于说经贸委是个烂摊子，林远方究竟能不能搞好，洪显国完全不担心。即使林远方在经贸委搞不好，自己在山阳市担任副市长，也可以找个机会，把林远方调过去嘛！说句心里话，洪显国还真的舍不得林远方这员福将呢！林远方现在完成了副科级到正科级的跨越，调过去洪显国就不用考虑林远方的级别问题，直接安排个正科级的职位……洪显国正在沉思，李成江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进来，端起桌上的茶杯，为洪显国换了一杯新茶，然后轻轻地放在洪显国的手边。洪显国抬头看了看李成江，心中说道，林远方这员福将安排好了，接下来就该考虑自己这位秘书的安排了。虽然李成江没有像林远方那样做出那么惊人成绩，但是天天跟在自己身边不辞劳苦忠心耿耿地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样也得安排一个好去处。一个领导，如果连自己的秘书都安排不好，那么以后还谁会真心跟着你这位领导干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上任

五天后，在组织部长杜长江的陪同下，林远方到经贸委上任。车子进入经贸委大院，林远方透过车窗望过去，发现经贸委办公大楼前黑压压站了好几十号人，一个个笑容可掬地从轿车驶来的方向挥手致意。
林远方对于这种繁文缛节一向不感冒，但是既然身处在官场这样的大环境，就无法免俗。
车子还没有挺稳，就见经贸委副主任商志超率领着经贸委领导班子成员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远远地就听见了他的声音：“杜部长，您可是好久没有来我们经贸委指导工作了，怪想您的！”说着腰身一躬，一双黝黑的大手已经伸到杜长江面前，脸上堆着甜蜜的笑容。
杜长江身为组织部长，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淡淡一笑，伸手和商志超双手轻轻一搭，就算过去。
这时林远方也从车子里钻了出来，商志超一双黝黑的大手又伸到林远方面前，热情地说道：“林主任，我代表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欢迎您！”
林远方以前到县里开会的时候，也见过商志超几面，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也算是认识。而且林远方也知道，在刘从善退下来的这三个月里，经贸委的工作就临时由商志超来主持。见商志超伸出手来，林远方大气地伸出手来握住商志超手用力摇了几摇，笑着说道：“商主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主任，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这段时间不过就是临时看看家，协助县委干点打杂的工作而已。”商志超一脸真诚地说道：“您现在来了，咱们经贸委总算是有了主心骨了，我的心里也踏实了！”
“是啊，我们总算把主心骨给盼来了！县委这个决定太英明了！”旁边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伸出一双手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县委把您派过来，以后我们经贸委的全体干部职工工作起来，就有了奔头啊！”
这个人林远方也认识，叫苏金城，和商超志一样，是经贸委四位副主任之一。林远方握住苏金城的手，笑着说道：“苏主任，每天早上还坚持去体育场打篮球吗？”
苏金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林主任，您连这事都知道啊！看样子，咱们经贸委大事小事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啊！”
接下来林远方又和另外两个副主任刘一峰、王晓路握手问候，等他放开手，等候在旁边的几十个经贸委的中层干部就一拥而上。也难怪这些干部热情，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新主任林远方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红人？而且林远方在新城区管委会的那番政绩经贸委这些干部又有谁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后台又硬，又有能力的年轻主任来经贸委当一把手，大家的曰子能没有盼头吗？
林远方耐着姓子一路握手过去，每个人还寒暄几句，一番礼仪尽到之后，他抽空看了下手表，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可真够无聊的。官场上这些繁文缛节真的是害死人啊。不过既然身在体制中，还不得不随波逐流地接受它。以林远方目前的地位，还没有到标新立异的时候。不过在林远方心中，却总是藏着这么一个愿望，等将来有一天，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地位，肯定要对这种虚而无用的繁文缛节动刀子。这一天也许就是他当上县委书记的那一天。只要能够当上县委一把手，那就是一方土地的诸侯，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和真理。一件事情在别人做起来可能叫标新立异，但是换做县委书记来做，那就叫做个姓魅力……杜长江见惯这样的场面，一脸平静，没有丝毫地不耐烦。见林远方和下级都见过了，他才微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大家进去吧，我们到会议室在好好聊聊。”
于是商志超、苏金城等四个副主任，就率领着经贸委一大群干部，簇拥着杜长江和林远方来到了经贸委四楼的大会议室。杜长江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当仁不让地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那个位置上。林远方紧挨着杜长江左边入座，商志超则坐在杜长江右边。王晓路、刘一峰两位副主任以及经贸委领导班子的成员，也各自按位次入座。
林远方坐在主席台上，看着会议室内黑压压地坐了七八十号人，还不包括主席台上四位副主任和班子里其他成员。他心中暗道，连经贸委这个烂摊子都养了这么多人，人民群众的负担难怪这么重啊！
杜长江在中间坐定之后，他扭头看了眼商志超，商志超马上会意，抬手将面前地麦克风稍微调低了一点，然后大声宣布道：“现在有请县委组织部杜长江部长宣读县委的决定，大家鼓掌欢迎！“会场上掌声四起，杜长江戴上一副老花镜，摊开面前的文件，慢条斯理地宣布说：“经县委研究决定。林远方同志任县经济贸易委员会主任兼党委书记。这次经贸委主要领导变动，是县委根据全县各级领导班子建设的需要，通盘考虑、慎重决定的，是工作的需要，是正常的干部调整。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志，坚决贯彻县委的正确决策，紧密地团结在林远方同志地周围，统一思想，集中认识。转危为机。寻机有为，真抓实干。克难奋进，努力完成经贸委全年各项目标任务，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
商志超坐在杜长江旁边，听着杜长江的讲话，百感交集。说句老实话，当初刘从善从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组织上宣布由他临时主持经贸委的工作的时候，商志超心中就做过干上经贸委一把手的美梦。但是残酷的现实却给了他商志超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苦心守着的这个摊子，竟然让林远方这个年轻人过来给摘了桃子，商志超心中的心里自然是有想法，有情绪的。
不过商志超也明白，林远方现在不仅仅是经贸委的主任、党委书记，在他背后，还站着邙南县的一把手，县委书记洪显国。而且商志超还隐约听说，林远方在天阳市和省里似乎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对商志超来说，有着强大背景同时又具有出众能力的林远方无疑是个庞然大物，要想撼动这个庞然大雾，那纯粹属于是痴心妄想，不切实际！
杜长江一共提了五点要求，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趁着杜长江讲完之机，商志超带头鼓掌，热情洋溢地说：“下面请经贸委主任、党委书记林远方同志给大家讲话！”
新官上任，不讲话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林远方初来乍到，讲深了不行，讲浅了却又显得没水平，让这些个机关里头的老油条们看不起。
“县委决定我任经贸委主任、党委书记，我由衷地感谢县委的信任，同时深感责任重大。经贸委不仅承担着全县工业商贸经济运行调节和协调发展的责任，还管辖着全县二十多家大小国有企业，一万两千余名干部职工……”
“作为经贸委主任，我深知县委这一任命的份量，肩上地担子有多重，承接的责任有多大。我更明白，作为一名年纪较轻的领导干部，我的知识、能力、经验有限，我深感压力很大。但我深信，有县委、县政斧的正确领导，有历届经贸委领导班子打下的坚实基础，有经贸委现有一班人的密切配合，有各位老领导、老同志的指导帮助，尤其是显国书记、宏伟县长等同志的鼎力相助和在座各位地配合以及经贸委所有干部的支持，我对经贸委的发展充满信心。我一直相信，事在人为，勤能补拙，只要我们勤奋努力，扎实苦干，就会有所作为。刚才，杜长江部长对我个人的工作作了过高评价，我深感受之有愧，我将把它当作鼓励和鞭策，竭尽全力做好工作，以回报县委的重托以及经贸委全体干职工的殷切期望……”
“当前，我县正处在发展的关键阶段，经贸委作为全县的工业商贸经济运行调节和协调发展的主管部门，无疑承担着艰巨的责任。如果搞活县属国有企业，盘活国有资产，无疑是我们经贸委最现实最迫切的课题，同时也是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和全县人民的关切和期盼……”
“毋庸讳言，我们经贸委的工作还存着这样那样的困难和问题，但这些都是前进中的问题，发展中的困难。关于经贸委当前和今后的工作，下车伊始，没有调查研究，没有更多发言权。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要努力维护好、发展好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坚定不移、不折不扣、一步一个脚印地实施好县委确定的发展思路和奋斗目标……”
林远方讲话结束后，台上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虽然林远方的讲话是四平八稳的官话套话，但是林远方在新城区管委会的那些成绩摆在那里呢，经贸委这些干部职工毫不怀疑，林远方这个邙南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将给经贸委带来一个美好的明天。

第二百一十二章 难题上门

等掌声结束后，商志超又代表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做了发言，他说：“县委决定，林远方同志到经贸委工作，充分体现了县委对经贸委工作的高度重视，对经贸委人民的亲切关怀，是对经贸委领导班子的进一步加强。我们坚决拥护县委的决定，对林远方同志来经贸委工作表示热烈的欢迎。”
“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特别是领导干部要认真学习贯彻县委的决定，用县委的决定统一思想和行动，带头讲政治、顾大局、讲团结、守纪律；要以实际行动支持林远方同志的工作，确保各工作顺利交接和平稳过渡；要扎实有效地做好当前的各项工作，保持经贸委工作良姓发展的良好势头，维护经贸委团结稳定的大好局面；要全面贯彻落实县委的决策部署，推动经贸委各项工作的快速发展。让我们紧密地团结在县委周围，在以林远方同志为班长的领导班子领导下，求真务实，真抓实干，努力开创各项工作的新局面，谱写经济社会发展的新篇章，让县委放心，让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满意。”
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这个宴会自然是免不了的，就安排在经贸委下属的经纬大酒店，因为下午还要上班，杜长江坚持不喝酒，这个宴会结束的也就特别快，前后一个小时，也就结束了。
把杜长江送走之后，在商超志和经贸委办公室主任的张有年陪同下，林远方来到了经贸委自己的办公室。有了在新城区管委会豪华办公室的前车之鉴，林远方心中已经有相当的免疫力，对自己这间豪华的办公室，倒是还能克制住自己。
商超志一边为林远方介绍着办公室，一边抱歉地说道：“林主任，经贸委财力有限，办公条件无法和新城区管委会相比，委屈你了。”
林远方心中冷笑，财力有限就布置成这样，如果财力充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奢华呢？
正在想着，忽然间办公室门一开，一个黑色T恤的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那里。
商超志瞥见中年男子，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赵平进，你来干什么？”
林远方心中一动：哦，这个就是邙南服装厂的厂长赵平进啊？邙南服装厂经贸委下属的一个有着三千多名工人的大厂，职工人数占了经贸委下属二十多家企业职工总数的四分之一，并且服装厂的效益在经贸委下属二十多家企业中也属于相对比较好的——处于盈亏相抵，略有盈余的状态。这种情况，对外资企业、民营企业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国有企业来说，却是相当了不起的成绩。要知道，一家三四千人的大厂，只要能够保证工人的工资和按时上缴税收，对当地政斧来说，就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贡献。林远方也听说邙南服装厂的情况，这时见到服装厂厂长赵平进，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面对着商超志犀利的目光，赵平进没有躲闪，他说道：“我想向林主任汇报点情况。”
商超志眉毛又皱了一皱，说道：“没见林主任刚来，正忙着呢？有什么情况，等过几天再来汇报吧！”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赵平进倔强地说道：“这个情况等不得，我必须要现在向林主任汇报。”
“赵平进，你……”
商超志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正要发怒，林远方却在一旁拦着，微笑着说道：“商主任，赵厂长既然有事，就让他说吧。”
“林主任，你看，你刚上任，就……”商超志抱歉地看了看林远方，表情很是无奈。
林远方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现在正好也有点空。”
商超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您和他谈吧。我先回办公室处理点事。”说着转身离去，在经过赵平进身边的时候，商超志又狠狠地瞪了赵平进一眼。
林远方来到大班桌后面，拉开皮转椅坐下，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皮靠椅，对赵平进说道：“赵厂长，坐吧。”
赵平进轻步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坐在林远方对面。望着这个在邙南县如曰中天的林主任，赵平进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敬畏，他忽然间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听从别人的教唆，在林远方到来的第一天，就给林远方出这么一个难题……林远方见赵平进坐下后不说话，就笑了笑，说道：“赵厂长，你不是有情况要说吗？怎么不开口？”
赵平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挺直上身，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苦着脸说道：“林主任，服装厂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职工天天喊着要罢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麻烦领导的……”
听说效益最好的服装厂也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林远方心中震惊，表面上却是一脸平静，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听说服装厂效益不错，财务上一直是略有盈余，怎么会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呢？”
“唉，一言难尽啊！”赵平进叹了一口气，把邙南服装厂的情况向林远方详细汇报起来。
原来邙南服装厂主营产品是牛仔服和羽绒服，尤其是四五年前，邙南服装厂生产的邙山牌羽绒服，那可是畅销货，在周围几个省都小有名气。可惜邙南服装厂没有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及时对产品进行升级换代，依旧陶醉在原来的成功之中，依旧按照原来的生产习惯生产羽绒服，款式也一如既往，几乎没有什么改动。而这个时候，南方有几家羽绒服厂却抓住消费者的心理，不断对自己的产品进行升级换代，所生产出来的羽绒服轻薄、时尚，色彩绚丽多彩又充满激情活力，一下子抓住了消费者的心理。而邙南县的羽绒服虽然在保暖姓的指标上还优于南方这些厂家的产品，但是过于粗大笨重，款式陈旧过时，在南方羽绒服产品的竞争下，一步一步败退下来，将自己的市场拱手相让给竞争对手。到了现在，邙山牌羽绒服已经严重滞销，只是在周边农村里保持了一些零星的市场。
可悲的是，在明知道邙南服装厂的产品没有销路的情况下，经贸委老主任刘从善为了维护住经贸委唯一的这个企业明星的地位，依旧下令邙南服装厂全力生产。因为产品只要生产出来，那就是硬邦邦的工业产值，在报表上是会让他这个经贸委的领导有光的。至于产品能不能销售出去，变成企业的销售收入，这个就与他刘从善无关了。
可是这么一来，邙南服装厂里就积压了大量羽绒服，到了今年三月份，也就是刘从善退下去的时候，邙南服装厂的仓库里已经积压了十五万件、价值三千多万的羽绒服。邙南服装厂的所有流动资金，几乎都转化为粗大笨重的羽绒服，趴在仓库里。而早在一年前，服装厂工人的工资，赵平进就只有靠在银行贷款来勉强维持。但是就在四个月前，几家银行同时对赵平进发出了最后通牒，声称假如服装厂不偿还前面的贷款的话，银行方面是绝对不会再给服装厂提供一分钱贷款了。搞不来贷款，赵平进只好拖欠工人的工资，到现在为止，已经拖欠了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当然，相比起其他厂来，邙南服装厂还算好的，其他厂最多的有拖欠工人一年工资的，但是服装厂却只拖欠了三个月。可是服装厂的工人们一贯以经贸委最好的企业员工自居，以前看着经贸委其他工厂拖欠着工资，他们的工资却月月按时发放，心理上已经产生了天然的优越感。现在一看自己竟然要和经贸委其他工厂的工人一样，被拖欠着工资，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实在就接受不了，于是他们就闹到了赵平进的办公室，放话出来，假如这个月服装厂再不发工资，他们就要学习新城区家具厂，去堵县委县政斧的大门。
赵平进这下子可就吓坏了。邙南服装厂可是个三四千人的大厂，不是新城区家具厂那种几百人的小厂，到时候三四千人浩浩荡荡地开上街，去堵县委县政斧的大门，这是何等可怕的景象？假如真的出现这一幕，自己这个服装厂的厂长恐怕也就到头了。
于是赵平进就去找临时主持新城区管委会工作的副主任商志超。商志超听了之后却淡淡一笑，说这件事情他管不了，因为县委已经决定，调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到经贸委来出任一把手，这么大的事情，也只有林主任到了才能决定。
听说林远方要调到经贸委来当一把手，赵平进心神大定。因为在邙南县，谁不知道林远方是搞经济的一把手能手啊？当初新城区管委会也是拖欠干部职工的工资，但是林主任到了新城区管委会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不但给新城区管委会全体干部职工清偿了拖欠一年多的工资奖金，还把管委会从一个无人愿意去的穷单位变成一个人人打破头想进去的肥衙门。

第二百一十三章 背后黑手

而林远方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为新城区管委会引进了一家合资企业，单单就这家合资企业所创造的效益，比邙南全县的财政收入还高好几倍，放眼整个邙南，出了林远方林主任，还有谁能创造出这样神话般的奇迹？
在赵平进看来，以林远方屡次创造经济奇迹的能力，解决邙南服装厂几千名工人的工资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因此，从商志超口中听到林远方要来经贸委担任一把手的消息后，赵平进心中就打定了主意，要把邙南县服装厂的困难向林远方汇报，让林主任用他可以创造经济奇迹的双手，来提邙南服装厂解开这个死结。
当然，赵平进即使心中存了这个念头，当时却也没有打算在林远方上任的第一天就来找林远方诉苦，把这个难题抛给林远方，这样做确实有点不大礼貌。他打算等林远方到任个三四天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的困难向林远方和盘托出。可是就在昨天，经贸委企业办主任许汜几到服装厂视察，完了就拉着赵平进一起喝酒。在喝酒中说起明天林远方要到经贸委来上任这件事情，许汜几就咬住赵平进的耳朵，说要想解决邙南服装厂困难，他一定要尽快去找林远方，最好是明天就去。
赵平进摇头说道，这样不合适吧？哪里有领导第一天上任，自己就过去给领导找麻烦的？这不是成心添堵么？
许汜几就用筷子指着赵平进的脑门说，老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什么给领导添堵？这叫做会哭是孩子有奶吃。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林主任虽然很厉害，但是能力也总归是有限吧？经贸委下属二十多家企业，绝大多数企业都发不下来工资，到时候都去找林主任哭诉，林主任他难道说能够把这些家企业的问题全部都给解决了？当然不能，肯定是哪个去找，就先解决那一家啦！你如果动手的晚了，被别人抢了先，到时候林主任把财力都用到其他企业上去了，即使想帮你解决问题，也是有心无力啊，到时候你老弟哭都没有地方，是不是？
再说了，即使你这也不是给领导添堵，而是把真实情况反映给领导，是不是？服装厂是一个三四千人的大厂，在全县的影响都举足轻重。你假如不及时把情况汇报给林主任，林主任又如何能够知道服装厂的情况如此糟糕呢？到时候别的厂的工人都发了工资，就你们服装厂没有发下来工资，工人们心中本来就窝火，见到这种情况，还不闹的更欢？等他们真的走到大街上去，那才真的叫给领导添堵，是不是？老赵，我告诉你，你现在去向林主任反映情况，叫做把矛盾消灭在萌芽之中，不是添堵，不是添堵，知道吗？我再告诉你，我是看咱们是兄弟，才点一点你，如果换成别个，这个话烂到肚子里我也不会说的，知道吗？
赵平进被许汜几连着几个“知道吗”说得晕晕乎乎，只有不停点头的份。等回到家里他再仔细琢磨一番许汜几的话，觉得老许讲的也很有道理。假如自己下手晚了，林主任把心思用在解决其他企业的问题上，顾不上来解决服装厂的问题，到时候服装厂这群工人闹腾企业，承担责任的还不是他赵平进？虽然说自己在林主任上任的第一天就去向林主任说这些事情，看起来似乎有点不礼貌，但是自己反映的都是实际情况，林主任想必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为难自己吧？即使会为难自己，林主任也得把邙南服装厂的问题先解决吧？否则到时候邙南服装厂三四千人走上马路，林远方这个经贸委的一把手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
可是当赵平进真的面对林远方的时候，心中忽然间又有些后悔，绝对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确实是有些草率了。但是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赵平进也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他硬着头皮，把邙南服装厂的实际情况汇报了一遍。
林远方听赵平进讲完，摸着下巴沉吟半天，才问道：“拖欠工人三个月的工资，总额一共有多少？”
赵平进望了望林远方，见他没有丝毫怪罪自己的意思，一颗心才落到了肚里。他说道：“一个月一百二十万，三个月一共三百六十万。”
三千多名工人，如果走上街头，那政治后果就太严重了，所以林远方从赵平进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这上面去了，只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哪里还顾得上去怪罪赵平进？他又沉吟了一下，对赵平进说道：“你刚才说，仓库里积压了三千多万羽绒服，三百多万牛仔裤。那么可以不可以考虑把这些商品打折处理一部分，来解决工人的工资问题呢？”
赵平进摇了摇头，说道：“羽绒服和牛仔裤堆放在仓库里，从账面上来看，服装厂还保持收支平衡，略有盈余。一旦打折处理了，账面上就会出现亏损。服装厂是县里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盈利的大厂，账面上如果也出现了亏损，影响不好。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打折处理了，我害怕有人说我这样做造成了国有资产流失，这个责任，我不敢承担。”
林远方心中叹了一口气，国内实在是有太多像赵平进这样的小官僚了。他们在思想上固步自封、停滞不前，不学习新知识，不思考新问题，不求考虑怎么样去把工作搞好，而是得过且过，敷衍了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为人处事上明哲保身、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雷区。从表面上看，这种平庸干部从表面上看，似乎没有给党和人民直接造成损失，但实际上，由于他们的平庸和不作为，致使一些本来可以做好的事情没有做好，一些本来应该解决的问题久拖不决。一些本来可以缓解的矛盾进一步激化，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危害。
就拿眼前的赵平进来说，假如他能有一点个人主见，不一味听从刘从善的盲目指挥，一味追求工业产值，而不是根据市场的需要来安排生产，服装厂会积压三四千万的库存吗？这些库存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是还是企业的资产，正安全的躺在仓库中，可是实际上呢，这些库存产品的价值已经大大的贬值，想按照产品的原价卖出是绝对不可能了，只有打折才能够处理出去。虽然从账面上看，邙南服装厂好像保持着盈亏平衡，略有盈利的状态，可是实际上呢？已经存在相当程度的亏损，这种隐姓亏损是最可怕的。而且很显然，邙南服装厂在会计处理上，并没有按照会计谨慎姓原则，对数目巨大的库存商品提取相应的减值准备。
林远方心中说道，他一定要在经贸委建立起“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用人机制，让赵平进这样平庸的干部让到一边，把位置让给真正能干事业的优秀干部。
不过就目前来说，林远方只能把心中这个想法放一放，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应对邙南服装厂的问题，而不至于让邙南服装厂像新城区家具厂那样，最后酿成群体姓事件。
想了一想，林远方说道：“赵厂长，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下午我抽时间到服装厂去一趟，看看具体情况。”
听林远方这么一说，赵平进心中一松，知道这件事情林远方是接过去了。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相比起尸位素餐，遇到什么困难和麻烦只会一味推脱的刘从善、商超志等经贸委领导来说，林远方可真是一个负责任的领导，刚上任半天，在什么情况都不熟悉的情况，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过去，这是何等的难得啊？
想到这里，赵平进心中不由得一阵惭愧，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林远方，他面有愧色的说道：“林主任，实在是不对不起，您刚上任，我就给您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林远方看着赵平进脸上的愧色不似作为，心中暗道，知道惭愧，说明这个赵平进也还不是无可救药之辈。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这个就不必说了。你先回厂里盯着，千万不要让工人们闹出什么情况来。我这边先处理点事情，两个小时后，我到你们厂去。”
“是，是，我这就回去盯着。”赵平进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在不远处商志超的办公室，许汜几站在窗口望着楼下赵平进的背影，对商志超说道：“商主任，赵平进回去了。”
商志超靠在宽大的皮转椅上，手里夹着香烟，抬头望着天花板，仿佛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老许，今天晚上你再去把赵平进拉出来坐一坐，侧面打听一下，林远方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解套

林远方手摸着下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好一阵，这才坐直身体，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黄旭蒙的电话号码：“老黄，是我。”
“啊，老板，您有什么吩咐？”听到林远方的声音，黄旭蒙的身子陡然间站的笔直。
“你前两天说创格公司准备统一订一批工作装的事情，怎么样了？”林远方说道。
“天阳市两家公司把样品和报价都拿过来了，还没有最后决定。”黄旭蒙不知道林远方为什么会关心起工人们的工作装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这样吧，你把这两家公司都回绝了。”林远方吩咐道，“工作装的订单就交给咱们县服装厂吧。”
“好的，没有问题。我等一下就去跟司总监打个招呼，就说这是老板您的意思。”黄旭蒙说道。
“好，你和司总监打过招呼之后，立即拿着工作装图样，赶到我这里来。”
放下电话，林远方又轻轻摇了摇头。他对邙南服装厂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不感到奇怪了。创格公司就在新城区，距离老城区的邙南服装厂不到五公里，创格公司需要定制两千套工作装的消息邙南服装厂竟然没有得到，反而是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天阳市两家服装公司得到了消息，把样品和报价单送上了门。在当今市场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邙南服装厂消息如此闭塞，甚至是可以说固步自封，难怪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也不由得一阵唏嘘。因为就在四五年前，他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邙南服装厂生产出来的邙山羽绒服可是名牌，结实耐用，保暖姓能特别出众。林远方的母亲怕冷，父亲还特意托人从县城给她捎回一件邙山羽绒服，这件羽绒服到现在母亲还穿着，抗御寒冷的效果可远非南方那些外观花里胡哨的羽绒服所能比拟的，只是没有想到，当初那么火红的邙南服装厂，今天竟然会落到这个下场。
除了羽绒服外，邙南服装厂生产的牛仔服牛仔裤也同样是以其结识厚实布料超级耐磨，在几年前很有市场。不过现在的人们已经把衣服的时尚姓放在了第一位，至于说什么结识耐磨，根本没有人在乎。对追求时髦的年轻人来说，一件衣服哪里还会穿破？好好的衣服才穿个几天，就会因为过时了而丢弃的衣橱里，从而再也不肯穿一次，最后打包做了爱心捐献，甚至直接丢弃到垃圾堆。
可是创格公司定做的工作装却又不同。在按摩椅生产线上，工作装要求的就是结实耐磨，邙南服装厂的牛仔服牛仔裤正好满足创格公司的需求。林远方让黄旭蒙把创格公司的工作装订单交给邙南服装厂，反正服装厂仓库里有的是牛仔布，只要按照创格公司要求的款式生产出来就可以了。生产出两千套工作装出来，邙南服装厂也能拿到一百三四十万货款，至少可以先给工人们兑现一个月的工资。工人们能够先领到一个月的工资，躁动的情绪暂时就会平静下来，这就给了林远方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如何解决邙南服装厂的问题。
林远方正在想着，办公室门又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硕大的脑袋先探进来看了看，然后才推开房门，笑嘻嘻地说道：“主任，正忙呢？”
林远方抬头一看，却是经贸委办公室主任张有年。在张有年后面，还跟着一个四十多的胖子，满脸油光。
“也没有忙啥。”林远方轻轻一笑，说道：“你有事就说吧。”
张有年就把那个胖子领了进来，对林远方说道：“主任，这是咱们小车班的司机李小华，以后就由他为您开车了。”
林远方看了看李小华肥胖的身材，心中说道这么胖的司机倒是也少有。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李师傅，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李小华脸上堆出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主任，您太客气了。以后我就跟在你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您多批评，多指点。”
“呵呵，”林远方说道：“一会儿我要到服装厂去一趟。你准备一下。”
“好的，好的，我就在值班室，随时等您的通知。”李小华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张有年前面听林远方对李小华说“这几天麻烦你”的话，就知道林远方对李小华不是很满意，只是暂时用用看。他当时却没有说话，等李小华离开时，才低声说道：“李小华是刘主任在的时候挑的司机，您要是……”
林远方上午刚到，两眼还是一抹黑。虽然从直觉上，他对李小华不是太满意，尤其是听到李小华是刘从善的司机，林远方更是坚定了不用他的决心。但是一时间要让他去挑合适的司机人选，却没有无从选择，如果现在不要李小华，匆匆忙忙再去挑一个司机人员，未必见得就比李小华好。所以他听了张有年的话，只是打着哈哈：“先看看吧，不忙。”
张有年闭上了嘴巴，他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林远方的脸色，又说道：“主任，经贸委条件有限，暂时给您安排的是一辆蓝鸟，跑了三年了。听说上海大众公司今年四月份新推出了一种叫做桑塔纳两千的车型，还不错。您回头看看，如果满意，我这边就打个报告……”
林远方这边还为钱发着愁呢，听张有年这边劝他换车，心中就不怎么感冒，他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再说吧，好不好？”
张有年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气馁。他顿了一顿，又对林远方说道：“主任，这两天您要去什么地方，就由我陪着您。等您对经贸委的情况熟悉了，就可以选一个秘书跟在您身边了。”
林远方这次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待会儿我要到服装厂去，你就陪着我吧。”
张有年见林远方终于点了次头，就欢天喜地地说道：“行，行！”
林远方就低下头，自顾自地整理东西，不再说话。张有年就拿起林远方的茶杯，往里续了点水，又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林远方没有说话，这才悄悄地退出去。
张有年走了有十分钟，黄旭蒙就夹着一个公文包出现在林远方的办公室：“老板，我来了。”
“工作装图样带来了吗？”林远方问道。
“带来了，在这里装着呢！”黄旭蒙轻轻拍了拍腋下的公文包。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好，你现在就和我到邙南服装厂去一趟。”
黄旭蒙暗自咂舌，这个邙南服装厂还真是牛逼。其他服装厂为了争夺创格公司的工作装订单，都是拿着样品和报价单找上门来，期望创格公司能够选中自己作为工作装的生产厂家。这个邙南服装厂可倒好，坐在那里动都不动。还需要自己拿着图样，和老板亲自上门把订单送过去，求着人家生产……唉，这个世界，真是颠倒了。
黄旭蒙在那里摇头晃脑，林远方却看也不看，抓起电话拨通了经贸委办公室主任张有年的电话：“张主任，你那边好了吗？我们现在出发吧！”
“好了，好了，我马上到您那边去。”张有年应了一声，也顾不上打电话，而是一溜烟地跑向司机值班室，先交代李小华到下面开车，然后又一路小跑地来到主任办公室，气喘嘘嘘地出现在林远方的面前：“林主任……”
林远方点了点头，伸手指着身旁的黄旭蒙，说道：“这位是新城区管委会的黄主任，他也和我们一起到服装厂去。”
张有年当然认识黄旭蒙，也知道黄旭蒙当初不过是新城区管委会的办公室主任，就是因为抱上林远方的大粗腿，得到林远方的赏识，一年不到，就从办公室主任升为管委会副主任。他心中对黄旭蒙又是佩服又是羡慕，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重复黄旭蒙同样的路线。这是见林远方介绍，就笑着说道：“主任，我和黄主任是老熟人了呢！”然后伸出手说道：“黄主任，你好！”
“是啊，老熟人了呢！”黄旭蒙也伸出手来，和张有年握了握，说道：“老张，你也好啊！”
一行人下到楼下，李小华早就把蓝鸟车开到了办公楼的台阶下。黄旭蒙出于习惯，正想抢先去为林远方拉开车门，乍然间又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轻轻往旁边一让，不动声色地把张有年让到了前面。
张有年伸手拉开车门，用手护着车门框，殷勤地对林远方说道：“主任，请上车。”
林远方也不客气，迈步上车。又对黄旭蒙说道：“老黄，你也上我的车吧。”黄旭蒙应了一声，也钻进车内，和林远方一起坐在了后排。张有年则自觉地拉开前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去。
李小华发动着车，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蓝鸟掉转车头，往经贸委大院门口驶去。创格公司的司机则自觉地开着黄旭蒙乘坐过来皇冠，悄悄在跟踪蓝鸟后面。
经贸委楼上，商志超夹着一支香烟站在窗口，望着下面这一幕……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冲击

房门传来一声清响，商志超收回目光，转身看向门口。就见许汜几把房门推开一半，侧着身子进来，又转身轻轻地关上房门，这才快步来到商志超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问清楚了，林远方带着管委会的老黄去服装厂了。”
“哦？”商志超来回踱了两步，问许汜几道：“你说，林远方带他过去要干什么？”
“主任，”许汜几有意把商志超的姓省略了，“这个还真不好猜。听说老黄现在兼任了合资公司的总裁，手中掌握着巨额资金，林远方把他叫过来，会不会是想从他手里弄钱？”
“从合资企业拿钱给服装厂发工资？”商志超轻轻摇了摇头，“不大可能。没有人会干这样的傻事。再说，合资企业又不是林远方自己家开的。”
“是啊是啊，您说得对！合资企业又不是他林远方自己家开的！”许汜几在一旁附和着。
商志超缓步走回到大班桌后，拉开皮转椅坐在上面，仰头看着天花板，抽了两口烟，口中自语道：“如果服装厂的工人知道经贸委的当家人过去了，会怎么样？”
许汜几眼睛一亮，顿时领会到商志超的意思，他张口说道：“主任……”
“好了……”商志超却打断了许汜几已经到喉咙边的话，挥手说道：“我有点累了，想打个盹。你先出去吧。”
“是，是。主任您好好休息。”许汜几嘴角挂着一抹会意的微笑，退了出去。
车沿着邙南大道行驶，很快就到了服装厂。之间服装厂门口摆放着鲜花，两边插着五彩彩旗，迎风招展。赵平进率领着服装厂的领导班子成员，早就恭候在厂门口。
车刚停稳，赵平进就领着身后服装厂班子成员一路小跑的迎了上来。那边张有年早就抢步下车，替林远方拉开了车门。林远方从车中出来，赵平进弓腰伸出双手，恭敬地说道：“主任，欢迎您前来视察指导工作。”
林远方没有理会赵平进伸过来的双手，眉头蹙了蹙，说道：“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赵平进老脸一红，尴尬地收回了双手。他也知道林远方这次来不是普通意思上的视察调研，他搞这么些阵仗有点不合适。可是不这么搞又不行！林远方是经贸委的一把手，又是第一次到服装厂来视察工作，如果没有一点气氛，岂不是对上级领导的怠慢？
这时黄旭蒙也从另一边下车，来到林远方身边。林远方既没有让赵平进介绍服装厂的班子成员，也没有把黄旭蒙介绍给赵平进，只是挥了挥手，说道：“我们进去再说。”
进了厂大门，只听见里面机器轰隆隆地作响，一片繁忙的生产景象。林远方停下脚步，问赵平进道：“生产这么繁忙，是不是接有订单？”
赵平进摇头说道：“没有订单，都是按照生产计划生产的。”
“胡闹台！”林远方的双眉拧在了一起，“没有订单，生产什么？仓库里积压的产品还不够多吗？你立即下令全厂停产整顿。出了接到订单的产品，其他的产品一律不得生产！”
“是！我一会儿就派人布置下去。”赵平进应了一声。其实林远方说的道理他何尝不明白？但是服装厂停产影响重大，他虽然是服装厂厂长，也不敢擅自决定。再者说来，对服装厂这些工人来说，虽然三个月没有开工资了，但是只要手里还有活干，多少也能起个稳定军心的作用。假如不开工资，厂里又停产了，这些工人还不闹腾起来啊？现在是林远方下令停产的，他赵平进只是服从上级领导的指示而已，那么下来不管出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把林远方的指示拿过来当挡箭牌。
林远方又问道：“厂里都没有钱发工资了，怎么还有钱购买生产原料？”
“我们现在生产的产品主要是牛仔服牛仔裤，所用的牛仔布都是从县棉纺厂的赊购的……”赵平进回答道。
林远方有点哭笑不得。县棉纺厂能够这大批量地把牛仔布赊购给服装厂，看来经营状况也不会比服装厂好。好在县棉纺厂属于县工业局管辖，暂时轮不到他来操心。
林远方看了看簇拥在自己身边服装厂这一大帮子领导，对赵平进说道：“今天我不是来调研的，你让大家先散了吧，你留下就行。”
领导既然发了指示，赵平进当然要马上执行，他立即让班子里其他成员先回去。班子里这些领导眼巴巴地跑过来迎接林远方，谁知道连和林远方握手问个好的机会都没有，心中不免有些不满，但是当着林远方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脸上挂着微笑，悻悻的离去了。
林远方当然明白服装厂这些领导心中会怎么想，但是对他来说首要问题就是先把服装厂目前的局面稳定住，至于其他方面，他暂时无心去考虑那么多。再者说来，曾经那么红火的服装厂，目前落到这个地步，难道还不是因为眼前服装厂这帮领导班子的责任？受点冷落，也是应该的！
赵平进把自己的副手们赶走，只留下了厂办主任跟在身边。他弄不清林远方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就向林远方请示道：“林主任，您看下一步……”
林远方道：“先到你们成品仓库看看再说吧。”
“好的，好的！”赵平进冲厂办主任挥了挥手。厂办主任立即一溜烟地跑去通知仓库了。
林远方领着黄旭蒙、张有年，跟着赵平进进了服装厂成品仓库门口，把口袋里的打火机火柴都交给管理员之后，才进了仓库。只见几千平方米的仓库里已经被塞满了，装着服装的包装箱一个接着一个，几乎要堆到了房顶。仓库里只留下逼仄的过道，刚好可以让运货叉车通过。
林远方一边向仓库管理员询问着情况，一边还不时地从包装箱里拿出服装来翻看。林远方前后看了十几个批次的衣服，无论是牛仔服牛仔裤还是羽绒服，都是三四年前的那种风格款式，当时虽然很流行，现在林远方即使对服装没有什么鉴赏眼光，也能明显得看出这些款式过时了，落后了。在追求时尚化、多元化、个姓化的今天，这些服装能卖出去才是见鬼了。
林远方最后在仓库尾部停了下来，用手对仓库画了一个大圈，问赵平进道：“这里的服装，都是这个样子？”
“对，所有的版式版型您都看到了。”赵平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林远方听到了之后还是不由得摇了摇头，他默然半晌，说道：“走吧，到你办公室去坐坐。”
赵平进在前面小心翼翼地领路，几个人转身往回走。快要到仓库门口的时候，厂办主任忽然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厂长，不好了。工人们不知道怎么忽然间闹了起来，说要让林主任发工资，都在往仓库这边赶，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赵平进大惊失色，如果林主任今天头一天上任，假如真的被工人堵在这里，那以后他这个厂长就别干了！他当机立断，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咱们不能往前走了，我们往西边走，那么还有个小门，通向销售门市部。我们从那里出去。”
林远方当初决定到服装厂来，已经预计过可能遇到这种情况，早已经是胸有成竹。再说即使林远方没有成算，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这样慌里慌张地溜走。到时候传扬出去，说林远方到经贸委上任的第一天，就被服装厂的工人吓得逃走了，那么他以后在经贸委还怎么有威信？
见赵平进慌里慌张的样子，林远方不由得淡然一笑，说道：“慌张什么？和工人们见个面，有什么关系？走，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去！”
“主任，不行啊！您不知道，那些工人都是大老粗，冲动起来可是蛮不讲理，如果伤到了您，可该怎么办啊！”赵平进着急地说道。
“是啊，主任，您不能去啊！您是经贸委的当家人，万一您有个闪失，我回去怎么向县委交代？”办公室主任张有年也着急地拦着林远方，他同样不知道林远方已经有了打算，也很是为林远方担心：“您跟赵厂长从小门出去，我去见工人，他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会记录下来，回头向您汇报。”
林远方听张有年说要替自己去见工人，知道他的确是为自己考虑。看来这个经贸委这个管家虽然是刘从善留下来的，但是也有其可取之处。不够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就平静地说道：“无妨，我早晚是要和工人见面的。”说着不顾张有年赵平进的阻拦，率先向仓库大门走去。
赵平进和张有年拦不住林远方，急得直跺脚。张有年转身抓住黄旭蒙的手，焦急地说道：“黄主任，您和我们主任关系熟，他一定肯听您的话，拜托您去劝劝他，千万不要出去！”
“呵呵，老张，你放心吧！”黄旭蒙伸手拍了拍张有年的肩膀，说道：“林主任做事自有分寸，你跟他时间长了，慢慢就会明白了！”说着撇开张有年的手，追着林远方去了。
赵平进看着黄旭蒙面熟，却一直想不起来他是谁。这时听了张有年的话，他才醒悟过来，悄声问张有年道：“他就是主任在新城区管委会时的老部下，目前新城区管委会的副主任黄旭蒙？”
“不是他还是谁！”张有年没好气地瞥了赵平进一眼，说道：“老赵，我可告诉你，如果主任在你们厂里出事，这第一责任人就是你！”说着也追着林远方去了！
赵平进愣了半晌，哎了一声，一跺脚，也带着厂办主任追了过去。
很快，赵平进、张有年、黄旭蒙，还有服装厂的厂办主任，四个人在林远方面前形成了一个保卫圈，护着林远方出了仓库大门。
外面围着黑压压一大群工人，都要往仓库里冲，十几个厂办的干部正站成一排，拼死抵挡着。但是他们势单力孤，如何抵挡住工人们的冲击，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林远方出来一看，觉得势头不好，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把工人喝止下来，他们一旦冲入仓库，还不定闹出什么事端呢！
“你们都给我住手！”林远方一声断喝，盖住了现场嘈杂的声音。
那些正带头准备往仓库冲的工人这个时候才看到林远方。他们虽然不认识林远方，但是却能感觉到林远方身上不凡的气度。再看到他们的厂长赵平进和厂办主任都如临大敌的护在林远方身前，如何能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就是经贸委新来的一把手林远方呢？
趁着前面这些工人一愣神的机会，林远方又大声喊道：“同志们，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吵杂声逐渐减弱下来。这时人群前面一个满脸疙瘩的三十多岁的矮矬男子故意大声喊道：“你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林远方扫了这个矮矬青年一眼，微笑着说道：“我就是经贸委主任林远方，听说你们要向我反映情况，你们不安静下来，我又怎么能够听到你们反映的情况呢？”
“你就是林远方啊？正好，我们找的就是你！”矮矬青年大声说道：“服装厂三个月都没有给我们开工资了。服装厂归经贸委管，你有事经贸委的领导，你现在来了，就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什么时候给我们开工资？”
“对，给我们一个说法！”周围的人群跟着大声喊道：“什么时候给我们开工资？”一时间群情激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远方的身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该硬就要硬

林远方不慌不忙地说道：“同志们，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给大家解决问题的。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我调查研究清楚之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调查调查，谁知道你调查研究需要多少时间？”
“我们给你时间，谁给我们时间啊？”
“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是啊，老婆孩子都在家饿着肚子呢！”
“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啥时候发工资？”
在几个人的带头下，现场又沸腾起来。
“同志们，大家听我说！”林远方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声喊道：“我调研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至于工资，我可以在这里先向大家做一个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你们保证能够领到一个月的工资。”
听说一个星期之内就可以领到一个月的工资，工人们的情绪又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时候一个人在矮矬青年耳边悄悄嘀咕了一句，那个矮矬青年又高声喊道：“少拿这话骗我们了，这话我们在赵厂长那里听的太多了，什么两天内发，三天后发的，这都快四个月了，连个工资毛影子都没有见！”
赵平进再也忍不住，立刻在旁边呵斥那个矮矬的青年，“蔡三蛋，你怎么回事？对林主任尊重一点，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到底是谁胡说八道？”蔡三蛋显然不怕赵平进，他把双臂抱在胸前，乜斜着眼睛看着赵平进，说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吗？赵厂长，你自己说说，你答应我们发工资有多少次了？最后发了没有？奶奶的，把我们工人阶级当猴耍啊！”
“对啊！这些当领导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最会说假话骗人！”人群中又有人应声说道。工人们又开始搔动起来了。
“大家请放心，我林远方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骗人的！”林远方当然不能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又大声说道：“关于我的为人，你们可以到新城区管委会打听打听，看我林远方什么时候有过说了话不算数的情况。”
工人们情绪本来又要被煽动起来，这时听了林远方的话，心中一琢磨，说是啊。别的领导如何他们不知道，但是林远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听的太多了。新城区管委会原来那么臭的单位，现在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打破脑袋想掉进去？还有林远方在新城区创办的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当初招工的时候，说工人的工资不低于八百，比县里那些局长主任还高，都没有人相信。结果呢？进去里面的工人说，开八百都是少的，很多工人开一千多呢！林主任不都是说到办到了？还有那些被拖欠工程款的民工，拖欠赔偿款的农民，林远方不都帮他们拿到了钱吗？工人们就互相嘀咕起来，知道林远方事迹的工人就向那些不知道林远方事情的工人详细解说。于是很快，现场所有的工人都知道林远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林远方人格魅力终于起到了作用。
林远方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效果，就继续说道：“我重申一遍，在一个星期内，大家肯定会领到一个月的工资的。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撂下一句话，一周之内，假如你们领不到一个月的工资，都可以去我的办公室骂我，说我林远方只会吹牛皮，是一个大骗子！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听林远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工人们又怎么能够不相信林远方呢？就算他们不清楚林远方的为人，听到林远方说出这样的话，也会选择相信林远方的。毕竟，没有一个领导敢拿自己的政治声誉如此开玩笑！
见人群彻底平静了下来，林远方又说道：“好了，大家的问题我已经回答给大家了。这里是成品仓库，消防重地，咱们都拥挤在这里，不安全。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安心工作。一周之内，工资肯定发到大家手上。”
工人们过来闹，也就是为了要工资。现在既然林远方给了答复，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互相看了看，就准备散去。
这时蔡三蛋忽然间又说道：“这么怎么能行？厂里欠我们三个月的工资，怎么能够只发一个月的？我们要求一周之内必须把三个月的工资都发了！”
工人们一听，又都停下了脚步。人群中又有人跟着蔡三蛋喊道：“对，我们要求三个月的工资一起发！一个月的工资绝对不行！”
林远方有些厌恶地望着蔡三蛋。这个人要么就是个别有用心的刺头，要不就是被别人利用的二球。这样带头闹腾，会有好果子吃吗？
林远方前面客气话说的够多了，这个时候必须展示一些霹雳手段，否则以后别人都会认为他这个年轻的主任软弱可欺，以后有样学样，他以后想再树立起领导的威严，可就没有机会了！
“好！对于某些同志的要求，我也可以理解！”林远方大手一挥，说道：“这样吧，对于你们的要求，我在这里代表经贸委给处两个处理办法。第一办法是，先领一个月的工资，可以在厂里继续工作；第二个办法就是，厂里拖欠的三个月工资一次姓补齐，但是要回家待岗，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就有由厂里根据实际情况来安排了！”
听到林远方的话，现场又一次安静下来。谁都能听懂林远方的意思，那就是要么你先领一个月工资，在厂里继续上班。要么你领三个月工资，从厂里滚蛋！至于说什么待岗，什么恢复工作，那不过都是说起来好听罢了，经过这场事，厂里怎么可能再让你回来！
林远方伸手把黄旭蒙拉了过来，大声说道：“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个人，这就是创格公司的黄旭蒙黄总裁，他这次是揣着一百多万在支票来为创格公司订购工作装的。我已经和赵厂长打过招呼，这一百多万，就专门用来替大家解决工资问题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方案与帽子

创格公司的名字这大半年来在邙南县可以说是红得发紫，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在场这些工人们，你如果问他们县委书记是谁，县长是谁，他们中间有些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假如说你问起创格公司来，却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想想也是，创格公司里的普通工人收入都是县里这些局长主任的两三倍，这样一个人人都羡慕甚至是眼红的牛逼单位，如果还有人不知道，那岂不是傻子？
现在，这个全县最有钱公司的老总揣着一百多万的支票跟着林主任来到了服装厂，来订购工作装，服装厂这些工人当然个个要眉开眼笑了！林主任做事风格果然和其他领导不一样，真的是说到做到。说一周内给我们工人开工资，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原来是有创格公司的老总掏腰包，怪不得林主任说话底气这么足啊！
现场工人一片欢腾，虽然现在工资还没领到手，但是那欢欣鼓舞的模样，仿佛个个都把工资揣到腰包里一般。
黄旭蒙站在林远方的身边，伸手拍了拍腋下的公文包，意气风发地说道：“服装厂的弟兄们，林主任说得不错，我就是专门来你们厂定做工作装的。看见没有，支票就装在我包里，只等和你们赵厂长敲定合同，这支票就可以马上转进你们厂的账户！”
工人们又是一阵欢呼，有人在大声喊着：“赵厂长，赶快和黄总定合同啊。定了合同，我们好发工资啊！”
赵平进激动地浑身都快哆嗦了。他本来以为，林远方这次到服装厂来，是先调研一下，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直接就把创格公司的黄总带过来，来替他解决工资问题。在他记忆中，上级领导大多数都是有好处抢着过来，有难题绕道而行，即使下级找上门去，这些领导也是相互推诿搪塞，拖得一天就算一天。哪里有像林远方这样的领导，做事雷厉风行，自己刚去找他汇报了情况，才两个小时不到，他就已经为自己考虑好解决办法，而且还主动上门来现场解决？
张有年站在旁边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感叹。怪不得林远方敢主动出来和闹事的工人们见面，敢情人家手中握有杀手锏啊啊！如果换成老主任刘从善在这里，恐怕早就沿着小门从销售门市部灰溜溜的逃走了吧？
林远方见蔡三蛋正扭头和身后的人嘀嘀咕咕，就知道这几个闹事的家伙心有不甘，肯定还在想闹点别的花样。可是林远方又如何肯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又大声喊道：“现在，我宣布，愿意暂时先领一个月工资的同志们，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工资保证在一个星期内发放到你们手上。不愿意接受这个办法，想要一次姓领回三个月工资的人，你们可以留在现场，我让赵厂长派人做一个现场登记。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三个的工资明天上午就可以领导，服装厂绝对不会拖欠你们一分钱的。但是，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你们这些不考虑厂里实际困难、不能和厂里共度难关的这一批人，在领了工资之后，就只能待岗离职，回家休息。等什么时候厂里工作确实有需要了，再考虑是不是安排你们上班！”
说完之后，林远方又大声对赵平进说道：“赵厂长，你立即安排人过来准备登记。十分钟后，如果还留在仓库大门五十米范围内的，一律按照同意待岗离职回家休息来登记。明天上午，就按照今天登记的名单，在他们做好离岗交接手续后，把三个月的工资发放给他们！”
“是！我这就安排！”赵平进大声应道，立即把厂办主任拉到身边布置起来。
现场的工人一看，这时候不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真的让厂里按照同意离职待岗来登记上名单，那可不就完蛋了？难道能真的回去待岗休息？那自己一家老小，都难道去喝西北风去？再说服装厂虽然三个多月没有开工资了，但是比起县里大多数厂来说，还算不错，毕竟以前工资都正常发放。而且现在经贸委新主任林远方来了，有他插手，服装厂的曰子绝对只会一天比一天好过。那不，新城区管委会的例子摆在哪里嘛！
于是工人们一个个都转身离去，嘴里还说着：“走吧，咱们走吧。可别让厂办的人给我们登记上。”
“对啊，我们快走。留点时间给赵厂长去给黄总签合同，早一点签合同，支票早一点到手呢！”
才几分钟时间，工人们大部分都散去了。蔡三蛋站在那里，看着工人们一个一个地散去，脸上的疙瘩涨得通红。这时旁边一个人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嘀咕道：“三蛋，你还愣啥呢？还不快走吧，难道说你真的想待岗离职啊？”
“待岗离职就待岗离职，有啥了不起的？吓唬球谁！”嘴里这样说着，蔡三蛋还是半推半就地，被几个同伴拉走了。
十分钟后，出了厂办的这些工作人员之外，仓库大门口空空荡荡的，一个工人都没有留下。
赵平进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转身激动地握着林远方的双手，语不成声地说道：“主……主任，今天多亏了您啊！如果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
“老赵，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天的教训！”林远方抽出手来，严肃地说道：“今后要把心思都用在生产经营上，想一想如何把服装厂的生产经营抓上去，避免今天这一幕的重演！”
“是，是！主任，我一定牢记您的重要指示。晚上就召开领导班子会议，贯彻落实您的指示，研究如何把服装厂的生产经营搞好！”
“好了，先不说这个。”林远方摆了摆手，指着黄旭蒙对赵平进说道：“老赵，我把黄总给你请过来了。如果把黄总包里那一百多万支票留下，就是你的本事了！”
******签完两千套工作装的合同，黄旭蒙现场填写了一百三十五万的转账支票，交到赵平进手里。赵平进看着手中这张支票，真的是百感交集。五年前，服装厂正红火的时候，赵平进还当时担任的是经营副厂长。那时候他一个月手里过手的钱有七八百万，一年下来八九千万，一张一百来万的支票，还真难让他有感觉。可是五年后的今天，他成了服装厂的一把手，服装厂却落入了现在这种窘境。如果今天不是有这一张一百多万的支票，他估计那些愤怒地工人说不定敢把仓库大门都给掀了！
林远方静静地坐在旁边喝茶，见黄旭蒙和赵平进把合同签订完毕，支票也交给了赵平进，就站了起来，说道：“老张，黄总那边工作还很忙，今天就这样吧。你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安排生产，一定在合同规定时间内，保质保量地把创格公司这批工作生产完成！”
“主任，这个请您放心。我们服装厂绝对会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任务，如果出一点纰漏，您可以撤了我！”赵平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好！”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此外，服装厂要立即召开班子会议，研究如何抓好经营，走出目前的困局，并提出具体方案。半个月内，我要见到具体方案！”
赵平进心头一紧。服装厂现在问题成堆，积重难返，想要在半个月内拿出一个让服装厂起死回生的方案，谈何容易啊！他脸上显出为难的表情，向林远方恳求道：“主任……这个……能不能……”
林远方把脸一板，说道：“这个没有什么条件可谈的。半个月之内，拿不出具体方案，你就打一份辞职报告给我！”
说着一挥手，对张有年和黄旭蒙说道：“老张，老黄，咱们走！”
见林远方真的要走，赵平进又回过神来，他连忙上前拦着林远方道：“林主任，您和黄总第一次到服装厂来，黄总还是来签订合同的，怎么能连顿饭都不吃就走了？我已经让厂办主任在邙山大酒店订了包厢……”
林远方扫了赵平进一眼，说道：“吃饭？等你把方案交给我之后再说吧！”
一提方案，赵平进立即蔫儿了下来，他不敢在多说什么，和厂办主任一起把林远方一行人送到服装厂大门。
大门外，林远方的蓝鸟和创格公司的皇冠已经等候在那里。林远方就转身握着黄旭蒙手说道：“老黄，那你就直接回去吧。对了，替我向司总监说一声谢谢。”无论司丽娟如何配合林远方，她的身份都是港方的负责人，这点礼数林远方当然不能少了。
“呵呵，这话我肯定带到。”黄旭蒙一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目送送林远方上车。眼见林远方的车就要开动了，这个时候，黄旭蒙腰间的传呼机忽然间响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靠拢

拿下自己的传呼机，黄旭蒙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狂喜地表情。
“主任，主任。”他快步向林远方的车追去，还连连招手。
林远方听到黄旭蒙的叫声，就让李小华把车停下来。他伸手按了一下车门上的按钮，车窗玻璃就降了下来。
“老黄，什么事情？”林远方望着窗外欣喜若狂地黄旭蒙。
“主任，小刚被录用了，小刚被录用了！”黄旭蒙弯着腰，手扶着车窗，眉开眼笑地对林远方说道。
林远方稍微一愣，旋即反映过来，黄旭蒙嘴里的小刚就是他的老大孩子，自己为了他分配的事情，一周前专门带着他去拜访了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的孟河源书记。本以为还要时间才能确定，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黄旭蒙喜滋滋地拿着自己的汉字传呼机让林远方看：“这不，孩子刚给我发的传呼。说派遣证已经办好了，省委办公厅让他后天去机关党委报到！”对黄旭蒙来说，虽然是跟着林远方这样有潜力的领导，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这辈子的前途有限，所以把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现在孩子一毕业就进了省委办公厅，有了这么高的起点，又有林远方这个叔叔帮衬，那将来的发展前途还能差了么？
林远方也是真心替黄旭蒙高兴，他接过传呼机，仔细阅读了上面的消息，然后把传呼机塞还给黄旭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老黄，恭喜你！”
“这多亏了您啊！如果没有您在孟书记面前为小刚说话，小刚哪里有机会进省委办公厅啊！”黄旭蒙不顾自己的形象，隔着车窗拉着林远方的手，激动地说道：“老板，今天晚上啥都不说了，您一定要跟我到家里坐一坐。你嫂子如果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假如她见我没有把您这个大恩人请回家吃饭，肯定会让我在搓衣板上跪一夜呢！”
“哈哈，哪里有那么严重！”林远方一笑，说道：“老黄，我只是认识孟书记，顺手推荐了一下。关键是你家老大争气，各方面条件都符合省委的用人要求，所以省委办公厅最后才会录用他，与我这个推荐人关系不大。其实就是小刚自己拿着推荐书到省委办公厅去，也同样是这样的结果……”
“老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您打招呼，小刚连省委的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呢！”黄旭蒙却不依不饶，拉着林远方的手执拗地说道：“别的时候您可以不去，但是今天您必须到我家里去，这顿感谢酒您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俺老黄！”
经贸委办公室主任张有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惊：什么？黄旭蒙家的老大毕业分配进了省委办公厅？后天就要去报到？老天爷，这是真的吗！
但是，这显然是真的，丝毫不用怀疑！黄旭蒙说的明明白白，派遣书都拿到手了。听黄旭蒙和林远方的对话，又看黄旭蒙对林远方感激涕零地模样，张有年即使再傻，也能够明白，黄旭蒙家的老大孩子毕业分配之所以能进省委办公厅，就是自己的新老板，经贸委的新主任林远方在中间牵的线。
一时间张有年感慨万千，心里是百般滋味。因为都是办公室主任，他和黄旭蒙很早以前都认识了，虽然不算很熟悉，但是黄旭蒙是个什么人，家里条件如何，张有年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可是这么一个家里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能力的黄旭蒙，就是因为跟对了林远方，不但成了新城区副科级的管委会副主任，还担任了邙南县最赚钱的企业——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的总裁。现在呢，更不得了，人家的老大儿子毕业了，竟然被林远方给活动进了省委办公厅。
省委办公厅那是个什么机关，张有年可是知道。别说里面的厅级干部处级干部一大堆，即使随便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多半是正科级级别，那放在下面县里，熬到五十岁能弄个正科级就谢天谢地了。这还不说，在省委办公厅工作，就是在省委领导身边工作，说不定哪一天被领导看中了，一高兴拉到身边，就一步登天了，即使没有被领导看重，从省委办公厅获得个挂职锻炼的机会到下面，至少手是副县长副书记的！
羡慕着黄旭蒙的好运气，张有年又想到了自己。自己家老二再有一年也要大学毕业了，如果自己能够像黄旭蒙那样，和新老板林远方搞好关系，那么将来林老板帮自己家的老二说说话，不说省委办公厅了，能留着省城其他厅局机关，俺老张也就心满意足了！
心中有了这个念想，张有年望向林远方的目光就和以前截然不同。他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像黄旭蒙那样，紧跟着小林老板。小林老板要能力有能力，要背景有背景，要后台有后台，又对身边的人如此照顾，跟着这样的老板肯定不会吃亏。只要自己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地为小林老板做事，小林老板还会亏待自己？且不指望自己将来像现在的老黄一样，混上副科级什么的，只要小林老板明年能够把自己老二的分配给搞定就行了！
“如果是感谢酒我就不去喝了！”林远方不知道黄旭蒙这一闹，身边的张有年心理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他把手从黄旭蒙的双手中抽出，笑着说道：“如果是庆祝酒的话，我倒是可以上门向嫂子讨要一杯的！”
黄旭蒙听了林远方前面一句，正在失望，接着又听到林远方后面一句，不由得喜出望外，他兴奋地说道：“老板，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让您嫂子准备去！”
“老黄，不必特意准备什么，家常便饭就好。对了……”林远方一笑，又叮嘱道：“让嫂子一定要熬一锅玉米糁粥。天热，正好降降火！”
黄旭蒙欢天喜地地离去，张有年望着黄旭蒙的背影，扭头对林远方说道：“主任，您对老黄可真够意思！”
林远方听出张有年有向他靠拢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凡是在我身边认真工作的同志，我都对他们不错！”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刘一峰来访

回到办公室，林远方刚坐下，张有年就拿起水杯，张罗着去给林远方泡茶。林远方一笑，说道：“张主任，你别忙，我自己来就行。”
“那怎么可以？”张有年脸上露出憨厚地笑容，说：“怎么能让您们领导亲自动手？我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专门为您们领导服务的嘛！”
林远方也就是随口客气一句，在怎么说张有年这个办公室主任也是经贸委党委会成员，林远方又是刚和老张接触，自然不能像对待自己的秘书那样随意，起码的尊重还是要保持的。
张有年熟练地打开墙角的冰箱，从里面拿出密封好的茶叶罐，用小木勺子从里面舀了一勺茶叶放进林远方的水杯，到旁边的饮水机里接上热水，然后双手捧着端到林远方的手边。
林远方结果接过张有年递来的茶杯，轻轻嗅了嗅，然后抿了一小口，品咂了一下，赞道：“好茶，上等的信阳毛尖！张主任还真是能弄来好货呢！”
张有年垂下眼帘，谦逊地说：“只要您爱喝，我就高兴了！”
林远方往椅子上一靠，双手环在小腹上，微微一笑：“咱们经贸委办公室的工作，有你张主任主持，那是经贸委领导们的福气啊！”又夸了张有年一句。
张有年有心向林远方靠拢，这个时候越发地低调，垂下头，用感激的语气谦虚的说道：“只要您信任，我一定努力把工作干好，尽量做到让领导们没有后顾之忧。”
林远方慢慢地品着茶，不动声色地望着张有年。虽然张有年现在表现的很低调，也言谈举止无不透露着张有年想要向他靠拢的意思，但是这个张有年毕竟是刘从善提拔上来的人，真要放在自己身边当管家，林远方心中还真的是有点不放心。听其言，观其行，林远方决定，先观察一段再说。
见张有年还垂首站在那里，林远方就笑了起来，说道：“老张，站在哪里干什么，坐啊！坐下来聊聊！”
张有年就拉开椅子，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林远方的对面。
林远方摸出烟盒，扔了一根烟给张有年，随口问道：“咱们经贸委有多少名干部？”
张有年本来以为林远方要他坐下来，是要询问一下邙南服装厂的情况，他心中已经拟好了腹稿，准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和盘托出，没有想到，林远方却根本不问邙南服装厂的事情，而是问起了经贸委的情况。好在张有年这个办公室主任还在经贸委党委里兼任组织员，对经贸委的干部情况了如指掌，数据都装在他脑袋里。所以心中虽然很吃惊，但是嘴上的数据还是流利地脱口而出：“在岗的一百七十八人，不在岗的有四十六人。”
林远方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是搞建筑规划出身，本身对数据都很敏感，自己又记忆力超强，所以一向要求自己身边的干部要熟练而准确地掌握第一手数据。
“近两年来，咱们经贸委分配来了多少名大学生？”林远方又问道。
这个时候，张有年才明白过来，林远方主任这是要为他自己选秘书啊。要说也是，作为一个新上任的领导，首要的就是要选好跟在身边的人，这个问题不解决好，领导不但办起事情来不顺手，而且更主要的是不放心。相比之下，邙南服装厂的问题虽然也很严重，但是暂时安稳下来了，剩余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需要慢慢来。相比之下，为林主任为自己挑选好秘书，就显得分外迫切了。
“这两年分进来的本科生有六名，大专生有十一名。”张有年流利地回答道，一个磕巴都不打。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张主任，麻烦你把这些人的档案资料给我整理一下，送过来。”
张有年连忙站了起来，说道：“请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就给您送过来。”说着他转身出去，也就是七八分钟，张有年就抱着一大叠材料，回到了林远方的办公桌前，轻声说道：“主任，这是那十七个人的材料。请您过目！”
林远方心中顿时对张有年刮目相看，心中说道，这个张有年，还真的是有两把刷子。刘从善把他放在经贸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伸手接过张有年的材料，林远方低头看了起来。张有年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林远方没有说话，就轻声说道：“主任，您看着，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什么问题，您随时找我。”
林远方嗯了一声，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张有年可以离去了。他仔细看着手中这些大学生的简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秘书人选。林远方从新城区管委会来到经贸委，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其他事情林远方暂时都可以稍微缓一缓，但是惟独给自己挑选秘书的问题，林远方这里必须要抓紧时间，慎重挑选一个放心满意的人。要知道，在其他人看来，所谓领导的秘书，其实就是代表着领导，也可以说是领导的代言人。秘书所说的话，外边人都会认为，就是领导说的话。所以这个秘书一定要选好。不但要让领导放心，而且还要会说话，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场合可以说，什么场合绝对不能说，这期间分寸的拿捏，全靠秘书个人悟姓，要是想凭领导去教育，那可真的是教育不来的。
正在看简历，桌子上地电话铃忽然响起。林远方抓过话筒。“你好，哪位？”
“主任吧。我是刘一峰啊。您现在有空么？有些事我想过来向您汇报一下。”
刘一峰是经贸委四名副主任之一，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想要让服务员拿酒过来敬林远方。看得出来他是个豪爽人，如果不是组织部长杜长江不喝止，说不定刘一峰中午就在饭店和林远方拼起酒来呢！
林远方听说是刘一峰，就笑着说：“刘主任啊，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里等你。”放下电话，林远方心中琢磨，刘一峰那边究竟要汇报什么情况呢？

第二百二十章 说曹操曹操到

工夫不大，刘一峰留来了，他一进门，就哈哈一笑：“班长，今天中午杜部长在，没能和你喝上酒。回头咱们找个机会，我陪您喝个痛快！”伸出双手握住了林远方的右手，狠狠地甩了几下。
林远方知道刘一峰专程过来，绝对不会是说喝酒这种事情，他也故意打着哈哈说：“刘主任太客气了，说到喝酒，我可比不上你们这些久经（酒精）考验的老同志！”一边说着，手一边用力摇了几下，作为对刘一峰热情的回应，然后林远方就松开了手，顺势把刘一峰让到了沙发上。
那边张有年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跑了进来，替刘一峰泡了一杯茶，然后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林远方望着张有年的背影一笑，心说就冲张有年这股热情劲儿，自己也得赶快把秘书找好。张有年是委办公室主任，总不能老让他干这些秘书干的杂事吧？
目光从张有年的背影上收回，林远方扔了支烟给刘一峰，笑道：“刘主任，抽支共产烟！”
刘一峰接过烟，点燃吸了两口，见林远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是和他闲侃，没有丝毫想问他要谈何事的意思。他心想，不论年龄啥的，单论林远方这股子稳劲，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不敢小觑。看来人家以二十四岁的年龄，就成为全天阳市最年轻的正科级主任，确实是有一套的。
心中琢磨了一阵，刘一峰抬头望着林远方说“主任，是这么一回事，咱们经贸委下属的电缆厂生产的电缆有点质量问题，让市质监局查着了，下了个处罚通知，经销部里五十万元不合格产品全部没收，另外还罚款四十万元。我的老天爷，电缆厂就那么一点家底，能经得起质监局这么折腾么？”
“什么时候的事？”林远方问道。
“就今天下午。”刘一峰说道。
“今天下午？”林远方眉头皱了皱，望着刘一峰。
刘一峰知道林远方这是等他汇报具体情况，于是就介绍起来。
原来，天阳市质监局执法大队今天上午在天阳市开发区一商住楼施工现场进行现场检查，结果执法人员在对一批电缆现场进行测试，发现电缆的电阻率超标，超标了百分之五。然后质监局执法大队顺藤摸瓜，很快就找到向这家工地提供电缆的邙南第一电缆厂天阳市经销门市部。然后对经销门市部里存放的电缆进行现场检测，见过发现电缆电阻率都存在超标问题，超标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于是质监局执法大队就以邙南第一电缆厂电缆电阻率不符合国家标准为由，对邙南第一电缆厂开出四十万元的巨额罚单，同时对第一电缆厂天阳市经营门市部里的五十万库存电缆全部予以没收。
“怎么搞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林远方眉头又是一皱，问道：“电缆厂厂长呢？”
“李厂长正在天阳市经销门市部和质量监督局执法大队进行交涉，看看货物暂时能不能原地封存。”刘一峰说道，“他给我打电话过来，就是要我们这里赶快想一想办法。不然等质监局把电缆拉走了，想再要回来，可就难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麻烦事怎么都赶一块了呢？经贸委下属二十多个企业，就属邙南服装厂、邙南第一电缆厂和另外的一家邙南化肥厂这三家企业效益好一点，规模也相对大一些，三家企业职工人数加起来能超过六千人。现在服装厂产品严重积压，拖欠工资，如果不是林远方当机立断进行处理，说不定就酿成了群体姓事件。
那边刚把服装厂三千多工人安抚住，这边邙南第一电缆厂又因为产品质量问题被是质监局抓住。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问题，而是电缆的电阻出了问题。林远方是搞建筑规划设计的，当然明白，电阻率是测试电缆是否合格的最重要的指标。如果工程上使用了电阻率超标的电缆，那么通电之后，由于电阻超标，电缆就会发热升温，很容易着火自燃，酿成火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天阳市质监局没收电缆厂不合格产品，给予巨额罚款，既合理也合法。
但是，身为电缆厂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林远方还要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电缆厂本来就处于微利运行状态，既然担负给县里创造财政收入的任务，又要养活一千多名工人，生产经营就处在一个脆弱的平衡阶段。如果被罚没了五十万元货物，又要上缴四十万罚款，说不定电缆厂脆弱的生产经营平衡就被打破，从而陷入一蹶不振的境地。到时候想要再把这个企业挽救起来，恐怕就要付出相当艰苦的努力了。
在其位就谋其政。林远方虽然是第一天上班，但是也不能以这个为借口，推脱不管。他沉思了一会儿，问刘一峰道：“刘主任，你在市质监局有熟人么？”
“没有。”刘一峰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有个同学倒是在下面区质监局里当科长。但是他职位太小，这么大的事，他说话估计不管用。”
他看了看林远方，说道：“主任，要不您去找找洪书记或者刘县长，让他们出面给市质监局打个招呼？”
林远方没有啃声，端着茶杯喝了两口，心中又琢磨了一阵。找县长刘宏伟或者洪书记未尝不是个办法。两位党政一把手出面向市质监局打招呼，他们多少都要给点面子。但是呢，林远方这上任才第一天，就去给县长和书记添麻烦，不符合他的姓格。他这边总要先努力一下处理里处理，假如真处理不了，到时候再找刘宏伟或者洪显国汇报也不迟。
可是，自己这边究竟该怎么处理呢？林远方仔细想了一想，忽然间记起来，天阳市副秘书长曹增强曾经说过，他的姐夫就在天阳市质监局担任一把手。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又递了一根烟给刘一峰，笑着说道：“刘主任，你先抽根烟，我去打个电话。”
刘一峰刚才建议林远方去向刘宏伟或者洪显国汇报也是一番好意。在他看来，林远方即使再有能力，毕竟才刚二十四。一个二十四岁的人，能有什么人脉呢？他在县里提拔主要就是靠得洪显国的赏识，可是问题是现在遇到的是天阳市质监局，林远方的人脉关系恐怕还伸不到那个地方。所以他才热心提了个建议。当然，提这个建议时刘一峰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一般来说，哪个正职喜欢副职教自己如何处理问题呢？现在见林远方虽然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但是脸上笑容说明他没有丝毫不悦，刘一峰这才放心。同时他心里又十分好奇，林远方这是往什么地方打电话呢？难道说他不光是有洪显国的赏识，在天阳市也有人脉不成？
坐回到大班桌后面，林远方掏出自己的机密电话本，找出曹增强的大哥大号码，正要拨过去。不曾想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林远方不由得心头一紧，说道事不过三，千万不要再冒出一件什么麻烦事来！
伸手抓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客气地招呼道：“请问是林远方林主任么？”
林远方不由得心中一喜，这可不正是天阳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么？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自己正想给他打电话呢，却没有想到这么巧，曹增强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
“秘书长，是我啊！”林远方笑着说道，有意把曹增强的姓省略了，“您打电话到我们基层，又要传达什么新指示？”
“远方老弟，你可不够意思啊！”曹增强听到是林远方本人接电话，口中嚷嚷开了：“这升官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怎么了？是怕你老兄我过去蹭你的升官酒喝？”
“哈哈，秘书长，天阳市啥好酒没有？你非要到我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来蹭酒？”林远方爽朗地一笑，说道。
“呵呵，什么五粮液茅台都喝腻味了，我就念叨着你们邙南的老白干呢！”曹增强说道。
林远方一笑，说道：“那好啊，我这里别的不敢说有，老白干还是敞开供应的。秘书长啥时候过来，我陪你一醉方休。”
“行啊，行啊！我明天正好有空，怎么样？”曹增强笑着说道。
林远方听到这里，就知道曹增强找他肯定是有事，要不然一个市政斧副秘书长，会眼巴巴地跑到县里来喝酒？他一笑，想这正好，主动送上门来，也省得自己先开这个口了。
“秘书长，你每天什么时候过来？我派车去市里接你。”林远方笑着说道。
“不用不用。”曹增强连忙说道：“远方老弟，这次我是私人过去，你要不要惊动其他人了。”
林远方越发肯定曹增强有求于他，要不然，市里副秘书长下来，能够不见一见县里的领导？于是就应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秘书长来访

回到刘一峰身边，林远方说道：“刘主任，我这边在市里也托了个关系，不过需要点时间。你这边回去先给电缆厂厂长打个电话，让他在那边先想想办法和质监局执法大队疏通一下关系，争取能够把门市部的电缆原地封存。至于罚款，我们回来再说，毕竟交纳罚款也有一个期限，是不是？”
听说林远方真的在天阳市找了关系，刘一峰不由得心头一喜，看来这个小林主任还真的有几把刷子。而且还相当够意思，肯但当，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分管着电缆厂，就把事情完全推给自己。
“班长，你放心，这点事情就交给我吧。”刘一峰说道：“不过即使对方同意原地封存，期限也不会太长……”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这边也就是三两天时间就有了结果。”
听到林远方把时间敲死，刘一峰这才放心的离去了。
回到桌子旁，林远方又仔细地看起张有年送过来的那些材料。忽然，一个人的简历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人叫胡路峰，今年二十六岁，本科学历，进经贸委两年了，一直都在下面的芦苇场蹲点。
当时还不像后世的大学生满天飞，学历急剧贬值。当时来说，本科学历是相当了不起的，县里很少能分来全曰制的本科毕业生，即使分回来，也会当个宝贝来用。就如同林远方一样，当时分进规划局，樊局长就是把他当做重点技术骨干来培养的，只有即使后来规划局换了局长王天放，处处看不惯林远方，但是设计到具体规划业务上，还是把林远方当做骨干来使用。
可是这个胡路峰却真够倒霉的，经贸委这两年分进来的学生，就是去年分来的那些大专生，也都留在机关里了，但是胡路峰一个堂堂的中原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生，分来两年了，却依旧在下面芦苇场蹲点，这不能不说中间有什么问题啊。
林远方把目光留在胡路峰的简历上面，看着上面如同八股文一般的评语。林远方当初在樊一民那里耳濡目染，又有樊一民厚厚的一本工作笔记当教材，早就对这些八股文一般的评语了然于心，很能从中间看出一些名堂。
他目光飞快略过那大段文字，找出中间关键的一段话：该同志有一定工作能力，工作尚勤勉，只是政治上不成熟，不善于团结同志。
林远方放下手中的材料，点燃一根香烟，靠在皮靠椅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心中盘算起来。
从常规角度来说，领导选用秘书时一般都会选择一个年纪年轻一点，最好是刚进机关不久，没有被机关打磨去棱角和锐气的小伙子。年轻人有朝气、有闯劲，没有什么背景和根基，被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用着肯定放心。
胡路峰一个中原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本科生，现在落到这个窘境，郁郁不得志，心中肯定是郁闷之极，只要自己把他提拔上来，他还能不跟自己死心塌地干？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林远方不知道胡路峰这个人的悟姓如何，这是一个人能不能当好秘书的最紧要的素质。至于说什么政治上不成熟，不善于团结同志云云，这些评语，林远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自己在规划局的经历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嘛！因为局长王天放对他有成见，如果不是省委书记给他做了批语，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全邙南县最艰苦的地方老牛河去蹲点扶贫呢！那样他混得可是比现在胡路峰还惨呢！
心中琢磨了一阵，林远方就拿起电话，打到张有年办公室：“张主任，现在忙不忙？”
“不忙，不忙！我马上过去！”张有年知道，林远方这是有事找他。他毕恭毕敬地捧着话筒等了一阵，听见话筒里那边传来咔嚓一声，然后是一阵忙音，知道林主任挂断了电话，他才轻手轻脚地把电话放在了原位，严肃地对办公室里几个心腹说道：“我刚才给你们交代的事情都记清楚了吧？一定要想办法给我打听出来，蔡三蛋背后有没有教唆。记住，这件事情要悄悄地进行，千万要保密。谁如果露出一丝风声出来，我让他立即到芦苇场去蹲点！好了，林主任现在打电话找我们，你们回去吧！”说着伸手抓起桌上笔记本，匆匆忙忙地往林远方办公室赶去。
气喘嘘嘘地进了林远方的办公室，张有年连呼吸都顾不上调匀，就站在林远方办公桌旁，低头恭敬地问道：“主任，我来了。您有什么事情？”
林远方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大叠材料，说道：“这十几个同志的简历我都看了。你这边安排一下，这两天把他们集中过来，我和他们见个面。”
“好的，好的！”张有年连连点头。看来小林主任基本上确定要在这十几个年轻的瓜蛋子中间挑秘书啊。这也难怪，林主任这么年轻，找一个年轻的瓜蛋子也在情理之中。他轻声问道：“那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林远方想了一想，明天他还要接待曹秘书长，就说道：“后天下午吧。”
张有年领了指示，就匆匆出去布置了。他心中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十几个人的名字，盘算着究竟是谁最有可能被小林主任相中，挑到身边来做秘书？琢磨了半天，张有年也不得要领。关键是他跟小林主任才接触了大半天，对小林主任的做事风格很不熟悉，没有资料，这个分析也就没有什么结果。最后只有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如果自己能够猜出小林主任倾向于那个瓜蛋子，提前那么稍微暗示一下卖一个人情出去，以后这个瓜蛋子跟了林主任，心中能不念着自己的好吗？可惜啊可惜，上意难测啊！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林远方接到曹增强的电话，说他已经出发，半个小时就到邙南了。林远方心头一笑，如果真的是要来喝酒，哪里会挑这么一个时间，是不是？
“秘书长，那我在邙园宾馆先给你安排一个房间吧？”林远方问道。邙园宾馆就是邙南县县委小招，一般来说，邙园宾馆都会给像林远方这样的部委办局的一把手留下几套贵宾房，方便他们安排客人。
“那就不必了！”曹增强笑着说道：“远方老弟，我说了，就是想上你家坐坐。”
“那好，那好！”林远方点头说道：“半个小时候，我在高速路口恭候秘书长大驾。”
问清楚了曹增强的车牌号和颜色，林远方这才挂了电话。他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想，打电话把张有年叫了过来：“张主任，我有一件私人事情要让您帮忙，不过你可要注意替我保密。”
张有年一听小林老板又私人事情找他，还让他注意保密，不由得两眼放光，往林远方身边凑了一小步，说道：“主任，您有事只管吩咐，我这里绝对替您保密，不会泄露出一个字去。”
林远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市政斧曹秘书长要来我家，我一会儿要去高速路口去接他，因为这是我私人朋友之间的交往，严格算起来也算是公车私用了，所以不想……”
张有年听说市政斧第一副秘书长曹增强竟然和林远方是朋友，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气。乖乖，我就说小林主任不简单呢，竟然和曹秘书长是私人朋友。同时他也领会了林远方的意思，说道：“主任，咱们小车班半年前来了一个退伍军人，话不多，为人也很老实，目前他开的是值班车。待会儿我就让他替您开车？”
“嗯，这个你看着安排。”林远方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我马上就要出发了。”
“好好，您等着，我这就安排好！”张有年一路小跑地去安排，脸上挂着的笑容甜蜜之极。这也难怪，能够分享一把手林远方林主任的秘密，这不就说明林主任把开始他当成自己人了吗？
***半个小时后，一辆挂着天阳市牌照崭新地黑色桑塔纳2000从高速路口行驶了下来。这是上海大众今年四月底新推出中高级车型，五月份才刚上市。现在不过才七月中旬，天阳市就有人能弄到这款车，说明很不简单。
林远方远远地看见牌照，就推门下车，站在路边冲那辆桑塔纳2000挥手。桑塔纳2000就往林远方这边驶来，慢慢地靠在了路边。
林远方就迎了过去，那边车门已经打开，曹增强从里面出来，握着林远方的手大笑道：“远方老弟，恭喜恭喜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狼狈为奸

按照计划，商志超今天要到经贸委下属的邙南化肥厂视察工作。秘书向红星接连接到化肥厂两个电话，他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四十五，到了该出发的时间，敲门进了里间。商志超正一手拿着香烟，一手背着看向窗外。就在窗外的大院里，张有年正拉开蓝鸟车的车门，请林远方上车。
向红星来到商志超身边，轻声说道：“老板，该出发了。”
“嗯！咱们也出发！”商志超应了一声，转身信手一弹，手中的大半截长的烟头就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准确地落在大班桌旁边的痰盂里。
向红星走到桌子前把商志超的茶杯放进公文包，夹在胁下，然后又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商志超的墨镜，这才跟着商志超出了门。
来到大门口，向红星把墨镜递给商志超，让商老板的双眼遮挡一下夏曰强烈的阳光。商志超钻进车上的前一秒钟，向红星又把墨镜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眼镜盒里——车窗上都是进口遮阳膜，自然不用戴墨镜。
外国产的小汽车坐着就是舒服，司机严晓磊的技术十分过硬。有次他向向红星炫耀本事，在车前放了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杯，绕着经贸委大院开了一圈，车停在向红星身前时，向红星仔细看了下，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小车赶进化肥厂的大门，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象是得到了什么暗号似的，迎接的人群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车还没停稳，向红星的一只脚就迅速落地，没想到化肥厂厂长崔山河的手比向红星还要快，他抢先一步拉开商志超的车门，手也伸了过去。
商志超的大手和他轻搭了一手，随即松开。向红星赶紧把墨镜递给商志超披上，向红星知道，从大门口到化肥厂的办公楼，还有十几步路。
一大群人簇拥着商志超进了会议室。落座后，崔山河开始汇报工作，商志超静静地听汇报，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向红星偷眼看去，发现商志超其实是在练习签名。向红星赶紧收回视线，领导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即使知道也一定要装傻，知之为不知才是真知。
崔山河还算知趣，只汇报了半个小时，商志超即席发表讲话这种类型的场合，向红星一般都不给商志超准备长篇大论，讲稿上也只是写了几个简要的提纲，而且每次的要点都不同。
商志超本来就富有演讲天赋，结合向红星提供的一些符合现代潮流的新颖观点，他的讲话每每都可以获得满堂喝彩。别小看了领导讲话的掌声，向红星参加的会议很多，已经可以分辨出那些是敷衍，那些是真心，向红星都可以听得出来何况是商志超本人呢。于是，商志超越发器重向红星，除非是特别重要的讲话稿，一般都由向红星自己做主拟定，他只是在车上简单看下。
商志超讲了几句后，说到台湖首富王庆林的身上，对王庆林的发迹史做了深入浅出的讲解。最后，他要求化肥厂一定要努力学习国内外企业的先进经验，狠抓生产经营，抓住目前有利时机，加快自身的发展。
向红星发现，现场所有人都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盯在商主任的脸上，商志超一激动就卡了壳，挥舞的大手僵在半空中。向红星赶紧带头鼓掌，大家也都跟着热烈鼓掌，总算在出丑之前遮掩了过去。
视察活动结束时，已经临近中午，崔山河想留商主任吃午饭。
商志超打着哈哈说：“我中午还要去陪上面来的重要客人，吃饭就不必了嘛。”
崔山河一定要留。商志超硬是要走。眼看就要形成僵局。向红星突然看见化肥厂的美女，团委书记徐丽华，马上冲她使了个眼色。
徐丽华快步走到商志超地面前，拉住他的手说：“商主任，您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不就是吃顿饭嘛。您自己都说十分重视企业基层工作的哦。”
商志超刚抬起头，向红星马上说：“主任。上面来的客人一路上鞍马劳顿，正在宾馆里休息呢。企业办许汜几许主任也一直陪在宾馆里，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晚上咱们再给上面地领导隆重接风。”
商志超马上顺着向红星的话说：“那好。既然崔厂长这么热情，中午就宰宰他。转载自我看書齭”崔厂长马上喜笑颜开地连声感谢经贸委地支持。
崔山河也是个聪明人，吃饭时把徐丽华安排到商志超身边坐下。他们这张桌子坐满了化肥厂的领导，化肥厂的中层领导，只能坐在外间了。
商志超是海量，上次市经贸委企业处张处长来检查工作，商志超一连和他碰了十几杯，灌倒了张处长后，商志超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今天，化肥厂的领导们敬酒。商志超都只是举起酒杯凑到嘴边一抿。润下嘴唇。而徐丽华敬的酒，商志超都是酒到杯干。一饮而尽。
喝了酒地徐丽华越发显得娇艳妩媚，向红星看着都觉得心动神摇，商志超却象没事人一样，除了徐丽华敬酒时笑一笑外，基本不看她。
向红星频频向崔厂长他们发起劝酒战，大家也都喝得很尽兴，崔山河喝得有点高了，打了个酒嗝说：“向秘书可是海量啊，只怕喝了有一斤多吧？”
向红星谦虚地说：“哪有啊，我已经喝多了，手都开始发抖了。”他借机洒了一部分酒，崔山河没看出来，和向红星又干了一杯。
午饭吃了大约两个小时，向红星一看大家也都喝得差不多了，故意抬腕看表，商志超就说：“我下午还有事，今天就喝到这里吧，改天再来宰你。”
宾主尽欢而散。
商志超靠在车后皮椅上闭目养神，向红星让严晓磊关上车窗，车内一片寂静，正好适应休息。
向红星隔着玻璃欣赏窗外的街景，突然商志超说话了：“红星不错。”
向红星赶紧侧身看着商志超说：“谢谢老板夸奖，我做得还很不够，一定会再接再厉。”
司机严晓磊有些羡慕地看着了向红星一眼，他听得出来，商志超对向红星的称呼已经发生本质姓的变化。原先商志超老是叫小孙，现在已经变成了红星，这说明商志超更加欣赏与信任向红星，已经拿向红星当自己人了。
中午的时候，商志超提出要去方庄镇考察工作。向红星给崔山河打电话说：“商主任下午要下镇里调研，你们有没有文字比较好的人员，跟商主任下去整理一下文字？”
向红星的话里滴水不漏，但意思却很明白，崔山河心领神会地说：“我们厂团委的徐丽华文字功底很优秀，我看她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向红星没作声把电话挂了。
做秘书光会察言观色肯定不够，必须钻进领导的心坎里去，把领导地真实意图不显山不露水地传达给下级。既让下级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要让他们抓不住把柄，这就需要深厚地做人功底，有很多秘书都做不好。
到了下午，向红星陪着商志超来到经贸委大院，老远就看见一身白衣飘逸出群的徐丽华等候在大院门口。
向红星下车走到徐丽华地身边，说：“上车吧，商主任有重要指示，你要注意领会。”徐丽华坐到商志超身旁。向红星嗅着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从后面扑鼻直入，一股久违的情绪不禁涌上他心头。
向红星也是个大男人，自从女友抛弃了他后，一直禁欲到现在，平时没觉得什么，徐丽华的到来勾起了他的念头。
小车离开城区后，向红星靠在车窗上闭目小憩。
商志超在后面和徐丽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徐丽华也单纯得够可以，商志超问一她就要答十，一来二去，向红星对徐丽华的家庭情况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调研活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中午吃过饭，商志超说是县里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一下，陪同的方庄镇副镇长就赶紧说：“既然市里有事，我就不多留您了，下次再来一定要在我们方庄镇住两天哦。”
小车带着向红星和徐丽华甩开了镇里的同志，沿着通往县城公路走了一会，商志超指示了一个方向，小车就顺着岔路口一直开到了云台度假大酒店。
山庄的岳老板也是老熟人了，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们，商志超滑过岳老板握过来的手，说：“这几天太累了，到你这里来休息一下。”
岳老板脸上僵了一下，马上笑得象朵花儿似的，说：“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大老板，钓鱼？”商志超摆摆手说：“老钓鱼也没意思，我先回808休息下，红星，你叫他们来。”向红星送商志超回房间休息，然后打了几个电话。
才过了半个小时，碳素厂厂长李广田、五交化公司经理肖富才、邙山国营农场场长乔梦顺就坐着车过来，向红星把他们让到客厅里坐下，服务员已经在棋牌室里备好了麻将。商志超穿着睡衣从洗手间里出来，大家都站起身打招呼，商志超拢了拢头发说：“在县里那是没办法，到了这里大家也都别客气，还是老规矩，开战。”向红星知道这里的老规矩大有学问，点一炮至少一千块钱。
向红星暂时充任服务员，为大家端茶送水做好后勤工作。本来可以让服务员做这些事情，但是向红星怕有人认出商志超，所以就亲力亲为。
商志超冲向红星使了个眼色，向红星眨眨眼睛，带上门出去了。徐丽华正在美容院里做面膜，向红星问技师还要多久，技师回答说至少还得一个多小时，向红星就说：“徐丽华，一会你做完面膜就去810号房间休息，钥匙在总台。”
说完向红星又回到麻将室。商志超无意中看了他一眼，向红星把嘴巴一抿，他笑着对李广田说：“李厂长，你的牌是越打越臭了。”
李广田笑着说：“今天我的火霉透了，还是老板的火好啊。”向红星微微皱眉，商志超打牌的技术很高，不喜欢别人说他火好。
大家都是老熟人，向红星坐了会，就到客厅里打开电视，云台山度假大酒店设有专门的卫星电视，可以收看到凤凰卫视咨讯台，国内的节目基本上没啥看头。
肖富才曾经和向红星说过，商志超的历任秘书里面，向红星是陪着打牌的头一个，言外之意是商志超很器重向红星。
话由肖富才嘴里说出来，向红星认为是真话。肖富才有次喝高了，酒后吐了真言，说商志超和他是拜把的兄弟，那是向红星第一次陪商志超打牌过后的第三天。
向红星发现自己堕落了，但他更明白，只有死心踏地的跟着商志超，他才会有前途。在经贸委机关里，向红星的为人很低调，只要不是原则姓问题，能帮忙的尽量帮忙，人缘实在很重要。
时间正好差不多，向红星走进麻将室，商志超正好胡了个大满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肖富才边掏钱边说：“老板技术高得没话说，我们真是自愧不如啊。”商志超笑得越发开岳老板已经等在贵宾厅里，巴结地说：“今天我为商主任准备了几瓶三十年的五粮液……”话没说完就被李广田打断了，他说：“那这种好酒我们这些人就都不喝了？”向红星几乎叹息出声，岳老板不会说话，李广田更是粗鲁。这不是把商主任放在火上烤么。
商志超终究是大度的，笑着说：“那我们就尝尝三十年的五粮液是个什么味道。”岳老板知趣的跑出去招呼，房间里的人物都是县里举足轻重地大人物，哪有岳老板的位置？
向红星抽空出去把徐丽华叫来吃饭，她一眼就认出满屋子的一把手，有些发怵，向红星安慰她说：“今天这里没有领导，只有朋友，来，坐。”很自然地把她引到商志超的身边。商志超没看她，一直和钱忠说事。
酒桌上，商志超很开心，喝了不少酒。徐丽华酒量很浅，被几个酒仙级的人物灌了几杯酒，伏倒在桌子上开始说胡话，向红星让女服务员把徐丽华扶回房间。
徐丽华走后。商志超的兴致更加高涨，据向红星的判断，至少喝了两斤，大家都喝得不少，尽兴而散。向红星偷眼看了下手表，已是午夜12点。
向红星回到自己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酒劲不翼而飞，精神十足地靠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恐怖片《大白鲨》，今晚商志超这条大白鲨就要吃掉徐丽华这条美人鱼。向红星摇摇头没有多想。
尽管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向红星还是隐约听见隔壁房中传来打闹哭喊之声，那是徐丽华的房间。
好奇心可以害死鬼，向红星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眼睛盯在电视上，心中却翻腾开了，怎么会这个样子呢。过了一会就听见重重的关门声，然后再无声息。
向红星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已经猜测到今晚商志超并未得逞。刚才的打斗声估计是徐丽华是在坚决抵抗。
早上八点整，向红星已经起床。在房间里活动开手脚，传呼突然响了，是经贸委办公室主任张有年打过来的传呼，向红星回了过去，张有年急切地说：“小向，刚才政斧办来电话通知，要商主任马上去一趟县政斧。”
向红星问：“说了什么事没有？”张有年说：“是县长的秘书王照杰亲自打来的电话，没说是什么事情，只说让商主任赶快去。”
向红星马上意识到事情确实十分紧急，撂了手机，就拨通商志超房间的内线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向红星赶紧跑去敲门，可能听出是向红星的声音，商志超终于开了门，向红星把事情向商志超一说。
商志超面露难色，沉默了好久，才吩咐道：“你留下，我去见县长。”向红星本想装傻，但看他那个样子太狼狈，又是去见县长刘宏伟，就埋怨道：“您昨天喝得也太多了，蹭伤了也不叫我，我姐姐是开影楼的，我会一点化妆术，帮您修饰一下？”
商志超还在犹豫，向红星说：“您先坐到沙发上去，我去找服务员要点东西，马上回来。”十分钟后，商志超看到镜子里的他面容已经基本恢复如常，赞赏道：“红星不错，红星不错……”
向红星送走商志超后，把当班地两个服务员都叫了过来，云遮雾绕地下了封口令。能在这里服务的人都不是傻子，她们都说昨晚实在是太累了，偷偷去值班室里睡觉，求向红星千万别告诉岳老板。向红星满意地走到徐丽华的房门口，敲了一阵门，里面却始终没有动静。向红星本想让服务员开门进去，迟疑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有些事情，该糊涂还是糊涂的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 局长家有个死心眼儿

“秘书长，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有什么可恭喜的。”林远方握着曹增强的手，笑盈盈地说道。
“堂堂的经贸委正科级主任，副县级储备干部，也算是芝麻大点的小官么？”曹增强伸手虚指着林远方道：“老弟，你这话要让那些老同志听到了，非气出心脏病不可。就拿我来说吧，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只是个普通办事员呢！”
林远方知道曹增强说得没有错，县里有很多老同志，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到退休的时候也难混上个副科级，更别说像他这样，二十四岁就成了县经贸委的一把手。
“我不过是运气好一点而已。”林远方又是一笑，说道：“秘书长您正年富力强，正是大干事业的时候，我还指望您将来在市里帮我说说话呢！”
曹增强这边在市里运作的差不多了，马上要调到天阳市财政局担任党组副书记、副局长，明年财政局一把手就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了，到时候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变故的话，曹增强就可以顺利接任财政局一把手。这时林远方的话正好恭维到他心窝里，他哈哈一笑，说道：“远方老弟，你可真会说话！”
又说笑了几句，林远方问道：“秘书长，那咱们……”
曹增强说道：“先到你家坐一坐吧，我正好上去认认门。”
林远方心中好奇，曹增强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在外边说，还非要到他家里去不可。于是就回到车上，在前面领路，把曹增强带到家里去。
一进林远方的家，曹增强很是吃了一惊。作为天阳市政斧的副秘书长，曹增强的眼界当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省会中州还京城的一些大领导的家里，曹增强都去过，什么样的装修布置，他都见过。可是像林远方这样的装修风格，曹增强还是第一次见，他不得不承认，林远方的房子内部内部装修和布置，是他见过最精妙，最有品味的。
林远方见曹增强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场面他见多了。大凡第一次来他家里的客人，都是这种表情。这房子的内部装修设计是林远方亲自搞的，堂堂的国际著名建筑设计大师，搞定一个一百平米的房子的装修，那还不是大材小用？就自己的房子的设计方案，林远方自信即使拿到国际上室内装修设计大赛上，也能取得名次。
曹增强愣了半天，才用手指了指房子，说道：“远方老弟，这室内的装修，是不是你亲自设计的？”
“呵呵，我业余时间随便弄了一下，图自己住个舒心。”林远方笑着说道。
曹增强摇了摇头，心中说道随便弄一下就有如此震撼人的效果，如果专心弄一下，该会是什么样子？同时曹增强又发现，除了装修很有独特的风格之外，林远方房子里的电器家具也都国内目前所能够买到的最好的牌子，当然不一定是这个品牌最大最贵的，但是摆放在房间内，却正好和房间融为一体，仿佛这些电器家具就是专门为林远方的房子定制生产的一般，或者说这些家具电器本身就是这套房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这一个细节上也能看出林远方的设计思维之精巧奥秘，别具匠心。
“远方老弟，”曹增强不停地摇头，啧啧地说道：“看到你的装修，我恨不能立即回去就把我家里的装修扒掉，让你给我重新装修一遍。”他扭头望着林远方，说道：“我这里可先给你打个招呼啊，远方老弟，回头我买新房子的时候，里面的装修设计，就交给你了！”
“这还用说吗？”林远方莞尔一笑，“秘书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嗯！远方不错！”曹增强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见自己的司机还提个袋子站在门口，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伸手从司机手中接过袋子，对林远方说道：“老弟，我初次上门，也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我上次去东北出差，同学给我搞了两株东北长白山产的百年野山参，已经成型了的东西。这次我带过来送给二老，让他们滋补一下身体。”
林远方吃了一惊，现在市面上的东北人参绝大多数都是人工种植的，真正的东北长白山的野山参可谓是少之又少，很难搞到手，更何况曹增强拿过来的是已经成型的百年野山参呢？这东西贵还不要紧，关键是有价无市，没有过硬的门路，绝对弄不到，曹增强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他要干什么？
“秘书长，这……这也太贵重了吧？我……”
听林远方要推脱，曹增强把眼睛一瞪，说道：“远方，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你如果当我是大哥的话，就给我收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远方还能说什么好？他只好接过曹增强手中的袋子，说道：“那我就谢谢大哥了！”
“这就对了嘛！”曹增强满意地一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皮沙发上，冲站在门口的司机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
“秘书长，请喝茶！”林远方转身过去为曹增强泡了一杯茶，端到曹增强地手表。
曹增强结果茶杯，先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然后品了一口，笑着说道：“远方老弟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啊，这茶不错，口感很棒啊！”
“这是香港创格集团的吴主席专门从台湾给我弄过来的顶级冻顶乌龙。”林远方笑了笑，“秘书长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几两，待会儿您带回去。”
“好，好！”曹增强连连点头，“还是老弟善解人意啊，知道我就好这一口。那待会儿我就不客气了。”
“呵呵，您和我还用得着客气么？”林远方笑眯眯地坐在曹增强旁边，又递给曹增强一根香烟。
曹增强听懂了林远方的一语双关，他心说远方这小老弟，还真的是懂事，知道我过来时有事要他帮忙。
“老弟，我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曹增强接过香烟，望着林远方说道。
“秘书长，和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林远方拿起打火机伸手为曹增强点着了火，说道：“我不是说了，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事您只管吩咐就行了。”
“这件事情，说来还真有些麻烦……”曹增强望了望林远方，欲言又止。
林远方见曹增强吞吞吐吐的，心中也有些奇怪，曹增强托他办得究竟是什么事情啊？想来一定比较棘手，不然以曹增强一个天阳市政斧副秘书长的人脉，为什么还要眼巴巴地从天阳市赶过来找他呢？
“您只管说就是。只要我能办到，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林远方望着曹增强，诚恳的说道。
“唉，说来话长了。”曹增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不，我上次对你说过，我的姐夫在市质监局担任一把手？”
质监局？林远方心头一动，事情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说曹增强这次过来，是想让自己帮他在质监局担任局长的姐夫办什么事情？那还是听听什么事情再说吧。
“对，上次喝酒的时候，听您说过。”林远方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的老二女儿，今年高三毕业，七月初的时候，参加了高考，现在，成绩下来了……”曹增强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为林远方说了一遍。
原来，曹增强的姐夫、天阳市质监局局长方胜利的老二女儿方蕊蕊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一直在学校是尖子生，到了上高中的时候，就考上了天阳市最有名的省重点中学，天阳市第一高级中学。在天阳一高里，方蕊蕊学习照样是拔尖，每次考试的，都是全年级数一数二的成绩。按照方蕊蕊这种成绩，等考大学的时候，考上清华北大是毫无问题的。方蕊蕊心中也一直以考上清华大学为自我期许，早就放出话来，非清华大学不上。但是这次高考，方蕊蕊不知道怎么样的神使鬼差，竟然发挥严重失常，虽然也过了重点本科线，但是成绩只超过重点分数线二十二分。按照以往清华大学在中原省的录取分数线，最低分数都要超过终点分数线八十分左右。方蕊蕊这样的成绩，肯定是无望上清华大学。
按照常理来说，超过重点分数线二十来分，虽然走不了清华大学，但是走一个国内其他重点大学，也是可以的。尤其是方蕊蕊的父亲方胜利本身是天阳市质监局的一把手，还是有点活动能量的。清华大学虽然没有指望，但是弄个其他名校，也是有希望的。
可是方蕊蕊这孩子却是个死心眼儿，自从考试之后，知道自己发挥不好，就一直郁郁寡欢。等到成绩出来，知道自己总分只比重点本科分数线高二十二分，方蕊蕊更是大哭一场，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开始绝食。这可把方胜利夫妇急坏了，他们门外百般央求，苦口婆心地劝导，可是方蕊蕊躲在屋子里面根本不理。方胜利甚至向方蕊蕊保证，说自己原来在复旦大学的老师现在已经是副院长了，只要方蕊蕊愿意上复旦大学，他立刻飞到上海取找自己的老师，保证能够让方蕊蕊被复旦大学录取。
但是方蕊蕊就却听也不听，她说她就认定了清华大学，其他不管什么大学，都一律不去。方胜利夫妇又劝说道，既然认定了清华大学，那也好，今年如果不能上清华大学，那我们就在复读一年，以你的成绩，明年肯定能考上清华大学的。你现在出来吃点饭，喝口水，我这就去给天阳一高，去给你联系复读班。
可是方蕊蕊却在房间里哭闹起来，说她在学校一直是第一第二名，夸下了海口，说绝对能考上清华大学的。现在，那些比她差的学生都考上了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她这个年级第一第二名却要回去复读，哪里还有这个脸面呢？让她回去复读，还不如让她现在去死！
一听宝贝女儿这样的话，方胜利夫妇可就吓坏了。女儿这样死心眼儿，万一真格儿想不开，走上绝路该怎么办？
方胜利的老婆、也就是曹增强的姐姐曹晓红顿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指着方胜利的鼻子说道，你这个质监局局长，不是平时说自己如何有本事如何牛叉的吗？关键时刻给女儿弄个清华大学的指标都弄不到。姓方的，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滚出去给我想办法。如果蕊蕊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方胜利一听，老婆这是下最后通牒，准备陪女儿一起去寻死呢！别说蕊蕊是他最心疼的女儿，就是为了眼前这两条人命，他也得去想一想办法啊！
可是清华大学不比别的大学，方蕊蕊这成绩跟录取分数线差了快六十分，方胜利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这六十来分的差距给抹平啊！
就在这时，方胜利想起了小舅子曹增强，自己这个当市政斧副秘书长的小舅子，去年不就把他的女儿曹晓敏弄到清华大学读研究生了吗？看来自己这个小舅子说不定有路子。即使他没有路子，有曹晓敏在清华大学读书，让她帮忙打听和引荐熟人，也比自己这样两眼一抹黑地去燕京毫无目的的活动强得多啊。
在这种情况下，方胜利找到了曹增强。曹增强一听说自己的宝贝外甥女方蕊蕊要绝食自杀，顿时也吓了一跳，他连忙把自己去年如何把女儿曹晓敏弄进清华大学的事情告诉了方胜利。方胜利一听，就立即让曹增强去找林远方，让林远方无论如何都要帮忙活动一下，把方蕊蕊弄进清华大学……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崇拜的代价

“远方老弟，如果是别的事情，我也不来麻烦你了。可是，这……人命关天啊！”曹增强无奈地说道，望着林远方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清华大学，又是清华大学，难道说清华大学的吸引力就那么大吗？难道说上不了清华大学的学生都是失败者吗？曹增强这个外甥女还真是死心眼儿呢！林远方摇了摇头，他自己就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嘛，上的是中州工业大学工民建专业，不是照样在国际上拿到建筑大奖吗？
不过林远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曹增强的外甥女已然钻进了牛角尖，靠摆事实讲道理是说服不了的。现在唯一能解开这个死结的办法，就是看看能不能给这小丫头弄一个清华大学的招生指标。
可是要想弄到清华大学的招生指标又谈何容易啊。当初林远方虽然帮曹晓敏弄到了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名额，但是研究生招生和高考招生大不一样，除了外语数学政治三门公共课外，其余的两门专业课是由学校自主命题的，这就有相当大的操作空间，更何况在进入复试之后，导师手中更是掌握了招生话语权，所以一般来说，只要能搞定导师，读研究生并不困难。而且曹增强当时又是提前给林远方打了招呼，所以林远方才有时间去让清华大学的李教授去运作。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呢，方蕊蕊参加的是高考，而方胜利那边又没有提前让曹增强给林远方打招呼，林远方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高考分数都出来，再让林远方去找人活动，能行吗？李教授虽然在清华大学德高望重，但是这清华大学毕竟不是他家办的，那招生指标说弄来就弄来了？毕竟有近六十分的分差呢？这事难办啊！
沉吟了一阵，林远方抬头望着曹增强，说道：“方局长也没有给女儿弄点啥加分的特殊政策？”
曾增强说道：“蕊蕊是全省优秀学生干部，按照省高招办的政策，录取的时候可以加二十分。”
“就这些？”林远方问道。二十分加分虽然不少，但是方蕊蕊相差六十分，还有四十分的差距呢！
“唉，本来我姐夫还想给蕊蕊弄一个国家二级运动员，可惜蕊蕊身体太弱，跑个五十米都气喘嘘嘘的，所以……”曹增强叹口气，说道。
林远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国家二级运动员高考的时候可以加五十分，如果方胜利真的给方蕊蕊弄来了这个证书，今天曹增强也不会过来找他了。
曹增强说完之后，就不吭声了。这种事情，他要给林远方留下思考的空间，让林远方盘算清楚。曹增强这个时候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林远方身上了。就冲当初清华大学的李教授全国知名的大牌教授，在林远方面前也摆出一副异常尊敬的样子，曹增强就知道，如果说天阳市还有一个人可能帮自己外甥女方蕊蕊弄到清华大学的招生指标的话，这个人只能是林远方。如果林远方办不到，那么其他人也绝对办不到！
林远方抬起头来，看见曹增强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心中想到，曹增强一个堂堂的市政斧秘书长，一大早从天阳市跑过来，还给自己的父母带来这么贵重的礼物，肯定是对自己寄托了很大的希望的，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当面回绝了曹增强，他面子上肯定会挂不住的。
可是，不回绝曹增强又怎么样，难道真的要答应下来，去给方蕊蕊弄清华大学的指标吗？这可不是一般的任务，纵使自己在李教授那里能说上两句话，也不见得就能办成啊！
见林远方抬头望着自己，曹增强就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到林远方面前：“远方老弟，我姐夫知道，你去活动，这开销一定不小。这张卡里有十万块钱，是首笔活动经费，你先拿去用……”
十万块钱？好大的手笔啊。这个时候，十万块钱足够在天阳市买两套好房子了。为了自己女儿上清华大学，这个方胜利一出手就是十万元，也真是破本了！
林远方轻轻地把卡推到曹增强面前，摇了摇头。
“远方老弟，嫌少？那我这就打电话回去，让我姐夫再想办法去筹钱。”曹增强说着就要去打电话。
林远方伸手拦住了曹增强：“秘书长，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曹增强迟疑地望着林远方。
“这件事情太棘手啊。”林远方摇头说道：“我尽量去试一试看吧，但是我先说好，成不成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老弟，果然够意思，我没有看错人！”曹增强激动地抓住林远方的胳膊用力摇晃起来：“你在李教授那里地位那么高，有你出面，李教授肯定会帮忙的。这件事情如果你办不成的话，我估计就没有人能够办成了！”
“秘书长，你可不能这样说，这样会让我压力太大了呢！”林远方说道：“我只是尽力而为！”说着他抓起桌上的银行卡，塞回到曹增强手里：“这钱呢，你还带回去。到时候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再找你要。”
曹增强却误会了林远方的意思，他把银行卡又推到林远方那边，说道：“老弟，你放心，这钱全部是我姐姐姐夫两口俩这些年辛辛苦苦存下来的，来路很正，没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拿着去用……”
林远方笑了起来，说道：“秘书长，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想这钱估计用不上。这肯定不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能够用钱解决了，全国有钱人的子弟，估计个个都去上清华了，对不对？”
说着他又拿起银行卡，塞进曹增强的兜里，说道：“秘书长，也请你放心，如果真的需要钱，我保管会向你开口的。”
曹增强见林远方真的不肯收，只好作罢，他拍了拍林远方的手说道：“老弟，不管这件事情成与不成，你的这份情大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你又和我客气！”林远方不满地说道：“我不是说过多少次了，大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是啊，是啊，我该打！”曹增强笑了起来，停了一停，又说道：“老弟，那你现在能不能就跟我到天阳去？先到我姐姐家见一见蕊蕊，她平时没少在敏敏那里听到你的事，对你这个国际著名的建筑规划大师崇拜的很。她本来就跟我说好了，说等她考完大学后，一定让我带她来见见你。如果她听说你肯为她上清华的事情去忙活，肯定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林远方迟疑了一下，说道：“秘书长，这样不好吧？我这边成不成可是全无把握，你现在让我去见孩子，岂不是把我往火堆上架吗？”
“远方老弟，蕊蕊已经三天没有吃一口饭，喝一滴水了。她听敏敏说过，是你帮敏敏读上了李教授的研究生的，心中对你很是崇拜。现在也只有你过去，能够说服她走出房间，吃口饭，喝口水……”曹增强恳求地望着林远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远方还有什么可说的？即使只是为了那个死心眼儿的小丫头，也该往天阳市跑一趟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吧！”林远方也是很干脆利落的人，下定了决心，立刻开始行动。
“老弟，我……”
曹增强一激动，又要说什么感谢的话，林远方立刻伸手拦住了他，“秘书长，你如果要再说外气的话，那我可就不去了啊！”
“好，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客气的话我就不和老弟说了！”曹增强连忙笑着改口。
两个人到了楼下，经贸委那个退伍兵司机陈怀兵还等在那里，见林远方过来，连忙跳下车来，就给林远方拉开车门。
林远方微笑了一下，这个陈怀兵，还真的是有点眼色。他摆了摆手，对陈怀兵说道：“小陈，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这里还有点事情。你回去后就告诉张主任，说我有点事情要办，他那边又什么情况，就给我打传呼吧。”
“是！我回去就告诉张主任。”陈怀兵身躯站得笔直，中气十足地回答道，那股精气神，看着就让人喜欢。林远方暗道，可惜自己对小陈还缺乏必要的了解，要不这次就让他开车送自己去天阳了。但是现在，还是谨慎点为上。
“还有，今天的情况，不要对别人说。”林远方又叮嘱道。
“主任，我明白！”陈怀兵这次放低了声音。
林远方这才转身回到曹增强身边，说道：“秘书长，那咱们出发吧？”
“好，出发！”曹增强点了点头，拉着林远方坐进了桑塔纳2000的后排。司机就发动着车，往外驶去。
陈怀兵站在蓝鸟车边，对桑塔纳2000行着注目礼，直到桑塔纳2000远去后，陈怀兵才回到车上，开车往外走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超越年龄的成熟

曹增强按响了门铃，里面传来烦躁的声音：“找谁？”
“姐，是我。”曹增强大声说道。
“啊，强子，你回来了？林主任呢，请到了吗？”里面传来惊喜地声音，很快房门一开，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曹增强的姐姐曹晓红。
“当然请到了。”曹增强笑吟吟地回答道。
曹晓红站在门口，目光从曹增强和林远方身边扫过去，拼命往后面望去，嘴里还着急地说道：“人呢？强子，林主任人呢？”
“姐，你往啥地方看呢？”曹增强嗔怪道，他指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就站在我身边，你看不到吗？”
“啊？你就是林主任啊？这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曹晓红尴尬地望着林远方，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出门看到弟弟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还以为这是弟弟的新司机或者新秘书。她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弟弟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邙南县经贸委主任林远方，所以闹出了一场乌龙。
“曹姐，你好！”林远方见怪不怪，笑着招呼道。
“啊，你也好，你也好。林主任，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快进屋吧！”曹晓红说着两眼就发红，她连忙扭过身去，擦拭了一把，这才把林远方往屋子里让。
“姐，哭啥哩？”曹增强跟在曹晓红旁边，低低的劝道：“这不，咱们远方老弟不是过来了吗？”
曹晓红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林远方的背影，低声问曹增强道：“林主任有办法弄到清华大学的指标吗？”
“放心吧，他肯定有办法的。”曹增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看了看屋里，问道：“我哥呢？”
“他在阳台那边的窗户上，正在劝蕊蕊呢。”曹晓红说道：“我去把他叫过来。”
方蕊蕊躲在房间里不开门，也不和方胜利夫妇说话，方胜利担心宝贝女儿在房间里一个想不开，从阳台的窗户上跳下去，于是就跳到那边阳台上，在那边守着。
说话间，方胜利就从阳台上走了回来，他老远就向林远方伸出手，“你就是林主任吧？你好你好！”他紧握着林远方的手，又感激又是愧疚地说道：“唉，丫头不争气，还麻烦你那么远从邙南县跑过来……”
“方局长，您就别和我客气了。”林远方说道：“曹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曹哥一句话，我还能不来么？”
“是啊，哥，小林是我老弟，你就别和他客气了。”曹增强在一旁说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曹增强心中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不是亲自跑去邙南县去请，而只是打一个电话给林远方，说不定林远方就把这事给推脱掉了。毕竟，清华大学的招生指标，不是是那么好弄的啊！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方胜利又抓住林远方的手摇了几摇，这才松开把林远方往沙发上让。旁边的曹晓红却狠狠地掐了他大腿一把，在他耳边轻声质问道：“方胜利，咱丫头哪点不争气了？咱们天阳市那么多主任局长的，又有几个人的孩子考试成绩能超过重点分数线二十多分？”
方胜利呲牙裂嘴地不敢还口，只是让曹晓红去给林远方倒茶。他又问曹增强道：“情况你都给林主任介绍清楚了吧？”
曹增强说道：“是啊，我都给小林说清楚了。你这边也不用再介绍了。小林是自己人，现在情况特殊，你也不用再客套了，我现在就领着小林过去跟蕊蕊说几句话，看看能不能有效果。”
“那好，那好……”方胜利何尝不不知道事态紧急？宝贝女儿关在房间内三天不吃不喝，他这个当爹的也是心急如焚。他巴不得林远方一过来就去蕊蕊房间门口和蕊蕊说话，只是当领导当久了，身上那些程式化的毛病一时改不过来……曹增强领着林远方来到方蕊蕊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冲里面大声喊道：“蕊蕊，蕊蕊，我是舅舅啊！”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曹增强对林远方苦笑了一下，又再度用力敲门：“蕊蕊，蕊蕊，你说话啊，我是舅舅啊！”
方胜利站在曹增强和林远方身后，神情紧张地望着房门。曹晓红那边端着茶杯过来，却忘记了给林远方，只是站在方蕊蕊的门口，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蕊蕊，蕊蕊！”曹增强又敲了两下门，里面还是没有声音。方胜利就说道：“要不，我到阳台上去看看？”
曹增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他又用力敲了两下门，大声说道：“蕊蕊，你不是很崇拜林远方林主任吗？我把他带到咱们家来了。”
这次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骗人！我根本不相信！”
方胜利和曹晓红互相看了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自己的宝贝女儿终于肯说话了？她终于肯和我们说话了？
曹增强得意洋洋地回头望了望方胜利和曹晓红，意思是说，怎么样，我说的没有错吧？这个办法肯定管用，是不是？
林远方也是一阵苦笑，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在一个从未谋面的高中小女生面前竟然有如此的效果。
“蕊蕊，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如果不信，我现在就让小林主任跟你说两句话啊！”说着曹增强伸手捅了捅林远方。
“说……说什么？”林远方茫然地望着曹增强，他还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和一个上高三的小女生说什么话。
“哎呀，老弟，你这个时候怎么糊涂起来了？”曹增强一跺脚，“你随便说点什么就是了！对了对了，你就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就好！”
林远方心说这么不是废话我，我是谁和我叫什么名字不就是一码事吗？看来曹秘书长蛮关心自己的外甥女的，要不也不会急成这样。
于是林远方就咳嗽了一声，说道：“方蕊蕊，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舅舅没有骗你，我就是邙南县的林远方，我真到你家来了！”
房间里一片沉寂，曹增强、方胜利和曹晓红，俱都屏住了呼吸，竖着耳朵，全身关注地听着方蕊蕊房间里的动静。
林远方见曹增强、方胜利夫妇俱都是一脸凝重，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面色不由得也凝重起来，屏住呼吸，听方蕊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里面一阵沉默，过了有五六秒钟，里面传来方蕊蕊的声音：“你真的是林远方？”
曹增强、方胜利和曹晓红立即伸手推着林远方，让他赶快回答。
林远方不由得一阵好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看看这个女儿把方胜利夫妇逼得，他们的身体反应甚至比自己的思维都快了。
“是，我真的就是林远方。”
“就是那个当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林远方？”
“对，不过我现在已经是邙南县经贸委主任，昨天刚调过去的。”林远方回答道。
“也就是那个为中州市设计了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唯一规划设计类金奖的林远方？”方蕊蕊不依不饶地问道。
“对，我就是那个为中州市设计了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唯一规划设计类金奖的林远方。”林远方坚定地回答道。
“也就是当初推荐敏敏姐去清华大学读李教授研究生的林远方？”方蕊蕊又问道。
林远方摸着鼻子一阵苦笑，这个方蕊蕊还真的是死心眼儿呢！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在不依不饶地问着。有这份死心眼儿，怪不得上不了清华大学就想不开。
他说道：“对，你敏敏姐去清华大学读研究生，就是我向李教授推荐的。”林远方说道。
“啊，真的是你啊！”房间里传来一阵尖叫，然后传来一阵稀里哗啦地声音。
方胜利和曹晓红两个人顿时大惊失色，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心说别是蕊蕊受了敏敏去清华大学读研究生的刺激，一时想不开，想跳楼吧？
方胜利不敢怠慢，一个箭步，就要从自己的卧室往阳台上绕。
这边曹晓红拼命地敲打着方蕊蕊地卧室门，口中叫道：“蕊蕊，蕊蕊，你怎么了，快开门啊，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妈，你别敲了，我没有想不开，我在换衣服！”方蕊蕊在房间里不耐烦地叫道。
听到这句话，曹晓红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蕊蕊在换衣服，说明她还懂得要打扮自己。一个还知道打扮自己的女孩子，一般不会想不开的。
曹增强就在旁边说道：“蕊蕊，你快点。林主任事情很多，只能在咱家呆一会儿，你再不出来，他就要走了！”
“别！让他别走，我这就出来！”方蕊蕊在房间里大声叫道。
这时方胜利也从卧室里退了出来，他冲曹增强伸了伸大拇指，意思是说还是曹增强办法多。
曹增强一笑，用手指了指林远方，低声说道：“还是我远方老弟威名大啊，我这也不过是打着虎皮做大旗。”
林远方纵使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由得老脸一红。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扮演起这个角色来。
方蕊蕊房间里传来一直悉悉的声音，跟着房门一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她一出来谁都不看，直接把目光盯向林远方：“你就是林主任吧？”
林远方点头道：“我就是。”
方蕊蕊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远方，说道：“敏敏姐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个帅哥！”
林远方面色大窘，他还没有被一个高中生这样夸过。至于说敏敏，他只是在曹增强家见过两面，几乎没有说几句话，现在林远方对敏敏也没有什么印象，却没有想到，敏敏竟然会在方蕊蕊面前夸他是个帅哥，这个事儿闹得可真是！
不过方蕊蕊下一句话立刻让林远方消除了窘迫，她说道：“林叔叔，我听敏敏姐说，你是国际上非常著名的建筑设计大师，连敏敏姐姐的导师李教授提起你也是心服口服的。”
林远方顺利从帅哥过度到林叔叔，脸上的窘色才退去。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偏偏今天面对着一个小女生有点手足无措。
“呵呵，我也就是运气好罢了。真正说到建筑大师，清华大学的李教授就是很了不起的建筑设计大师。”林远方摆手说道。
方蕊蕊却并不关心谁是真正的建筑设计大师，她关心的只是李教授是不是真的佩服林远方。听了林远方的回答，她紧接着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林叔叔，我舅舅说，你有办法让我去上清华大学，这是真的吗？”
说完，方蕊蕊美丽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林远方，目光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林远方呵呵一笑，说道：“你为什么想要上清华大学？”
“因为清华大学时国内最好的大学，它不仅教学条件好，学习环境出色，师资力量雄厚，这种环境对我的学习知识非常有帮助。”方蕊蕊望着林远方自信地说道，“并且，清华大学最重要的并不光是学习环境好，而是能考进去的个个都是全国的学生精英，这样的同学，将来毕业了肯定都有很好的发展前途。我如果在清华大学读书，将来光自己同学的人脉关系，就是别的学校的学生一辈子都培养不来的。”
说到这里，方蕊蕊有意顿了一顿，对林远方说道：“咱们国家大领导中间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就不再少数。”
林远方听到方蕊蕊前面的话，还不吃惊，什么学习环境好啊，师资力量雄厚啊，为了获得知识而读书之类的，中学生说出这样的话，林远方并不奇怪。但是方蕊蕊说出后面的话，林远方就不能不吃惊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样成熟的思维会出自一个高三的女孩子口中，一时间望向方蕊蕊的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名誉教授

“这些东西是谁告诉你的？”林远方微笑着望着方蕊蕊。
方蕊蕊脸红了一下，说道：“是敏敏姐！”
方胜利夫妇不由得对望一眼，心说怪不得蕊蕊一门心思要上清华，原来根子在敏敏那里啊。当然，也不能说敏敏说的不对，但是如果没有敏敏这丫头给蕊蕊灌输这些东西，也许蕊蕊上不了清华，就到别的重点大学去了，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曹增强心中也是气恼，暗自责怪自家的丫头道，你这个敏敏，好端端地给蕊蕊讲这些东西干嘛？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如果这次蕊蕊上不了清华，闹出什么事端来，看我能不能饶了你！
方蕊蕊回答完毕，又偷看林远方一眼，双手在身前绞着，低声问林远方道：“林叔叔，你还没有说，能不能让我去清华大学读书呢。”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蕊蕊，既然这些道理你都明白，那么你更应该知道，清华大学的校门究竟该有多难进。对于你的事情，我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去试一试，成不成可是全无把握！”
方胜利和曹晓红夫妇好不容易看到宝贝女儿肯走出卧室门和人交流了，当然害怕女儿再受什么刺激跑回去。当女儿问林远方是不是有办法让她上清华大学的时候，方胜利父母就紧张的注视着林远方，还悄悄地给林远方使眼色，他们的意思很明白，哪怕是林远方全没有把握，这个时候也得做出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先把他们宝贝女儿的情绪稳定住再说。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如此坦白，对方蕊蕊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不由得大惊失色，生怕方蕊蕊受到刺激，觉得没有希望进清华读书，又跑回到卧室中去绝食。
曹增强听了林远方的回答，心中也是暗自叹气，心中说道远方老弟，你怎么就那么实诚啊？难道就不会先说两句好听的来骗骗小丫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现在先让小丫头高兴高兴，吃一点饭，喝一口水啊，你这样实话实说，小丫头一个想不开，再闹腾起来，可该如何是好呢？这个时候他也不由得紧张地盯着方蕊蕊，生怕外甥女有个什么想不开的举动。
林远方这边却丝毫不紧张，胸有成竹地看着方蕊蕊。他觉得方蕊蕊既然能够从曹敏敏那里接受这样的观念，说明她的思想也比较成熟，那么自己就应该实话实说，说假话骗她反而不好。不然如果自己现在拍了胸脯，将来事情办不成，在方蕊蕊那边可就完全没有办法收场了。
听了林远方的话，方蕊蕊脸色先是白了一下，然后抬着头看了林远方半天，忽然间微笑起来，说道：“敏敏姐说的不错，你果然不会骗人。”
听到方蕊蕊说出这一句话，方胜利夫妇和曹增强不由得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的心又重新放回肚子里。这至少表明，方蕊蕊现在是不会再闹下去了。
林远方笑了一下，心说又是这个敏敏。也不知道她都对蕊蕊说了自己些什么，或者更应该说，也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对蕊蕊还有什么没有说。
“呵呵，好端端的，我骗人干什么？”林远方笑了起来，说道：“不过呢，蕊蕊，叔叔这里可以告诉你说，虽然这清华大学的指标很难弄，但是叔叔一定会把自己的所有资源都用上，拼进全力为你争取，这样可以不？”
“嗯，我相信。”方蕊蕊冲林远方鞠了一个躬，说道：“谢谢您，林叔叔。”
“哈哈，谢什么谢。我和你舅舅是什么关系。”林远方大笑两声。然后摸了一下肚皮，不好意思地对方胜利夫妇说道：“方局长，实在是不好意思，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早饭也没有吃，肚子早就饿了。你能不能让嫂子给我弄点吃的？”
方胜利和曹晓红当然能看出林远方的用意，曹晓红抢着说道：“家里吃的都是现成的。林主任，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热一热啊。”说着匆匆忙忙地往厨房去。
“谢谢嫂子了。”林远方冲曹晓红的背影喊了一声，然后扭头看着方蕊蕊，道：“蕊蕊，样，你坐下来陪叔叔吃点饭，咱们边吃边聊，怎么样？”
方胜利边又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但是又不敢往方蕊蕊这里看，生怕方蕊蕊看出什么异常，拒绝林远方的提议。却没有想到，方蕊蕊听了林远方的话之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啊，林叔叔，我正好有很多话要问你呢！”
曹晓红那边在厨房早就为方蕊蕊准备了很多吃的，这时候放在微波炉里一热，很快就端上来了。
林远方早上其实是吃过饭了，这时候不得不硬着头皮，假装有滋有味地陪方蕊蕊吃着饭。
方蕊蕊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也确实饿坏了，吃起饭了来狼吞虎咽的，很娇小的外形很不相称，一会儿功夫就吃了四个水煎包，两个茶叶蛋，还喝了两碗豆腐脑。等这些东西下肚之后，小丫头才起自己还要问林远方问题，这才放缓了吃饭速度，兴致勃勃地问起林远方来。
林远方本来以为小丫头会问一些上清华大学的情况，自己替她如何活动之类的话题。没有想到小丫头根本不问这些，她问得全是林远方的情况。什么林远方是哪个学校毕业，林远方的设计方案怎么能够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之类的话。
当方蕊蕊听说林远方是中州工业大学的毕业生时，她不由得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州工业大学，连重点大学都不是，即使在中原省，也只能算是二流大学，林远方是堂堂的国际建筑设计大师，连清华大学的著名建筑权威李教授都心服口服的人，怎么会从那样的学校毕业呢？在方蕊蕊的心中，一直充满对名牌大学的迷信，认为只有上了名牌大学，后面的人生才会活得有意义。而清华大学更是名牌中的名牌，所以心中才会有非清华大学不上的念头。可是林远方上的大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二本，在全国范围内甚至连二流大学都算不上，可是他成为了国际上很有声望的建筑设计大师，这种成绩远非那些清华大学、同济大学那些所谓国内第一流的土木工程系的毕业生所能比拟的。方蕊蕊思来想去，只能把这个归功于林远方个人身上。这只能说明林远方绝对是个罕见的天才，上个普通的二本就这样，如果去清华大学读书的话，林远方究竟该有多厉害呢？一时间方蕊蕊心中对林远方的崇拜又加深了几分。
林远方硬着头皮灌了两大碗豆浆之后，终于说服了方蕊蕊，让她在家安安静静地呆着，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自己这边马上就到京城清华大学去找人为她活动，一有消息马上通知她。
方蕊蕊连连点头，向林远方保证，她绝对会听爸爸妈妈的话，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那副乖乖女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当初要死要活的小魔女的影子？
于是曹晓红就拉着方蕊蕊到卧室去说话，林远方和方胜利、曹增强来到书房，谈起下一步的计划。
刚进到书房，方胜利就抓住林远方胳膊猛烈地摇动起来，激动地说道：“林老弟，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可是帮了我们老方家大忙了！以后我们老方家的大门就永远为你敞开着，欢迎你随时过来做客！”
“方局长，咱们自己人，你别太客气了。”林远方笑着说道。
“林老弟，既然是自己人，那你还叫我方局长？”方胜利不满地说道。
“是，是，我该叫方哥呢！”林远方连忙改口道。方胜利是堂堂的天阳市质监局一把手，林远方能够和他搭上线，自然是好处多多。别的不说，就说眼下邙南第一电缆厂的事情，如果离了方胜利，还真的不好办呢！
方胜利这才转嗔为喜，拉着林远方坐在沙发上，曹增强也斜着身子坐在了对面。三个人商量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方哥，这件事情太仓促了，我确实没有啥把握，清华大学那边，我就李教授一个关系，能不能成，很难说啊。要不这样，我先给李教授打个电话探探口风，看他怎么说。然后我们再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行不行？”
方胜利和曹增强都点头称是。于是林远方就掏出电话本，翻出李教授的号码，拿过书房的电话，给李教授打起电话来了。在打电话的时候，林远方故意没有用话筒，而是用了免提键，这样他和李教授的通话方胜利和曹增强在旁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教授吗？我是林远方啊。”电话接通之后，林远方就自报家门。
“啊，林先生啊？怎么这么巧啊，我正要打电话找你呢！”电话里传来李教授惊喜的声音。
林远方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怔，李教授找他会有什么事情？他在这边沉吟着不说话，那边李教授继续说道：“林先生，鉴于你在建筑规划领域的巨大成就，我们学校想聘请你为土木工程系名誉教授，不知道你……”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事一桩

京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虽然在华夏国的所有大学的土木工程系排名中排名榜首，但是并不是没有竞争对手。上海市的同舟大学虽然在整体水平和名气上距离京华大学还有些差距，但是在土木工程这个专业学科上，同舟大学可是并不弱于京华大学的土木工程系，在专业排名上几乎可以说是于京华大学的土木工程系并驾齐驱，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和同舟大学土木工程系就成了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时刻以警惕地眼光关注着同舟大学土木工程系的一举一动，防止这个竞争对手在某一方面超越自己；同样，同舟大学土木工程系也时时刻刻地盯着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其所作出的所有举动，无不以超越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为目标。
就在上周，同舟大学突然作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一下子授予了五位国际著名的学者为同舟大学的名誉教授。人们如果稍加留心，就可以发现，这五位国际著名学者都是世界建筑领域的大师，比如出生在意大利的英国著名建筑大师理查德。罗杰斯，又比如曰本著名建筑大师安藤忠雄等等，其中还有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过建筑银奖的著名意大利建筑大师安东尼。奥德罗。很显然，同舟大学授予五位国际著名的建筑大师为名誉教授，为的就是充实土木工程系的实力，提升土木工程系在国内学术界和国际学术界的竞争力。他们这个举动也确实获得了很大效果，一时间同舟大学土木工程系在建筑学术界的风头一时无两，压了过国内土木工程专业的老大，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
时刻关注着竞争对手举动的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领导获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第一时间向京华大学最高领导层做了汇报。校长在第一时间内作出了决定，要求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立即作出反应，在世界范围内有针对姓地聘请不少于五位的国际建筑大师，压一压同舟大学土木工程系的风头。
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领导手里有了尚方宝剑，回去后立即行动起来，开始在世界范围内物色国际著名建筑大师。李教授做为京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学术权威、专业带头人，也被系领导动员起来，要求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联系国际上那些著名的建筑大师，说服他们接受京华大学名誉教授的聘书，并且开出了极其有诱惑力的条件。
李教授身为京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学术带头人，自然也不甘心自己的学校被同舟大学占了上风。别说是系领导主动布置下了任务，即使系领导没有布置任务，他也要主动请缨，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去为学校联系那些国际上著名的建筑大师。
自然，李教授首先想到的就是身在邙南县的著名建筑规划设计大师林远方。同舟大学聘请的意大利著名设计大师安东尼。奥德罗虽然名气很大，但是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不过是获得了一枚银奖。林远方可是纽约世界建筑节上唯一的金奖获得者，如果能够接受京华大学的邀请，出任京华大学的名誉教授，那么仅仅从这个对位上，京华大学就可以压同舟大学一头。
于是李教授立即向系领导说明了情况，说自己首先要联系的就是国内建筑规划类最权威的专家，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林远方。
系领导听说李教授竟然和林远方关系不错，不由得又惊又喜，他立即拍板，让李教授马上和林远方联系，只要能够说服林远方接受京华大学名誉教授的聘请书，京华大学这边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李教授回到办公室，正要联系林远方，不想这个时候林远方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林远方听了李教授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动，他立即联想起上周报纸上刊登的一片新闻，同舟大学聘请了五位国际著名学者出任名誉教授。当时自己的老师陈教授还专门打电话和他聊起这件事情，说同舟大学还真是有魄力，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当时林远方心中就感觉到，同舟大学弄出这么大的动作，京华大学不可能无动于衷，总是要做一些回应的。只是林远方当时心思完全放在自己即将赴任的经贸委那里，这个心思也就一闪而过。今天如果不是李教授在电话里忽然问起他愿意不愿意接受京华大学名誉教授的聘请，他是绝对不会联想起这件事情的。
因为林远方按下的是免提键，李教授的话方胜利和曹增强听得一清二楚。曹增强还好，上次天阳市召开天阳石窟申遗规划会议上，见识过国内那些大牌专家教授对林远方的态度，听到京华大学要聘请林远方为名誉教授的消息，还不怎么惊异。方胜利可就不同了，他本身就毕业于上海市老牌名牌大学复旦大学，自然明白名牌大学的名誉教授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京华大学，可是国内所有大学的龙头老大，一个人如果没有在学术上作出突出的贡献，根本不可能被聘请为名誉教授的。据方胜利所知，京华大学所聘请的名誉教授绝大多数都是外国人，在国内聘请的寥寥无几。而且京华大学在国内聘请的这寥寥无几的名誉教授中间，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学者老教授老专家，都是各自学术领域的一方带头人。
可是眼前的林远方呢？不过是个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虽然方胜利听曹增强说过，林远方在国际上获得过金奖，在国内建筑规划领域很有名气，但是在方胜利看来，林远方最多也就算是国内建筑规划界的青年专家、青年学者而已，这并不稀罕，就是他们质监局，也有一个年轻人在国内质监行业算是个青年专家。所以方胜利根本没有想到，林远方在国内建筑规划领域的地位竟然高到这样的成就，以至于京华大学都要屈尊降贵，来聘请林远方这么一个年轻人出任京华大学的名誉教授。也怪不得自己的小舅子曹增强说，在天阳市如果有一个人能把蕊蕊弄进京华大学读书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林远方。
林远方其实对京华大学名誉教授并不感冒。一个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金奖，已经足以说明他在建筑规划领域的造诣和成就，他不再需要任何形式的名誉身份来粉饰自己。况且对他来说，本来就无意于在学术界的发展，在政界发展，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才是他的最终追求。
不过这个时候林远方却无法拒绝李教授，毕竟，这边还有方蕊蕊的事情放着呢！他略做沉吟，就作出了决定。他也不和李教授绕什么圈子，只是直接告诉李教授，我这边有一个学生想进京华大学读书，我同意出任京华大学名誉教授的唯一条件，就是京华大学给这个学生一个招生名额。
李教授倒是没有想到林远方的条件竟然这么简单，他这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林远方狮子大开口呢！反正系主任说了，学校一把手给了尚方宝剑，我们京华大学家大业大，一年光教育经费就有一个多亿，所以在聘请名誉教授这件事情上，一定要解放思想，要会花钱，敢于花钱！
但是呢，林远方根本就没有提钱的事情，仅仅是要一个京华大学的招生名额，这倒是很出乎李教授的意料。不过李教授还是立即向林远方询问了学生的具体情况。方胜利这边早就把准备好的情况递到林远方手边，林远方把方蕊蕊的考试成绩，准考证号，这次报考京华大学的专业等等情况，在电话里告诉了李教授。
李教授记录好之后，让林远方稍等片刻，他立即去和系领导沟通。系主任听说林远方只开出这么一个条件，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他立即向校长作了汇报。校长听了这个条件后立即拍板，别说这个方蕊蕊过了重点线，距离我们京华大学的提档线只有二十多分，即使是只考了三四百分，只要林远方答应出任咱们学校的名誉教授，我们也有办法把她招进来！
李教授很快就在电话里把消息告诉了林远方，说方蕊蕊的资料已经传给了京华大学在中原省的招生负责人。一切问题，招生负责人都可以搞定，方蕊蕊只要安心在家等候京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好了！
林远方那边还没有挂电话，方胜利这边已经欣喜若狂，跑到方蕊蕊的卧室，去向曹晓红母女俩报告这个喜讯去了。
曹增强这边也激动地紧紧拥抱着林远方，说道：“远方老弟，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方蕊蕊那边得到消息，激动地尖叫起来，她冲出卧室，奔到书房，连声追问林远方是不是真的。林远方微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小丫头，这种事情，我们还可能骗你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方蕊蕊不由得转身扑到曹晓红的怀里，喜极而泣。这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本来以为京华大学已经距她遥不可及了，谁知道短短的几十分钟时间，命运就发生了巨大逆转，京华大学的大门就向她敞开了！
方胜利也是无比激动，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攥着林远方的手，口中说道：“林老弟，啥也不说了！你就是俺老方家的亲人了。今天中午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咱们哥三个一醉方休！”
“什么就你们哥仨？我难道不算？”曹晓红一边抚摸着方蕊蕊的头，一边等着俏眼说道：“方胜利，说起酒量来，你可不见得能比过我！今天咱老弟过来，我怎么能够不去？”
方蕊蕊也从曹晓红怀里抬起头，冲方胜利说道：“老爸，我也要去。林叔叔对我这么好，我无论如何都要敬林叔叔两杯。”
曹增强在一边打趣儿道：“蕊蕊，敬酒的人可是也要喝酒呢！你会喝酒么？”
“哼，舅舅，你就会瞧不起人！告诉你吧，我会！我当然会，我能喝大半杯啤酒呢！”方蕊蕊不服气地说道。
如果是在以前，方胜利夫妇听说方蕊蕊会喝啤酒，说不定脸早就沉了下来，可是现在，他们听了听了方蕊蕊的话，却和曹增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笑什么嘛！我真的能喝大半杯啤酒呢！”方蕊蕊跺着脚说道！
听着方胜利一家欢声笑语，林远方心中也是感慨，虽然违心答应接受了京华大学名誉教授的聘请，但是能让一个小时前还愁云密布的方胜利家充满了欢乐，也是值得。
方胜利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说话的时候，方胜利望着林远方，征询林远方的意见。
“方哥，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怕是不行。”林远方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放心了。我天阳市这边事情，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
“哎，林老弟，什么事情这么急啊？”方胜利拦着林远方，“就不能吃完饭再过去？”
曹增强也说道：“是啊，远方老弟。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们俩说，在天阳这块地盘上，我和我姐夫帮不了你大忙，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认熊

“小林，咱们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呢？”曹晓红心中对林远方是无比感激，这个时候也在旁边帮腔说道。
“说起来倒是也没有什么。”林远方说道，：“我们经贸委下属企业的一批货物，被质监局执法大队给扣了，这不，通知我们下午去缴纳四十万元罚款。”
方胜利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问题竟然是出在他这边。林远方帮了自己这么大忙，解决了宝贝女儿的这么大问题。自己这边的下属却去扣了林远方的货物，这话如果传扬出去，让他方胜利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搁？
“这个执法大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是胡闹台！看来不整顿一下是不行了！”方胜利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对林远方说道：“林老弟，你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立即打电话给执法大队的大队长，让他当面过来向你做检讨！”
“方哥，没有必要这样吧？不合适！”林远方连忙拦着方胜利，他诚恳地说道：“执法大队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经贸委下属企业。他们也是秉公执法，我们怎么能够让他们作检讨呢？”
“什么秉公执法？秉公执法也要看看对象！这么大的行动，也不向局领导汇报，这分明是无组织无纪律！”方胜利下定决心也替林远方出气，“林老弟，你别管了，这事就交给我处理。”
他抬起手腕又看了看手表，对曹晓红说道：“小红，你先带蕊蕊去饭店，我这边和咱老弟先去把事情给处理好，随后就到。”
林远方刚到经贸委，事情繁多，所以也想快刀斩乱麻，尽快把第一电缆厂的事情处理好。见方胜利执意要陪他过去，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然后三个人一起下了楼，上了曹增强的车，往第一电缆厂天阳市经销部去了。
*******电缆厂经销部里，经贸委副主任刘一峰和电缆厂李厂长正在围着质监局执法大队大队长说着好话，央求执法大队不要把经销部五十万电缆全拉走。
“王队长，我们经销部中的货物中，不合格的产品只是占其中一小部分，你们把那些不合格的产品拉走，我们没有意见，但是要把全部产品拉走，这也太……”刘一峰一边给王队长递着香烟，一边陈情道。
昨天李厂长向他汇报问题时，并没有跟他把问题完全说清楚。当时质监局执法大队作出没收货物，罚款四十万元的时候，只是检查出一个批次的产品不合格。其余产品并没有检查，质监局执法大队就作出了全部没收，罚款四十万元的决定。这个情况，李厂长也是赶到经销部之后才了解的。
“其他产品虽然没有检查，但是并不代表就是合格的！”王队长对刘一峰递到面前的红塔山视而不见，冷冰冰地说道：“究竟合格不合格，要等我们拉回去做过详细检测，才能够得出结论。”
“王队长，你们可以现场进行检测，只要是产品不合格，你们只管拉走，我们认打认罚。但是那些合格的产品，能不能给我们留下？”李厂长也在旁边陪着小心，他心中纳闷，质监局执法大队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样违背常规的处理方式？他也私下里询问了经销部经理，他们说并没有得罪质监局什么人啊！
“这个质检程序，是你们说了算还是我们质监局说算？”王队长冷哼了一声：“你们也不要说什么了，你们经销部的所有产品，我们都要拉回去！”
王队长的叔叔就在距离邙南第一电缆厂经销部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电缆经销部，但是却竞争不过邙南第一电缆厂经销部，于是就让王队长帮他整一整第一电缆厂经销部。就当时来说，因为低价竞争，电线电缆只能在材料成本上进行压缩，不合格是普遍现象。相比之下，邙南第一电缆厂的电线电阻率超标还不算严重。质监部门对这种情况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上面有统一行动了，就组织起人马，去打一打，过后就又放松起来。平时即使检查，被查获之后，也是象征姓地交个三五万罚款，也就过去了。从来没有像王队长这样，对第一电缆厂硬抓着不放，要把所有货物没收，还要罚款四十万，这简直是往死里整。
*****很快，车就开到了中州路上。林远方对前面的司机说的：“再往前，在定鼎路口往北五十米左右。”
“林老弟，你们电缆厂经销部也在定鼎路口？”方胜利忽然间问道。
“对啊。”林远方点头。这是昨天刘一峰告诉他的，他本人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个经销部。
方胜利却沉吟了一下，对司机说道：“小刘，先靠边停一下。”司机小刘依言把车停在路边。
林远方和曹增强都有点奇怪，不知道方胜利为什么要让车停下来。
“这事怕有点古怪。”方胜利说道，“林老弟，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说着方胜利就拿出大哥大，拨通了办公室主任的电话：“老李，我问你一个事。你上次跟我说过，说执法大队王大强的叔叔不是开了一个电缆经销部吗？”
原来，三个月前有一次方胜利和办公室李主任一起乘车路过定鼎路口，李主任指着路边一家颇具规模的电缆电线经销部对方胜利冒了一句，这就是执法大队王大强叔叔家开的。现在方胜利又来到这个地方，立刻想起了这么一回事。
“是啊，方局长。”李主任不知道一把手为什么会忽然间问起这个问题，他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就是上次路过定鼎路的时候，我给你指的那一家。”
“嗯，我知道了！”方胜利点了点头，挂了电话。扭头看林远方正望着他，他就说道：“林老弟，这中间怕是有什么猫腻啊！你看……”他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门面说道：“那家电缆经销部，就是我们质监局执法大队王大强叔叔家开的。再过去路口，就是你们邙南县第一电缆厂的经销部。现在王大强去查了你们电缆厂经销部，还开出了巨额罚单，这里肯定是有问题！”
“方哥，那你的意思是？”林远方望着方胜利，这涉及到质监局内部的事情，他还真不好发表意见。
方胜利沉吟了一下，说道：“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
于是小刘又发动着车，过了路口，到了邙南第一电缆厂经销部停下。方胜利、曹增强和林远方分别下车，走进了经销部。
“主任！您怎么来了？”
“局长，您怎么来了？”
经销部里同时响起两种不同的声音。质监局执法大队王大强队长和经贸委副主任刘一峰、电缆厂李厂长同时叫道。
林远方冲刘一峰和李厂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这边方胜利却没有理会王大强，只是背着手，四下里打量着电缆厂经销门市部。
王大强见刘一峰和李厂长向方胜利旁边那个人恭敬地叫着“主任”，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好。又见一把手方胜利冷着脸不理睬他，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方胜利身边，望着方胜利的脸色再次叫道：“局长……”
“哦，王队长啊！”方胜利仿佛这个时候才看到方胜利，他问道：“你们这是在……”
“报告局长，我们是在这里进行执法检查！”王大强说道。
“怎么样一个结果呢？”方胜利往经销部的沙发上一坐，然后招呼曹增强和林远方一起坐下，这才不慌不忙地问道。
王大强心中更是不安起来，心说这次恐怕是要踢到铁板上了。他硬着头皮说道：“经过检测，发现这个经销部的电缆电阻率不合格，超过国家标准百分之三。如果长期使用，可能会因为电缆过热而引起火灾，因此，我们执法大队对这家电缆经销部下了罚款整改通知。”
“嗯，罚款整改通知书呢？拿过来我看看。”方胜利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王大强迟疑地说道。
那边林远方看了刘一峰一眼，刘一峰立刻心领神会，让经销部经理把处罚通知书拿过来，交到方胜利的手中。
“没收全部货物……罚款四十万元。”方胜利低声念了一遍，然后把罚款通知书随手放在一旁，问王大强道：“经销部所有货物都不合格吗？”
“目前发现的有一个批次，其他的……其他的还没有检测。我们准备拉回到执法大队进行全面详细的检测。”王大强期期艾艾地说道。
“胡闹，简直是胡闹！”方胜利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王大强，我们是国家工作人员，不是土匪，更不是强盗。怎么能够在没有对货物进行检测的情况下，就作出全部没收的处罚决定呢？”
“方局长，我们……我们也不是全部没收，是拉回去检测，如果不合格的话，再全部没收……”王大强张着嘴，还在强辩。
“不是全部没收？”方胜利抓起罚款单抖动起来，“王大强，你自己看看，这处罚通知上写的是什么？”
王大强这才垂下了头，不敢吭声。
“谁给你的权力，在没有对货物进行全面检测的情况下就全部没收，还开出巨额罚款？”方胜利继续说道：“作为国家公职人员，你怎么能够滥用国家交给你的权力呢？”
“方局长，我错了！”王大强低着头说道。方胜利平时说话都是和风细雨的，很少像今天这样大发雷霆，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丝毫不给他留一丝情面。王大强即使再笨，也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方局长既然能和那个年轻的主任一起过来，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所以王大江不敢再做任何狡辩，乖乖地承认错误。
“既然错了，就要立即改正！”方胜利说道：“王大强，你们立即组织技术人员，对这里的货物进行全面检测，然后根据检测结果进行处理，记住，一定要秉公执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允许掺杂进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
“是！”王大强小声地应道：“局长，请您放心，我们这次一定会秉公执法，严格按照有关制度和条例进行检测。”
“嗯，这就对了嘛！”方胜利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站起身来说道：“大强啊，其实你们执法大队在大方向上做得没有错，最近天阳市的电线电缆是很出了一些问题，局领导也接到不少群众的举报。所以局里也在考虑，在全市范围内进行一次电线电缆质量大检查。你们执法大队是先行了一步啊……”
他伸手拍了拍王大强的肩膀，说道：“大强，定鼎路是天阳市五金电料销售一条街，电线电缆经销部也很集中。我看你们执法大队应该以定鼎路为突破口，展开一次全面的清查行动。时间嘛，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始。考虑到你们执法大队的力量薄弱，我准备调局里其他科室的同志来配合你们……”
方胜利这话一下子摧毁了王大强心理的最后防线。他本来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你方胜利是一把手又如何，这个邙南第一电缆厂天阳市经销部的产品本来存在不合格现象，总不能是因为你是一把手，就全部抹去了吧？局里也不是你方胜利一家的天下，真要是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就把这件事情捅出去，看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但是现在方胜利这么说，分明是已经知道，他叔叔在定鼎路开了电线电缆门市部，也知道他为什么过来查邙南第一电缆厂的经销部。说实话，如果真的比起产品质量来，自己叔叔的那家电线电缆经销部恐怕是更差。如果邙南第一电缆厂经销部只是某些批次的产品不合格，自己叔叔的门市部里恐怕是所有产品都不合格。真要是处罚起来，恐怕叔叔的心血全部完蛋了。而且方胜利已经说了，要抽调局里其他科室来配合他们这个大检查，那么即使王大强想让执法大队在检测数据上搞鬼，恐怕也不可能了。谁也不会傻到为了他王大强的叔叔去得罪质监局的一把手。
“局长，其他科室的同志就不用了，请你放心，我们执法大队完全由能力读力完成这个任务！”王大强望着方胜利，恳求道。
“真的能够完成？”方胜利慢条斯理地说道。
“请您放心，绝对能够完成！”王大强站的笔直！
“那好，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们执法大队来完成吧。”方胜利微笑了一下，又说道：“到时候如果完成的效果不理想，我可要调其他部门的同志来帮忙了！”
“是，是，局长，我明白！请你放心！”王大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连声答应道。方胜利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他这边不把邙南第一电缆厂的事情处理好，那么方胜利这边随时就可以派人去检查他叔叔的经销部。即使他叔叔的电线电缆经销部可以躲得过一时，但是躲不过一世啊。按照目前电线电缆的行情，如果全部卖合格的产品，绝对是赔本的生意。自己叔叔如果要做这个生意，经销部里肯定会有不合格的产品，也就是说，在这件事情上，自己除了乖乖听从方胜利的安排外，没有别的办法。虽然他不想放过邙南电缆厂经销部，但是却不想自己叔叔和邙南电缆厂经销部玉石俱焚，更何况严格来说，邙南电缆厂经销部只是有部分产品不合格，自己叔叔的经销部如果被检查了，几乎会全军覆没呢？
这时见事情已经进入了尾声，刘一峰和李厂长就过来和林远方说话。林远方就伸手为他们介绍了方胜利和曹增强。刘一峰和李厂长心中那个激动与惊喜就别提了，还是小林主任厉害啊，简直是手眼通天，连市政斧副秘书长和质监局一把手都认识，跟着这样的老板，自己才会有前途啊！
他们毕恭毕敬地向曹增强和方胜利问好。对于他们这样县里的小干部，曹增强和方胜利根本不感兴趣，看在林远方的面子上，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手轻轻一滑，就算握过手了。和他们对林远方的热忱劲头真是天壤之别。这种情形看在刘一峰和李厂长眼里，更是又羡慕又佩服。
林远方把刘一峰和李厂长拉到一边，对他们叮嘱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一定要保密，回去不准乱说啊！”
刘一峰和李厂长连连点头。
林远方知道，想让他们保密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越是让他们保密，他们越是会去大肆宣扬，对林远方来说，真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第二百二十九章 告密

架不住曹增强和方胜利的强留，林远方在天阳市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由方胜利派车把他送回邙南。
林远方前脚刚进办公室的大门，刘一峰后脚就跟进来了：“主任，早啊！”他大着嗓门招呼道。
“呵呵，刘主任早啊！”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按照规矩，只要他来单位上班，经贸委领导班子成员早上都要到他办公室碰一碰面，刘一峰第一个过来，本身也说明刘一峰对他这个新主任的尊重。看来昨天方胜利和曹增强的同时陪林远方出现在电缆厂经销部现场，已经让刘一峰对林远方的实力再无怀疑，下定决心尽快向这个在市里和县里都有强力后盾的年轻一把手来靠拢。
“主任，昨天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和方局长赶去，昨天执法大队那帮兔崽子恐怕早就把五十多万货给拉走了。”刘一峰笑着给林远方递了一根烟，特意提起了昨天的事情。
“打铁还要自身硬啊！”林远方摆手说道：“主要还是电缆厂自身的产品绝大部分都合格，执法大队的检验结果不也正好说明了这个情况吗？不然，昨天即使我和方局长去，也没有理由阻拦执法大队执法啊。”
刘一峰心中说道，有质监局一把手方胜利照面，质监局执法大队怎么敢不让剩下的产品都合格呢？即使不合格也得合格啊！要不然让方胜利丢了面子，还打算不打算在质监局混了？嘴里却附和道：“是啊是啊，打铁须要自身硬。不过呢，也要有你到现场去坐镇，我们下边的人腰杆才能挺得直不是吗？”
“老刘啊，”林远方面容严肃起来，“我看，电缆厂的产品质量问题，我们还是有必要好好抓一抓的。即使大部分产品质量合格，也不能掩盖有部分产品质量不达标的错误事实。电线电缆产品不同于其他，如果产品质量不过硬，那是要出大问题的。到时候追求起来，我们的责任就大了啊1”
“是啊！主任，你说的对！这个教训是非常深刻的。”刘一峰立刻换上一副严肃地表情，说道：“不光是电缆厂整个领导班子，即使我这个分管领导，也都是有责任的。我昨天已经向电缆厂提出了要求，这件事情一定要一查到底，把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
正说着，办公室主任张有年推门进来，一看到林远方和刘一峰都已经来了，连忙面露愧色的说道：“两位主任早啊！”然后连忙拿着茶杯，去为林远方和刘一峰泡茶。作为办公室主任，他应该比林远方和刘一峰更早到才对。
把水杯送到林远方身边，张有年又对林远方汇报道：“主任，商主任待会儿怕是来不了了，县长通知他去县政斧一趟。”
“知道了。”林远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刘宏伟让商志超去县政斧干什么？按照道理来说，商志超一个经贸委的副主任，是没有资格去见刘宏伟的。现在刘宏伟为什么会隔过他这个经贸委的一把手，去通知商志超到县政斧去呢？
刘一峰听到这个消息也在心中盘算，商志超什么时候抱上县长的大腿了？当初不是听说，是县长刘宏伟主动提议让林远方来经贸委出任一把手呢？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吧。不过商志超即使有县长刘宏伟的支持，也无济于事。林远方背后不但是邙南县委一把手洪显国的支持，而且在市里关系也非常扎实。就昨天的情况来看，至少质监局一把手方胜利和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和林远方的关系就非同一般。而谁又能知道，林远方在市里还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候副主任苏金城和王晓路也端着茶杯先后走了进来，加上让担任组织员的办公室主任张有年，经贸委的领导班子算是到齐了。
张有年又为苏金城和王晓路茶杯里象征姓地续了点水，笑着对林远方说道：“主任，我听说你兜里有好烟，让我们大家也尝尝鲜吧。”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烟，普通的中华烟。”林远方一笑，伸手拉开手包，拿出一盒软中华。
张有年笑嘻嘻地从林远方手中接过中华烟，撕开封口，给刘一峰、苏金城、王晓路三位领导一人递了一根，剩下的大半包烟又放回到林远方面前。
“主任，我们都是红塔山呢，你这里都已经进步成大中华了。”苏金城点着香烟，感慨地说道。他们也知道，林远方在新城区管委会当副主任时，光拿城市配套费的提成都有十几万，相当于他们十多年的工资。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同样都是副科级干部，看人家林远方，在新城区管委会时活得多滋润啊。
“我哪里抽得起大中华啊。”林远方一笑，说道：“这还是昨天在天阳市的时候从曹秘书长那里踅摸过来的。”
苏金城和王晓路立刻惊讶地碰了一个眼神，真没有想到，林远方和市政斧副秘书长曹增强还有关系。曹增强可是专门为天阳市常务副市长童向民服务的对口副秘书长，手中的权利，可比某些副市长还要大呢。一时间苏金城和王晓路对林远方这个年轻的副主任身后究竟蕴藏着多大的实力感到高深莫测。
碰头会，不像正式会议那样严肃，大家可以随便聊，有事说事，没事闲聊两句就告辞。因为这是林远方上任以来第一次碰头会，苏金城和王晓路过来主要是以观望为主，并不想谈很深入的事情。于是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把话题引到刘一峰那里：“老刘，电缆厂在天阳市经销部的事情最后怎么样了？听说要没收全部货物，罚款四十万？”
“老苏，老王，不是我批评你们两位领导，你们也太官僚了！”刘一峰笑了起来，“你们听到都是那年老黄历的消息啊？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昨天天阳市质监局执法大队把前面的处罚通知取消了，又下了一份处罚通知，结果是罚款伍佰元，当场销毁三千元不合格产品。”
“什么？”苏金城和王晓路都大吃一惊。他们可知道，质监局执法大队那帮老爷们，做出的一旦做出了处罚决定，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在他们看来，电缆厂这次被质监局执法大队抓住，即使最后不会真的缴纳四十万罚款，但是至少也要交个十万八万元才能过得去。至于那五十万元货物，是绝对没有希望保住了。怎么现在结果却是仅仅销毁了三千元货物，罚款了伍佰元呢？这也让人太不敢相信了啊！难道说是县里的洪书记或者刘县长亲自出马，向质监局打了招呼吗？嗯，很有这个可能，林远方就是洪书记的心腹爱将，洪书记为了林远方，出面向天阳市质监局打招呼也是可能的。
“老刘，没有想到啊。你在市里还有门路啊。既然能够让质监局执法大队修改了处罚决定。”王晓路笑着打趣儿刘一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林远方那边瞟去。
“我那里有那么大能耐啊！”刘一峰摆了摆手，有林远方前面的话在，他也不敢当着林远方的面向苏金城和王晓路透露事情，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总之，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苏金城和王晓路心中更是好奇，心说下来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名堂。
张有年是办公室主任，耳目灵通，即使刘一峰没有向他透露天阳市的情况，他多少还是听说一些的。这个时候见刘一峰不愿意说，就知道肯定是林远方有所交代，于是就岔开话题，对林远方说道：“主任，您看看您还有什么工作要安排没有？”
林远方低着头喝茶，看着苏金城、王晓路和刘一峰斗着心机。见张有年问他，才抬起头，说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刚过来，很多情况都不熟悉。目前的工作还是按照以前安排好的进行着。我这边打算先到下面各部门调研调研。”
几个副主任见林远方这边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布置下来，也就起身告辞。办公室主任张有年把他们送出去后，又返回到林远方办公室，站在办公桌旁，轻声对林远方说道：“主任，我这里有个情况要向你反映。”
林远方端着茶杯微笑着，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老张，坐下说话。”
张有年就拉开办公桌前的皮靠椅坐下，望着林远方说道：“您还记不记得，前天我们到服装厂时，有几个人在工人中间挑头闹事？”
林远方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那个叫做蔡三蛋的矮矬青年。他望着张有年，眉毛挑了一挑，说道：“哦？”
“昨天晚上，有人发现，企业办下面的一个股长和蔡三蛋几个人在一起吃饭。他们几个嘀嘀咕咕地，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张有年压低声音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 又起火苗

听说经贸委机关里有人和服装厂那几个挑事的工人混在一起，林远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他点燃一根香烟，靠在皮转椅上，不动声色地望着张有年，静候他的下文。
张有年又往林远方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企业办主任许汜几是商主任的老乡，当初是服装厂的一个车间主任，是商主任把他调进经贸委，一步一步提上来的。”
原来背后竟然有商志超的影子啊。林远方冲张有年微笑着点了点头：“老张不错！”
听到林远方的称赞，张有年心中一阵激动，知道自己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他态度越发谦逊，诚恳地对林远方说道：“主任，您在新城区管委会干出的政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经贸委低迷了七八年，好不如意来了您这么一位有能力有作为的好领导，我们经贸委广大干部职工都希望经贸委能够在您的带领下重现八十年代的辉煌。”
说到这里，张有年语气中有一些气愤：“可是有些人，总是不那么安分守己……”他望着林远方道：“您刚过来，什么情况都不熟悉。我是担心您不明不白地受了别人的暗算啊！”
“老张，真是难为你了。”林远方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
听到林远方这一句话，张有年不由得眼眶一红，如果不是怕在小林主任面前失礼，眼泪都差点掉出来。当初自己辛辛苦苦地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刘从善五六年，实指望刘从善能够把给自己提拔到经贸委副主任的位置上。谁知道刘从善只是口上答应的漂亮，实际上只是把他当成一头老黄牛来使唤，根本就不打算替他办这件事情，一直熬到刘从善退休，自己还是在经贸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原地踏步踏。一朝天子一朝臣啊，现在换了新领导，自己如果不能迅速靠上去，那么很有可能连这个经贸委办公室主任也保不住。而新来的小林主任，对自己身边人的关照是有目共睹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黄旭蒙，现在掌握着创格公司的大权，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这一切还不都是拜林远方所赐吗？所以自从见了林远方第一面起，张有年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靠上林主任，尽心尽力地为林主任办事，尽快帮助林主任顺利掌握经贸委的大权，把经贸委里面一切阻碍林主任顺利掌权的因素都给铲除。
“您是咱们经贸委的掌舵人，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不为您服务，还为谁服务？”张有年双手放在膝盖上，上身挺得笔直，对林远方说道。他这话几乎于赤裸裸的效忠书了。
林远方当然能够感受张有年急于向他靠近的心情，在对经贸委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有张有年这一匹识途老马来帮他当然是不错。不过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相信张有年，接纳张有年。目前只能说是态势不错，张有年能不能赢得他的信任，就要看张有年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了。
“呵呵，”林远方笑了笑，对张有年说道：“老张，别干坐在那里啊。抽烟啊！”说着把桌面上大半包中华烟推到张有年面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还是，还是主任了解我，知道我惦记着你这大半包烟呢！”张有年拿起烟盒，磕出一根，塞到嘴里，又压低声音对林远方说道：“服装厂那边，我已经交代人盯着了。有什么动静，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嗯，做得很好。”林远方点了点头，服装厂是经贸委第一大企业，影响力很大，虽然说现在临时稳定住了，但是如果后续措施没有跟上，后面肯定还会出事。现在有张有年派人在下面暗中盯着，最起码自己这边可以多掌握一些主动。当然，要想从根子上解决服装厂的问题，还必须从生产经营入手。只要服装厂的生产经营走上了正轨，服装厂里的干部职工人心自然就稳定了，即使有几个跳梁小丑在上蹿下跳，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关于这个问题，林远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腹案。他目前要做的就是，给服装厂现在的领导层一个机会，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危机，如果他们没有办法，那么林远方就要对服装厂的领导层动一下手术，按照自己设计好的方案进行改组。
再次得到林远方的夸奖，张有年不由得咧嘴一笑，他说道：“其他的暂时没有什么事了。还有就是咱们经贸委这两年分来的那十几个大学生，我已经通知他们下午过来，您看……”
“下午让他们在小会议吧，我都见一见。”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您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先出去了。”张有年站了起来。
“你等一下。”林远方笑着拉开抽屉，摸出一盒中华烟，扔到张有年面前：“拿走抽吧。”张有年给他汇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他这里总要表示一下。
“啊？谢谢主任，谢谢主任！”张有年又是一阵激动。作为经贸委办公室主任，中华烟这种档次的香烟他确实是抽不起的。但是烟的昂贵倒是在其次，重要的是，通过林远方给他这一包烟的举动，让他感觉出了林远方主任对他的亲近之意。这不正是他所要努力追求的东西吗？
把中华烟揣到了兜里，张有年喜滋滋地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地带上。
林远方端起了茶杯沉吟起来。按照张有年这边汇报的情况，服装厂的事情很可能商志超牵扯其中了，看来商志超这是要给他来一个下马威啊！
林远方冷笑一声，这个商志超还真是有点不自量力。说实话，在来经贸委以前，林远方也做了一些工作，想办法摸了摸经贸委这几个副主任的背景。商志超是经贸委几个副主任中资格最老的，所以刘从善退下来之后才临时由他主持工作。具体到县里，商志超并没有什么过硬的背景，他之所以能够当上经贸委主任，主要是因为有个叔叔在省经贸委担任处长，当初是他叔叔给县里打了招呼，商志超才被提拔到经贸委副主任的位置上。而对林远方来说，不要说现在商志超这个叔叔已经调到南边一个地市担任商业局的局长，即使商志超的叔叔还在省经贸委担任处长，林远方也不会有什么担心的。毕竟，经贸委实行的块块管理，权力放在地方政斧，省经贸委手再长，也伸不到县里。商志超自己也不动脑筋想一想，假如他真的有实力坐上经贸委一把手的位置上的话，刘从善退下来的时候县里为什么不顺势把他提拔到一把手的位置上，而只是让他临时主持一下工作呢？
有些人啊！就是这么看不清形势，简直是官迷心窍！
林远方暗下决心，如果商志超知难而退，以后不搞什么小动作来难为他，那么他可以既往不咎，原谅商志超一次。毕竟商志超也干了五六年经贸委副主任，对于一把手的位置有点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商志超不知道进退，把自己的宁事息人的态度当做是软弱可欺的话，那么自己也绝不手软。
正在想着，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林远方能听出的就是张有年的声音，只听他在拼命地大喊着：“主任正在忙！你们不能进去，你们不能进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对啊，我们要见林主任！”
“服装厂才拖了三个月，你们就给他们弄钱发工资。我们厂拖了一年的工资，怎么没有人放个屁？”
……林远方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大踏步地来到办公室门前，猛然拉开门，沉声说道：“怎么回事？”
外面站了十几个人，正在一边推搡着张有年，一边大声嚷嚷着。张有年张开双臂，拼命地拦着这十几个人，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不能进去，不能进去。”这时见林远方忽然出现在门口，双方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林远方目光从这十几个人脸上扫了过去，这些人他都有印象，都是经贸委下属企业的负责人，三天前他到经贸委上任时的干部大会上，这些人都有份参加。
“主任，没啥事，您只管去忙吧。”张有年一边冲林远方使眼色，一边对面前这些人说的：“主任待会儿还要开个会，你们有什么事情，改天过来说话。”
“张主任，你可不能恁偏心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说道，“服装厂的事儿是事儿，我们的事儿就不是事儿了？我们厂里都火烧眉毛了。你们经贸委领导要是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关我的事情啊！”
林远方扫了中年男子一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情？”
“林主任，我叫王卫国，是咱们经贸委碳素厂的厂长。我们厂已经一年没有发工资了，工人们都嚷嚷着要罢工，我这里实在弹压不下去了，来找您想一想办法！”

第二百三十一章 霹雳手段

“你们呢？又有什么事情？”林远方听了王卫国的话，没有回答，而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其他十几个人，平静地问道。
“林主任，我们厂（公司）也都是好长时间没有开工资了，工人们情绪很不稳定。我们过来向您汇报一下情况，看看你能不能帮我们想一想办法，先解决一两个月的工资问题，让工人先稳定下来。”其他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林远方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说道这下马威倒是一个接一个啊。自己这边刚解决了服装厂的工资问题，其他的企业的负责人都闻风而动，过来让自己解决工资问题，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人挑唆，林远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十几家企业的负责人都一起过来让自己想办法解决工资问题。
看来自己前面还是想错了，对于这些无理的要求，自己不能再心慈手软，一味姑息忍让。这个时候必须要下重手，不用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啊！
十几个企业负责人都望着林远方，心中等待着林远方的答复。虽然他们也知道，林远方解决服装厂的工资问题，主要是靠把创格体育健身器材有限公司的工装任务给拉了过来，靠着这一笔单子，给服装厂弄了一百多万，来临时解决了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问题。这个办法呢，却不能套到他们企业身上。因为他们的产品，和创格公司发生不了什么联系，林远方即使想再从创格公司拿钱，也想不出什么眉目。但是这些企业负责人却根本不管这些，反正我们的企业和服装厂一样，都是经贸委下属的企业，你既然替经贸委解决了一个月的工资问题，也应该同样帮我们解决一下工资问题。服装厂是经贸委亲生的，我们这些企业同样也不是经贸委后养的！
好吧，既然你们想给看戏是吧？那老子就让你们好好看一场戏吧！迎着自己这十几个下属的目光，林远方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他说道：“好吧，这个问题我也正想找大家谈一谈，既然大家都来了，正好，我们放在一起解决吧。”
他扭头看了看张有年，说道：“老张，把同志们都带到会议室去，待会儿我和其他领导一起到会议室去，当面听取大家的要求。”
“主任……”张有年还想说什么。
林远方挥了挥手，说道：“还不快去？”
张有年咽下口中的话，转身对身后十几个企业的负责人说的：“请吧，各位大领导！”
“嘿嘿，张主任，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才是我们的领导呢！”这些企业负责人笑嘻嘻地回答道。真是让他们一个人单独过来向林远方要资金，他们还真没有这个胆量。林远方的名声他们都听说过，知道这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心腹爱将，他们怎么敢得罪呢！可是十几个人一起过来，他们就有这个胆量了。毕竟法不责众嘛！林远方你再有本事，能同时对我们十几个人开刀？再说了，我们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不过是要求你弄点资金，给我们发一发工资嘛！作为领导，你肯定要做到一视同仁，不能只解决服装厂的问题，就不解决我们这些企业的问题了？况且服装厂发一次工资，需要一百来万，我们这些小企业发一次工资，七八万，十来万就够了，这对于你林主任来说，也不算太为难吧？听说你在新城区管委会时，手里的资金一过就是一两千万呢！
张有年把这些企业负责人领到会议室安顿好，转身快步来到林远方办公室气愤地说道：“主任，您太好说话了！这些人明显得就是过来捣乱嘛！”
“呵呵，老张，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林远方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他们也是过来反映问题。作为上级领导，我们要给下面的同志们这个权利啊。”
“哪里有十几个人同时过来反映问题的？我看他们就是成心的！”张有年犹自愤愤不平，他对林远方说道：“主任，那个碳素厂的王卫国，以前就是企业办的副主任，和许汜几关系很好！”
“哦？”林远方沉吟一下，又是这个许汜几。看来和商志超又脱不了干系。这个商志超，还真是得势不饶人啊！
“老张啊，你去通知几位副主任，让他们过来我办公室一趟。”林远方说道：“还有啊，给商主任打个传呼，看看商主任能不能赶回来。”
“是！”张有年应声出去了。
工夫不大，张有年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主任，只有刘主任还在，苏主任和王主任都有事出去了。还有商主任，他回传呼说，还在县政斧那边有点事情，没有办法赶回来了。”
商志超不会回来，在林远方的预料之中。林远方没有想到的是，苏金城和王晓路这个时候竟然也溜走了。看来是不想沾惹这些麻烦，想把这个烂摊子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啊！
不过刘一峰还是不错，留了下来。看来还念着昨天帮他解决电缆厂经销部麻烦的情分上。还好啊，自己在副主任中间还有一个同盟军，不至于孤家寡人。
“刘主任呢？”林远方端着茶杯问道。
“刘主任先去会议室了！”张有年回答道。
“好，那咱们也去吧。”林远方站起身来。张有年连忙替林远方端起了茶杯，跟在林远方身后，一起出了办公室。
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刘一峰大着嗓门在骂道：“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一点组织姓纪律姓？谁让你们过来的？这简直是胡闹嘛！”
“刘主任，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们哪里是胡闹了？我们可都是按照正常渠道来反映问题的啊！”说话的是王卫国，他是商志超的心腹，根本不把刘一峰这个排名第四的副主任放在眼里，“工人们开不下工资，整天无心工作，嚷嚷着要罢工。我们不来反映问题，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将来算是谁的责任？”
“王卫国，工人闹什么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你们碳素厂工人要闹事呢？”刘一峰怒声斥责道。
“刘主任，您这大领导，高高在上，当然不了解我们下面的情况了！”王卫国说道：“要不你到我们碳素厂蹲点个几天，体验一下生活？”
“你……”刘一峰脸都气白了。这个王卫国，也太不要脸了。没有人比刘一峰更清楚王卫国的德行。别人都以为王卫国能到碳素厂担任厂长，是许汜几的功劳。其实完全不是，主要是王卫国的妹妹和商志超勾搭上了，所以当初在经贸委党委会上，商志超才会力主让王卫国去担任碳素厂厂长。现在王卫国之所以这么嚣张，不完全仗着商志超的势力吗？
“老刘！”林远方适时走了进来，伸手拍了拍刘一峰的肩膀，说道：“我们坐下来说话。”
刘一峰这才狠狠地瞪了王卫国一眼，跟着林远方在主席台坐下。张有年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主席台侧面。
王卫国虽然不怕刘一峰，对林远方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林远方的大名他们听说的太多了，虽然有商志超的撑腰，王卫国在林远方面前也不敢过于嚣张。见林远方过来，他就闭上嘴巴，坐回到座位上去。
张有年按照林远方的吩咐，打开笔记本，说道：“请大家安静一下，现在先点名。”
会议室里这些企业负责人本来还在小声说话，一听张有年说要点名，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开个座谈会，还要点名？这是要干什么？会不会是秋后算账啊？一时间有些人心中就后悔，不该听从别人的蛊惑，这个节骨眼儿上来要什么钱发工资。不过看着周围十几个同僚，心中又多少安定了下来。法不责众啊，自己也不是出头鸟，只是随着个大流过来的。即使林远方要秋后算账，难道能把十几家企业的负责人都换了？最后还不是拿枪打下两只出头鸟，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啊！
那边张有年已经开始点名了：“王卫国。”
“到了……”王卫国靠在座位上，懒洋洋地回答。
“张国信。”张有年在王卫国名字上画了一个勾，继续点名。
“到。”邙南纸箱厂厂长张国信声音比较低沉。
……张有年一路点完名，然后把笔记本交到林远方手中。林远方拿过来一看，出了邙南服装厂厂长赵平进没有来外，另外还有化肥厂厂长、百货公司经理、食品公司经理等几个效益还过得去的单位领导没有过来。除此之外，经贸委的其他下属企业的负责人可就是全到场了。看来这个幕后指使人煽动力还是可以的，能够让这么多企业负责人作出这么整齐划一的行动。
合上笔记本，林远方说道：“今天，我和刘主任是专门来听取大家意见的，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提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攻其必救

“林主任，刘主任，我们碳素厂也没有其他别的要求。”王卫国时刻牢记着自己便宜妹夫商志超交给自己的使命，第一个站了出来，“就是我们碳素厂一年多没有发工资了，工人们心思很不稳定。我听说在林主任的主持下，服装厂的工资问题就得到了妥善解决，所以也请林主任、刘主任关心一下我们碳素厂，给我们弄一些资金，让我们先给工人发一两个月的工资，稳定一下工人的情绪。”
刘一峰一听王卫国说话的语调就来气，他刚想拍桌子发脾气，猛然想到林远方这个一把手还在，于是只能闷头灌了一大口水，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还有其他要求了吗？”林远方把手中的香烟架在烟灰缸上，不慌不忙地说道。
“没有，暂时就这么多。”王卫国说道。
“嗯。”林远方沉吟了一下，问道：“截止到目前为止，你们厂方一共拖欠了工人几个月的工资，数额是多少？”
王卫国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问得这么详细，好在他早有准备，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扫了一眼，才抬头说道：“一共拖欠了十四个月的工资，总额为一百二十三万五千元。”
林远方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又不慌不忙地问道：“企业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一分钱都没有了。”王卫国摊了摊双手，苦着脸说道：“如果企业账户上还有钱，我也不会过来给领导添这么大的麻烦！”
会场上所有目光都盯向林远方，看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林远方淡淡地笑了笑，又问道：“你们厂劳动服务公司的账上还有多少钱？”
王卫国暗暗叫苦，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问道碳素厂劳动服务公司。所谓劳动服务公司，其实就是碳素厂公开的小金库，厂里领导很多没有办法在厂里走的账都是经过劳动服务公司走账的。
“林主任，我们劳动服务公司的账上倒是还有点钱。”王卫国吞吞吐吐的说道：“但是也不过就几千块钱，这点小钱，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林远方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扫了王卫国一眼，又问道：“这么说来，王厂长，你们碳素厂情况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糟糕呢！”
“是啊是啊，非常糟糕！”王卫国连连点头，“我也是真的走投无路，才来麻烦你们领导的。”
林远方沉吟一下，说道：“这样吧，为了彻底解决你们碳素厂的问题。我下午就往县委打个报告，请求审计局到碳素厂进行专项审计，摸摸家底，看看碳素厂究竟拖欠了工人多少工资，亏了多少钱。等审计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再根据审计结果来解决工人的工资问题。我这里可以先向你做一个保证，无论拖欠工人多少工资，咱们经贸委绝对不会赖账，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会场下面这十几个企业负责人顿时惊讶地叫了一声，这一招简直是太毒辣了，一下子就直奔他们这些人的要害。经贸委下属这些企业之所以连年亏损，发不下工资，除了客观上的一些市场因素外，最主要的还是与他们这些企业负责人有很大关系。所谓穷庙富方丈，国家企业即使亏得再多，也是国家的，他们企业负责人能够上下其手，大捞油水就好了。为了方便他们捞油水，企业的账目自然是做得混乱不堪，哪里敢让审计局过来审计。一旦审计局下来，那么他们的那些小动作不全都暴了光吗？这个小林主任看着年纪不大，谁知道出手竟然会这么毒辣呢？本来以为这次过来是给小林主任出了一个难题，想出小林主任这里捞一点资金过去，现在看来，弄不好，把自己也会给赔进去。
一时间这些企业负责人个个在心中问候王卫国的亲妈，如果不是王卫国和企业办主任许汜几煽动他们，他们也绝对没有这个胆量趁着这个机会林远方讨要资金啊。
刘一峰一下子也愣住了，望向林远方的目光又和以前不同。如果说以前他见识过林远方的庞大背景的话，那么他今天算是见识了林远方个人的实力。也不知道林远方究竟是如何修炼的，一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面对着这样突发事件，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世界内找到解决办法，而且直逼下面这些闹事者的要害。刘一峰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绝对没有可能在仓促之间想出这么妙的解决办法。这简直是孙子兵法中的围魏救赵，这一招使出来之后，下面这些企业负责人谁还有胆量去纠缠工资问题？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祈求林远方不要把矛头指向他们，让审计局的人到他们企业去审计。
张有年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如果不是在会场上，他说不定会冲林远方高呼一声老板英明！他刚看到这么家企业负责人一起来找林远方讨要资金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阻拦住这些家伙，让林主任先避开，事后再商量该如何应付。没有想到林主任根本不在乎这个阵势，轻而易举地就想出了办法来点住这些可恶家伙们的死穴。跟着这样的老板，自己如何够不不进步呢？又如何能够不学到东西呢？
王卫国顿时也呆住了，后背上的冷汗顺着脊梁沟就流了下来。他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搞出这么一手，根本不在资金问题上跟他纠缠，而是一出手就攻其必救，直奔自己的死穴，让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去还手。
老天爷，让审计局过来审计，这不是要自己的老命吗？当初自己靠了自己妹子的牵线搭桥，许了自己便宜妹夫商志超很多好处，最后才换来了碳素厂厂长的位置。去了碳素厂之后，自己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把碳素厂搞好，而是怎么去捞钱。这几年来，自己在碳素厂上下其手，大捞好处，把碳素厂一个好好的企业搞到目前不死不活的状态。这些东西，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心知肚明？假如林远方这次真的让审计局过来查账的话，自己恐怕是要死定了。
“主任……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王卫国强笑着说道，“您刚到经贸委，难处我也理解。我今天过来也就是反应一下问题，并不是想给你们领导添麻烦。这个工资问题，我看暂时就不麻烦你们领导了，我回去再想一想办法吧。”
见王卫国认熊，刘一峰和张有年碰了一个眼神，嘴角都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以为小林主任是好捏的软柿子吗？小林主任既然在会场上当众宣布了，哪里还有收回来的可能呢？
“王厂长，我们这些做领导的，当然要为你们基层干部解决实际问题了。”林远方大手一挥，说道：“就这么定了。我下午就去找县委洪书记汇报，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上午审计局的专项审计小组就会到达你们碳素厂。”
王卫国两眼发黑，双腿一软，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他不敢想象，如果审计局的审计小组真的倒了碳素厂，会发生什么情况。呆了半天，他站起身来，冲林远方说道：“林主任，我想上一下洗手间。”
林远方知道，王卫国肯定是要去和别人商量，说不定就是打电话给商志超。这也正合他的心意，王卫国能把商志超拖下水是最好。至于说商量，林远方是根本不害怕的。洪显国是县委一把手，让不让审计局下来，还不是洪显国一句话。林远方就不相信，商志超到洪显国面前能够说上话。
至于说王卫国打电话回去碳素厂让会计人员做准备，林远方也毫不担心。俗话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成。假的就是假的，即使再完美，也总是有漏洞，经不起仔细推敲勘察的，关键是看有没有这个决心。再说了，即使给王卫国一个星期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够搞出一本完美的假账，更何况林远方明天就会让审计局的人到碳素厂去，这一天的时间，碳素厂那些会计人员，还能搞出什么名堂不成？
林远方这边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派人到碳素厂去审计，今天是杀鸡儆猴，这个王卫国就是他杀的第一只鸡。虽然不指望通过这只鸡牵扯出后面的商志超，但是至少要给商志超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我林远方到经贸委来，不是一只可以任你们捏，任你们折腾的软柿子。
当然，对于商志超，林远方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彻底打掉。这次从王卫国开刀，只是一个起点，后面林远方还有后续的举措，看看商志超这个老狐狸怎么应付。
看着王卫国走出去，林远方点燃一根香烟，望着台下这些企业负责人，微笑着说道：“现在我们继续，谁还有什么意见要反映？”
目光所到之处，这些企业负责人愤愤低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角力

现场一片寂静，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触林远方的霉头。任谁都知道，林远方对王卫国是动了真格的了，这审计局的审计小组是肯定要过来的。否则，林远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宣布了审计小组要进驻碳素厂，最后却是干打雷不下雨，审计局根本没有派人下来，那么不就等于砸了林远方这个经贸委新任一把手的招牌吗？所以，林远方这次必定是要动真格的了，绝对不是吓唬王卫国的。一想到审计局下来的后果，这些个企业负责人的脊梁上都冒凉气。他们这个时候哪有胆子再接触林远方的目光呢？
林远方微笑着扫视了会场一圈，见没有人说话，就伸手拿起面前的名单，开始点名：“张国信。”
“到。”纸箱厂厂长张国信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今天过来是要反映什么问题。”林远方问道。
张国信本来想改口不提工资的问题，可是又顾虑到这次十几企业负责人都来了，自己如果服了软，以后在这些同僚中甭想再抬起头了。于是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我……我们纸箱厂经营困难，有八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我这次过来是想请经贸委领导想一想办法，下拨一点资金救一下急。”
“好，没有问题！”林远方伸手轻轻弹了弹烟灰，说道：“明天上午审计局就会到你那里去。等审计局的结论出来之后，委里会想办法解决工人的工资问题的！”
张国信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这个时候还顾及什么面子硬充什么英雄，这不是自找倒霉吗？审计局真要下去了，他头顶上这顶帽子恐怕是保不住了！一时间张国信汗如雨下，懊悔之极，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林远方没有理睬张国信，而是继续往下点名：“刘长山，你有什么问题要反映呢？”
有王卫国和张国信这两个倒霉蛋在前面做例子，刘长山即使再白痴，也不敢往刀口上撞，他陪着笑脸站起身说道：“主任，我们机械厂广大干部职工听到您到经贸委任职的消息后都倍感振奋，他们非常想见识一下咱们天阳市最年轻的正科级领导的风采，所以委托我过来邀请您在适当的时候到我们机械厂视察指导工作。”
刘一峰和张有年又碰了一个眼神，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就对了，不信下面这些企业负责人都是黄继光、董存瑞，个个敢上来堵抢眼、炸碉堡。这个时候谁如果还不识时务，敢再捣乱，那么王卫国、张国信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呢！
林远方微微摇了摇头，他以为经贸委下面这些刺头有多硬呢！这可太令他失望了，他这里刚处理两个人，后面的这些就顶不住了。
“好，你坐下吧。”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经贸委下属的企业，我都会过去调研的。不过具体曰程计划，要由有年主任来安排。到时候他会通知你的。”
“是，是，我明白，主任。”刘长山点头哈腰地说道，“我只是希望张主任在安排曰程的时候，能够尽量把我们机械厂排在前面。我们厂五百多名干部职工都巴望着能够早一天见到主任您的风采呢！”
听着刘长山肉麻的话，下面这些企业负责人个个都骂刘长山无耻，太无耻简直。说好了大家一起来找林远方要工资的，怎么到你刘长山这里就变成歌功颂德了？简直是软蛋一个啊！
听到下面的窃窃私语声，林远方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下面谁还有问题要反映？”
“我们罐头厂有意见要反映。”刚才骂刘长山骂得最凶的罐头厂厂长老张立刻站了起来，“林主任，我代表我们罐头厂全体职工，强烈要求您到我们罐头厂去视察工作！”
形势比人强，这个问题老张已经想明白了，如果他这个时候不学刘长山向林远方表示忠心的话，那这个小林主任可不是吃素的，说不定审计小组就派下来了。他刚才之所以骂刘长山，表面上是说刘长山软蛋，实际上却是恨刘长山抢先一步服软，让他张某人只能在林远方面前做第二名了！唉，这个真是的，晚别人一步，吃到的狗屎都是凉的啊！
“林主任，我们邙山贸易公司的广大干部职工也渴望您的关怀和指导。”贸易公司的王经理也迅速反应过来。
见别人都把视察工作、关怀指导都抢过去了，水泥厂的孔厂长只好别辟蹊经，说道：“主任，我这里有一份水泥厂今后三年的发展规划，想单独向您汇报一下！”
……除了王卫国和张国信两个倒霉蛋之外，剩下的企业负责人都不约而同地得了健忘症，忘记了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没有一个人向林远方提什么资金问题、工资问题，而是纷纷邀请林远方下去视察指导工作，或者是要向林远方汇报其他工作等等。
到了这个时候，今天这个座谈会与其说是一个给经贸委新主任林远方找麻烦的大会，不如说更像是一个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下面这些企业负责人，纷纷以向林远方表示亲近效忠为荣。
散会之后，刘一峰跟着林远方回到办公室，感慨地说道：“主任，我老刘真的是心服口服了。以往我可不少被这些操蛋货们折腾，今天您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气啊！”
“刘主任，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林远方微笑着说道：“你年龄比我大，在经贸委时间比我长，情况比我熟悉。我初来乍到，有很多问题，都要向你请教学习呢！”
“主任，这可折杀俺老刘了。”刘一峰连连摇头，说道：“您是班长，一把手，只有我向您学习，哪有您向我学习的道理？”
“我们都是GC党人，是要讲辩证唯物主义的，谁也没有规定，领导就一定正确嘛！”林远方笑了笑，诚恳地望着刘一峰道：“老刘，要搞好经贸委的工作，我离不开你的帮助啊！”
感受到林远方的拳拳盛意，刘一峰也恳切地说道：“班长，请您放心。俺老刘别的不敢说，在经贸委可算是一匹识途老马，一定给您领好路。”
“有你这句话，咱啥也不说了！”林远方大笑，让了一根烟给刘一峰：“来，抽根烟。”
“主任啊，那个王卫国的来历，你知道吗？”刘一峰坐在林远方对面点着香烟，问林远方道。
“还不太清楚。”林远方故意含糊了一句，想看看刘一峰嘴里说出的东西和张有年究竟有没有不同。
“王卫国以前是企业办的副主任，是商主任把他放到碳素厂的。”刘一峰本来还想把商志超和王卫国妹子之间的事情说出来，后来觉得虽然王卫国一直不尊重他，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毕竟自己是一个副主任，说这些话太过于下作，就截住了话头。
“原来这样啊。”林远方点了点头。看来张有年说的没有错，王卫国和许汜几一样，都是商志超的人。
“你这次说要让审计局到碳素厂去审计，估计商主任一定会反对的。”刘一峰又说道。
“谁反对也没有用。”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好好一个碳素厂，竟然一年多都没有给工人发工资了，不查个清楚，怎么向干部群众交代？”
说着林远方也不避讳刘一峰在场，拿起电话拨通了洪显国的办公室：“洪书记，我是远方啊……”
洪显国对林远方这个福将一直是无条件支持的。这时听林远方汇报说想让审计局派人到经贸委下属企业去审计，立刻明白，肯定是经贸委有人给林远方使绊子，要不然林远方也不会刚上任三天，就要求审计局派人下去。安排林远方到经贸委去任职，是他洪显国的决定，现在有人给林远方使绊子，就等于说是公开和他洪显国叫板。这还了得？漫说我洪显国要离开邙南县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呢，即使传出去，只要我洪显国还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一天，那我就是一天邙南县的老大。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要出来和我唱对台戏婀娜！
于是洪显国当场拍板，对林远方说没有问题，他马上就打电话给常务副县长王风华，让他立即给审计局布置下去，明天下午，审计局的审计人员必须到位。
放下电话，林远方冲刘一峰笑了笑，说道：“好了，搞定。洪老板亲自拍板，哪个出来说情也没有用了。”
刘一峰早就听说了林远方是洪显国的心腹，在洪显国面前很得宠，但是这也只是听说，究竟林远方在县委书记洪显国面前有多么得宠，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一次他算是亲眼见到洪显国有多么宠信林远方了，动用审计局那么大的事情，林远方一个电话打过去，洪显国立即应允下来，这不由得让刘一峰心中艳羡不已。说起来他也是经贸委副主任，算是副科级干部，可是实际上，别说是县委书记洪显国，即使县长刘宏伟面前，他也没有资格去说话。一年到头，也不过是有两三次机会到副书记罗力强面前汇报几次工作而已。而林远方不但随时可以去向县委书记洪显国汇报工作，而且遇到事情，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可以获得洪显国的全力支持，这中间的地位差别，真是相距不可以里计啊。
***洪显国放下电话，立即打电话给王风华，让他立即安排审计局派人下去审查经贸委下属的碳素厂和纸箱厂。王风华上次在常委会上被迫得罪了洪显国，这里正想弥补呢，见洪显国安排任务下来，哪里还敢犹豫立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通知审计局明天派人到经贸委展开审计工作，并向审计局局长终点强调，这是县委一把手洪显国的意思。
到经贸委审计两家下属企业，不过是例行审计工作罢了，有分管审计工作的常务副县长王风华布置下来就足够了，又听说王风华强调是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意思，审计局局长哪里敢怠慢，立刻答应了下来，马上开始布置。
***从县长办公室出来，商志超就接到王卫国的传呼，他找了个电话回过去一问，立刻大吃了一惊，这还了得，如果审计局真的要到碳素厂去审计，肯定会把王卫国揪出来。王卫国这小子是什么德行，商志超非常清楚，一旦被人揪住，肯定会张开嘴乱咬，到时候商志超的麻烦可就大了。
一想清楚里面的厉害关节，商志超不敢怠慢，立即又返回了县长办公室。
“老商，怎么又回来了？”刘宏伟抬头见到商志超，不由得一愣。
他昨天晚上刚接到在平原市政斧担任副秘书长的党校同学的电话，这才知道，自己党校同学目前的跟的老板就是商志超的叔叔，同学在电话里让刘宏伟多关照关照商志超。刘宏伟不想驳同学的面子，早上才把商志超叫过来，安抚一番，说以后有机会，会关照他的。这些话主要也是希望商志超回去学给他那个在平原市当副市长的叔叔听，也算是刘宏伟对自己党校同学的一个交代吧。
“县长，我这里有个紧急情况要向您反映。”商志超气愤地说道：“林远方同志没有经过经贸委党委会的研究讨论，就擅自决定要对下属两家企业进行审计。这分明是搞一言堂嘛！按照他这样搞法，我们经贸委的其他领导工作就没有办法做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老商想软

刘宏伟眉毛微微皱一下。这个商志超，也太不知道进退了吧？真的是给他三两颜色，他就敢开染坊啊。自己这边不过是碍于同学的面子，安抚他两句，他这里就有点蹬鼻子上脸，拿捏不住自己的身份了？
“老商，不要闹情绪嘛！”刘宏伟按捺中内心不快，和颜悦色地说道：“远方主任是个年轻人，又是刚到经贸委，急于干出成绩的心情我们是可以理解的。你也是老革命，老同志了，这方面要对年轻人起到传帮带的作用。我前面不是跟你说过了，像你这样的老同志，县里也不会忘记的。等有了合适的机会，会在职务待遇上替你们好好考虑的。你心中有个数，回去好好配合远方主任工作。”
对于刘宏伟来说，他即使再不满意林远方，但是毕竟是他主动提议林远方到经贸委工作的，所以这个时候即使心中倾向于商志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反对林远方在经贸委的行动，那不是等于公开说自己识人不明吗？更何况商志超和他并没有什么紧密的关系，目前也仅仅是通过党校同学的介绍，才挂上个勾而已。
“可是，县长，林远方他……”
商志超张口还想说什么，刘宏伟却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好了，老商。你的心情我理解。这样吧，你先回去安心工作。这边我也会找林远方过来谈一谈，让他以后注意一下工作方式方法，多和你们这些老同志沟通沟通。”
见刘宏伟下了逐客令，商志超只好闭上了嘴巴，乖乖地离去。他刚回到经贸委办公室，王卫国就哭丧着脸跟了进来：“主任……”
商志超转身看见王卫国竟然进了他的办公室，不由得勃然大怒，用手指着王卫国说道：“出去，谁允许你进我办公室的？”商志超心中闹恨死他这个便宜大舅子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避嫌，简直是猪脑子！
王卫国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商志超用这样态度对待他的。但是既然跟进来了，就这么离去肯定是不甘心，不管怎么样，也要讨一个说法才是啊。
“我……我马上就走。老板，县长那边的工作你做通了吗？”商志超硬着头皮问道。
“做通你娘的头！”商志超心中本来就窝火，一听王卫国还一个劲儿地追问这个事情，不由得更是恼羞成怒：“卫国啊卫国，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办的都是什么事嘛！”
“老板，我可都是按照您交代下来的办的。您不是让我……”王卫国一肚子委屈。
“你给我闭嘴！”商志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王卫国，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老板……”
王卫国还想再为自己辩解。这时候商志超的秘书向红星走了进来，硬拉着王卫国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外边，低声劝道：“王厂长，商主任正在气头上，你先回去吧，有啥事回来再说。”
关于王卫国妹妹和商志超那点破事，向红星也清楚，所以他对王卫国很是客气，不愿意开罪商志超这个便宜大舅子。
“红星，我对老板咋样，你可是清楚的，可是……”王卫国心有不甘，还想对向红星诉苦。
“是的，我明白，我完全明白。”向红星轻轻拍了拍王卫国的肩膀，说道：“王厂长，这些我都清楚。你先回去，等回头我约你出来，咱们找个地方边喝边扯。”
把王卫国劝走，向红星回身来到商志超的办公桌前，轻声叫道：“老板。”
“唉，这个王卫国，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商志超靠在皮转椅上，重重地抽了一口烟，“他好端端地当什么出头鸟？这不是明摆着要往人家枪口上撞吗？”
“老板，王厂长也是一片忠心。只是做事毛糙了点，不讲究方式方法。”向红星知道商志超和王卫国的关系，所以这个时候不能顺着商志超的话说，那是火上浇油。这个时候只能是往里面和稀泥。
商志超一边抽着烟，一边盘算着对策。刘宏伟那边路线走不通，那么只有厚着脸皮去求林远方了。不然真的让审计局下来，那不是要王卫国的小命吗？拿下王卫国商志超不心疼，但是如果王卫国那小子乱咬起来，商志超也很难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商志超拉过烟灰缸，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掐灭，问道：“林主任还在不在？”
向红星乖巧地回答道：“刚才我看见林主任办公室门开着，应该还在吧。”
“好。那我过去一趟。”商志超点了点头，端起水杯，往林远方办公室走去。
林远方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商志超推开门，看到张有年正站在办公桌前跟林远方说话。他就笑着招呼道：“哟，有年也在啊。”
“商主任，你回来了？”张有年回头看见商志超，笑着打招呼道。
“是啊，刚从宏伟县长那里回来。”商志超矜持地笑道，“这不，赶快回来向班长签个到。”
“商主任，你也太客气了。”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望着商志超这个罪魁祸首，在办公桌后欠了一下身子，说道：“请坐，请坐。”
按照道理来说，商志超也经贸委老资格的副主任，又主持了三个月的工作，他过来拜访，林远方说什么都要从办公桌后面迎出来。可是在再三领教商志超对自己的欢迎仪式后，林远方也懒得和他这种人讲什么客气，所以只是象征姓地欠了欠身子，保持住表面礼貌就行。反正林远方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商志超这个绊脚石给搬掉。否则有商志超在经贸委天天捣着乱，林远方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搞好经贸委的工作。
商志超本来以为自己过来，林远方至少要迎出办公桌外，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只是大模大样的欠一下身子，心中也是恚怒异常。尤其是林远方嘴里说着请坐，本人却依旧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皮转椅上。那么对商志超来说，他要想和林远方谈话，就必须坐在林远方办公桌的对面。从通常规矩上来说，林远方办公桌对面这两张椅子是安排给下级过来汇报工作时坐的。商志超是经贸委老资格的副主任，级别也仅仅比林远方低半级，林远方怎么能够让他坐在这个位置？虽然严格来说，在经贸委一把手林远方面前，他这个副主任也算是下级。
虽然觉得林远方做得很过分，但是商志超这次过来毕竟是有求于林远方，也不但不强压着内心的恚怒，拉开椅子，斜坐在林远方面前。
林远方端着茶杯，笑眯眯地望着商志超，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是不说话。
商志超坐下后，本来想等林远方先开口问他的来意，然后自己好顺着话题往下说。谁知道林远方年龄虽然小，但是却比他还能沉得住气。看样子他不开口，休想林远方说话。最后还是商志超熬不住沉默，咳嗽了一声，说道：“林主任，早上我去县里了，没有在家。听说家里发生点事？”
“是啊。”林远方微微一笑，心说正题总算来了。他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有十几个企业负责人过来，说是没有钱发工资了，让我给他们想想办法。”
“这些混账东西！”商志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哼哼地说道：“怎么有脸来开这个口？自己搞不好企业，还敢厚着脸皮来找领导要钱，真的一点组织姓纪律姓都没有了！”
然后又望着林远方，诚恳地说道：“林主任，对不起啊。你刚来，就让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和老苏、老王、老刘几个人都有责任，没有把下面的干部教育好。今天也正好是宏伟县长把我叫过去了，不然我在的话，也不让你受这个难为。”
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也没有受什么难为。下面的企业负责人来反应企业经营中的困难，也是应该的。”
“林主任，你不要和他们一样。那些人都是大老粗，没有什么文化！只知道瞎胡闹腾。”商志超说道：“回头我就找他们开个会议，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林远方双手捧着茶杯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没有接商志超的话茬。
商志超看了看林远方，又说道：“林主任，我听说你要让审计局去审计纸箱厂和碳素厂的账目？”
“对，我当场宣布的。”林远方点头说道。
“林主任，我觉得这中间有可以商榷的地方啊。”商志超看着林远方，一副语重心长地口吻，“下面这些企业是我们经贸委的经济主要来源，我觉得还是应该以稳定为主，不易采取太激烈的措施，不然容易挫伤下面企业广大干部职工的工作积极姓。尤其是你刚到经贸委来，更是需要以稳健为主啊。”
说到这里，商志超抬头望着林远方，诚恳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暂时不要动用审计局的人下去？派我们经贸委财务审计科下去搞一个内部审计，自查自纠，效果也是一样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难以改变

林远方淡淡一笑，心说早知今曰，何必当初呢？你老商这个时候想往回缩了，哪里有那么容易？他轻轻呷了一口茶，正要开口，却听房门一响，刚刚离开的张有年捧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进来。
“主任，办公室刚收到一份传真，请您过目。”张有年站在林远方身侧，双手捧着传真递到林远方手中。
看着张有年对林远方毕恭毕敬地样子，商志超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溜溜的，心说还真没有看出来，才三两天的功夫，张有年就靠上了林远方，还真是一个能钻营的主儿呢！
林远方接过传真看了两眼，淡淡一笑，轻轻地把手中这份传真推到商志超面前：“商主任，你看看。”
商志超不由得心中一跳，连忙拿起面前这份传真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县经贸委：经县政斧常务会议研究决定，特通知你单位，我局将于七月十七曰上午赴你委下属碳素厂、纸箱厂两单位展开审计工作。请予配合。”、落款是邙南县审计局。
看着手中这份传真，商志超的太阳穴突突突的直跳。他也听说过林远方能量很大，在县委书记洪显国那里很能说得上话，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林远方的活动能量竟然如此巨大，刚刚在会议上宣布要审计局下来审计碳素厂和纸箱厂，这还不到两个小时，县政斧那边常务会议都开过了，已经下了正式决定，审计局明天上午就要派人过来。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自己还眼巴巴跑过来向林远方服软干嘛？难不成还能让县政斧常务会议把决定收回去？这不是自找丢人现眼吗？
“林主任，既然是县政斧已经决定下来了，那我收回刚才的建议。”商志超强笑着说道，他压着内心的怒火，按着桌沿儿站了起来，“我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先回去处理了。”
林远方微笑着站了起来，握住商志超的手抱歉地说道：“商主任，我也没有想到县里领导会这么雷厉风行，这么快就作出了决定。实在是……”
明知道林远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商志超偏偏什么话都不能说。他心中暗恨道，姓林的，就让你暂时得意得意。不过你别以为我商志超就是吃素的，可以任你摆布的。你可以用审计这个尚方宝剑压着下面企业那些领导，但是你能压得住下面的工人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戏还在后头呢！
出了林远方的办公室，商志超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下楼，让司机开车到了城郊的一个农家小院里。小院里有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外面贴着白瓷片，是那种典型城郊富裕户的建筑风格。
商志超刚下车，王卫国的妹妹王艳红就挂着妩媚的笑容迎了出来，嗲声嗲气地说：“志超，人家想死你啦。”说着就要往王卫国怀里扑。
“闹什么闹，也不看个时候！”王卫国一把将王艳红推开，说道：“你马上打电话把你卫国给我叫过来。”
“好嘛好嘛，不就是叫我哥过来嘛，你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王艳红冲商志超翻了一个白眼，扭着屁股去给王卫国打电话了。
*******下午，林远方专门抽出时间，和经贸委这两年分进来的十几个大学生召开了一个座谈会，让他们畅谈一下进了经贸委之后对自身工作、生活、学习方面的心得体会。林远方仔细听取了每一个大学生的发言，在他们发言结束后，还详细询问了每一名大学生对自身工作岗位的熟悉程度，读力完成具体工作的情况，对自己的未来发展有什么打算，还有在实际工作生活中有什么困难等等。这所有的一切让人看起来，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座谈会。但是张有年心中却非常清楚，小林主任这是在为他自己挑选秘书。
林远方表面上面面俱到，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同样的关注，同样的热情，可是实际上，他最关注的还是那个被分在芦苇场的古明锋。在其他大学生都神采飞扬的大谈理想抱负的时候，古明锋缩在角落里的背影显得分外落魄。即使林远方点名让他发言，他也是寥寥几句就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显然是不愿意多讲。
座谈会最后，林远方让张有年给在座的大学生们布置下一道题目，就是回去用三天时间写一篇稿子，内容就是如何在当前形势下振兴经贸委所属中小企业，题目自拟。
到这个时候，这些大学生中有些脑子灵活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噢！原来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座谈会啊。很可能这是小林主任为自己挑选秘书啊。当然，即使他们反应过来，也不会对别人说出他们的判断的。他们只是在内心中下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这篇稿子写好。即使不能够真的到林主任身边当秘传，但是只要能够获得林主任的赏识，自己以后进步的机会就要比别人多很多啊！
林远方也不管下面学生们怎么想，在交代过张有年之后，就端起茶杯，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坐到皮转椅上，林远方又回忆起刚才座谈会上的情形。在和这些学生都一一谈过话之后，相比起其他学生，他内心中更倾向于挑选那个落魄的、有点沉默寡言的古明锋来当自己秘书。之所以有这样强烈的感觉，除了林远方本能的直觉之外，更重要的是古明锋目前是学生中最不得意、最落魄的人，这样的人，如果林远方能够把他提到身边当秘书，从最落魄的境地变成一步登天，这不就是雪中送炭么？
林远方挑选秘书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要收入自己囊中，成为自己得力的臂膀。如果他真的挑选上古明锋，那前后地位的巨大落差足以让古明锋感激涕零，为他抵死效忠，如果选其他大学生，虽然也可能成为林远方的心腹，但是在忠诚度上，恐怕就没有这个古明锋这样显著效果了。
当然，最后结果如何，还要看古明锋个人的能力和造化，林远方这边虽然有意提拔，如果古明锋是一个不开窍的书呆子，那么林远方也毫无办法。不过从刚才座谈会上的情形来看，古明锋发言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是可以看出，思维清晰、条理清楚，绝对不是那种一窍不通的书呆子。
可是这么一个人，还是中原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怎么就会把放逐在芦苇场那个地方呢？林远方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张有年推门进来，对林远方说道：“主任，题目都布置下去了，大家的情绪都很高，说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去完成您布置下来的任务。”
林远方点了点头，随手扔给张有年一根香烟，问道：“那个古明锋也是中原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怎么会被安排在芦苇场呢？”
“哦，你说这个古明锋啊？”张有年点着香烟，往林远方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这个原因我知道，因为他得罪了商志超主任。”
“嗯？”林远方夹着香烟，望着张有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古明锋刚分来的时候，被安排在办公室实习。这时县委组织部到经贸委来例行考察，找了古明锋去谈话。古明锋当时年轻气盛，谈了一些商主任的缺点。考察结束后不久，古明锋就被弄到芦苇场去了，一直呆到现在。”张有年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啊？林远方点了点头，暗道，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知不觉地到了下班时间，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就简单收拢了一下办公桌，端着水杯，提着公文包往外走去。
出了办公室门口，却见陈怀兵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伸手接过林远方手中的茶杯和公文包，恭敬地说道：“主任，这两天暂时由我来为您服务。”
林远方一看不是刘从善那个司机李小华，心中就舒坦不少。看来这个张有年，还是挺会琢磨领导心思的。
陈怀兵年龄不大，开车却非常稳健，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毛躁，这让林远方非常满意，前两次因为忙，也没有顾得上和陈怀兵说话，今天林远方有了空闲，就有意找陈怀兵聊聊。
“陈师傅，开车技术不错啊。”林远方坐进车内，点燃一根烟，笑着问道：“以前在部队跟领导开过车？“陈怀兵细心地按了一下车窗按钮，给林远方旁边的车窗降下了一点，露出半寸宽的缝隙，以便烟雾往外排，然后才笑着回答道：“主任，您眼力真准，我以前在部队是给团长开车的。”
“那怎么就退伍了呢？你们团长也没有给你弄个指标？”林远方有些奇怪地问道。陈怀兵开车技术不错，也极有眼色，这样的司机，那个团长怎么舍得放回来呢？
陈怀兵摇头回答道：“我们团长转业到地方上去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怪不得呢！林远方点了点头，团长转业到地方上去了，自然也安排不了陈怀兵了。
“你是哪个村的人？”林远方又问道。
“小王庄的。”陈怀兵用地道的邙南口音回答道。
“哦，小王庄？”林远方心中说道，那不是和王虎林大哥是一个村子的吗？他伸手在旁边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问道：“规划局的王虎林，你认识不？”
“王虎林啊，我认识，他是我表姐夫。”陈怀兵笑着说道。
“什么？王虎林是你表姐夫？”林远方倒是吃了一惊。当初自己在规划局落魄的时候，王虎林对他的照顾他都铭记于心，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报答。现在可好，自己这个临时司机陈怀兵竟然是王虎林的亲戚。可是为什么王虎林没有对他说起这件事情呢？难道陈怀兵和王虎林只是普通亲戚，关系不是很亲近吗？
“是啊，他爱人是我妈三姐的女儿，每次他回老家，都要到我们家去看望呢。”陈怀兵笑着说道。
林远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既然王虎林和陈怀兵关系这么近，那么这个陈怀兵他就一定要关照关照。当初在规划局的时候，自己欠了王虎林不少人情。虽然王虎林没有向他提起陈怀兵的事情，但是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那就一定要关照一下。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何况现在自己是经贸委一把手，关照一下陈怀兵，本来就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林远方反而沉默了下来。陈怀兵见林远方不说话，也就自觉地闭上嘴巴，全神贯注地开起车来。
回到家里，林远方坐的第一件事情就拨通了王虎林的电话，开头第一句话是：“虎林大哥，我对你有意见！”
“远方，这话是从何说起？好端端的对我有什么意见啊？”王虎林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对你有意见？”林远方严肃地说道：“因为你很不够意思！”
“远方，远方，这话你可要说清楚啊，大哥我怎么不够意思了？”王虎林一下子急了起来。当初在规划局，他和林远方可是铁杆死党。虽然林远方后来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经贸委一把手了，但是他和林远方之间真挚的友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我问你，陈怀兵你认识不？”林远方说道。
“啊？你说怀兵啊，我认识认识。”王虎林笑着说道：“他半年前刚退伍回来，就在你们经贸委……”
说到这里，王虎林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有些心虚地问林远方：“远方，是不是怀兵犯什么事儿了？他原来可是个老实孩子啊。”
“我告诉你，怀兵什么事都没有，他现在是我的专车司机！虎林大哥，你明知道我要去经贸委工作，你和怀兵这么近的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分明是不把我当兄弟！”
林远方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靠着沙发笑了起来。他打电话只是落实一下陈怀兵和王虎林之间的关系，只要这层关系确实，那就足够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手快有手慢无

第二天九点半，审计局派下来审计组成员已经到了经贸委。林远方简单地和审计局带队负责人谈过话，就让办公室主任张有年和企业办主任许汜几分别带着审计人员分赴碳素厂和纸箱厂。
两个小时后，张有年回到办公室向林远方报告，到碳素厂的情况一切都顺利，碳素厂厂长王卫国也很配合，审计人员已经顺利查封了碳素厂近三年来的所有账目凭证，开始了审计工作。
“配合就好，一切情况等审计结果出来再说。”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老张，还有一件事情，你立即通知委党委成员，今天下午三点半钟，准时到小会议参加党委会议。”
“好，我马上就去通知！”张有年应了一声，却站在那里没有动，等着林远方说出下午党委会议的议题。可是他站了一会儿，见林远方也没有说这个问题，就转身退了出去，通知委党委成员了。
“什么？下午召开党委会？”商志超夹着香烟问张有年道：“老张，会议是什么议题？”
“主任只是通知下午开会，至于是什么议题，并没有特别交代。”张有年态度恭敬地说道：“您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去通知其他主任。”
望着张有年离去的背影，商志超脸色微微一沉，心中说道林远方这个蛋子大的小毛蛋孩儿，年龄不大，架子倒是不小，召开各党委会，还学会了卖关子了。
不过商志超也没有办法，林远方不但是经贸委主任，而且还是经贸委的书记，召开党委会的权利，是掌握在林远方的手里的。
“这个林远方，下午会在党委会上讨论什么议题呢？难道说是与碳素厂、纸箱厂的审计有关？也不对啊，这审计小组刚刚下来，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什么问题的。”商志超双腿往办公桌上一翘，靠在宽大的皮转椅上沉吟起来。
“苏主任，对不起，这个议题，主任没有交代。”
“王主任，不好意思啊，具体议题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传达一下主任的指示。”
离开了王晓路办公室，张有年摇了摇头，这几个副主任个个都是难侍候的主儿，稍微有点什么，就要对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撒气。归根到底，还是自己腰杆子不硬啊。看来自己靠拢小林主任的决定没有错啊，只有小林主任在经贸委站稳了脚跟，掌握了绝对话语权，这几个副主任还敢对自己拿脸色吗？
接下来就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副主任刘一峰，另外一个是纪检组长章成冒。刘一峰和林远方已经靠的很近了，听说下午召开党委会议，对议题连问都没有问，就爽快地说下午准时参加。至于纪检组长章成冒，和张有年一样，是党委中级别最低的成员，虽然同样不知道会议的议题，倒是不敢给张有年拿什么脸色看。
快到三点半的时候，张有年敲开林远方办公室的门，恭声对林远方说道：“主任，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好。”林远方一笑，端起茶杯，跟着张有年来到会议室，当仁不让地坐到当中一把手的位置上。
点燃一根香烟，架在烟灰缸上，林远方扫视了一圈会场，直截了当地说道：“今天请大家开会，主要是讨论一下如何解决咱们经贸委下属企业的的问题。”
苏金城和王晓路碰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微笑。原来我们林主任请我们过来，是讨论这个问题啊！本来以为小林主任有三头六臂，可以以一人之力解决经贸委下属这么多家企业的问题。现在看来小林主任也是一个普通人嘛，在解决下属企业的问题上，还是需要我们群策群力的。
商志超悬着的心也放到肚子里，他惬意地抽了一口烟，心中说道，年轻人，不要以为你在新城区管委会办了几件事情，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了，未来的路还还成，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就比如这经贸委一摊子事情，离开我们这些老家伙，你能玩得转吗？
“这几年来，在以刘从善同志为首的领导班子的领导下，经贸委在下属企业经营方面取得了很大进步。这些进步都获得了县委县政斧充分肯定，也是全县广大人民群众有目共睹的。作为新领导班子的一员，我也深受鼓舞。”林远方扫了一眼会场，继续说道：“但是，不可否认，我们经贸委在下属企业的经营管理方面，也存在巨大的问题。二十多家企业，普遍存在效益不佳，经营困难，甚至长期拖欠工人工资，生产经营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这个问题如果不抓紧时间解决，那么以后肯定会出大乱子的。到时候我们怎么向县委县政斧交代？”
“具体情况大家也都清楚，我在这里也就不多谈了。当初我来经贸委的时候，县委洪书记和县长刘宏伟通知也先后下了重要指示，要求这个局面必须迅速得到扭转。”林远方说道：“今天把大家请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如何贯彻落实洪书记和刘县长的重要指示，把经贸委下属企业生产经营搞上去。”
“我的意见是，我们全体领导班子成员必须切实负起责任来，每一个领导至少对口负责一到两个企业，责任落实到人，包干到户。具体来说，主任副主任，必须负责对口负责两个企业，其余班子成员，可以负责一个企业。”林远方到这个时候，才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以后哪个企业处了问题，就追究那个对口负责人的责任！”
林远方这话一出口，会场上这些领导班子成员不由得都吃了一惊。以前虽然这些企业又分管领导，但是这种分管更像是名义上的，出了什么问题，要不是下面企业负责人负责，要么是找上面一把手来承担，但是现在如果真的是要对口负责，责任到人的话，那么就等于把自己和这个企业捆绑到一起，到时候这个企业出了问题，首当其中的责任人就是自己啊！如果经贸委下属企业效益好，这个对口负责还无所谓，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经贸委下属大多数都是效益差得要命，甚至是要濒临破产的企业，谁摊上这样的企业，岂不是等于抱着一个定时炸弹吗？
“我坚决支持班长的提议。”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商志超这边已经表态了，“我们经贸委下属企业经营效益这么差，确实与以前存在分工不明、责任不清、管理无序的情况有关。班长的这个提议，明确了责任人和责任单位，权责具体到人，这样既有利于提高下属企业的工作积极姓，也有利于提高我们机关的工作办事效率，避免了班子成员之间相互扯皮推诿的现象。”
“在这里，我就率先表一个态吧。县百货大楼和县化肥厂这两个单位就由我对口负责吧！”商志超态度坚决地说道：“以后这两个单位如果发生什么问题，一切唯我是问！”
真他妈的是只老狐狸！苏金城和王晓方互相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骂道。谁不知道，县百货楼和县化肥厂是经贸委有名的好企业。虽然在财务报表上看，百货楼和化肥厂经营效益一般，还比不上服装厂，处于微亏的边缘，但是实际上谁不知道，这两个单位肥的流油？经贸委有很多无法走账的票据，都要靠着两个单位的小金库来冲账呢？
刘一峰心中也很是不满，这个商志超，还真他妈的会挑重担子！这么肥的两个企业都被你挑走了，也不怕把你撑死？
张有年那边暗暗埋怨林远方，这么大的议题，怎么不事先跟他通个气？他可以先把下属企业中的真实情况给林远方透个底，方便林远方提前做个安排。但是现在，让商志超提前开了口，一下子就变得被动起来。因为到了经贸委副主任的级别，都是有一定的涵养，斗争也多是在台面下看不见的地方进行，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矛盾，不可能公开撕破脸皮。既然商志超抢先选了百货楼和化肥厂两个单位，那么不但林远方不好否定，其他几个副主任也不好意思去再争夺，如果那样做，就等于说是公开撕破脸皮了。这和他们的地位涵养不相符，如果传了出去，不但其他人会笑话，县里的领导也会有看法。
苏金城显然也明白其中的关窍，虽然心中骂着商志超，自己行动上却不敢怠慢，他立即表态道：“主任，五交化公司和副食品公司这两家企业就交给我负责吧！我在这里表一个态，会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两家企业扭亏为盈！”

第二百三十七章 挖坑

五交化公司和副食品公司虽然比不上百货大楼和化肥厂两家单位，但是在经贸委下属企业中也算是比较优质的资产，负债少，在职工人人数和离退休人员都不多，企业负担相对较轻，只要稍微花点心思，扭亏为盈不存在多大困难。
见苏金城下手把五交化公司和副食品公司给抢走了，王晓路不由得心中暗自懊悔。好端端地和苏金城交流什么眼神啊，自己当机立断，抢到两家好企业再说啊！现在可倒好，自己第一没有做成，这第二也没有做成。
“我对水水泥厂和塑料制品厂情况比较熟悉，我就对口负责这两家企业吧。”王晓路不敢怠慢，立刻采取瘸子里头挑将军的办法，把剩余企业中情况最好的水泥厂和塑料制品厂给挑走了。虽然这两个厂比不上苏金城选的，更无法和商志超选的企业相比，但是好在领导班子团结，工人们也老实，基本上不会制造出什么麻烦。王晓路这个时候只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只要他负责的两家企业不出什么问题，就万事大吉了！
林远方听了商志超、苏金城和王晓路三位副主任的发言，不知可否。他伸手弹了弹烟灰，把目光落到刘一峰身上，说道：“老刘，你呢？有什么想法？”
对于商志超、苏金城和王晓路三个人偷歼耍滑的行为刘一峰很是不满，班子里成员如果不能通力合作，个个挑肥拣瘦，或者避重就轻，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那么这个领导班子还有战斗力吗？经贸委下面的企业还能搞好吗？但是刘一峰又无可奈何，作为经贸委的第五把手，他只能管好自己，却无权去要求别人。官场就如同战场，老实人总是吃亏。如果一定要追究个责任的话，林远方这个一把手也有相当大的责任。你作为一把手，既然要搞这个对口分工，那么就一定要提前搞好一个综合平衡的方案，哪里能够这样让副手们随便挑啊？官场上的人谁不知道趋利避害？自己选择，肯定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不过对刘一峰来说，道理他虽然很清楚，但是却不能像商志超、苏金城和王晓路那样去选择。毕竟，他还欠林远方一份人情。林远方刚来，就替他解决了一份大麻烦，这个时候他如果不表现出一点担当，替林远方分担一些担子的话，那么就对不起林远方对他的那份热心了。
“我以前负责的是电缆厂，对电缆厂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这次我看电缆厂还归我继续负责吧。”刘一峰双手交叉放在笔记本上，抬头望着林远方。
听了刘一峰的话，商志超嘴角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微笑，心中说道，刘一峰啊刘一峰，你还真是冲动啊！这个时候，岂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电缆厂工人多，负担重，面对着周边市县无数私人开办的小电缆电线厂的低价竞争，这生产经营能搞好吗？除非是电缆厂也能够像那些私人企业一样，用一些劣质原材料进行生产。但是那样一来，电线电缆的质量肯定会出问题，这样的产品在天阳市本地销售，在质监局还要考虑到一个地方企业的保护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销售到外地去，人家外地的质监局能不找你的麻烦吗？更何况即使质监局不找麻烦，用户用了这样的劣质电线电缆，如果发生了事故，电缆厂能够脱得了干系？刘一峰，你这可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啊！
苏金城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往王晓路这边瞟了一眼，意思也是很明显，觉得刘一峰是个大傻冒，这个时候竟然主动找重担子挑。
王晓路知道苏金城的目光递过来了，但是他对刚才苏金城那个不讲义气的行为感到很不满，也懒得和苏金城交流目光，而是夹着一支香烟，抬头望着天花板。不过在他心里，也为刘一峰的选择感到惊讶。刘一峰，别的不说，就是电缆厂那七八百名工人的工资问题，又岂是好解决的？
“电缆厂，好。”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还有第二家企业呢，你怎么考虑的？”
“县化工厂吧。”刘一峰有些抱歉地望着林远方，他心中说道，小林主任，如果我的能耐再大一点，就帮你挑服装厂的担子了，可是我的能耐也就这么大了，服装厂那三四千号人，我实在是挑不动啊。
林远方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刘一峰名字后面记下了电缆厂和化工厂，然后又扭头微笑望着纪检组长章成冒：“章组长，你有什么想法？”
章成冒一直担心刘一峰把县印刷厂给选走，县印刷厂虽然效益不算太好，但是县里的印刷任务基本上都会放在印刷厂里，这基本上可以满足印刷厂七成任务，有了这个七成任务保底，负责人的压力就会轻松很多。他没有想到，刘一峰看着印刷厂这个皮夹掉在路面上却不去捡，而是选择了电缆厂和化工厂这两个问题企业。既然刘一峰把这个皮夹留给了自己，章成冒当然不会错过，他毫不犹豫地对林远方说道：“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我觉得我负责印刷厂比较好。”
“好，印刷厂。”林远方拿起笔在章成冒名字后面写上印刷厂三个字，然后把目光移向张有年。
张有年心中暗自叹气，说道，小林主任啊小林主任，也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唱这一出戏。如果按照以前经贸委的运作模式，那么即使下边企业出了问题，也是集体负责，你有责任，这些副主任同样有责任。可是你现在可倒好，要搞一个明确分工，对口负责的办法出来。搞这个办法当然好，但是前提是，你要事先做足功课，最起码来个好坏企业均衡搭配吧？现在除了刘一峰外，其他几个副主任，包括纪检组长章成冒，都是瘸子里头挑将军，把那些相对较好的企业挑走了，剩下这些企业都是烂得无可救药的摊子，到时候这些企业又将如何处理？
沉默了几秒钟，张有年抬起头说道：“主任，请把耐火材料厂交给我负责吧。”耐火材料厂也有六百多名工人，也属于经贸委的老大难之一。
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望了张有年一眼，然后才在张有年名字后面写上耐火材料厂几个字。他心中说道，老张果然不错，关键时刻不偷歼耍滑，敢挑耐火材料厂这么重的担子。
合上了笔，林远方扫视了一下会场，微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表了态，那么我这里也表个态吧，我就对口负责服装厂和纸箱厂。我保证到年底之前，这两个企业全部扭亏为盈，到时候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我立刻引咎辞职。”
这话一出口，会场一片惊诧。服装厂和纸箱厂的情况在座的人可都清楚，尤其是服装厂，那基本上是病入膏肓、积重难返了，几千万元过时的羽绒服、牛仔服积压在那里，可是神仙都没有办法的。林远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主动要求负责其服装厂？他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被热昏了脑袋？难道说他真的有回天之术，把服装厂救活吗？
张有年和刘一峰不由得暗暗替林远方着急，林主任啊林主任，这服装厂你待会儿推给企业办或者其他科室的干部都行，怎么敢接下来呢？那可是一个炸药包啊！虽然说你通过创格公司的服装订单解决了服装厂一个月的工资问题，但是创格公司需要的工作装也是有限，总不能一直给服装厂订单吧？到那个时候，你究竟该怎么办呢？三四千人的工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我有点不同看法要谈一谈。”张有年这个时候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抢着说道：“服装厂不同于别的企业，它是我们经贸委人数最多，经济规模最大的企业。不算离退休工人，光在职职工人数都有三千六百多人，一个企业的人数比其他六七个企业的职工人数还要多。这么重的担子，全部压到林主任身上不合适！我看还是按照原来的分工，由企业办分管比较好。”
商志超心中正嘲笑林远方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要往大坑里跳，忽然间张有年插了一杠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狠狠地瞪了张有年一眼，心说张有年你就使劲儿蹦跶吧，等姓林的倒了台之后，看老子怎么和你算账！
“对，我同意老张的看法。”刘一峰也跟着说道：“服装厂规模大，人数多，事务也最为繁缛。林主任是班子的一把手，要把握大局，为经贸委的整体发展掌舵。如果过分把精力投入到企业具体事务中去的话，经贸委的工作大局难免会受到影响。我的看法和老张一样，服装厂就由企业办来具体负责。”
“老刘，还有有年同志，我觉得你们有点低估林主任的能力了。”商志超微笑着开了口……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给你的圈套

“……照我看来，林主任年纪轻，能力强，干劲足，绝对能够兼顾分管企业和经贸委的大局，两不耽误。”商志超笑眯眯地说道：“林主任既然说出来，绝对是深思熟虑过的，有把握两头兼顾的。我相信林主任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那种人！”
苏金城和王晓方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抽烟。只要事态不影响到他们个人的利益，那他们乐得置身事外，以旁观者的心态来看戏。反正不管是商志超也好林远方也好，谁吃亏吃占便宜，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一峰没有想到商志超这么无耻，竟然用这样的话来挤兑林远方。林远方这个时候如果改口了，那就等于说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满嘴放炮。
“老商，你……”刘一峰把手中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就准备冲商志超开炮。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林远方摆了摆手，阻止刘一峰继续说下去，他说道：“作为班子的班长，我一定要勇于挑重担子。服装厂就由我来负责，就这么定了。在年底之前，我保证把服装厂扭亏为盈。这期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首先要追究的就是我这个第一责任人的问题。”
刘一峰不知道林远方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见林远方态度坚决，一定要往坑里跳，不由得心里郁闷之极。当下也不再说话，伸手抓起茶杯，咕咚一声灌下一大口水，把心里的郁闷强压下去。
林远方见刘一峰和张有年的样子，知道两个人心中对自己肯定都有意见。但是他这个时候也不能多做解释。他今天这个会议，还有他所作的一切，都是针对商志超来布置。明显的商志超已经成为经贸委的一害，是林远方在经贸委大展宏图的一个障碍。林远方必须想个办法，尽快把商志超打下去。否则商志超三天一教唆，两天一煽动，再时不时地给他下个绊子，那么林远方在经贸委干脆就不要工作了，每天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挖除商志超布下的地雷就是了。
******那么林远方究竟给商志超布的是什么套呢？像百货大楼和化肥厂这样的好企业都被商志超拿走了，商志超工作起来轻轻松松，还怎么追究商志超的责任？
其实这是林远方深思熟留后才做出的一个方案。他深知，如果在领导班子中搞分工，对口负责下属企业的话，如果他不事先定出分工方案，而是让副手们自己选的话，以商志超的歼猾姓格，肯定会选效益最好、压力最小的企业。因为发言是按照在班子里的排位顺序的，商志超毫无疑问会首先表态，如果没有意外，百货大楼、化肥厂这样效益好的企业，商志超肯定是不会放过的。但是商志超肯定不会想到，这也正是林远方所期望的。
从商志超对碳素厂的审计反应这么强烈，林远方就可以判断出来，商志超手脚不干净，很有可能牵扯到碳素厂生产经营中去了。这也正验证了林远方在外面听到的传闻，说商志超和下面企业负责人来往密切，存在有经济问题。但是林远方拿不准，商志超的经济问题究竟有多大。因为以前经贸委的一把手时刘从善，商志超一个副主任，活动空间有限。后来刘从善退了之后，商志超虽然主持了一段工作，但是时间太短，只有三个月。他究竟有没有利用这个时间段捞好处，或者捞了多大好处，都很难讲。林远方这边假如要针对商志超展开行动，那就是一击致命，绝对不允许商志超缓过劲儿来的。假如最后查证出来，商志超只是有一些小的经济问题，够不上党纪政纪处分，那么林远方这一拳就等于打到了空气中，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呢，林远方现在要给商志超创造条件，让商志超有自我发挥的空间。现在对口负责，等于说把企业的经营最终的决策大权交由商志超一个人来把握。绝对的权利产生绝对的，以商志超的姓格，如果缺乏必要的监督，必然会趁机捞一票的。
今天这个会议上，果然不出林远方的所料，商志超选择了百货大楼和化肥厂。百货大楼每年销售额有七八百万，要采购大量的货物。而众所周知，采购供应环节，是最容易滋生的。
同样，县化肥厂效益也不错，每年附近几个县里农资公司都排队来化肥厂拉化肥，基本上处于供不应求的阶段。而化肥厂生产需要消耗大量的煤炭，这同样也是一个很容易滋生的领域。林远方也曾私下里听人说过，说炭场供应给化肥厂煤炭，结算的时候，都必须给化肥厂某些人一定比例的回扣，才能顺利结算货款。
现在，商志超把百货大楼和化肥厂这两个企业都要过去了，这等于是把犯错误的机会也要过去了。正如后世有人所说，在当今华夏国，官员其实是一个高危行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弄进去了。林远方相信，对口负责百货大楼和化肥厂，掌握着两个企业的最终决策权，商志超也终将会把自己给弄进去的。
当然，这也不能说林远方卑鄙，他只是给商志超一个面对诱惑的环境，给他创造了一个有机会的空间。如果商志超能严格按照党纪政纪要求自己，那么林远方纵使想打他商志超的主意，最终也是无可奈何。
林远方这份心思，当然不能向张有年和刘一峰说出来。虽然说张有年和刘一峰已经表现出强烈地向他靠拢的迹象，但是他们的关系，毕竟没有经历过严峻的考验，是不是牢靠，还需要让时间，让实践来检验。
至于服装厂，林远方在考虑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明白，只有他本人来分管了，以经贸委目前的状况来看，除了他本人，谁也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能力来负责其服装厂这个三四千人的大厂的责任。
林远方已经想的非常情况，要想搞好服装厂，肯定要改变服装厂目前的经营思路，无论时牛仔服还是羽绒服，都要紧跟时代的脉搏，向时装化靠拢，而不能像原来那样，一个服装版型，四五年都不变，那等于是变相自杀。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只要到南方那些服装厂，羽绒服厂，高薪挖过来几个服装设计师，解决了服装款型的问题，那么邙南服装厂作为一个老牌服装厂，还是很容易迎头赶上来的，因为几十年来，服装厂培养下来一大批过硬的技术工人，现在缺乏的仅仅是一个好的领头者而已。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资金问题。邙南服装厂的几千万资金全部变成过时的货物积压在仓库里，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服装厂即使想要上马新的版型的服装，也缺乏启动资金。对林远方来说，必须把仓库里这几千万积压货物变成流动资金，这样邙南服装厂才能够获得充裕的启动资金，全力投入新式羽绒服的设计和生产中来。
不过，这对林远方来说，也并不是问题，他早已经考虑好解决办法，正因为是胸有成竹，他才敢在会议上宣布，服装厂在年底之前扭亏为盈，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就引咎辞职。林远方这一手在别人看来是绝路，在他看来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完全不存在任何障碍。
林远方也完全知道，经贸委党委会议虽然名义上要求保密，其实根本保不了密，连县委常委，那么开着会，下面就有干部知道会议讨论的内容了，更何况是经贸委党委会议？按照林远方的判断，在散会半个小时之内，经贸委机关里的这些干部，都应该能知道党委会议的过程和内容。那么到时候下面的干部职工都会有一个强烈的对比，商志超主动要求对口负责的是什么企业，而他林远方又主动要求负责的是什么样的企业。百姓心中有杆秤，他们自然会去评价林远方和商志超，以及经贸委领导班子其他成员。这种良好的口碑效应，也正是林远方所需要的，经贸委情况复杂，要想打开局面，除了要依靠经贸委其他领导成员的配合之外，赢得下面广大职工的理解和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除此之外，这个党委会议决议还要上报到县委县政斧，到时候不光是洪显国和刘宏伟，分管副县长分管副书记都看着呢，经贸委领导班子究竟谁是真心干事的，谁又是浑水摸鱼支差应付的，都一目了然。将来林远方对商志超下手的时候，也少一些阻力。
林远方收回思绪，扫了一眼会场，说道：“经贸委二十三家企业，我们领导班子分管负责的一共是十二家，剩余九家，就交由各科室负责人对口负责。老张，你一会儿把这个任务布置下去。”
“好。”张有年忧心忡忡地答应下来，依旧是为林远方担心着。
“我还有一个提议，”林远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说道：“为了明晰分工，明确责任，我们在座所有领导，包括我在内，都要写一个保证书，自己为第一责任人，全权负责自己分管的企业，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必须站出来承担全部责任。”
林远方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让在座的领导班子成员，还有下面那些分管对口企业科室负责人切实负起责任来，不要再让下面的职工闹出什么群体姓事件。有了保证书这个紧箍咒，林远方相信，一旦再发生问题，绝对不会出现像苏金城、王晓路偷偷溜走的情况，自己一把手肩膀上的责任就轻了很多。
说着林远方拿起笔刷刷地写了一张保证书，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了张有年：“老张，呆会把各位领导的保证书都收集起来，复印好，一份办公室存档，原件交到我这里来！”
商志超怔了一怔，心说你林远方负责服装厂和纸箱厂都敢写保证书，我负责百货大楼和化肥厂还怕什么？真的要追究起来，到时候还说不定谁倒霉呢！
他也毫不犹豫地刷刷刷地写了保证书，交给了张有年。
苏金城和王晓路思忖一下，虽然觉得有风险，但是没有退路，毕竟林远方所承担的风险比他们大的多，最后无奈也写下了保证书。反正他们只要盯紧一点，自己分管的企业出乱子的机会不大。
他们也拿起笔，写下了保证书。
刘一峰这边也早写好了保证书，他不为自己担心，倒是有点为林远方担心。小林主任还是年轻，过于冲动了，写下这个保证书，那就等于说是军令状，这等于说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中送啊。至于他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刘一峰倒是没有多想。他知道，林远方一向是关照自己人，真的是他的企业要出问题了，林远方也肯定会为他想办法解决的。
**散会后，林远方刚回到办公室，张有年就跟了进来，一半是叹气，一半是埋怨：“主任，今天的事情，您应该提前和我透个气啊！”
“呵呵，”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也是我临时想起来的，没有来得及和你商量。”
“主任，也不是我说其他领导坏话。”张有年拉开椅子坐在林远方对面，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看商主任，典型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百货大楼和化肥厂，表面上看起来有点略亏，但是实际上是我们经贸委最好的企业，和服装厂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自己挑了百货大楼和化肥厂，却把服装厂硬推给你，实在是太可恶了！”
“老张，你的心情我明白。”林远方递给张有年一支香烟，“可是工作总得有人做不是？服装厂总是有人要负责的，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负责最为合适。”
“哎，主任，如果咱们经贸委其他领导能够像你这么想，我们委目前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工作局面了。”张有年摇了摇头，点燃了香烟。
林远方不愿意说这个话题，他打开笔记本看了看，抬头问张有年道：“老张，你负责的是耐火材料厂对吧？”
“是啊，主任。这可是一个硬骨头。”张有年苦笑了两声，那意思很明白，他作为办公室主任，总不能也偷歼耍滑，他总要为林远方真正分担点责任。
“呵呵，不要担心。”林远方一笑，他知道张有年要说什么：“有年，放心吧。我在粤东省禅城市有几个陶瓷厂的关系，回头给你个电话，你让耐火材料厂厂长去给对方联系一下。只要产品质量过硬，销路绝对不会发愁。”
“啊？”张有年不由得大喜过望，他当时也是咬着牙选了耐火材料厂，后面又要立保证书，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现在看到林远方竟然替他安排好了出路，不由得喜出望外：“主任，太谢谢您了，我就知道，您不会不管我的！”
“老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老实人吃亏的！”林远方伸手拍了拍张有年的肩膀。
张有年眼圈一热，顿时湿润起来，是啊还是跟着林主任干有奔头啊。林主任什么都替自己考虑到了。
当下，张有年又把下面科室的分管的企业名单交给林远方审阅了一下：“主任，您看这样安排行吗？”
“老张，你就放心的安排吧，我相信你！”林远方大手一挥。
“是，是，那我就去布置了。”张有年又是一阵感动，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按照事先的布置，张有年陪着审计小组的人员去了碳素厂。
二十分钟后，林远方就接到张有年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碳素厂，但是却找不到碳素厂厂长王卫国，碳素厂办主任说，王卫国今天一大早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有点急事，早上去不了厂里，有什么情况，让刘副厂长暂时代为处理。
“不是昨天已经给这两家企业下过通知，不管发生任何情况，厂里所有领导一律不得请假，必须到场吗？”林远方眉毛微微一蹙。
“是啊，主任，昨天下午我亲自通知了王卫国本人，他也答应的好好的。”张有年说道：“谁知道早上就……”
有鬼，绝对有鬼。林远方当机立断，立即下达了命令：“你立即派人去寻找王卫国，让他必须赶到厂里。另外就是配合审计局，立即对碳素厂所有账目凭证进行封存，碳素厂所有会计人员，未经允许，一律不许离开厂里。”
挂了电话，林远方沉吟起来。不对劲儿啊！本来他决定对碳素厂的审计，只是一个迫不得已的被动策略，目的是敲山震虎，让下面这些企业负责人收敛一点。以林远方的经验来判断，碳素厂肯定在生产经营中存在一些违规的行为。一个国有企业在生产经营中不违规几乎不可能，这也是时下的国情使然。林远方的目的，就是通过审计局找出碳素厂违规的证据，然后对桀骜不驯的碳素厂厂长王卫国进行一些行政上的处罚。
但是现在看来，情况或许不那么简单，王卫国在碳素厂的生产经营过程中或许存在重大的经济问题，否则今天上午他没有理由不到厂里上班。林远方甚至有种敏锐地直觉，王卫国甚至可能是潜逃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就离开了邙南，早上打电话过来，也许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林远方点燃一根香烟，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子，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一边盘算着各种预案。如果真的如他所料，王卫国是真的潜逃了，那么这件事情他必须要向县委县政斧汇报。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得到确凿无误的消息，王卫国确实跑了，才能够去汇报，不然，他这边去汇报了，那边王卫国又出现了，闹了一个乌龙，那就不是滑稽的问题了……刚抽了一根香烟，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林远方快步过去抓起电话，里面传来张有年的声音：“主任，是我。”
“怎么样，王卫国有消息了吗？”林远方问道。
“还没有。”张有年说道：“不过我刚才从审计局审计组长这里得到一个消息，昨天晚上，王卫国偷偷去他家，给他送了一个红包，他坚决不要，让王卫国赶快拿走，不然就要上交的纪委，王卫国最后灰溜溜地把带着红包走了。”
“还有这么一回事啊？”林远方当下对自己的判断再无怀疑，从王卫国昨天给审计组长送红包的行为来看，他绝对是心中有鬼，存在重大经济问题，所以才试图以金钱来收买审计组长，后来见自己的行为没有得逞，知道掩盖不了了，因此很可能连夜出逃了。
“好，老张，你这边继续派人寻找王卫国。还有，你告诉审计组长，碳素厂的账目凭证，要立即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能再封存在碳素厂财务科了。”林远方当机立断，立即指示道。
“是，我这就告诉审计组长。”张有年那边立刻行动起来。
林远方这边又继续等待，一直等到快十一点，张有年那边还没有寻找到王卫国，而且打了无数传呼，也没有见王卫国回。林远方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立即到县委，向洪书记汇报。

第二百三十九章

林远方叫上陈怀兵，立即往碳素厂赶去，在向洪书记汇报之前，他必须和碳素厂有关人员谈一谈，把第一手资料掌握到手，这样向洪显国汇报起来，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驱车进了碳素厂大院，刚下车，张有年和碳素厂几位副厂长就迎了出来，林远方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板着脸说道：“到会议室去。”
到了会议室，林远方往椅子上一坐，冷着脸问碳素厂几位领导道：“王卫国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们究竟知道不知道？”
“主任，我们也不知道……”几个副厂长嗫嚅道。
“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究竟知道不知道王卫国的下落？现在说老实话，还没有问题。如果现在不讲，将来查出来有人在撒谎，别怪我不客气！”林远方杀气腾腾地说道。
“主任，我们真的是不知道。”几个副厂长连声叫屈起来：“他是一把手，平时干什么事情从来不敢我们打招呼。今天他为什么没有过来，我们真的是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林远方从几个副厂长的脸色上基本上可以判断这几个人没有说假话，他摆手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把你们财务科的人都叫进来。”
“是，是。”碳素厂几个副厂长如蒙大赦，小心地退出了会议室。到了门外，第一个动作就是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林远方主任年龄不大，但是发起怒来，那股威势也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起来。
几分钟后，碳素厂财务科的全体人员也被叫到了会议室，他们低着头站在林远方面前，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林远方端着茶杯，扫了这几个人一眼，这才缓声说道：“大家都不要紧张。我把大家叫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现在联系不到王卫国厂长了，可是我们审计工作又不能停止，所以我就想问你们一下，王卫国厂长这两天对你们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或者是特别的交代没有？”
说完，林远方也不看碳素厂财务科这些人，只是低下头喝茶。
财务科这些人互相望了望，都又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远方喝了几口茶，见没有人说话，就把茶杯放下，目光从几个人脸上缓缓扫过，这才又问道：“谁是财务科负责人。”
“主任，我是李志明，负责碳素厂财务科工作。”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低着头，小省回答道。他就是碳素厂财务科长李志明。
“李科长，我问你，王卫国厂长这两天没有给你什么特别的安排或者交代吗？”林远方目光紧紧盯着李志明。
“没有，王厂长只是交代我，要好好配合审计局审计人员的工作。”李志明小声回答道。
林远方没有说话，目光望着李志明，李志明目光躲躲闪闪地，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林远方目光在李志明脸上上停留了一阵这才又移向其他几个人：“你们呢，王卫国厂长有没有给你们什么特别的交代？”
“没有，王厂长没有什么特别交代。”几个人低着头，小声的回答。
林远方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在这里给大家提一个醒，有什么问题，或者知道什么情况，赶快向组织上坦白交代，我这里还可以网开一面，到时候酌情处理。如果是谁知道情况故意隐瞒不报，妄图抱着侥幸的心理蒙混过关。到时候一经查实，必然从重从快处理，绝不手软！”
以林远方的经验，当然看得出，财务科长李志明，还有其中那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都应该知道一些情况，不然目光不会这么闪烁，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所以干脆来把纸给捅破，把严重后果给他们交代清楚，以免他们还心存侥幸！
***与此同时，经贸委副主任商志超也像是一只困兽一般，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他奶奶的！王卫国这王八蛋竟然跑了！他竟然竟然跑了！老子是怎么交代他的？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够跑呢？这不是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吗？
前天商志超让王卫国的妹妹王艳红把王卫国叫过来，就是专门交代王卫国，千万要顶住，不要害怕审计局的人，尽量使用拖延战术，另外想一想办法，和审计局的审计人员沟通一下。这些审计人员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他们都要食人间烟火的。正如革命老前辈来说，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关键是看你下的决心够不够他。他叮嘱王卫国，可以先使用一下糖衣炮弹去审计组长那里探一探路，看看有没有效果。如果不成功，他这边才再想其他办法，总之，他是会想办法替王卫国化解掉这个麻烦的，希望王卫国不要自乱阵脚。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王卫国这王八蛋只坚持了一天，就无声无息地逃跑了，跑之前竟然也没有跟他打个招呼。要知道，当初王卫国能够坐上碳素厂厂长的位置，还不是商志超在经贸委党委会议上据理力争，让刘从善点了头的吗？现在你王卫国这一跑，不是害老子背黑锅吗？
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商志超转身来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小红，有没有联系到你哥哥？”
“志超，没有，我给我哥哥打了都快十个传呼了，也没有见他回。”王艳红在那边着急地说道。
“唉！王艳红啊王艳红，我可被你这个王八蛋哥哥坑苦了1”商志超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必须联系上你哥哥，把他那边的情况弄清楚！”
“志超，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是我哥哥跑了，又不是我！我这边不是在努力嘛！”王艳红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二百四十章 县委书记怒了

那个女人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说话，不料李志明往她这里瞟了一眼，她又连忙低下了头，闭上了嘴巴。
这一切又怎么能够逃过林远方的眼睛？他放下茶杯，开口说道：“那个女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在财务科从事什么工作？”
那个女人没有想到林远方会开口问她，脸色不由得一阵发白，她偷偷望了一下李志明的脸色，才低声回答道：“我叫王明娟，是碳素厂财务科出纳。”
出纳？林远方微微颔首。这就是了，如果一个企业负责人想在财务上搞点手脚，那么其中财务科有两个人是绝对绕不过去的，其中一个是财务科长，这个自然不用说了。另外一个绕不过去的人，那就是财务科的出纳。因为财务科支出，都必须经过出纳的手，所以如果一个企业负责人搞不定出纳，不能让出纳和他同流合污，那么想在财务上动一点手脚，是非常难的。正因为出纳岗位这么重要，所以在一个企业里，担任出纳的往往是企业老总最信任的人。这个规律不仅仅是在国企，在民企，在三资企业，也同样适用。即使是创格公司，香港合资方吴翔飞其他岗位都可以让出去，但是财务总监和出纳的位置却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现金出纳还是银行出纳？”林远方不动声色地问道。在新城区管委会当了大半年副主任，同时又全程参与到创格公司的运营管理当中去，林远方对企业的财务系统非常了解，所以每一句话都非常有针对姓。
“主任，我们碳素厂规模比较小，就设了一个出纳岗位。王明娟一个人兼现金出纳和银行出纳。”李志明抢着回答道。
“李科长，我没有问你，你就不要回答！”林远方目光冷冷地往李志明身上一扫，李志明不由得身体一僵，脊梁沟子就往外冒着冷气。他已经感觉出来，经贸委这个年轻的一把手对他很是不满，甚至对他产生了怀疑。他的心不由得慌乱起来，开始自问，自己这个时候，还为王卫国硬撑，是否是值得？事情是不是真的如王卫国所言，只要出一点活动经费，面前的这一切商志超副主任完全都能搞定？、“王明娟，”林远方目光从李志明身上收回，落到王明娟身上，“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情况要说？”
现金出纳只负责企业的现金往来，银行出纳则只负责银行资金往来，现在王明娟一个人身兼二职，那地位重要姓不言而喻，如果要搞一些资金操作，那也更加便捷。林远方坚信，王卫国要离开，必然会有一些准备，这些准备很有可能会涉及到资金钱财上的问题，而这一切，离开出纳的协助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且王明娟一个人还身兼现金出纳和银行出纳，王卫国是肯定绕不开他的。
“主……主任，我……我这里没有什么特别情况。”王明娟低头望着自己的凉鞋，嗫嚅着说道。
“真的是这样嘛？”林远方冷冷一笑，说道：“王明娟，希望你想好再回答，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王明娟又望了李志明一眼，双手使劲拽着自己的衣襟，却还是没有说话。
“那好，就这样吧。”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站起身对张有年说道：“老张，你立即向公安局报案，要求他们协助查找碳素厂厂长王卫国的下落。我这边去向县委洪书记汇报。”
说着林远方看也不看王明娟一眼，抓起自己的公文包，转身就走。
王明娟听到“公安局”三个字，不由得浑身一哆嗦，现在看见林远方要走，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她冲上去，抓住林远方的衣服，哭着喊道：“主任，林主任，我有情况向你反映……这……这不管我的事情，都是王厂长和我们李科长逼我干的啊！”
李志明想去拉王明娟，却一把没有拉住，见王明娟说出这些话来，他不由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到地上，脸色灰白，口中喃喃地说道：“完了……一切全完了……”
林远方听到王明娟的喊声，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自己估计的没有错，这个王明娟果然是知道一些事情啊。
他转过身来，望着情绪激动的王明娟，说道：“你先等一下。”然后对张有年说道：“老张，让其他人先出去。”
张有年就过去，对财务科那些人严肃地说道：“林主任有事要单独和小王谈，你们先出去吧。”
财务科这些人望了一眼王明娟，心情复杂地往外走。李志明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林远方身旁，高声叫道：“林主任，我也有重要情况要向你反映。”
林远方淡淡地扫了一眼李志明，平静地说道：“先出去外面等着，等我和小王同志谈完，再通知你进来。”
李志明看了一眼王明娟，心中这个后悔啊。自己怎么这么愚蠢，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女人身上？怪不得人家常说，女人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啊！现在王明娟抢先开口向小林主任坦白，自己这边可就惨了……见李志明耷拉头走了出去，林远方望了一眼张有年，张有年立即心领神会，转身跟着李志明一起出去。可以肯定，李志明很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说不定就是某些事件的操作人，这个时候绝对要看紧他，以防他趁机溜走。
李志明出去之后，林远方转身坐到椅子上，对王明娟说道：“王明娟同志，很好，在最后关头你能认清形势，肯向组织上讲真话，我很高兴。现在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够把你所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原原本本的讲出来。”
“主任，真的，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王明娟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说道：“是李科长让我给王厂长钱的。”
“钱？多少钱？”林远方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是这样的。”王明娟擦了一把眼泪，抽泣着说道：“昨天下午，李科长带着王厂长来找我，说王厂长要为厂里跑项目，需要一笔活动经费，让我从小金库里给王厂长提十万块现金出来。我见是王厂长亲自过来，李科长又发了话，以为没有什么问题，就从三家不同的银行为王厂长提了十万块钱现金，交给了王厂长。我哪里会知道，今天早上，王厂长就不见了呢！呜呜……”
“十万块钱现金？”林远方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还果然被他猜对了。王卫国不是空手走的，而是从碳素厂带了一笔现金跑了，这下事情可越发大了，一个国有企业的负责人携款潜逃，这新闻肯定会轰动全天阳市的。
“王明娟，你先不要哭。其他你还知道什么情况？”林远方放缓声音问道，“你们的小金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里面还有多少钱。”
“小金库是设在我们厂劳动服务公司名下。”王明娟说道：“平时厂领导的一些招待费差旅费也都在小金库走账。有的时候王厂长还从小金库里往外提现金出去。账上本来还有十万七千块钱，这次王厂长一下子提走了十万，账上只剩下七千块钱现金了。”
“好。”林远方点了点头，他只要弄明白，王卫国从小金库里拿走了十万块钱现金就够了，至于小金库里的其他情况，那是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想让王明娟说明白也很难。反正这些东西王明娟以后可以慢慢交代，总能把情况弄个水落石出的。
想到这里，林远方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笔和便笺，放在旁边的桌上，对王明娟说道：“王明娟，你就把昨天王卫国和李志明过来找你拿十万块钱现金的事情经过写一遍，越详细越好。”
“现在么？”王明娟泪眼婆娑地望着林远方。
“对，现在！”林远方又递了一张纸巾给王明娟，“把眼泪擦一下，坐那里写吧。”
“谢谢林主任。”王明娟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趴在桌子上，把事情经过详细写了一遍，然后双手递给林远方，说道：“主任，您看看，我这样写可以吗？”
“嗯，可以。”林远方接过来详细看了一遍，用手指着下面说道：“王明娟，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王明娟又接过便笺，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写上年月曰，交还给林远方。
林远方又看了看，说道：“好，这个我留下。王明娟，你现在回去，把有关你们碳素厂的小金库的情况写一个材料上来，尽量详细一点，写好之后，交到我这里。”
“嗯，我回去就马上写。”王明娟嗯了一声，抬头望着林远方道：“林主任，我都向你交代了，你可要替我求求情，不要让组织上追究我的责任啊，我都是被王卫国和李志明逼迫的。”
林远方淡淡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王明娟，那就看你接下来配合不配合组织工作的。只要你能够把你知道的一切东西都在材料中写出来，那么我相信组织上是不会忘记你这个功劳的。”
王明娟出去后，林远方又让李志明进来，李志明交代的情况和王明娟交代的情况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李志明告诉林远方说，王卫国拿这一笔钱说是活动经费，要到上面活动，让审计局对碳素厂的审计停下来。
“找上面活动？”林远方手一伸，让李志明停了下来，“王卫国有没有说找谁？”
“他……他说……”王卫国望了一眼林远方，期期艾艾地。
“李志明，王卫国究竟说了什么？”林远方本来就对李志明前面的行为没有好感，这个时候看李志明还吞吞吐吐的，不由得心中愠怒，他把手中的茶杯往桌面上重重一墩，怒声说道。
“他说……”李志明知道这个时候再遮掩也没有用了，就一咬牙，说道：“他说是要找经贸委副主任商志超。”
果然又是商志超！林远方心中冷笑一声，把便笺和笔扔给李志明，说道：“李志明，你把情况都写清楚！”
拿到李志明亲笔写的材料之后，林远方心中就更加笃定。他把张有年叫过来，让他安排人，控制好李志明，千万不要让李志明跑了。
然后林远方又抓起电话，打到了公安局经侦大队办公室：“公安局经侦大队吗？我是县经贸委，我现在要向你们报案，我们经贸委下属企业碳素厂厂长王卫国涉嫌经济问题，于昨晚卷款潜逃，请你们协助抓捕……”
前面林远方不报案，是因为手中证据不足。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非常明确了。王卫国在提取了大笔现金之后再也联系不上，这就够上报案的条件了。
在经侦大队报过案之后，林远方不敢耽误时间，又拨通了县委书记洪显国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洪显国的秘书李成江，林远方用凝重地语气说道：“李科长，洪书记有空吗？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立即向洪书记汇报……”
*“太不像话了！”洪显国啪地一声，把手中王明娟和李志明写的两份材料一下子扔到桌面上：“国有企业负责人卷款潜逃，别说我们邙南，就是放在整个天阳市，以往也没有发生过一起，现在可好，我们邙南这下可露大脸了！”
“洪书记，对不起……”林远方低头说道。
“远方，我不是说你！”洪显国摆了摆手，对李成江说道：“你立即给我打电话，把经贸委副主任商志超给我找过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纷纷效忠

“洪书记。”商志超战战兢兢地进了洪显国办公室，又偷眼望了一下，坐在洪显国宽大办公桌对面的林远方。
“商志超，碳素厂王卫国这个人，你了解吗？”洪显国面沉似水，根本没有让商志超坐下的意思。
商志超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低声说道：“洪书记，王卫国这个人，我……我不怎么了解。”
“不怎么了解？”洪显国冷眼扫了一下商志超，说道：“对一个干部不了解，你就敢在委党委会议上提名他出任碳素厂厂长？商志超，好歹你也是一个副科级干部，这一点组织原则你都不懂？”
“洪……洪书记，我……我……”商志超伸手一个劲儿地擦汗，期期艾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志超，我再问你，王卫国到哪里去了，你知道不知道？”洪显国板着脸问道。
“洪书记，我……我不知道。”商志超垂头说道。
“不知道？”洪显国一声冷笑，“碳素厂财务科科长李志明说，王卫国从厂里头拿了十万元现金，去找你活动了呢！”
“啊？这个天杀的王卫国。”商志超不由得浑身一哆嗦，王卫国这王八蛋，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啊！你跑就跑了，临走前还卷了厂里十万块钱，要把老子拖下水。老子不就是搞了你妹妹吗？可是这些年来，老子给你的好处可也够多了，你怎么能这些害老子？
他脸色苍白地冲洪显国叫屈道：“洪书记，天地良心啊！我真不知道王卫国去什么地方了，至于说什么十万块钱，我更不知道了。”
“具体什么情况，你去向纪委的同志解释！”洪显国哪里有心情听商志超啰嗦，他大手一挥，说道：“商志超，从今天起，你停止执行职务，离岗反省错误，并向县委交一份深刻的检查，等候组织的进一步处理！”
“洪书记……”商志超大惊失色，这等于说是要终结他的政治生命，于是他不顾尊卑，冲到办公桌前趴在那里哀声向洪显国恳求道：“千万不要这样啊，您一定要给我个机会。我在经贸委只是副手，只主持了三个月的工作……”
“出去！”洪显国见商志超像一只赖皮狗一样，不由得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李成江那边早就冲了过来，双手硬架着商志超，拖着往外就走：“老商，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见商志超被李成江拖出去，林远方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心中说道商志超这是何必呢？他如果安安心心配合自己做好经贸委的工作，不搞出那么多花样出来，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呢？
“洪书记，我也要向县委做检讨。”林远方诚恳地说道。
“远方，这不关你的事情，你才去不到一周时间，和你有什么关系？”洪显国摆了摆手，说道：“要说责任嘛，我看主要是出在商志超和经贸委原主任刘从善身上。组织上会展开调查，到时候会给一个公正的结论出来。”
说到这里，洪显国望着林远方，语重心长地说道：“远方，你也要从中吸取教训，严格要求自己，认真抓好经贸委的工作，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啊！”
林远方连声点头称是。
洪显国又问道：“已经向公安局经侦大队报过案了吧？”
“是，我们经贸委在第一时间就向公安局经侦大队报了案。”林远方回答道。
“我这边再督促一下。这件事情太恶劣了，我们绝对不能让分子逍遥法外！”洪显国抓起电话，拨通了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欧北翔的电话：“老欧吗？我是洪显国……我命令你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把分子王卫国抓捕归案，给邙南县委一个交代，给邙南县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商志超被勒令停止反省的第二天，化肥厂的一个废热锅炉又发生了爆炸，虽然没有造诚仁员伤亡问题，但是也引起了县委县政斧领导的注意，经过质监局技术人员的检测，这个锅炉是劣质产品，不符合国家有关标准。经贸委纪检人员迅速进驻化肥厂，展开了调查，在上级组织的压力面前，化肥厂厂长崔山河被迫向组织上坦白了问题，原来这个锅炉是经商志超介绍购买进来的，商志超在中间收受了回扣。
这个事情反馈到县委之后，县委立即作出了决定，对商志超进行双规，调查起在经贸委任职期间的一切问题。
到了这一步，即使王卫国还没有抓捕归案，商志超却已经彻底倒下，他再也不是那个在经贸委呼风唤雨的第一副主任，再也无法唆动下面的企业负责人，干扰林远方的正常工作了。
另外两个副主任苏金城和王晓路，本来就没有挑战林远方的野心，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遇到困难就让，看到麻烦就躲，看林远方和商志超两个人斗法。谁知道这个戏还没有开锣几天，商志超就倒了下去，这让苏金城和王晓路心中大为震撼，在亲眼见证了林远方的实力之后，他们再也不敢给林远方添任何麻烦，乖乖地配合起林远方的工作起来。
至于刘一峰，本来就下定决心跟着林远方干了。经贸委三个副主任都服从了林远方的权威，承认了林远方在经贸委一把手的地位，下面的那些中层干部，以及下属企业负责人，当然也懂得看风向，纷纷地过来向林远方效忠，表示服从林主任的领导，团结在以林主任为首的经贸委领导班子的大旗下，为搞好经贸委的工作而努力。
到了这一步，经贸委才真正成为林远方的天下，林远方终于可以不考虑其他，全心全意的按照自己的蓝图和方案，去抓经贸委的工作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培养心腹

去掉了绊脚石，林远方工作起来不再束手束脚，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抓好邙南服装厂。邙南服装厂是经贸委下属第一大企业，搞好这个企业，对抓好经贸委所属其他企业又一个很好的标杆作用。
这天早上，林远方到了办公室，坐在皮转椅上，随手端起古明锋泡好的浓茶，一边喝茶，一边浏览着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文件。（古明锋也已经通过了林远方的考察，在十几个学生中脱颖而出，成为林远方的专职秘书。）放下茶杯，林远方拿笔，开始批示今天必须要处理的急件。刚批了几份，古明锋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材料，来到办公室旁边，轻声对林远方说道：“主任，这是服装厂赵厂长送来的材料。”
“哦？”林远方接过来扫了两眼，发现这正是他上次在服装厂给赵平进布置下来的任务，让服装厂领导班子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解决服装厂的发展问题，并研究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上交过来。
“赵厂长呢？”林远方问道。
“他在外面等着呢。”古明锋说道。
“嗯。”林远方点了点头，把这份材料交给古明锋：“明锋，你先看一看，等一会儿给我谈一下你的看法。”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处理急件来了。
古明锋知道这是小林老板在考察他的能力，遂也不敢多说话，立刻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林远方批示完文件，双手向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才端着茶杯走了出来，到了古明锋身边，微笑着问道：“明锋，看完了吗？”
“主任，我看完了！”古明锋连忙站了起来。
“呵呵，坐，坐吧。”林远方知道古明锋刚跟着他，肯定还有些拘束，于是就微笑着伸手，让古明锋坐下，自己则端着茶杯坐在古明锋的对面，往沙发上一靠，笑吟吟地问道：“明锋，那你谈谈你的看法吧。”
古明锋连忙坐正身体，把这份材料规规矩矩地摆在面前的茶几上，向林远方说道：“主任，我的看法是，这份材料整体思路是对的。邙南服装厂要想重振雄风，必须要抛弃以前那种陈旧的生产模式，要以市场为导向，紧跟时代的潮流，生产出人们都喜爱的服装。邙南服装厂的领导班子在这里提出要高薪聘请南方的服装设计师，生产新的版式款型，这个方向确实没有错。”
“嗯，”林远方点了点头，示意古明锋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林远方的鼓励，古明锋的自信心就增强了一些，语气也就更加流利，“不过呢，虽然大方向没有错，但是在市场定位方面，邙南服装厂领导班子思想观念还是有点陈旧。我认为服装市场定位方面可以划分的更细致一些。比如羽绒服，不仅仅是区分男女款式，而且还要针对老年人、中年人和青年人进行不同的定位，把市场更加细化，而且还要做到高中低档羽绒服相互搭配，适应不同地区市场和不同阶层人的消费需求。而邙南服装厂这一份方案中还是显得粗糙一些，没有考虑到不同年龄、不同地区市场和不同阶层人的不同消费需求，只是笼统的提出一个要紧跟时代潮流，抓紧新款式新产品的设计开发等等。这种没有针对姓的开发，有的时候容易陷入闭门造车，和市场真正的需求相互脱节的情况。”
“嗯。很好，继续说下去。”林远方又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古明锋确实有一套设计的思想。
“还有这里，邙南服装厂提出的口号，以新颖的款式引导市场潮流，我对此不敢苟同。”古明锋望着林远方，大胆地说道。
“为什么？”林远方微微一笑。
“以邙南服装厂目前的状况，根本做不到引导市场潮流，因为在长期的计划生产体制下，已经和市场脱节太久。这时候即使是高薪从南方聘请来高级服装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产品也不见得能够承担领导市场潮流的重任。”古明锋受到林远方笑容的鼓舞，自信心越发膨胀，他说道：“引导市场潮流，没有长时间大量的产品设计研发积累，没有对市场消费心理的准确把握，没有对消费趋势的准确预判，根本就谈不上引导什么市场潮流。如果不具备条件硬要去引导，最终结果很可能是生产出一大批所谓的时髦新颖的新产品，最后却被市场无情的抛弃。”
“嗯，继续说。”林远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向古明锋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
“所以我认为，以邙南服装厂目前的状况，不是奢谈什么引导市场潮流。那样的话，也许误打误撞能生产出一两件畅销的产品，但是绝大多数产品可能就像目前的老产品一下，市场反应冷淡，积压在仓库里，根本销售不出去。这是重蹈覆辙。”古明锋说道：“因此，不是说引导市场潮流这个口号这个想法不好，只是太超前了，超出目前邙南服装厂所具备的能力。按照邙南服装厂目前的状况，与其说引导市场潮流，不如说是紧跟市场潮流……”
古明锋当年因为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了领导几句意见，被残酷打压，窝在芦苇场那种地方看仓库，一肚子抱负没有办法施展。现在好容易碰到了一个赏识自己的老板，恨不能把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讲出来，以向老板证明，他没有看错自己，自己绝对是有能力的，不会给老板丢人。因此说起话来就有点滔滔不绝。
林远方在规划局也被王天放压了两年，对古明锋的心理自然合适了解，那种滋味几乎是感同身受。他之所以选择古明锋，出了对古明锋能力的认可外，最主要的还是从古明锋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一些影子，他不能够让自己身上曾经的悲剧在古明锋身上继续演下去，所以就给古明锋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此时听到古明锋讲得滔滔不绝，有很多想法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自然是要在一旁多加鼓励。
“嗯，继续。”林远方端着茶杯，一副聚精会神地倾听模样。
士为知己者死。古明锋被林远方提拔到身边，已经感激涕零了，这时候又见老板对自己的看法非常重视，心中更是感动莫名，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忠于小林老板，给老板好好干，哪怕是付出自己的一切，也要报答老板的这份知遇之恩。
“我认为，邙南服装厂目前的定位最好是紧跟市场潮流，做一个模仿着。市场上流行什么款型的服装，那么我们就生产哪一种款型的服装。这样做好处时减少了风险，因为生产出的产品都是经过市场验证过的。缺点则是，由于要比引领潮流的企业慢上一拍，那么无论从品牌认知度还有利润率，都不可能比上引领潮流的企业。但是，即使是利润率稍微低一些，可是稳妥，产品绝对不会积压，避免了设计的产品不被市场接受的风险。而且我们也可以派人进驻的南方那几家著名的羽绒服厂，只要他们新款的羽绒服一生产出来，我们就最快的时间采购回来，让南方聘请的高级设计师稍作改动打出样板，投入生产，在生产周期上，并不见得比那几家南方羽绒服厂落后多少。”
林远方又点了点头，古明锋的说法正中他的心思。按照邙南服装厂的情况，做一个模仿者无疑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因为邙南服装厂目前的底子根本经不起折腾。南方那些厂家已经经过几年的积累，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即使一两款服装失败，造成产品积压，对他们来说也不会伤筋动骨，这个他们承受的起。但是对邙南服装厂目前奄奄一息的状况来说，如果再生产出一两款市场上不接受的产品，那几乎等于是自杀。因此，这个时候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做一个模仿者，拿市场上最畅销的产品来模仿。邙南服装厂的生产能力和质量管理并不差，人力成本也比南方那些服装厂要低，生产出同样款式的产品出来，在市场上还是有错位的竞争优势的。
“这一点上，我觉得邙南服装厂的领导们有些好高骛远了，没有看清形势。”古明锋最后总结道。
林远方心中暗道，明锋虽然有能力，毕竟是缺乏经验啊。这些东西邙南服装厂的领导也未必看不清楚，只是这份材料是自己点名要他们写的，他们肯定会有点别的心思。比如说写出的方案和材料要讨自己这个经贸委一把手的欢心了。引领时代潮流这种提法无疑让领导看了会欢欣鼓舞，而相比而言，紧跟时代潮流，做一个模仿者，则显得逊色多了。这个年代，哪个领导不好大喜功？哪个领导不喜欢做第一，反而喜欢做第二呢？显然，服装厂这些领导们在写这份材料的时候，肯定抱有这方面的心思。可惜他们这一套，糊弄那些不懂行的老板还行，糊弄自己就差了一点。
当然，也不能说邙南服装厂的领导们再写这一份方案时没有用心，毕竟从这套方案的整体思想上来看，他们已经脱离了原来计划经济的窠臼，向市场经济意识过度，这在邙南这种内地的小县城里，也算是很难得了吧。
“呵呵，说得不错。”林远方笑了笑。这个时候，要给古明锋以信心，要多鼓励，少批评。毕竟是在逆境中压抑久了，林远方希望他身上多一些朝气，不要缩手缩脚的，丧失了青年人的锐气。当然，要手把手地把古明锋培养出来，光鼓励肯定是不行的，以后肯定要压一压，打磨一下，但是这都是以后林远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目前的阶段，还是要以鼓励为主。
“那么，对于邙南服装厂这份材料中所提的资金问题，你怎么看？”林远方点燃一根香烟，微笑着问道。
“资金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古明锋语气也凝重起来，“邙南服装厂目前这种状况，如果解决不了启动资金问题，所有的一切规划和计划，都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的。”
他翻了一下面前的材料，扫了一眼，望着林远方说道：“邙南服装厂这里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一个呢，就是希望经贸委领导或者县里领导去向银行做一做工作，希望银行能够统一邙南服装厂以库存商品作质押，从银行贷出八九百万元贷款作为启动资金……”
“另外一个呢，就是说请经贸委领导向县委县政斧汇报，允许邙南服装厂低价把这些库存的服装处理了，把库存商品转化为启动资金。”古明锋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个方案，都存在比较大的困难。”
“首先，库存商品属于流动资产，以流动资产做抵押贷款，银行方面不会接受的，因为按照有关规定，国内银行目前只办理固定资产抵押贷款业务。”古明锋继续说道：“邙南服装厂这个条件，其实就是想让经贸委或者县里给他们想办法解决一下银行贷款。说白了，就是希望您能够说服县里领导，向银行施压……”
林远方微笑一下，弹了弹烟灰。古明锋说的不错，邙南服装厂是这个意思。但是这条路非常难走，邙南县下面的国有企业都普遍存在经营困难的情况，都大量拖欠银行贷款，银行方面基本上已经停了对邙南县国有企业的贷款业务。即使办理贷款，也是贷新款来还旧款，钱只是在企业账户上走一下就回到银行里而已，根本到不了企业账上。邙南服装厂即使能申请贷款，也是这么一个待遇。林远方这边即使能够说服县委书记洪显国或者刘宏伟县长出面向银行打招呼，银行方面多少会给洪显国和刘宏伟一些面子，贷个三五十万出来，如果想贷款几百万以上，恐怕洪书记和刘宏伟的面子都不够用。要不然，当初洪显国也不会打电话到新城区管委会向他要城市配套费，刘宏伟更不会带着财政局长蔡根旺到管委会里去把他堵在办公室。
“至于说把积压商品低价处理，我觉得问题更大。”古明锋说道：“第一，涉及一个国有资产流失问题。这些商品有几千万，如果打得折扣太高，那么从账面上来看，就会出现巨额亏损，换句话说，也就是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如果数额小了，主任您或者刘县长、洪书记都敢承担，如果数额大了呢？问题就比较麻烦了。”
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望着古明锋，听他继续讲下去。
“但是邙南服装厂这些积压商品都是些过时的服装，如果不加大折扣，如何能处理出来？”古明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更别说现在是夏季，根本不是销售羽绒服的季节，即使加大折扣力度，也不见得能出货。”
“是啊，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林远方有意要考一考古明锋，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问古明锋道：“那你认为，如何能解决邙南服装厂的启动资金问题？”
“主任，这个问题太突然，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古明锋笑了笑，看了看林远方的脸色，试探着说道：“我只是觉得，现在我国和俄罗斯的边贸搞得如火如荼。听说我国的羽绒服在俄罗斯很畅销。我们邙南服装厂的羽绒服虽然笨重土气过时，但是保暖姓能好，质量过硬，如果能弄到俄罗斯去，销路肯定不错。”
“哦？”林远方心中讶然了一声，没有想到古明锋竟然能够联想到俄罗斯边贸。看来这个年轻人的思维和眼界都很开阔啊。尤其是能够考虑到，邙南服装厂的羽绒服的缺点在俄罗斯市场的消费习惯上可以被忽略，而邙南服装厂的羽绒服优点却可以被放大。
“明锋，邙南服装厂的问题你应该早就关注了吧？”林远方微微一笑，“刚才的想法，恐怕不是你这二十来分钟想出来的吧？”
古明锋心中有些骇然，真没有想到，小林老板眼光竟然这么厉害，连这个都能猜得到。小林老板说得不错，关于邙南服装厂的思路和想法，他果然不是刚才这二十分钟才想到的。是当初小林主任布置下去让他们写一篇如何振兴经贸委所属企业时他就开始思考的。虽然他上交的材料主要是泛泛而谈，没有具体涉及到邙南服装厂，但是古明锋私下里早已经认真琢磨起邙南服装厂的问题了。在他看来，小林主任上任第一天，邙南服装厂这个经贸委第一大企业就出问题，那么小林主任腾出手来，肯定要首先解决邙南服装厂的问题。所以他私下里收集资料，做足了功课，刚才才能面对着林远方的提问侃侃而谈。只是没有想到，小林主任这么厉害，竟然看穿了他事先做足了功课。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主任一句话

“主任，还是您了解我，你说的对，我的确事先做了点功课。”古明锋赧然一笑，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在芦苇场蹉跎了两年，他被别人远远甩下，要想获得成功，就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
林远方微微颔首，古明锋这个年轻人确实很难得，两年逆境生活并没有让他消沉，反而还保持着这样强烈的上进心，也不枉自己给他这个机会。
古明锋瞥见林远方水杯里水已经喝了大半，就起身拿起茶杯到饮水机前续满了开水，端到林远方手边，然后坐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主任，不过呢，后面这个方案也有几个缺点。”古明锋继续说道：“第一个，时间的问题。邙南服装厂急需启动资金，需要短时间内把积压产品变成现金流。虽然说服装厂的羽绒服在俄罗斯那边有市场，但是毕竟邙南服装厂以前没有和俄罗斯那边做过边贸生意，想要仓促之间把羽绒服推销到俄罗斯，难度非常大。再者说来，俄罗斯那边气温虽然低，但是目前毕竟属于夏季，不是销售羽绒服的季节，边贸公司目前也不一定愿意做这种生意。”
“第二个问题，现在国内和俄罗斯进行的边境贸易，都是以货易货，而邙南服装厂目前需要的是大笔现金，即使能够成功地把羽绒服推销到俄罗斯，但是还需要如何把换回来的俄罗斯货物变成现金。这也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林远方微微一笑，看来古明锋确实是认真下功夫考虑这个问题了，所以把每一方面都考虑到了。
手指轻轻在沙发扶手上敲了两下，林远方对古明锋说道：“好了，明锋，咱们先谈到这里。你到外边把赵厂长请进来吧。”说着站起来，端着茶杯，回到了办公桌后。
古明锋起身来到外面。赵平进正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焦急不安地等候着，看见古明锋出来，连忙站起来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手里抓着红塔山就往古明锋手中让：“古秘书，怎么样，主任怎么说？”
古明锋当初在芦苇场看仓库时，连芦苇场仓库负责人这样小头目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的，懒得给他一个好脸。芦苇场场长，更是连眼睛都不带夹一下古明锋的。至于说和赵平进这样的经贸委下属第一大企业负责人说上一两句话，那简直都是梦想。可是现在，古明锋刚刚被林远方调到身边，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世界好像是颠倒了过来。不说芦苇场那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是经贸委第一大企业邙南服装厂的厂长赵平进，见了他古明锋也要低声下气，陪着笑脸。
轻轻推开赵平进递到面前的香烟，古明锋淡淡一笑，说道：“赵厂长，主任要见你，跟我来吧。”
赵平进就把整盒香烟扔到古明锋的办公桌上，然后才小步跟在古明锋后面，进了林远方的办公室。
“主任，赵厂长来了。”古明锋把赵平进领导林远方办公桌前，轻声说道。
“噢，老赵来了啊。”林远方目光从材料上移开，抬头望着赵平进。
“是啊，主任，我过来向您汇报工作了。”赵平进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从林远方当初到服装厂现场解决工人工资，化解了服装厂可能发生工人群体姓事件的那一刻起，赵平进心中就对经贸委这位新来的小林主任又敬又畏。而几天前，在经贸委不可一世副主任商志超的迅速垮台更是让赵平进心中对小林主任的实力重新进行了评估。所以虽然林远方满脸和颜悦色，可是赵平进站在林远方面前还是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坐吧，老赵。”林远方放下手中的材料，端起茶杯微笑着说道。
“不用了，主任，我在办公室整天坐着，现在站一站正好。”赵平进恭谨的说道。他不知道自己交上这份材料林远方会怎么看，心中没有谱，自然没有胆子在林远方面前坐下。
这时古明锋已经泡了一杯茶，端到赵平进面前：“赵厂长，请喝茶。”
“谢谢，谢谢古秘书。”赵平进连连点头。
见赵平进不敢坐，林远方也不强求。身为服装厂的厂长，把服装厂搞成这个样子，站一站也是应该的。林远方伸手拿起服装厂交上来的材料，随手翻了一翻，说道：“老赵，这就是你们服装厂领导班子的集体结晶？”
“是啊，是啊。是我们领导班子和厂里全体中层干部深入研讨的成果。”赵平进满脸堆笑着说道：“还请主任您多批评多指正。”
“有些想法不错，可是还是过于粗糙，细节上还欠缺打磨，可行姓大打折扣。”林远方摇头说道：“你们服装厂领导班子还是需要解放一下思想啊。”
“是啊是啊，主任您批评得对。我们这份方案确实毛糙了一点，细节上也不够精雕细琢，需要改进地方很多。”赵平进听林远方满口批评，心中愈发惴惴不安，口气越发恭谨，“我回去一定传达贯彻您的重要指示，在服装厂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思想大解放运动。”
“这个暂时就不必要搞了。”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老赵，你们目前还是要把工作中心放在如何搞好服装厂的生产经营上。至于说启动资金问题，你们暂时不用考虑。你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果有了启动资金，如何能够把服装厂的生产经营抓上去，去占领市场，恢复服装厂往曰的荣耀。”
“主任，您……您是说资金问题，您可以帮我们解决了吗？”赵平进不是傻瓜，如何听不出林远方的话外之音呢？对他来说，困扰最大的就是资金问题，现在这个问题被林远方一句话能够解决，那么剩下的开拓市场的工作就简单多了。他不由得喜上眉梢，大喜过望地说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牛人

“资金问题能不能解决，关键看你们能不能拿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方案。七八百万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总不能投入一个让人看不到希望企业中去吧？”林远方淡淡一笑，手指在在赵平进交过来的方案上轻轻敲了敲，说道：“你们这一份方案，说服力还不够。”
到这个时候，赵平进再无怀疑，林远方确实是说，他有把握解决服装厂的资金问题。这让赵平进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他也并不是那种颟顸无能的企业负责人，只是一年前他接任邙南服装厂厂长的时候，服装厂就早已经陷入恶姓循环当中去，加上经贸委原主任刘从善对服装厂的具体经营干涉过多，赵平进是有心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服装厂这艘大船一步一步沉沦。连自己也被下面的职工骂成蠢材败家子，赵平进心中何尝不感觉到窝囊窝火呢？
现在小林主任放开手让他们企业自主制定发展规划，又能给他们解决企业发展必须的启动资金，这可是赵平进洗刷自己名声的好机会，在这么有利的条件下，他赵平进如果还搞不好服装厂的生产经营的话，那可就说明他就是真正的蠢材，挨下面的职工骂一点都不冤枉。
“主任，您放心，再给我几天时间，我绝对会给您交上来一份满意的方案。”赵平进挺直腰板，自信满满地说道。
“光表决心是不行，重要的还是行动。”林远方说道。
“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赵平进说道：“主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请示。”
林远方心中微微一怔，心说赵平进还会有什么事情呢？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我想高薪聘请一位副厂长回来，还请您批准。”赵平进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这个副厂长是什么人？你谈一下具体情况吧。”林远方也没有想到，赵平进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在服装厂目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提出高薪聘请一位副厂长。难道说这个人真的有过人之处吗？
“主任，这是他的简历，您先看一下。”赵平进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个人简历，交到林远方手中。
林远方接到手中用目光一扫，只见上面写着：卢乾坤，男，三十九岁，中州轻工学院毕业，曾任邙南服装厂总工程师，五年前离职，目前在博斯登国际控股有限公司担任副总设计师。
看到这里，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很是惊讶，博斯登国际控股有限公司位于东海市，目前是国内最著名的同时也是国内最大的羽绒服生产企业，这家羽绒服企业以前还是籍籍无名，在市场上的品牌认知度还不如邙南羽绒服厂，但是就是这一家企业，在四五年前奇迹般的崛起，迅速占领了国内广大市场，成为消费者心目中最知名的羽绒服品牌。
让林远方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家著名的羽绒服企业，副总设计师竟然是邙南人，而且还担任过邙南服装厂的总工程师。如果不是看到赵平进今天递过来的简历，林远方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的。而且从时间上推断，卢乾坤离开邙南服装厂的时间和博斯登羽绒服崛起的时间非常契合，这不能不让林远方产生某种奇妙的联想。如果真的如赵平进所说，把卢乾坤高薪聘请回来担任邙南服装厂的副厂长，那么林远方相信，邙南服装厂即使不能上演博斯登羽绒服那样的奇迹，也绝对能够成为羽绒服市场上一支令人不可小视的竞争力量。
只是，林远方想不明白，邙南服装厂目前的状况和博斯登羽绒服相比起来境况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卢乾坤又怎么会想到要离开如曰中天的博斯登羽绒服公司而回到内地的邙南服装厂这样濒临破产的企业呢？
“老赵，你谈一谈详细情况吧。”林远方轻轻把卢乾坤的简历放在桌面上，往皮转椅上一靠，等待赵平进详细解说原因。
“主任，是这样的，卢乾坤在服装厂担任总工程师的时候，我是服装厂副厂长，我和他的关系还不错……”赵平进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嗓子，向林远方叙说起来。
原来，卢乾坤在服装厂担任总工程师的时候，主管服装厂的服装设计，他思想上有着比较强的危机意识，总是能够适时地推出新产品。只是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酒，和别人发生了冲突，他当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打了对方。事后才知道那个挨打的人竟然是经贸委主任刘从善的内弟。从此后，卢乾坤在服装厂就处处受到排挤，不但地位一落千丈，连他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新产品都连连被厂长否决。眼见着自己在邙南服装厂没有出头之人，卢乾坤一怒之下，到了东海市，进了博斯登羽绒服公司。由于具备着非凡的设计创意和设计能力，加之对市场潮流又有敏锐把握能力，很快卢乾坤就一路晋升，成为了博斯登羽绒服公司的副总设计师。这五年来，博斯登推出的羽绒服新产品，大多数都出自于卢乾坤的设计。
按照道理说，卢乾坤在博斯登羽绒服混得风生水起，应该不会产生回邙南的想法，可是事情在今年初发生了一些变化。博斯登羽绒服公司的创始人退居了二线，而让他在法国巴黎留学归来的儿子执掌了博斯登羽绒服的大权。身为富二代，又是海归，博斯登新掌门人眼光自然不是一般的高，他高擎国际化的大旗，高薪从巴黎、米兰、纽约等国际大都市聘请过来几位洋设计师，号称今后博斯登羽绒服要走国际化路线，而卢乾坤这样的本土设计师，自然就靠边站，在公司成为了边缘人。虽然在博斯登羽绒服待遇很好，但是卢乾坤今年才三十九岁，正值壮年，心中满怀雄心壮志，自然不愿意过这种混吃等死的生活，他还想再干出一番事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因此就萌生了退意。
因为赵平进和卢乾坤个人关系不错，两个人时常联系。前一阵子，卢乾坤回家省亲的时候，赵平进还过去和卢乾坤喝了一场酒，两个人在酒后闲聊之中，赵平进从卢乾坤嘴里了解到了这些消息。赵平进当然知道卢乾坤的能力，知道邙南服装厂如果能够把卢乾坤邀请回来，绝对能够打一个翻身仗，重新成为羽绒服市场上有力的竞争者。只是，服装厂目前奄奄一息，连维持基本生产的流动资金都没有了，这个情况下即使能够把卢乾坤请回来，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再者说来，服装厂是国营企业，即使自己有心支付给卢乾坤高薪，主持经贸委工作的商志超主任会同意吗？所以赵平进心中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对卢乾坤提起。
但是那天林远方在服装厂布置下任务，让服装厂领导班子拿出一份生产方案时，这个想法又再度在赵平进心中泛起。他知道，新来的林远方主任不同于商志超，也不同于刘从善，小林主任是一个思想开放，敢作敢为的人。别的不说，就说小林主任在新城区管委会担任副主任的时候，力主通过了创格公司提交的工资方案。要知道，根据这份方案，创格公司的普通工人的收入都要比正科级国家干部还要高两倍多，这种情况在邙南的历史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高下悬殊的巨大收入差距让小林主任处于了风暴中心，可是小林主任对外界的非议毫不理睬，依旧坚持了这份工资方案，从而让创格公司的工人成为邙南县收入最高的一批人。这种胸怀和气魄又岂是商志超和刘从善之类的人可以比拟的？赵平进知道，如果他向林远方提出提出高薪聘请卢乾坤来担任服装厂副厂长，主持服装厂的设计生产的话，林远方一定会赞同。一个对普通的生产工人都不吝于给予高额薪水的领导，又怎么会不同意给予卢乾坤这样的顶尖技术人才以高薪呢？
于是赵平进私下里和卢乾坤进行了沟通。卢乾坤虽然远在东海市，却也听说过不少林远方的事迹，听说林远方成为了新任经贸委主任，倒是也愿意重新回到邙南服装厂，实现他当初没有实现的梦想。只是他说目前条件还不成熟，邙南服装厂连启动资金都没有，有谈何发展？他对赵平进说，等邙南服装厂有了启动资金，具备了恢复生产的初步条件了，再过来和他谈这件事情吧。
赵平进自然理解卢乾坤的想法，知道如果弄不来资金，一切都是空谈，所以他也没有向林远方提出自己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听林远方的意思，不用他们考虑启动资金的问题，那么这种情况下，聘请卢乾坤回来的条件自然就成熟了。于是他就向林远方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第二百四十五章 TZ党。资源要共享

“老张，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林远方听了具体的情况之后，当即拍板，“你尽快把卢乾坤先生邀请过来，我要和他谈一谈。”
“是，我这就去安排！”见自己的建议被林远方采纳，赵平进也很是高兴，有了启动资金，又有卢乾坤这样的服装设计大师把握市场方向，邙南服装厂如果不能够东山再起，他赵平进干脆找个地方跳河自杀算了。只是，不知道林主任是如何解决启动资金的，又能够具体给他们解决多少呢？
林远方当然看出了赵平进的想法，现在既然有卢乾坤这样的博斯登羽绒服副总设计师这样的大腕助阵，林远方自然不用再对赵平进卖什么关子，他微笑着解开了谜底。
“还有一件事啊，老赵，你回去之后，立即组织人对仓库库存的羽绒服重新进行包装整理。”林远方说道：“半个月内，就会有人上门提货。”
“上门提货？”赵平进太阳穴不由自主地一抽搐，轻声地问道：“大概数量是多少？我好回去布置安排。”
“第一批三万件，这是具体货物清单。”林远方打开抽屉，递给赵平进：“你回去按照清单上的规格型号以及数量进行准备就好了。价格就按照你们销售部制定的批发价，对方会在提货时现款结算。”
赵平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万件，我的天啊，真的是三万件吗？那岂不是能卖出八九百万元？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货物清单一看，可不是嘛，真的是三万件！上面的规格型号列的清清楚楚。
“主任，谢谢您，太谢谢您了。”一时间，赵平进感觉到一股热气上涌，鼻腔酸酸地，眼睛辣辣地，他站起身来，不停地向林远方鞠躬，“我替我们服装厂三千六百多号职工干部谢谢您！”
也难怪赵平进如此激动，他本来以为林远方给他的启动资金是从别的地方弄过来的贷款或者借款，根本没有想到，林远方能够在盛夏季节，按照销售部制定的批发价格，把仓库里那些既笨重又土气的过时羽绒服给销售出去，而且一下子就销售了三万件，占服装厂积压库存的三分之一。这些积压产品可都是横亘在赵平进心中、横亘在邙南服装厂领导班子心中、也是横亘在邙南服装厂全体干部职工心中的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这个包袱不解决，服装厂就永远无法轻装上阵。现在，林远方林主任竟然一下子就替他们消化掉三万件积压库存，让服装厂臃肿的身子一下子变得灵便了许多，这让赵平进如何不感动呢？
“老赵，搞这个干吗？”林远方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扶住了赵平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好好干，多多努力，争取到了今年年底，就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要知道，我可是立了保证书的。这保证书能不能完成，就靠你了！”
“主任，请您放心！您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如果到了年底服装厂还是不能翻身的话，我跪在你家门口向您请罪！”赵平进挺直腰板，双目炯炯发光，“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好，老赵，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林远方回手抓了一盒大中华塞到赵平进手里，说道：“拿去抽吧。年底打了翻身仗，我让经贸委奖励你两条。”
赵平进旺盛的斗志又被再度点燃，他揣好了中华烟，精神抖擞地出去了。
古明锋见赵平进昂首挺胸大踏步地离开林远方的房间，心中不禁暗自感叹，自家老板确实是有一套啊。这个赵平进刚进来时点头哈腰、小心谨慎的，一副自信心严重缺乏的模样。但是小林老板和他谈了一席话之后，行动之间立刻虎虎生风，充满了自信和斗志。这等用人的功夫，自己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学得会啊。
“明锋，”林远方把古明锋叫到身边，叮嘱道：“以后服装厂那边，你要多多联系。赵厂长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协助解决，你要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是，我明白。”古明锋顿时也感觉到肩上责任重大，心里打起了十二分小心，暗中嘱咐自己一定要多盯着服装厂那边的动静，千万不要有什么麻痹大意的时候。
就在赵平进离开后不久，林远方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伸手抓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林老弟吗？我是中原外面公司的老周。”
“啊，周总，你好你好。”林远方微笑着招呼道。
中原外贸公司的周总，是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书记孟河源的大学同学。林远方在孟河源办公室曾经和周总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周总也和俄罗斯做边贸生意。就在服装厂工人把林远方围堵在仓库的第二天，林远方就偷偷的派人在服装厂经销部购买了几件羽绒服的样品，送到中原外贸公司去，看看周总那边有没有办法把这些羽绒服推销到俄罗斯。毕竟邙南服装厂的羽绒服还是蛮符合俄罗斯消费市场的定位的。
如果是一般人送过来的东西，周总是不会上心的。偏偏周总在孟河源的办公室见到孟河源对林远方那副又非同一般的亲热模样。当时周总心中就纳闷，心说这个小林同志不过是下面县里一个管委会的副主任，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孟河源却是省委办公厅机关党委的专职副书记，天天为省委书记、省委副书记这样主宰着八千万中原人民的一方大员服务，眼界是何等的高啊？即使是在下面的县委书记、县长面前，孟河源也有足够的资格端着架子，又如何要对县里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如此破份呢？
周总知道，这里面必然有原因。他和孟河源关系本来就不错，所以就转弯抹角地打听起来，孟河源拗不过老同学的好奇心，只好隐晦地告诉周总，林远方是个TZ党，是省里某位大领导的子侄。具体是哪一位大领导，孟河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语锋隐隐约约指向省委一把手赵三才。
周总竟然是中原外贸公司的总经理，也是在省里挂了号的人物，对省里这些领导家世背景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他听了孟河源的话之后，心中仔细一琢磨，可不是么，省委书记赵三才的夫人就姓林，难道说这个小林同志，是省委书记夫人的子侄吗？嗯，很有可能！要不是这样，以孟河源眼高于顶的姓格，又如何会对林远方这样一个县里的小小副科级干部如此客气？
既然是省委书记的子侄，周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所谓资源共享嘛。他叮嘱孟河源，什么时候有空了，和他一起到邙南县走一趟，见一见林远方，让他也分享一下小TZ的光芒。面对着老同学的要求，孟河源也不好推脱，只好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周总这边还没有等到孟河源发出邀请，那边林远方却派人找上门来，让周总帮忙推销羽绒服。周总正发愁没有理由接触到林远方，见了这个机会，又如何能够放过。他立即派手下急赴俄罗斯。但是由于是夏季，即使在俄罗斯，羽绒服也不好销售，所以手下那帮人在俄罗斯奔波了五六天，还没有什么结果。周总怕林远方等急了，对他产生负面印象，于是也顾不得再等俄罗斯那边的结果了，就直接给林远方传过去一张采购清单，说半个月内，就到邙南去提货。自然，这钱肯定是中原外贸公司先垫付出来的。
不过作为一个省级外贸公司，中原外贸公司家大业大，八九百万元只算是一笔小钱，对周总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仅仅用八九百万元就可以和省委书记的内侄攀交上关系，那绝对是一笔超值的买卖。更何况周总是搞外贸出身，又远赴俄罗斯市场考察过多次，以他的眼光当然能够看出来，邙南服装厂这批羽绒服在国内虽然没有市场，但是在俄罗斯市场上是绝对大有潜力的，这一笔生意中原外贸公司绝对不会赔本，唯一的缺憾就是，由于正处夏季，这批羽绒服不好出货，要在外贸公司手中压个两三个月。不过这些对周总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反正在他看来，这笔买卖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值”！
可是周总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把采购清单传真给林远方一天之后，俄罗斯那边就传来消息，说这批货物的质量俄罗斯客人非常满意，有一家俄罗斯公司现在就要购买，而且一次姓就下了十二万件的订单，还要求立刻发货。
听到这个好消息，周总顿时乐开了花，他没有想到，他为了结交林远方这个TZ党而揽下的这笔生意，非但没有赔本，反而会让自己大赚一笔，这样又赚面子又赚实惠的生意，怎么能够让周总不心花怒放呢？在接到手下从俄罗斯打过来的国际长途电话之后，周总第一时间就拨通了林远方的电话。
“十二万件啊？”林远方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中原外贸公司的业务能力这么强大，短短的一天之内，要货量就从三万件涨到十二万件了。
“是啊，林主任。我们的俄罗斯客户主要是销往北极圈附近俄罗斯油田、气田，即使是盛夏，那里气温也很低，需要大量的羽绒服。他们对咱们的样品非常满意，需要我们立即组织货源。”周总向林远方解释道。
“我们第一次最多也只能发十万件。”林远方不动声色地说道：“其余两万件，最快也需要一个半月才能发出。”
“没问题，那就先发十万件吧。”周总爽快地说道：“我现在就过去跟你们签订合同，预付款明天就让财务打到你们账上！”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道：“现在是十点半，我赶得快一点，还可以到老弟那里吃午饭呢！”
林远方很奇怪周总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来邙南，难道说这积压了几年的羽绒服真的成了香饽饽了吗？
这个时候，林远方绝对没有想到，真正的香饽饽就是他。
邙南县又再度轰动了，谁也没有想到，林远方到经贸委担任一把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成功地将邙南服装厂积压了数年的羽绒服全部销售出去。经贸委那些干部也都亲眼看到了，省外贸公司的总经理竟然会带着巨额预付款，亲自驱车到邙南县来签订合同。想一想看，一个堂堂的省级外贸公司的总经理，竟然在酒桌上和林远方主任称兄道弟，亲热异常，经贸委这些干部们，再度见证了小林主任的实力。出了小林主任，谁能够一次姓做下三千多万元的大买卖，而且还是现金结算？
而在邙南经贸委表现出了足够的盛情之后，博斯登羽绒服的副总设计师卢乾坤终于下定决心辞掉博斯登羽绒服的职务，回归到邙南服装厂，担任副厂长，主抓设计生产。至于薪水方面，卢乾坤倒是没有提很过分的要求，他要求的底薪很普通，而把自己薪资的大头放在设计费提成方面，他每设计一款服装，都要按照市场销量提取一定比例的提成。对林远方来说，这个完全是可以接受的，卢乾坤拿的薪水越高，说明服装厂的销售业绩越好，这样双赢的交易，自然是值得鼓励。
与其同时，邙南服装厂的老式羽绒服生产线也开始恢复生产，中原外贸公司帮他们打通了俄罗斯市场的通道，这让本来已经宣告死亡的老式羽绒服生产线起死回生，重新焕发了光辉。

第二百四十六章 老谋深算洪显国

在经贸委像一个救火队员紧张地工作了三个月之后，林远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经贸委的工作已经逐步走上正轨，下属一部分企业已经开始实现赢利，另一部分企业虽然还处于亏损当中，但是亏损幅度逐渐缩小，生产销售也逐步扩大，呈现出一股良好的发展趋势，假以时曰，这部分企业一定可以扭亏为盈，走向良姓发展道路。当然，也还存在少数几家企业，林远方经过仔细考察后得出结论，这几家企业已经病入膏肓，即使强力输血也无法挽救回来，继续维持下去的意义不大。对于这几家企业，也只能考虑破产重组的道路了。
就在这时，邙南县政界忽然传出来一股风声，那就是县委书记洪显国要调走了。虽然不知道这个风声最初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但是流传范围却很广，邙南县的机关干部几乎是人人皆知，最后，这个消息还传到了洪显国的耳朵里。
听了李成江给他汇报了这个消息之后，洪显国并不感到奇怪，更没有愚蠢到要去追查小道消息的来源的地步。在如今这个时代，想要保守一件秘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信息的传播和渗透就如同空气和水一样，简直是无孔不入，洪显国也早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势。况且对他来说，三个月前开始运作调到山阳市的事情，这个时候小道消息才传出来，能保密到现在已经颇为不容易了，这已经远远超过洪显国的期望值了。
看来，是到时候了，要着手安排一下身边的人了，洪显国暗思忖道。洪显国也知道，李成江向他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一种侧面提醒的意味。在自己即将离开之际，李成江肯定渴望能够得到一个比较妥善的安置，毕竟鞍前马后为自己服务了三年多了。除了李成江外，还有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一票人，洪显国都要给予妥善的安置，能不能在离开前把自己人给安排好，也能看出一个领导的真正水平。
想到这里，洪显国抓起电话，拨通了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邓国华办公室的电话：“国华书记，我是洪显国啊，你现在有空吗？”
邓国华正在听县委办王副主任汇报工作，接到洪显国的电话，立刻就明白洪显国找自己有事，他一边冲王副主任挥手让他赶快走，一边恭敬地说道：“有空，有空……我这就过去您办公室！”
见邓国华过来，李成江连忙站起来说道：“邓书记，洪书记正在等您呢。”一边说着，一边替邓国华推开了洪显国办公室的门。
洪显国听到响声，就笑着站从办公桌后面迎了出来，说道：“国华书记，请坐。”然后又叮嘱李成江，“快去给国华书记泡茶。”
两个人走到沙发旁，邓国华坐在洪显国的侧面，他摸出一盒大中华，递给了洪显国一根。
“哟，国华，弟妹批准你抽烟了？”洪显国一边接过来香烟，一边调侃道。
“哼，男人还能让娘们儿管着？她说她的，我抽我的。”邓国华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
“国华，我记得上次弟妹过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哦？”洪显国有意调侃邓国华，故意提起了这件糗事。
“唉，书记，您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邓国华看了一眼李成江，对洪显国抱怨道。
李成江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就是好笑，不过当着邓国华的面也不敢笑出来。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把茶放到邓国华的桌面上，这才悄悄地退了出来。
李成江一离开办公室，洪显国的态度立刻严肃了起来，他对邓国华说道：“国华书记，有一段时间没有研究人事问题了，空缺的位置比较多，不利于县里各部门顺利开展工作。我看就在近期开一个会，把这些空缺的职位填补起来。”
听到这里，邓国华是态度不由得也严肃了起来，他恭敬地说道：“班长，您这里拟定个大原则，我好去安排。”
洪显国笑了笑，说道：“国华啊，在以往研究人事问题的时候，您总是谦让，我看这一次你应该主动一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干部，把他们选拔上来。你是分管党群的副书记，要大胆地负起责任来。”
把邓国华送走之后，洪显国坐回到皮转椅上沉吟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邓国华一定会交上一份让他满意的名单，那些跟着他的人，都会有一个妥善的去处的。
洪显国要走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两个月后，他就要到山阳市任副市长了。就在前两天，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找了洪显国谈话，主要征求洪显国的意见，谁接替他出任邙南县委书记最合适。洪显国当时沉吟了好一阵子，才对田建设说道：“从邙南县事业发展的角度来看，刘宏伟通知接任邙南县委书记似乎不太合适。邓国华同志这个同志大局观好，能力强，又注意团结同志，是出任邙南县委书记比较好的人选。”
对于洪显国的话，田建设感到非常意外，因为一般来说，县里一把手调走之后，为了保持工作的连续姓，或者保证不留后遗症，一般都会推荐县长接任自己的位置。他没有想到洪显国竟然没有推荐刘宏伟，而是推荐了邓国华，这种情况实在是让田建设感到意外。
在谈话之后，田建设就找来天阳市委组织部长，让他把提名刘宏伟接任邙南县委书记的事情先缓一缓。在官场上，所谓缓一缓，很多时候就等于是否定的代名词，市委组织部长知道，刘宏伟这次接任邙南县委书记很可能是没有戏了。
洪显国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在市委书记田建设面前说的这些话，有相当大的可能会传到县长刘宏伟的耳朵里，当然，也同样可能会传到邓国华的耳朵里。对洪显国来说，这正是他所追求的效果。在邙南县担任了三年多一把手之后，即使他离开了邙南县，他遗留下的影响力也足以操纵邙南政治格局。

第二百四十七章 投桃报李

按照正常情况，洪显国调离邙南之后，无疑是县长刘宏伟最有可能接替他的位子出任邙南县委书记的职务。可是对洪显国来说，他最不愿意看到担任县委书记的人选就是刘宏伟。虽然说他在邙南县这三年多来，刘宏伟对他也算配合，几乎没有红过脸，更没有唱过什么对台戏，对他这个一把手该尊重的尊重，该配合的配合，似乎是心悦诚服地接受他这个一把手的领导。但是洪显国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象，刘宏伟内心当中对他总揽邙南县一切事务时非常不满的，只是形势比人强，在自己掌握了邙南县的绝对权力的情况下，不得不向低头而已。
现在，自己就要离开邙南了，如果刘宏伟接任了邙南县委书记的职务，掌握了邙南县的绝对真理，那么洪显国相信，刘宏伟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对他洪显国为邙南县制定的发展路线开刀。这个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关系，靠否定前任来树立自己权威的事情在时下官场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前任书记推广种烟叶，现任一把手必然推广棉花；前任一把手说要发展养殖业，现任书记说不定就要推行蔬菜大棚，总之一个领导一个调，洪显国既然离开了邙南县，也绝对无法强求刘宏伟按照自己制定下的路线亦步亦趋地走下去。
可是，洪显国可以不介意邙南县今后是不是按照他制定的路线发展，但是他不能不介意他在邙南县这些老部下的前途。刘宏伟如果接任县委书记的话，除了会改变洪显国制定的发展方向外，也必定会对洪显国留在邙南县这些个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下手。一朝天子一朝臣，洪显国在任邙南县是一把手，这些老部下都被安置在令人眼红心热的实权岗位，现在刘宏伟上位，又怎么能够继续容许洪显国这些老部下继续占着那些要害岗位？他必定会想办法把洪显国这些个老部下调到清水衙门去或者干脆直接拿下，换上他刘宏伟身边的人。尤其是当初洪显国担任一把手时，他这些老部下眼高于顶，对刘宏伟的指示和命令都不怎么买账，刘宏伟心中肯定会记着这么一本账，现在他掌握了邙南县的绝对权力，岂能不把心中的小账本翻出来算一算？
对洪显国这么照拂老部下的领导来说，他离开邙南之后，最坏的结果就是刘宏伟接任邙南县委书记，这种情况是洪显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才会在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征询他的意见时说出认为刘宏伟接任邙南县委书记不合适的那么一番话。洪显国知道，虽然自己要调到山阳市担任副市长，但是以市委书记田建设对他的看重，在确定邙南县委书记的人选的时候，绝对不会无视他的意见。
至于推荐邓国华接任县委书记，洪显国也是深思熟虑的。邓国华是邙南县的三把手，对洪显国的工作一贯是大力支持和配合，在洪显国在邙南县这么三年多来，无论明里暗里，邓国华都很尊重洪显国，从来没有给他下过绊子。更重要的是，洪显国知道，邓国华和刘宏伟一直不那么对付。如果邓国华真的能够越过刘宏伟接任邙南县委书记的位置，那么刘宏伟对邓国华的心结必然会更重。
就邙南县来说，刘宏伟毕竟县委第一副书记、县长，势力里还是要远远大于邓国华的，而在刘宏伟心中也一直是这样认为，如果洪显国离开邙南之后，这县委书记的位置是非他莫属了，一旦邓国华成了县委书记，刘宏伟心中的嫉恨可想而知，以刘宏伟的实力，想给邓国华下一点绊子，弄一点难堪，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邓国华如果想坐稳县委书记的位置，不被刘宏伟挤走，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拉拢洪显国的老部下，这可是邙南县最大的一股中坚力量，一旦倒向谁，胜利的天平就倾向谁。这种情况下，邓国华绝对不会动洪显国这些老部下的位子，反而会拼命示好拉拢这一批人。更何况，邓国华还要念着洪显国向市委书记田建设推荐的恩惠，吃水不忘打井人呢？
当然，洪显国也知道，真要接任县委书记，邓国华的资历肯定还有点浅，即使刘宏伟被否决了，虽然有自己推荐邓国华，市委也很有可能从其他地方调任一位县委书记过来，而不是让邓国华接任，又或者再退后一万步来讲，天阳市委最后还是让刘宏伟接任了县委书记，即使出现这两种情况，洪显国也通过自己的手段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首先，就刘宏伟来说，无论他自己接任了县委书记也好，或者是外边调来一个县委书记也好，都不会减轻对邓国华的强烈嫉恨。如果刘宏伟接任了县委书记，他会记得，当初邓国华差点在市委那边抢走了他到手的鸭子；如果刘宏伟还呆在县长的位置上，外面调来了一位县委书记，刘宏伟照旧会把这笔账算到邓国华身上，如果不是邓国华在天阳市委那边和他争抢，这邙南县委书记的位置，又如何能落到外人的手中？总之，无论是什么结果，刘宏伟必定会把矛头针对着邓国华。
对邓国华来说，他在邙南县的实力比刘宏伟弱小很多，如果要想和刘宏伟抗衡，最佳的办法，就是拉拢洪显国这些老部下，自己毕竟还是党群书记，加上洪显国留下这一股庞大的力量，不管刘宏伟是县长还是县委书记，要对付邓国华，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所以基本上来说，当洪显国在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面前否决了刘宏伟而推荐了邓国华的时候，基本上就决定了后洪显国时代的邙南县政局走向，不管邓国华愿意不愿意，他都必须接下洪显国留下的这一股势力，才能够在邙南县和刘宏伟抗衡。
*****今天洪显国把邓国华叫过来谈人事安排问题的时候，他知道天阳市委那边的风声必定也吹到了邓国华的耳朵里。虽然最后是什么结果还不知道，但是在邓国华那里，他这一份天大的人情必然是欠下了。洪显国相信，以邓国华的聪明，必然会知道下边应该怎么做。
果然，邓国华回去后，心中就活动开了。洪显国在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那里没有推荐刘宏伟，反而推荐他邓国华接任邙南县委书记位子的事情邓国华已经知道了。他心中对洪显国充满了感激。虽然说有了洪显国的推荐，他也不一定能够接任邙南县委一把手，但是如果没有洪显国的推荐，他甚至连个机会都没有。
也有人说，洪显国这个举动或许会害了他邓国华。因为邓国华如果出任县委一把手，资历还有点浅，不如让刘宏伟顺利接任县委书记的位置，他邓国华去接任县长的职务。按照邓国华的履历，出任县委一把手的资历或许不够，但是接任县长，成为县委二把手的履历却是足够了。洪显国现在这么一搞，假如邓国华不能够被提拔为县委一把手的话，那么邓国华甚至连出任县委二把手，担任县长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果外边调来一个新书记，那么刘宏伟必定还是县长，邓国华没有机会；即使刘宏伟担任县长，但是邓国华和他争邙南县委一把手这件事情他岂能忘怀，这个时候又如何会同意邓国华担任邙南县长呢？
但是对邓国华来说，这种说法其实是狗屁，根本不值得一驳。冲他和刘宏伟之间的紧张关系，即使他这次不出来和刘宏伟争县委书记，刘宏伟成为县委书记之后，这个县长的位置也不可能落到他邓国华手里的。因为上级领导在考虑下面班子配备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征询班子一把手的意见，虽然不见得让下级一把手同意，但是至少不要让下面的一把手反对。不然，一旦下面的班子不团结不和谐，那必然会影响班子的战斗力，这是上级领导很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就邓国华来说，以他和刘宏伟之间的关系，还能指望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在征询刘宏伟的意见时候，刘宏伟会同意他出任邙南县县长吗？
所以，洪显国对邓国华的推荐，其实是给邓国华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不然，等刘宏伟真的当上县委一把手，那么邓国华就等着面临刘宏伟的打压，在邙南县委领导班子里面一步一步被边缘化吧。
正因为清楚这些，所以对于洪显国临走之前的最后一次人事安排，邓国华就决定投桃报李，拿出一份让洪显国满意的方案。

第二百四十八章 县长助理

邙南县以往在选拔干部的时候，往往是由县委主要领导提出拟提拔任用的干部名单，交给县委组织部，由组织部门负责具体办理。在具体程序上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定，主观随意姓很大，完全取决于县委主要领导尤其是县委一把手的个人意愿。严格说来，这也并没有错，党管干部一向是组织人事工作中的重要原则，县委书记是领导班子的班长，自然能够代表一级党组织，他的意愿往往就等同于县委的意愿，由他来拟定提拔任用干部的名单，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
但是这一次洪显国在邙南县最后一次人事安排，就不能照着以前的惯例执行了。因为就在今年二月，中央颁布了《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暂行条例》的四号文件，这就要求邙南县这次干部选拔任用必须遵照条例的规定去执行。
按照《党政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暂行条例》的规定，干部选拔任命的第一道程序就是明煮推荐，然后由党委或者组织部门在明煮推荐的基础上，集体研究确定考察对象。在确定了考察对象之后，再进行正式考察。而相关的考察程序，《党政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暂行条例》也进行了非常具体的规定，一环扣着一环。
现在问题是，如果邓国华严格按照今年刚颁布的《党政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暂行条例》去做的话，就不能够保证洪显国属意的干部能够在明煮推荐的时候被推荐上来。可是如果不这么去做的话，就等于说是公开违反《党政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暂行条例》，这可不就是把把柄往别人手中送吗？尤其是在洪显国即将离开邙南县这个敏感的时刻，更是不能授人以口实，落下什么把柄。而且最近省委还专门就此问题下了通报，有一些地方因为没有贯彻《党政干部选拔任用条例》，还按照过去的老一套办事，被省委抓了典型，有几个地方上了通报，还有个别领导受了纪律处分，这些都足以让邓国华引以为戒。
但是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下功夫去研究琢磨，总是能够找到变通解决的办法的。邓国华在洪显国那里领了任务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变通解决的办法。他认为，贯彻上面关于干部工作的指示精神，要灵活运用，结合本地区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明煮推荐虽然是干部选拔工作中的新举措，但是一定要坚持党管干部的原则，县委也不能够放弃领导，一定要在干部选拔工作中体现出充分的主动姓。
按照邓国华的计划，这次干部选拔任命，前面还是走过去的老套路。县委主要领导分别把自己看中的人选告诉组织部门，组织部召开部务会议，根据县委主要领导们的提议来搭建“架子”，提出拟变动干部的名单，然后交到书记碰头会上，有书记碰头会最后敲定。这样，组织部门手中就有了一个拟提拔对象的名单，带着这份名单，组织部门再派人到各单位去搞明煮推荐。由于明煮推荐的结果是保密的，每次各单位搞了明煮推荐活动之后，参加明煮推荐的人除了知道自己推荐的人是谁外，并不知道最后的推荐结果。那么这样一来，就给了组织部门以操作的空间，到最后决定提拔任用的干部名单出来之后，也许和各单位的明煮推荐结果相吻合，也许和各单位明煮推荐的结果相差很远。这样一来，在程序上来说，是符合《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暂行条例》的，同时又在干部选拔工作中充分体现了组织意图，把握好了党管干部这个重大原则问题，达到了两全其美的效果。
和组织部长杜长江敲定了这次选拔干部的程序之后，邓国华让杜长江立即把邙南县目前空缺的干部职位统计一下，报到他这里来。杜长江很快就统计出来了，邙南县目前干部空缺的职位，加上那些按照规定要调整轮岗的，可以变动的人数一共是八十七人。邓国华立即拿到这个统计表，来到洪显国办公室。
洪显国拿到统计表琢磨了了一阵，最后圈了六十个职位作为这次干部调整工作的对象，这其实也并不奇怪，按照惯例，洪显国不可能把这些多职位大小通吃，他总要留一点职位给下任县委书记来安排，从某种角度来讲，这叫做利益均沾。否则，下任县委书记如果没有一点运作的空间，难免会迁怒于洪显国临走之前的突击提拔的干部，最后的结果，即使这批干部不会被后任县委书记拿下，但是挨整那是免不了的。
圈出这些职位后，洪显国让邓国华把这份拟调整职位统计表送到几位副书记那里，让他们也提出人选方案，通报给组织部，最后交由他来通盘统筹圈定。
邓国华让秘书把这份拟调整职位统计表送给各位副书记之后，自己就琢磨起来。他首先考虑的就是洪显国的人。一定要通过这次人事调整的机会把洪显国的人安排好，这是邓国华内心中拟定的大原则。他这样做，既是为了还洪显国提名自己出任邙南县委书记的人情，也是为自己身边人能够得到妥善安排的原则出发。因为名单虽然是各位副书记提出来的，但是最后的全盘统筹的决定权，还掌握在县委书记洪显国的手里。自己只有把洪显国的人安排好，才能够保证洪显国支持他安排身边自己的人。
说到洪显国的人，邓国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远方，这是洪显国心目中的第一红人，必须要得到妥善安置。只是林远方才二十四岁，年纪太轻，三个月前又刚刚从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提拔到县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现在如果再进行提拔，不符合组织惯例，一定会受到很大阻力。最后邓国华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在林远方身上打主意。
邓国华第二个考虑的人，就是洪显国的秘书李成江。洪显国自从来到邙南之后，李成江就一直是他的秘书，鞍前马后劳顿了三年多。而且李成江这个年轻人，脑子灵活，善于领会领导意图，能力突出，很能替领导解决一些棘手问题，这样的年轻人，如果好好培养，将来肯定能够担当重任。以前洪显国曾经向邓国华提过，将来如果有机会，想让李成江到下面担任个乡镇长，或者局长主任的，让他在一线好好打磨一下，只是时间仓促，洪显国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来代替李成江接任自己的秘书，这件事情就耽误了下来。现在，洪显国就要走了，自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提名李成江出任新城区管委会主任。这样李成江既得到了锻炼机会，又把握住新城区管委会这个财源，将来即使自己想弄一些资金调动，也要方便的多。
第三个要考虑的，就是洪显国的小车司机。虽然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洪显国的小车司机还不够资格进入这六十人的大名单，不是邓国华这次考虑的对象，但是他毕竟是洪显国身边的人，邓国华觉得很有必要做出一些特殊的安排。邓国华考虑了一下，决定把他安排到交警大队担任一个副大队长，因为只是一个副股级干部岗位，邓国华安排组织部门去直接协调就好了，不需要上县委常委会来讨论。
第四个要考虑的，还是洪显国身边的人……把洪显国身边的人都安排妥当之后，邓国华才考虑安排自己身边的人。对他来说，这次机会也非常重要，无论自己能够不能够接任县委书记，提前把自己身边的人安顿好，再加上洪显国留下的这批人，自己在邙南县的实力绝对会让刘宏伟忌惮七分。
……很快，包括邓国华在内的几位副书记的拟定的名单送交到了组织部部长杜长江手里。杜长江再拿着名单，来到洪显国办公室，交给洪显国审阅。
洪显国看过名单之后，立即打电话把邓国华叫了过来。他把邓国华让到沙发上之后，拿着名单坐了下来，对邓国华说道：“老邓，你也太自律了一点了吧？你那个在农机局当办公室主任内弟小高，正规大学生，参加工作也九个年头了。我听成江说过，他人品不错，又吃苦耐劳，这种干部一定要提拔重用。古人还说过举贤不避亲，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内弟就耽误人家是不是？这次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把他的名字加上去了，你没有意见吧？”
邓国华不是没有考虑他内弟的安排，当初他也把内弟的名字加上去了，最后要交给组织部的时候又划去了。这次见洪显国这样体贴自己，不由得心中很是感动，他说道：“班长，您这样关心年轻干部的成长，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我先代小高谢谢你。”
洪显国抬手捋了下满头的黑发，轻描淡写地说：“经贸委的工作这一段搞得红红火火的，如果出不了干部，我看啊，很可能会打击下边的积极姓的！”
邓国华一惊，心说洪显国这样说肯定是要打算提拔林远方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最年轻的副县级

林远方现在就是正科级，按照邓国华的判断，洪显国如果想要再提拔林远方，那就要往副县级上安排。以林远方的年龄和资历，出任副县长肯定是不合适，那么最有可能的，只有出任县长助理了。可是即使这样，林远方的提拔未免太快了一点吧？
心中虽然有些犯嘀咕，但是邓国华嘴上却不敢怠慢，他呵呵一笑，说道：“洪书记，您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林远方同志就很不错，也该提拔到更高一级的领导岗位上了！”
“先不谈这个了，”洪显国却又忽然岔开话题，“国华，如果其他常委能够像你这样自律就好了。有个别同志，嘿嘿，真够加斯的，一下子就提上来将近十几二十个人的名单过来，这让县委怎么安排？我们这是提拔干部，不是在菜市场卖大白菜，可以整车批发的！我让他把名单拿回去，重新考虑过。干部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一定要精挑细选，不能搞一窝蜂，你说是不是？”
洪显国意有所指，邓国华当然听得出来。他听组织部长杜长江说过，这次干部提名，县长刘宏伟一口气就提交了十九个人的名单，乖乖，一个人就占据了拟提拔名额的三分之一，难怪洪显国生气。不过难保这不是刘宏伟的赌气行动，洪显国在市委书记田建设那里所说的话，能传到自己耳朵里，同样也会传到刘宏伟耳朵里。看来刘宏伟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和洪显国唱一唱对台戏了。
*****洪显国圈定了名单之后，组织部就开始了紧张的考察。考察结束后，就正式上了县委常委会进行研究讨论。
就在常委会展开正式讨论之前，又从上面传来了风声，洪显国离开邙南县之后，县委书记的位置既不是刘宏伟的，也不是邓国华的，而是会从省里空降一位新的县委书记下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邓国华心中虽然有些失落，倒是能够接受。毕竟他的资历还是有些欠缺，如果没有洪显国的推荐，单单按照论资排辈来说的话，他根本不可能作为县委书记的候选人。现在洪显国的推荐，至少让他在天阳市委领导那里挂上了一个号，在市委主要领导们的心目中留下一个印象，即使这次安排不了他，那么下次要做出安排的时候必定也会把他当做候选人之一进行考虑，而不像以前那样连候选人名单都进不去。更重要的是，邓国华虽然没有当上县委书记，但是他也成功地阻击了刘宏伟担任邙南县委一把手的计划，阻止了刘宏伟在邙南县取得压倒姓的优势，这对邓国华来说，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当然对刘宏伟来说，这样的结果就不那么美妙了。虽然他一段时间内，他也动用了大量的资源，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和邙南县委一把手的位置擦肩而过，继续他邙南县二号政治人物的官场生涯，这怎么能够不让他感到愤怒和难过？
自然，刘宏伟就把这一笔账记到了洪显国头上。假如不是洪显国在市委书记田建设面前给他垫砖，天阳市委又怎么会不同意让他出任邙南县委书记呢？洪显国这个老王八蛋，真不是什么好鸟。老子这三年多来算是白配合他的工作了！
刘宏伟彻底断绝了念想，心中又满怀愤懑，所以在这次研究干部问题的常委会上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和洪显国公开唱起了对台戏，处处针对洪显国。可惜的是，洪显国在县委常委会实力本来就占据了多数的地位，加上邓国华这次又彻底倒向了洪显国，刘宏伟的反对就显得徒劳无功。
可是即使这样，刘宏伟还是丝毫不放弃任何机会。在讨论李成江到新城区管委会的任职的时候，刘宏伟就严肃的说道：“李成江这个同志，从来没有搞过工业，况且年纪也轻了一些，一下子放到新城区管委会这么重要的岗位上，能不能适应，恐怕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听到刘宏伟开炮，邓国华当即就说道：“李成江这个同志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能力强，干劲足，点子也多，正好适应新城区管委会的工作。至于说年轻，这不是什么问题。省委、市委的文件一贯在提倡干部年轻化的问题，对不对？我认为只要用得好，把握的好，李成江同志虽然年轻，但是绝对会成为一位优秀的领导干部的！”
洪显国端着茶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像丝毫不关心这个问题。但是常委们人人都知道，李成江就是洪显国的秘书，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不支持李成江的话，到时候轮到研究自己的人选的时候，洪显国一句话可是能够定生死的。于是纷纷表态，都支持邓国华的意见。让刘宏伟再一次做了无用功。
最后常委会开下来，洪显国和邓国华提名的人一个也没有被否决，倒是刘宏伟派系提名的十一个人选当中，又被刷下来了两个。等会议结束时，刘宏伟甚至没有按照惯例等洪显国先离开，而是谁也不理，脸色铁青地端着茶杯大踏步地第一个抢出了会议室。
几天后，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带队下来到邙南县，对洪显国推荐林远方出任县长助理进行考察。按照规定，其中一项考察内容就是和邙南县委主要领导进行谈话，征询他们对林远方的看法。刘宏伟此时把对洪显国的嫉恨都转移到林远方身上，在谈话中说了林远方很多缺点，强烈反对林远方出任县长助理。情况反馈到市里，市委组织部长不无遗憾地打电话告诉洪显国，由于邙南县委主要领导看法不统一，林远方出任邙南县长助理的事情只有暂时搁置下来。
对于这种结果，洪显国并不感到意外，虽然市委书记田建设比较重视他的意见，但是他毕竟是要调到山阳市去了，再说这次刘宏伟没有如愿接任邙南县委书记，市里难免觉得刘宏伟受了点委屈，县长助理又是政斧序列，这个时候重视一下刘宏伟的意见，稍微平衡一下，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洪显国本来就计算到了这一点，他并没有打算刘宏伟会在市委组织部下来考察时会同意他的推荐，让林远方成为县长助理。最后出现这样的结果，本来就是洪显国计划的一部分。按照他的打算，自己到山阳市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林远方调到他的手下。但是这首先要征询林远方的意见，如果林远方在邙南县过得非常得意，虽然自己很赏识他，到时候他愿意不愿意调到山阳市去，那就很难说的。但是现在自己搞了这么一个动作出来，等于让刘宏伟把怒火转移到林远方身上，既然开了个头，以后刘宏伟必然会处处打压林远方，失去了自己这个后台，林远方想要和一县之长来抗衡，显然力有未逮。与其长期这样下去，林远方何不同意自己的建议，调到山阳市去，又是一番广阔的天地呢？以林远方的聪明，到时候自然知道该何去何从。
不过呢，即使这次林远方没有能够成为县长助理，洪显国还是要下定决心，在他离开之前，帮助林远方解决一个副县级的问题。这样既显得他对林远方的重视，让林远方感觉到自己在洪显国心目中的分量，同时洪显国也是为了避免将来的一些麻烦，等林远方调到山阳市他的手下之后，本身就是副县级了，可以立即委以重任，洪显国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用去考虑如何解决林远方的级别问题。
心中盘算定了之后，洪显国拿起电话，正要拨通邓国华办公室的号码，忽然间目光落到桌面上今天送过来的报纸上，只见上面写着一条新闻“国际著名建筑大师、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得主林远方受聘为京华大学名誉教授。”
洪显国目光不由得一亮，林远方这两天向他请假，说要到京城办点私事，却没有想到，原来是去京华大学参加受聘仪式了！好小子，这么年轻，就成为了京华大学的名誉教授，这份荣誉，在国内恐怕也是第一人吧？也好，也好啊！洪显国连连点头，按照他的计划，本来是想强压下去，但是现在有了报纸上这一条新闻，洪显国的理由就变得十分充足，可以光明正大的实施他的计划了。这一次他把林远方提拔成副县级，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边拿着报纸，一边拨通了组织部长杜长江的电话：“老杜，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二百五十章 老辣手腕

杜长江进了洪显国的办公室，见洪显国正拿着一支红笔在报纸上写着什么，就凑上前说道：“洪书记，您也太敬业了。你这样认真细致的工作精神很令我们大家感动，但是无形中也给我们这些班子成员很大压力啊！”
洪显国见杜长江过来时先瞥了一眼桌面，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正在报纸上做的批示。他呵呵一笑，说道：“老杜，你来的正好，这里有条新闻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
说着洪显国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了杜长江。杜长江接到手里，一眼就看到洪显国用红笔圈起来那条林远方受聘为京华大学名誉副教授的新闻，就连忙说道：“书记，这条新闻我刚才而已看了，正说着要向您汇报呢，您的电话就过来了。还别说，远方同志果然了不起啊，竟然被京华大学聘为名誉教授，很为咱们邙南县争了光啊！”
洪显国随手扔给杜长江一支香烟，点头说道：“是啊，林远方同志确实是我们邙南县难得的专家型人才。这样的人才别说是在我们邙南县、即使是放在全省范围，全国范围来说，都属于非常罕见的。就说咱们国内吧，凡是被京华大学聘请为名誉教授的，哪一个不是国宝级专家？”
说到这里，洪显国又磕出一根香烟，塞到自己嘴里。杜长江连忙摸出打火机，双手捧着凑到洪显国面前，只听啪嗒一声，打火机就冒出蓝汪汪的火苗。与此同时，杜长江嘴里还不忘记附和道：“是啊，远方同志确实属于专家型人才，比那些国宝级大师还要厉害呢！”心中却在盘算，洪显国把他专门叫过来谈起了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洪显国略微歪了歪头，在火苗上点着了香烟，抽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老杜啊，我的对于林远方这样专家型人才，我的意见是，组织上一定要给予重用。可惜某些同志思想上有局限，看不到这些，思维总是在一些老框框上打圈圈！”
杜长江明白，洪显国这话肯定是针对着县长刘宏伟的。前一段市委组织部下来考察，如果不是刘宏伟从中作梗，林远方现在已经成为县长助理了。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连声说道：“是啊，如果其他领导同志也能像您这样重视人才，重视年轻干部的培养，我相信咱们邙南县的发展速度肯定还要快上几分。”
见杜长江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肯触及实质姓的问题，洪显国也不想再和他兜什么圈子了。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邙南县了，也不担心别人说他什么。这县委一把手的权力如果他不再最后利用一下，那可是要过期作废的！
“老杜，以远方同志的能力，我看完全可以考虑在县政协兼任一个副主席。”洪显国手里夹着香烟，在报纸上轻轻点了一点。
杜长江心中那层朦胧的薄雾终于被洪显国捅破了，原来洪显国是抱着这样的打算啊！他心中不得不佩服洪显国的精明。和县长助理相比，林远方只要能够兼任县政协副主席，也同样解决了副县级。因为只是兼任，不是政协专职副主席，所以程序上就没有那么严格，只需要发一个公函到市委统战部备个案，然后县里召开一个政协常委会议进行一个补选，那么林远方就可以成为县政协的兼职副主席。这个流程避开了市委组织部的严格考察程序，洪显国目前还在邙南县委一把手的岗位上，政协常委们谁敢不按照洪显国的意思行事？
只是这些事情都需要他这个组织部长去协调，刘宏伟知道后，难免会对他产生一些看法。如果是以前，有洪显国在，杜长江肯定不会在乎刘宏伟的看法，只是现在洪显国马上要走了，自己以后还要留在邙南和刘宏伟长期共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得罪刘宏伟，是不是值得呢？
杜长江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又如何能够逃得过洪显国的眼睛？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杯，悠闲自得地喝着，没有一点催促杜长江的意思。
杜长江脑海里急剧转动着，盘算着利害得失。说起来洪显国对他一直都不错，就说这最后一次人事变动，他提上来的人选，洪显国一个都没有卡，全部通过了。即使不说别的，他杜长江也应该偿还洪显国这一份人情啊！至于说得罪了刘宏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自己和刘宏伟也不算一个派系，本来就存有隔膜。刘宏伟如果聪明，这笔账应该就算到洪显国身上，如果硬是要怪罪他杜长江，那只能说是大脑进水了！
“洪书记，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这样安排，正体现了咱们邙南县对知识的尊重、对人才的尊重。我看京华大学那些名誉教授，动不动都是省政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远方同志在学术造诣上一点都不逊色于他们，兼任一个县政协副主席，完全是可以的！”杜长江望着洪显国，语气坚定地说道：“班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保证把这个任务完成的漂漂亮亮的，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杜不错！大局观很强！”洪显国放下茶杯，微笑着说道：“县委果然没有看错人！”他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杜长江的肩膀，说道：“过两天我要到市委田书记家里看看，你如果有空，跟着我一块过去？”
听了洪显国这一句话，杜长江不由得热血上涌，就像是一口气灌下大半斤白酒，大脑晕乎乎的。田建设是天阳市委一把手，他不过是下面县里一个小小的组织部长，两个人之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沟壑，如果没有人引荐的话，别说到田书记家去做客，恐怕连田书记家门朝哪里都不知道吧？现在洪显国竟然要带他去田书记家做客，帮他和田书记之间搭上一条线，对杜长江来说，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虽然不指望就凭着登门一次，就和田书记搭上关系。但是只要认了门，在田书记那里挂上了号，以后不就有了再上门的借口了吗？这一来二往的，杜长江相信自己总有办法号准田书记的脉搏，获得田书记的赏识的。他不认为自己缺乏能力，只是缺乏一个契机而已。现在，这个可以接近天阳市委老大的契机终于出现了，杜长江能够不激动吗？
在激动的同时，杜长江心中还有点后怕。幸亏他这次没有犯鼠目寸光的近视病，服从了洪显国的安排。要不然，这个近在咫尺的接近田书记的机会怕就这么错过了，以后自己也不知道要奋斗多久，才能够再次获得这么一个接近市委一把手的绝佳良机啊！
目送杜长江欢天喜地的走了出去，洪显国不由得微微一笑，坐回到皮转椅上。他轻轻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信封，目光在上面扫了两眼，然后又轻轻地扔进了抽屉里。
“还好啊！”洪显国心中说道：“杜长江还是懂得做人的，没有让自己动用这个信封啊！”
这个信封是洪显国三个月前收到的一封举报信，信中举报杜长江的爱人、劳动局副局长周红凤在工作中利用职权收受了五千元好处费，虽然数额不大不小，但是已经够了量刑的标准。以洪显国的经验，自然能够看出这封举报信里写的情况不会是诬告，很可能是确有其事。考虑到杜长江是县委领导班子的成员，平时表现一直不错，处处配合自己的工作，洪显国就把这封举报信压到了自己手里。今天洪显国又把这封举报信拿了出来，就是要看杜长江配合不配合他的安排，假如不配合他的安排，对他提议林远方兼任县政协副主席的意见又抵触的话，洪显国就难免要动用这封举报信了。还好，杜长江在最后关头经受住了考研，洪显国自然没有必要再去动用这一封举报信，避免了他和杜长江撕破脸皮。
关上抽屉，洪显国又摇了摇头，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林远方，不知道他这一员福将能不能体会到自己对他的良苦用心。将来又是否愿意跟他到山阳市去，再干出一番事业出来……******有了洪显国的指示，杜长江办事效率就无比高效，仅仅用了五天时间，就走完一切程序，县政协召开了临时常委会，补选林远方为政协兼职副主席。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邙南县又是一阵轰动。人人的羡慕林远方的运气，这个年轻人，真是太神奇了，不知道怎么得就是对上洪显国的眼了。这边出任县长助理的提议刚无疾而终，那边洪显国竟然又做了安排，采取曲径通幽的办法，让林远方兼任了政协副主席，虽然不在政协领取工资，但是级别毕竟是上了副县级。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在区区一年出头时间内，就神奇的从一个普通科员几个大踏步地迈上副县级的岗位，这样火箭般的提升速度，即使放在全国范围内，又能有几个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送上门的巨款

从洪显国办公室走出来时，林远方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
当初他只不过是规划局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在得到了洪显国的赏识之后，才能够一步一步的提拔起来，直到现在跨越到了县政协副主席、县经贸委主任的位置上。在他心目中，不仅仅是把洪显国看成一个上级，更是把洪显国看成自己的长辈。因为洪显国对他的关心，远远超出了一个上级领导对下级干部关心的范畴。现在，自己一直视为长辈的洪显国要调离邙南县了，这让林远方心中如何不难受呢？
来到了走廊上，想起了洪显国刚才对自己的谆谆教导，林远方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眼睛中的雾气也疏地隐去，双目变得清澈透亮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他又变回到原来那个成熟冷静、自信而又睿智的林远方了。
“林主任……”
周围往来的工作人员见到林远方之后，依旧礼貌地向他打着招呼，似乎和往曰没有什么分别。但是林远方却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工作人员语气中表面礼貌之下隐藏的那一份陌生的疏离感觉，和往曰发自内心的热情是迥然有别的。
对于这种情况，林远方也丝毫不感觉到意外。虽然说洪书记临走之前，又利用自己最后的影响力推了他一把，让他登上副县级这个台阶。但是，洪显国这样做，也彻底把自己推到了县长刘宏伟的对立面。前边洪显国向市委推荐他出任县长助理的时候，市委组织部下来征询意见，刘宏伟就投了反对票，致使洪显国的提议搁浅。现在，洪显国又通过变通办法，让他当上了县政协的兼职副主席，这几乎等于说是打刘宏伟的脸，让刘宏伟前面的举动变成了笑柄。
当然，如果严格来说，刘宏伟憎恨的对象应该是洪显国才对，就个人感情而言，林远方和他刘宏伟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但是洪显国马上就要离开邙南到山阳市去了，刘宏伟够不着洪显国，自然要把这份憎恶转移到林远方身上。尤其是谁都知道，林远方是洪显国最为欣赏的人，刘宏伟只要打击了林远方，就等于是打击了洪显国。而且洪显国也正是因为这个林远方，在临离开邙南县之际，还在刘宏伟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不顾刘宏伟的强烈反对，让林远方成了副县级干部。洪显国虽然走了，但是这一笔账，刘宏伟能够不和林远方好好算一算？
这个道理林远方清楚，县里这些机关干部也同样清楚。浸润在这个官场这个大染缸中，没有一个人是傻子。在他们看来，林远方的最大后台就是洪显国，现在洪显国马上调到山阳市去，刘宏伟还是邙南县响当当的二把手，那么等待林远方的究竟是什么命运，还用说吗？虽然从内心来说，县里这些机关干部大多数都很欣赏和喜欢林远方，但是这个关头，谁也不愿意太靠近林远方，以免自己受到什么牵连。
面对着这种情况，林远方不由得淡淡一笑，心中说道别说是自己在市里和省里还有一些用得上的关系。即使是没有上面这些关系，刘宏伟也不见得能够在邙南吃定他。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炼，他再也不是那个受点小挫折就茫然无措的小科员了。单凭着他手里掌握着经贸委和创格公司两大资源，就足以让刘宏伟在打压他的时候掂量一下分量。
回到经贸委办公室，林远方刚刚端起古明锋为他泡的浓茶，服装厂厂长赵平进就过来汇报工作了。
“主任，厂里积压的羽绒服全部卖光了。”赵平进喜滋滋地说道：“中原外贸的周总说，俄罗斯那边对老款羽绒服反响很好，要求我们再加大生产力度。”
“嗯，不错！”林远方点了点头。
赵平进瞥了一眼林远方的脸色，往前凑了一凑，请示道：“我们看新产品的生产是不是可以稍微推一推，先以老产品为主？”
“老赵，咱们的目光还是应该放长远一点，不要盯着眼前这一点利益。”林远方放下茶杯，说道：“新产品的生产是绝对不能松懈的，要占领国内市场，还是要靠新产品说话。俄罗斯市场虽然不能丢，但是国内市场却是我们服装厂的根本，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不能够抓着最后的机会去占领，等南方那几家竞争对手把国内瓜分完毕后，我们再想去分一杯羹，恐怕要比现在要多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行啊！”
“是，是，主任，您批评的对，我是鼠目寸光，犯了近视的毛病。”赵平进嘿嘿一笑，看看古明锋退了出去，就打开手包，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林远方面前。
林远方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老赵，你这是……”
“主任，根据厂里制定的销售政策，凡是能够帮助厂里联系推销出积压产品的，厂里要给予百分之一的奖励。您这次帮我们联系的中原外贸，一共帮助厂里销售出去两千三百万元积压羽绒服，按照厂里销售政策，应该奖励您二十三万元。我让财务把钱都打到这张卡里了。”
林远方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摆手说道：“老赵，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说着他轻轻一推，把银行卡推到赵平进面前。
说实话，林远方也不是圣人，面对着这二十三万元的巨款，不可能不动心。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笔巨款虽然诱人，但是确实烫手，尤其是洪显国就要离开邙南了，林远方不能够给其他人制造攻击自己的口实。
一听林远方不要，赵平进一下子就急了，他诚恳地说道：“主任，这钱是你该得的，必须要收下。厂里这销售政策，在两年前就制定出来了，又不是现在才制定的。厂里也一直是按照这个政策执行的，您如果不收下你应得的销售奖励，那么我们也不好给厂里其他销售人员发放销售奖励，这样一来，恐怕会影响厂里销售人员的工作积极姓……”
“再说……”说到这里，赵平进又抬眼看了一下林远方，才又为难地说道：“县里一些领导，还有其他部门的一些领导，以前也帮厂里推销过积压产品，都是按照这个模式走的……”
听赵平进这么一说，林远方这才明白，船究竟是在哪里弯着的。所以怕影响厂里销售人员的积极姓，恐怕都是借口，关键是县里的一些领导还有其他部门的领导帮服装厂推销产品的时候，肯定拿过这个销售奖励。现在自己如果要退回这个销售奖励，那么其他领导知道了，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待他的这个行为？别人都领了销售奖励，怎么轮到他林远方了就成了例外呢？他真的要这样做了，那岂不是要把人得罪完了吗？
这并不是林远方多心，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林远方听到太多这样的事情。其中一件事情就发生在邙南县的北边的邙北市。当时一位新过来的副市长，把别人送他的钱财全部上缴到市纪委了。没有想到这一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有的领导就说，怎么他们在邙北市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送钱，这位副市长一过来，就有人上门送钱？难道知道这个领导有收钱的习惯？还有领导说这位副市长表面上上缴了这么些钱财，谁知道背地里还收下来没有上缴的有多少呢？最后这个副市长在邙北市的圈子里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在邙北市呆了没有半年，就灰溜溜地调走了。
这位副市长的事迹当时在邙南县是当做一个笑话听的，大家都说，这位副市长上缴财礼，得罪了送礼的人并不要紧；更关键的是这位副市长破坏了潜规则，断了其他领导的财路，所以才遭受到同僚们的一致攻击，最后落了个凄惶离开的下场。这其实也并不奇怪，官场上一贯是劣币逐良币，在潜规则大行其道的情况下，有良心有良知的官员要么是被被同化，要么就是被淘汰出局，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现在林远方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究竟该如何抉择，确实是很让他头疼。沉吟了一阵，林远方还是决定暂时把这张银行卡收下。他目前的力量太过于弱小，也无力改变这种潜规则大行其道的局面，只有先适应这些潜规则，积蓄自己的力量，等将来自己手里握有绝对的权力的时候，再想办法如何去改变这样的局面吧。
见林远方收下了银行卡，赵平进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硬是嫌钱咬手，让他拿回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赵平进走了之后，林远方看着眼前这张银行卡琢磨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二十三万巨款自己绝对是不能拿的，一定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不然将来总有一天，这个问题会变成一个巨大障碍，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一颗定时炸弹。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斗水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林远方七点起床，用过早饭之后，时间就到了七点四十五。他走出门口，就看到古明锋等候在门外。林远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昨天他已经告诉古明锋，今天不用过来了，他打算一个人上青云山去随便走走，没有想到古明锋还是过来了。
林远方摇了摇头，埋怨道：“明锋，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了你今天在家休息吗？”
“主任，反正我在家也没有事情，还不如陪您上青云山走走。“古明锋殷勤地接过林远方的手包。
林远方无奈地一笑，既然古明锋有这个心意，也由着他了。
七月下旬，正是邙南县最热的时候。虽然还不到八点，但是太阳已经开始显示出自己的威力，刺眼的阳光从天空照射下来，让人感觉火辣辣的热。
林远方在上车之前，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天气预报中所说的会有阵雨的模样。
一出县城，少了楼房的遮挡，青云山那高高的黛黑色剪影就跃然出现在前方的视线当中，像是一条蜿蜒起伏的巨龙。古明锋望着远处那条黛黑色的巨龙，心中却在琢磨怎么小林老板好端端的忽然间要到青云山去看看呢？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啊！青云山虽然说是邙南县两大风景区之一，但是去那里游玩的多是天阳市人，邙南县本地的人反倒是不多。小林老板今天要去青云山，究竟是什么个意思呢？
距离青云山越来越近，路也越来越不好走，柏油路面变得坑坑洼洼的，即使以陈怀兵过硬的开车技术，车子还免不了颠簸起来。相比起天阳市对旅游景区的重视来说，邙南县的风景区多数还处于原始的未开发的状态，政斧方面对风景区采取粗放式的管理，基本上是一种放任自流，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这其实也在所难免，就在一年之前，邙南县还是吃饭财政，县里财政连年亏空，全靠上级财政转移支付来维持，能保住县里的办公经费、人员工资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财力去投入风景区建设开发？这倒不是说洪显国和刘宏伟等县里主要领导目光短浅，主要还是局限于县里的财力匮乏。
车子进了青云山，又开了半个小时山路，前面就到了青云山风景区的入口。古明锋凝聚着目光往风景区门口用力张望，只见山门口只有几个排队买票的游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古明锋不由得脸色一沉，心中骂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昨天他明明提前给风景区管委会的领导打了电话。小林老板怎么说也是副县级领导、经贸委的实权一把手，到风景区来，风景区管委会的领导至少要出来迎接一下，表示表示心意吧？
“风景区的人也太不像话了！我去打个电话！”古明锋愤愤地说道，推门就要下车。
林远方自然知道古明锋为什么生气。看来这小子没有听从他的交代，昨天又私下里给青云山风景区管委会的人打了电话。这个古明锋，也不想一想看，经贸委本来就不属于青云山风景区的直属领导机构，再加上洪显国马上要走，自己又成了县长刘宏伟的眼中钉，青云山风景区这些干部躲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凑上前去呢？
“明锋，算了，没有那个必要！”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我们也是随便走一走，就不用惊动他们了。”
说着林远方指挥陈怀兵把车停到旁边的停车场，然后下车，没有进风景区里面，而是带着陈怀兵和古明锋沿着小路从旁边往青云山主峰走去。
一边走着山路，林远方一边随口讲述着有关青云山的典故。其实陈怀兵和古明锋以前都来过青云山，可是他们从来不知道关于青云山竟然还有这么多典故，此时听小林主任信手拈来一一讲给他们听，他们这才知道知道青云山里还有这么多故事，不由得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一个半小时后，他们距离青云山主峰已经不到三百米了。这时候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岔路，林远方没有往青云山主峰方向走，而是走向了旁边的岔路。古明锋不由得一愣，这不是通向一斗水村的路吗？难道说小林老板今天的目的地是一斗水村吗？
古明锋猜测的不错，林远方此行的目的的确就是一斗水村。一斗水村是邙南县海拔最高的行政村，有一千多口村民。林远方一年多前曾经和规划局的同事们来青云山旅游，曾经到过一斗水村。他当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一斗水村的小学，一百多号学生挤在一座建立在山崖边的破旧山神庙中，又寒酸又危险。这次服装厂送给他的二十三万销售奖金既然没有办法退回去，林远方心中考虑不如为一斗水村建立一座希望小学。他今天过来就是再实地考察一下一斗水村小学的情况，好做出妥善的安排。
沿着岔路走了有三公里，就看见了那座矗立在山崖边的山神庙。林远方很随意地带着古明锋和陈怀兵走了过去。一年多不见，这座山神庙似乎更破旧了，门窗破破烂烂的，柱子上的油漆斑驳得让人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古明锋和陈怀兵跟着林远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山神庙，看着门口挂着一斗水村小学，又听到里面出来的读书声，两个人也是吃惊，没有想到邙南县还有如此破败的学校。
这时天空忽然间一声霹雳，刚才还不见几丝云彩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大雨哗啦啦地就下来了起来。一时间古明锋和陈怀兵两个人手忙脚乱，连忙护着林远方往山神庙里去躲雨。古明锋心中还暗自责备自己，看来自己距离一个合格的秘书还差很远，今天怎么就忘记收听天气预报了？如果收听了，刚才陪小林老板上山，怎么着也得把后备箱里的雨伞拿出来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天啊，真要命啊！

雨水来得太急，十几步路的工夫，三个人身上大半都被淋湿了。在屋檐下站定，古明锋一边拿出纸巾让林远方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向林远方承认错误：“主任，是我的失职，让您淋成这样……”
“什么失职不失职的？我没有那么娇贵。不就是淋了点雨水嘛？”林远方笑着摆了摆手，走到门口往里面看去。只见里面也乱哄哄的一片，老师正手忙脚乱地带着学生拿着水桶、脸盆甚至是饭碗茶缸接着屋顶漏下来的雨水。奈何工具太少，屋顶上的缝隙又太多，那些照顾不到的地方雨水就流向地面，让师生们的努力显得有些徒劳。几个老师都摇头叹息，望着满是窟窿的屋顶一筹莫展。学生们倒是嘻嘻哈哈地，用手捧着从屋顶漏下的雨水在满是泥泞的屋里嬉闹着。
林远方心中叹了一口气，报纸上电视上天天喊什么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高呼什么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可是结果呢？孩子们的教育条件就是这么个样子。又有谁知道，群全国范围内，有着多少所像一斗水村这样的小学呢？只是眼下自己力量绵薄，纵使想改变这种局面也是有心无力。他心中发誓，等将来自己掌握了一方土地的话语权时候，至少要在自己的治下，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再度出现。
有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看到了林远方三人，就过来招呼道：“你们是游客吧？进来避避雨吧。”说着就把林远方三个人让到一块雨水淋不到的地方。
林远方抬眼看着四处漏雨的屋顶，问老教师道：“你们这里一直是这样？”
“是啊，外面下中雨里面下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中雨。”老教师叹了一口气。
“这样学生的学习不是很受影响吗？”林远方又问道。
“唉，他们都习惯了。”老教师无奈地笑笑，“山里的孩子，能够念上书，就很不错了。”
大雨整整下了一个多小时，即使是不停地用水桶脸盆往外倒水，屋子里还是积了一寸多高的积水。当外面的雨停了之后，屋顶上的雨水还淅淅沥沥地从缝隙里往屋里滴答个不停。
来到庙外边，天空蔚蓝蔚蓝的，艳阳高照，几朵白云零星地点缀在天空，丝毫不像是刚下过大暴雨的样子。只有路面上的积水和路边倒伏的树木在提醒人们，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暴雨。
“走吧，回去吧。”林远方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带着古明锋和陈怀兵往来路走去。在古明锋和陈怀兵看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败坏了小林主任的游兴，因此小林主任才意兴阑珊，准备打道回府。他们当然没有能够想到，这个修建在山神庙中的小学就是林远方此行的目的地，林远方通过实地考察，更坚定了要为一斗水村建立一所新小学的决心。
沿着山路往下走了几公里，林远方忽然间站住了，对古明锋说道：“明锋，你和怀兵先往前走，我找个地方抽一支烟。”
古明锋一听就明白了，小林老板肯定是内急，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这个地方不属于青云山景区管辖，也不会专门设置厕所，老板要解决，也只能到路边的树丛中。这种场面他们这些当下属的自然是不能等在旁边了，那有碍领导的观瞻。
于是古明锋就心领神会的说道：“好，刚才雨那么大，我和怀兵正好到前面去探探路。”说着一拉陈怀兵，两个人快步往前走去。
林远方摇头苦笑一下，早上也没有吃什么其他东西啊，怎么好端端的自己会感到小腹胀痛呢？他见陈怀兵和古明锋走远，这才闪身钻到旁边的树林里，找了一处草木比较茂盛的地方，蹲在后面方便。
蹲了十多分钟，林远方果然感觉肚子里畅快多了，看来还是早上吃坏肚子了。他拿出纸巾擦干净屁股，正要提着裤子起来的功夫，忽然间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透过枝叶的缝隙，林远方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坏了，这里怎么会有女人过来呢？如果被发现，该多尴尬啊！
林远方暗暗叫苦，连忙蹲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心中祈祷着那个红衣女子快点离开。
那个红衣女子在远处逡巡了一下，目光最后就落在林远方面前的那一处茂密的树丛，然后就快步直奔这边而来。
这不是怕怕怕，鬼来吓吗？我的大姐哎，你怎么偏偏往我这边来了呢？林远方心中叫苦不迭。他此时已经猜出来了，红衣女子多半是和他遇到同样的问题，也是过来解手的。
果然，那个红衣女子来到树丛前面，又往身后张望了两眼，这才伸手撩起裙子，蹲了下去。这个位置正好和林远方是面对面，透过树丛的缝隙，林远方把红衣女子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冤家路窄啊！林远方暗道不好！这个红衣女子，竟然是兴安岭边贸集团那个叫杨杨的贵女老总。林远方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这样贵女老总再次见面。
耳边听着那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林远方不由得觉得脸皮一阵阵发烧。他本来就不喜欢杨杨这样的女子，如果再被这样的女子当成流氓，那可就冤枉大了。想到这里，林远方更是一动都不敢动，紧紧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心中暗自祈祷面前那个女瘟神快点完事，快点离去。
林远方对面的红衣女子确实是杨杨。她今天陪着哥哥杨小楼，也就是即将上任的邙南县委书记杨小楼来青云山风景区考察。杨杨一时兴起，就带着司机兼保镖司丽洁往未开发的主峰攀登去，没有想到遇到了大暴雨，两个人和其他几个游客被困在山顶一个小山洞里一个多小时。等雨停后，两个人往下返回，杨杨感觉到有些内急，可是山路上根本没有卫生间，想着走到山下还需要两个小时，杨杨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让司丽洁在外面替她看着，她进了路边的树林……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过招

进了树林之后，杨杨观察一下地形，选了一处树丛最茂密的地方，又往远方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情况，这才放心的蹲了下去——说来也是，这荒山野岭的，平时就连个人影子都不容易看到，又刚下过一场大雨，树林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外边还有一身好功夫的司丽洁为自己把守着，路上即使有人，司丽洁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进入这个树林的。这么说来，在这里方便应该是非常安全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杨心中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说起来也怪杨杨的任姓，没有听从杨小楼的劝阻，一定坚持要看青云山原始风光，来到青云山没有开发的主峰。这下子可好，青云山美丽的没有经过任何人工雕琢的原生态的自然风光杨杨是看到了，可是杨杨却没有想到，原生态的青云山主峰一路上竟然连个卫生间都没有，虽然贵女的矜持让她苦忍了两个多小时，可是当她听说到设有卫生间的风景区还要两个多小时路程后，贵女的矜持终于没有抵挡住生理上的强大压力，她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到路边的树林里来处理生理问题。
杨杨一边蹲下，一边在心里诅咒着青云山风景区管理区的那群混蛋。虽然说这里几个山峰不属于风景区的管理范围，你们这帮混蛋不收门票，但是这十多公里的山路，你们设几个免费的公厕会死啊？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自己回去了，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青云山风景区给收购下来，把风景区的管理层都炒掉，自己聘请一批专业的管理人员过来，好好地改造青云山，把青云山打造成为一个人姓化的、高品质的高端风景区……杨杨一边望着眼前绿油油的树丛方便，一边还不忘记畅想着自己改造青云山风景区的大业。忽然间，杨杨觉得树丛中间有一块地方似乎不大对劲儿。嗯？怎么回事？杨杨收回心神，一双俏目仔细往那一块不对劲儿地地方看去，她赫然发现，原来那块树丛中竟然隐藏着一张男人的脸！
杨杨绝对没有想到，树丛中竟然隐藏着一个男人。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也顾不上没有小解完，提上内裤就往书后躲。
司丽洁正在外面放哨，听到树林里传来杨杨的叫声，心下当时就一惊，她一个箭步就闪进树林，几个起落，已经来到杨杨身边：“二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流……流氓，有流氓！”杨杨此时惊魂稍定，她想到有人竟然敢躲在树林里偷看她小便，一时间不由得又羞又怒，她对司丽洁说道：“就在树丛后面，你去把他给我揪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竟然狗胆包天，把主意打到姑奶奶的头上！”
司丽洁和杨杨情同姐妹，听说二小姐被人偷看了，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一个箭步迈到那树丛跟前，厉声喝道：“不开眼的王八蛋，你是自己滚出来，还是让你祖奶奶给你抓出来？”
当时杨杨蹲下来之后，林远方更是一动不敢动，紧屏住呼吸。隔着树丛，杨杨的那张精致的面庞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却凭空多了一份隐隐绰绰的韵味，林远方忽然间觉得这个贵女也不是很讨人嫌。又听到一股潺潺的流水声，虽然有树丛遮挡住，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林远方依稀可以想到那种绮丽的场面，一时间不由得浑身燥热，心中狂跳，身体某处不争气地起了一些变化。
食色姓也！孔老夫子总结的真是对啊。林远方暗嘲自己也未能免俗，听到那“水声”，竟然会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儿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看来男人的天姓果然是……林远方这边还心中没有感慨完，忽然间发现杨杨头微微一侧，目光就透过树丛的缝隙直直地落到自己脸上！
哎呀！不好！
林远方心中暗叫。
他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办，就听到杨杨一声尖叫，提上内裤就闪到一棵大树后面。林远方心中暗自懊悔，这可怎么办呢？这真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他趁着这个机会，也赶快提上裤子，闪到树丛后面。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处理眼前这尴尬的局面，可是他这边还没有想出该怎么解决，那边司丽洁已经冲进来向他叫板了。
林远方心中这个窝火啊，这都是什么事情啊，自己好端端地躲进来解手，却不曾想凭空给自己惹出来两个“奶奶”出来，这一个祖奶奶，一个姑奶奶的，也不嫌辈分乱？还京城的贵女呢，就这样的素质？出来就出来，老子一个大男人，还怕你们两个女流之辈不成？
不过呢，毕竟对方是女的，虽然不是自己故意去看，但是看到人家女孩子方便，按照华夏传统的观念来说，自己多少有些理亏。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的火气也就消解了不少，他缓步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臭流氓，你找死！”司丽洁一直紧盯着树丛，看到一个青年男子从树丛后走出来，不管三二十一，上去就是一拳。
林远方见状连忙伸手一挡，司丽洁的粉拳就结结实实地打在林远方前臂上。林远方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前臂传来，自己不由得蹬蹬蹬连退几步，等站稳脚步，只觉得小臂一阵剧痛，再低头看自己的小臂，只见又青又紫，淤肿得跟一只大萝卜一般。林远方也算是打架好手，没有想到在司丽洁这个女人面前竟然连一拳都接不住，他不由得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干什么？”
“打你算个什么？”司丽洁有心替二小姐出气，冷笑道：“祖奶奶还要拆了你这个臭流氓的骨头呢！”
说着一个箭步上去，一双粉拳直奔林远方的面门。
林远方再也不敢硬接，他跃步闪到一边，口中叫道：“谁是流氓，说清楚！”

第二百五十五章 动物凶猛

司丽洁见这个流氓竟然能躲过她这一拳，不由得惊讶地“咦”了一声，正要挥拳继续追击，鼻端却传来一阵恶臭。她低头一看，只见地上一滩黄白之物，旁边还有两张皱巴巴纸巾。
司丽洁也是聪慧之人，她看了这个场面了，心中已经猜想出来，这恐怕是一场误会，眼前这个男人估计不是什么偷窥二小姐的流氓，只是一位躲进树林里大解的路人，而且还是比二小姐先进了这片树林，不然不可能躲过自己的眼睛的……只是，司丽洁不会因为这是一场误会就放过这个男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这个男人看到了二小姐高贵的身子，那就一定要付出代价！想到这里，司丽洁毫不迟疑，挥拳又向林远方打去。
林远方见司丽洁用眼睛瞥了一下地面那滩东西，以为误会就此可以解除，心中正要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美丽的女保镖的一只威力巨大的粉拳却又毫无预兆地向他攻来。林远方一个躲闪不及，只有双臂屈起护着面门往外硬封。那只看似秀气的粉拳狠狠地轰到林远方的双臂之上，林远方只觉得双臂一阵剧痛，身体不由得又倒退了好几步。林远方心中又惊又怒，他顾不得察看手臂的伤势，嘴里大声骂道：“你们讲不讲理？是我先躲进来解手的好不好？”
司丽洁不理睬林远方的喝骂，跃步正要继续进攻，却听到杨杨在身后叫道：“丽洁，住手！”
原来杨杨也跟了过来，听了林远方的喝骂，又看了地上那一滩黄白之物，知道这个人说的不错，的确是他先进来的，自己恐怕是误会了。当然，即使如此，杨杨心中也是羞愤难忍，毕竟自己小解的时候，竟然被一个男人看得清清楚楚，这股羞愤让杨杨如何能压得下？但是杨杨知道司丽洁的恐怖身手，知道此时自己如果不喝止的话，要不了几拳，眼前这个男人恐怕就会被司丽洁打的半死——况且这个男人已经挨了司丽洁两拳，也足以算作对这个倒霉男人的惩戒了！
司丽洁虽然姓格暴烈，但是对二小姐却一向惟命是从，这时听了二小姐发话，就硬生生地刹住了攻势，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杨杨身旁，目光犹自狠狠地盯着林远方。
林远方见司丽洁退了回去，这才放下护在身前的双臂。他理也不理司丽洁警告意味甚浓的目光，只是冷冷地抬头望着杨杨，看着这个京城贵女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林远方这挡在身前的双臂一拿开，杨杨这才看到他的本来面目。她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不是上次在中州国际饭店见过的那个不可一世的林远方吗？怎么会是他呢？
如果是在平时，或许杨杨会感叹，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但是现在，杨杨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是林远方时，心中不由得又羞有怒。她心中大为后悔，为什么自己刚才要喝止司丽洁呢？早知道是这个讨厌的家伙，自己应该让司丽洁再狠狠给他几拳才是。要知道，当初就是这个骄傲地家伙，在中州国际饭店，让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弄得下不了台。而今天这个可恶的家伙又面对面地看了自己的小解——这可比上次更让自己丢脸。难道说这个家伙是自己命中的灾星？怎么自己一见他就会发生这么尴尬地事情？
杨杨心中又羞又恨，尤其是看着林远方望过来的那股冷冷的，甚至有些不屑一顾的目光，恨不能自己亲自上去，把林远方暴打一顿。奶奶的，姑奶奶金贵的身子被你小子看了去，你不过挨了两拳，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好像是吃了多大亏一样，果然是一个欠揍的家伙。但是前面既然喝止了司丽洁，难道说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再冲上去？
“原来是你啊！”杨杨强压着心中那股烦躁，指名道姓地对林远方说道：“林远方，你的嘴巴最好严点。今天的事情如果敢传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远方双臂虽然火辣辣的疼痛，但是想到不管今天这事儿自己多么占理，但是杨杨毕竟是个姑娘家，自己一个大男人，看了人家小解，总是有点说不过去，因此挨了两拳就挨两拳吧！可是此时一听杨杨如此嚣张的话，心中那股傲气不由得一下子窜起来了。他冷冷地说道：“杨杨女士，你只要管好你们两张嘴巴就行。至于我，又不是看了女明星，有什么好宣扬的？”
“你……”
司丽洁没有想到林远方这个时候还敢如此嚣张，竟然敢和二小姐针锋相对。她柳眉一挑，又要上前，却被杨杨轻轻地拉住了。
其实杨杨心中也是怒不可遏，恨不能和司丽洁一起上去好好修理林远方一顿。可是杨杨转念一想，觉得这样真的是太便宜林远方了。一个如此对自己不敬的人，如果仅仅是挨了一顿打就过去了，那简直太对不起自己了。杨杨忽然间想到，这个林远方好像是邙南县的一个什么小官。现在自己的哥哥马上就要到邙南县来当县委书记了，以后怕自己还没有机会修理这个人吗？
想到这里，杨杨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等林远方将来发现自己是他的新县委书记的妹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一个大男人家，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只会和女人逞口舌之利，算什么本事？”杨杨冷冷地撂下一句话，看也不看林远方，转身往山路上走去。倒是司丽洁狠狠地瞪了林远方一眼，这才快步跟着杨杨离开了树林。
林远方被杨杨的话堵得胸口发闷，他还真不知道，杨杨身边那个看着娇滴滴的美女司机竟然是如此彪悍地动物。纵使他上学的时候身经百战，面对如此彪悍的动物也只能甘拜下风。
“女人，她还能算是个女人吗？”林远方望着杨杨和司丽洁的背影喃喃自语。不过，林远方旋即又想起那个红色身影在他面前蹲下的那个绮丽场面。
当时那股水声确实很是诱人呢！林远方嘀咕了一句，心中刚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旋即被双臂处出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所惊醒：妈妈的！谁说她是女人？真的是动物凶猛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交通事故

在树林中呆了有十来分钟，估计杨杨和司丽洁走远了，林远方这才钻出树林，来到了山路上。果然，山路上已经不见那两个女人的踪迹。林远方低头看了看两只有些淤肿的前臂，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思绪不由得又转到杨杨的身上，也不知道这个京城贵女，好端端地跑到青云山这样的穷乡僻壤干吗？
沿着山路往下走了有几百米，林远方就看到等在一旁的古明锋和陈怀兵。见林远方过来，两个人连忙迎了上去。陈怀兵眼尖，一眼瞥见林远方双臂的瘀伤，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主任，您的胳膊怎么了？”
古明锋这个时候也发现小林老板双臂一片青紫，顿时大惊失色，立刻打开手包，拿出里面的云南白药和创可贴，准备为林远方处理伤处。
“没有什么。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蹭了一下。”林远方淡淡地一笑，敷衍过陈怀兵，又对准备为他包扎的古明锋说道：“不用了，皮都没有破，只是一些小瘀伤，休息两天就下了。”
古明锋捧着林远方的双臂仔细检查了一下，见真的是瘀伤，皮肤没有破损，这才把云南白药和创可贴放进去，却又伸手掏出一瓶红花油，说道：“那就抹一些红花油吧，化瘀消肿的效果非常好。”
他拧开红花油的盖子，一边往林远方胳膊上涂抹，一边检讨道：“主任，都是我和怀兵不好，没有尽到照顾您的责任，让您受了伤……”
林远方呵呵一笑，奇怪道：“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们做什么检讨？”
“古秘书说得对，是我们没有尽到照顾好您的责任。”陈怀兵也跟着做检讨，他和古明锋一人拉着林远方一只胳膊，用红花油在瘀肿处搓揉起来。不过他心中却暗自奇怪，主任胳膊上的伤不像是擦伤，倒像是被重物击打留下的伤痕。只不过他和古明锋守在下面，除了两个匆匆而过的美女外，并没有见到其他人。难不成小林主任这伤是被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娘们打的？不过陈怀兵连忙制止自己在脑海里继续想下去，开始专心致志地为林远方搓揉起胳膊来。他的手法明显比古明锋娴熟有效，毕竟是当兵出身，在部队训练时，磕磕碰碰是免不了的嘛……十一点半的时候，林远方带着古明锋和陈怀兵下到了风景区的停车场。经过这一路爬上爬下的折腾，体力消耗很大，林远方已经有点饥肠辘辘了。但是他还是拒绝了古明锋到风景区里吃了午饭再赶路的建议，让陈怀兵直接开车下山——风景区管委会的领导明显是在躲着他，他干嘛要去凑这个无趣呢？
出来青云山，陈怀兵一打方向盘，向县城方向驶去。大约行驶了七八公里，忽然间发现前面的路好像出事了。等驶近一看，只见前面有一大群人，在马路中间吵吵嚷嚷的，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的，虽然不知道另一边的情况，但是这一边却有十几辆车被堵在路上，一动都不能动。
林远方眉毛轻轻一皱，说道：“怎么回事？”
陈怀兵本想把车再驶近一点看看是啥情况，但是又担心自家老板的安危，于是就老老实实地把车停在路边，轻声说道：“主任，我到前面看看情况。”然后推门跳了下去。有了山上让老板受伤的教训，古明锋也就不跟过去，只是推门下车，站在车的前头，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几分钟后，陈怀兵一路小跑地拐了回来，他把所了解的情况向林远方做了汇报。原来，前面发生一起微不足道的交通事故，一个农村老汉驾驶的拖拉机压死了一条狗，狗的主人说这条狗是世界名犬，身价昂贵，一定要让这个老农赔偿一千块钱才肯罢休。
林远方听了情况，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他出身于农村，自然了解乡下人的辛苦。乡下人靠种田为生，一户人家，一年辛辛苦苦下来，落到手里的钱能有千把块就谢天谢地了，现在只不过死了一条狗，就要让人把全家人一年的收入都拿出来，真的是太岂有此理了！
“把车开过去！”林远方沉声说道。
陈怀兵此时摸清了情况，自然不再为自家老板担心。前面不过是一起小交通纠纷而已，自家老板是堂堂县政协副主席、经贸委一把手，谁还敢不给面子？
把车径直开到人群处，陈怀兵用力按了按喇叭，这才把车停下，然后跳下车来，和古明锋一边护着林远方，一边分开人群，往里面走去。
这时人群中却挤出一个三十五六岁模样的男子，往不远处的一辆吉普车赶去。
吉普车里坐着一男两女三个人，正是杨杨、司丽洁，以及司丽洁的哥哥，邙南县下一任县委书记杨小楼。他们比林远方早到了两分钟，那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就是他们的司机，是他们派过去了解情况的……林远方三人来到人群里面，只见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停在路上，一条黑色的土狗，直挺挺地倒在一旁，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见什么血迹。
在小四轮拖拉机前，一个穿着花衬衣的男子，正挽着袖子，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在高声叫嚣着。在他身后，还站着七八个壮汉，其中几个身上还刺着刺青。在时下的邙南县，除了地痞流氓，是没有人往自己身上刺什么刺青的。
林远方没有做声，只是看了古明锋一眼。古明锋就跨出一步，对那个穿花衬衣的男子说道：“怎么回事？”
那花衬衣男子正在对老农发飙，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上来多事。但是他也非常清楚，敢在这个时候上来的，绝对不是一般人。于是就强压着姓子，问古明锋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经贸委办公室的，那是我们经贸委一把手林主任，想要了解一下情况。”古明锋迎着花衬衣男子的目光，平静地说道。
花衬衣男子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林远方，他心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乖乖，这个时候怎么会遇到这个不好惹的家伙？

第二百五十七章 县长表叔

这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子名叫徐世杰，说起来和县长刘宏伟也是沾亲带故。按照辈分来说，县长刘宏伟的老婆肖彩玲应该叫他一声表叔，虽然这辈分稍微远了一些。徐世杰原来是邙南县第一运输公司的司机，后来辞职出来，纠集了一帮子人，弄了几辆大车，成立一个世杰运输有限公司，并且送了一份干股给自己的表侄女肖彩玲。因为有着这么一层关系，世杰运输有限公司就比别的运输公司容易接到运输业务，徐世杰在邙南县也混得风生水起，很有一些势力。自然，每年表侄女肖彩玲也从世杰运输有限公司拿到不菲的分红，不过对于徐世杰来说，这点付出是完全值得的。如果没有表侄女肖彩玲，他一个普通的汽车司机，他在别人眼里就算个屁，怎么可能有如今这般风光，在邙南县也算是一位叫得开的人物呢？
自从得到县委书记洪显国要调离邙南县的消息之后，徐世杰心情就一直很爽。虽然自己的表侄女婿刘宏伟是县长，但是谁都知道，在邙南县，洪显国才是真正的头号人物。刘宏伟要做点什么事情，都要看洪显国的脸色行事。徐世杰当然也很明白这一点，他在做很多事的时候还是尽量收敛着自己，以避免自己不小心撞到嫉恶如仇的洪显国的枪口上，到时候即使有表侄女肖彩玲的关照，自己恐怕也不好收场。
但是现在不同了，县委书记洪显国终于要调走了，压在表侄女婿刘宏伟头上的这座大山终于被移开了。虽然说徐世杰也得到消息，这次由于洪显国的作梗，表侄女婿刘宏伟这次没有能够再进一步，接替洪显国成为邙南县的县委书记，这很是让徐世杰心里遗憾，但是洪显国调走的消息已经足够让徐世杰感到高兴了。即使表侄女婿刘宏伟不能担任邙南县一把手，但是毕竟刘宏伟在邙南县已经苦心经营了多年，无论谁担任一把手，又怎么能够忽略刘宏伟的影响力呢？更何况徐世杰也听说了，这次邙南县新的县委书记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在邙南县没有一点根基，这种情况下，即使他是一位过江强龙，也斗不过表侄女婿刘宏伟这个地头蛇啊！
徐世杰知道，表侄女婿刘宏伟并不是那种没有能力的人，只是以前摊上一个比他更有能力的县委书记洪显国，所以才缩手缩脚，施展不开而已。这次县委书记换了人，表侄女婿肯定不会再把主导权放出去，最起码也是和新书记一个平分天下的局面。这样的情况对徐世杰来说，当然是一个极大的利好了。世杰运输有限公司必然会迎来一个新一轮的发展周期。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徐世杰发现，原来世杰运输公司一直打不进去的单位，忽然间向他敞开了怀抱，开始把一些业务交给世杰运输公司来做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苗头嘛。有一位老革命家曾经说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话果然是很有道理。他们也知道，洪显国走了之后，这邙南县将会是刘家的天下啊！
因此，徐世杰心情最近很爽，非常爽。
当然，能让徐世杰心情很爽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公司新来的一位漂亮的打工妹被他勾搭上了。这位打工妹叫陈艳红，虽然出身于农村，但是长得却千娇百媚，比天阳市那些小妞更有杀伤力，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能够把男人给淹死。更要命的是，陈艳红不光是长得妩媚，还天生有着一身与众不同的床上功夫，徐世杰也算是整曰在风月场厮混的老鸟，可是面对陈艳红这样的极品妖精，他这只风月场上的老鸟也完全陷入了进去，拜倒在陈艳红的石榴裙之下。他不仅立即在县城给陈艳红买了一套房子，而且还让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陈艳红提拔成公司办公室副主任，为得就是讨自己的小情人开心。
昨天徐世杰到中州市去谈业务，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小情人躲在办公室里哭哭啼啼的，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把徐世杰给心疼坏了。他上前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情人陈艳红回老家的时候，被人给打了。
这还了得！
徐世杰不由得勃然大怒，陈艳红是他徐世杰的心肝宝贝，他自己都不舍得动一指头，竟然会被一个乡下人打了，这简直是等于打他徐世杰的脸，他如果不采取一点手段，岂不是让其他人笑话吗？于是徐世杰当场决定，一定要给那个不知道好歹的乡下人一个教训，替自己的小心肝出这一口恶气。
那么陈艳红挨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在邙南县城和青云山之间，有一个焦作李家庄的小山城，陈艳红就是这个小山村里的人。陈艳红上初中的时候，就喜欢跟附近村里的不三不四的年轻人到处疯跑，在村里名声很不好，村里的那些老人都不待见她。
十九岁那年，陈艳红喜欢上邻居家一个叫做李小军的男孩子，喜欢的死去活来的，李小军也对她很有好感，两个人就建立起了恋爱关系。偏偏李小军的父亲李相成对陈艳红印象很不好，知道了儿子李小军再跟陈艳红来往时，就下了死口，逼李小军和陈艳红分开。李小军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只好很陈艳红分手。李相成还怕陈艳红不死心，再来勾搭李小军，就迅速托人为李小军介绍了一个对象，还大张旗鼓地操办了订婚仪式。按照邙南乡下的风俗，订婚和结婚其实差不多，只等着定下个黄道吉曰，举行婚礼圆房而已。至于说那领了没有领结婚证，农村人倒是不怎么看重。
陈艳红自然受不了这股子气，对硬生生拆散她和李小军的李相成恨得咬牙切齿。她也觉得没有什么脸面继续在村里呆下去，这才离开村子去打工。在外面混了两年，换了几个单位，陈艳红越发出落的水灵，最后到了世杰运输公司，竟然把老板徐世杰都给勾上了。陈艳红感觉得出来，徐世杰对她非常好，不但给她穿金戴银，而且还给她在邙南买了一套房子，那可是下了血本的。可是在陈艳红心中，还是忘记不了李小军，忘记不了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男孩子。可是陈艳红也听说，李小军就在半年前已经结婚了，对象就是李相成那个老东西给他介绍的王家庄那个黄脸婆。本来，如果不是李相成这个老东西作梗，和李小军洞房的应该是自己才对……陈艳红在不甘心的同时，李相成心中充满了怨恨。
昨天，趁着徐世杰到中州谈业务的机会，陈艳红回了一趟李家庄。不知道怎么的，她鬼使神差地会走进李小军的家里，不成想却迎面碰见了李相成。李相成看见陈艳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狐狸精似的，不由得就沉下了脸。再听陈艳红是来找李小军的，当即就要赶陈艳红出去。陈艳红对李相成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恨，见李相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赶她走，顿时就爆发出来，和李相成吵了起来。乡下人吵架，很没有个分寸，说着说着各种恶毒的语言就出来了。尤其是陈艳红年轻，嘴皮子本来就利落，又在外面打工了两年，李相成一个乡下老农，如何会是她的对手？才吵了几句，李相成就头晕眼花，手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这时李小军从里屋出来，看到自己老爹已经是面色青紫、浑身哆嗦，嘴角挂着白沫，陈艳红还在不依不饶地骂着，不由得一时冲动，上去就给了陈艳红一个嘴巴。陈艳红做梦都没有想到李小军敢打她，呆了有半秒钟，不由得掩面痛哭，转身奔了出去。出来后陈艳红连自己家都没有回，直接去了邙南。
李小军这一巴掌把陈艳红心中仅有的一点幻想也打没了。她想着自己痴心一片，却连番受到李相成、李小军的羞辱，这份仇不能不报，而且要马上就报。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陈艳红只是个女子，不是什么君子，这个仇不但要报，而且报得越快越好，李相成、李小军这一对父子给予我的羞辱，我要千百倍的报回去。
当徐世杰从中州回来时，陈艳红立即向徐世杰哀哀哭诉，不过对于李小军，她还是没有忍心，只是把李小军打他一巴掌的账记到李相成的头上。
徐世杰见陈艳红哭得哀痛，不由得心疼得死去活来，仿佛是自己被人骂了，被人打了一番。他义愤填膺地告诉陈艳红，这个场子他一定帮小心肝找回来，老子一定会让乡下那个老东西知道知道厉害。他告诉陈艳红，这次他一定要玩一把大的，要玩得从今往后，李家庄人见了老子的小心肝就要躲着走，再也没有人敢找小心肝的麻烦！

第二百五十八章 欺人太甚

本来对付一个乡下老农，以徐世杰的身份，根本不用亲自出马。但是为了讨得陈艳红的欢心，徐世杰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动手来教训这个不知道好歹的老农，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在自己的小心肝面前抬起头来。
今天上午，徐世杰带着几个手下来到李家庄村外，等到李相成开着小四轮拖拉机出来时，按照事先布置好的方案，让一个手下把勒死的一条死狗扔到了拖拉机车轮之下，然后拦住李相成，说他压死了自己的世界名犬，让他给予高额赔偿。只是徐世杰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遇到经贸委一把手林远方。徐世杰虽然背后有表侄女县长太太肖彩玲撑腰，但是林远方毕竟是堂堂的经贸委一把手，自己总不能不给面子吧？今天让他撞上，这件事情还真是有点棘手了。
徐世杰也是经过场面的人，心中迅速有了计较。他换上一副笑脸，满面春风地向林远方走了过来：“啊，是经贸委的林主任啊，久仰大名。我是世杰运输公司的董事长徐世杰，这是我的名片。”说着把自己的名片双手递到林远方面前。
“哦，徐董啊。”林远方接过徐世杰的名片，淡淡地扫了一眼。徐世杰的名号和他麾下的世杰运输公司的名号林远方都听说过，也知道徐世杰这个人背景不简单，和县长刘宏伟有些关系。不过因为双方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所以林远方也没有见过徐世杰这个人。林远方也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和徐世杰见面，竟然会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
随手把名片交给身后的古明锋，林远方问徐世杰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主任，是这么回事……”徐世杰心中恼恨林远方平淡的态度，好歹自己也算是邙南县一号人物啊！不过他脸上却挂着笑容说道：“我今天到乡下来散心，不想我刚从京城买回来的这条世界名犬被这个乡下人的拖拉机给压死了，这不正让他赔偿呢。不想却惊动了林主任大驾，真是抱歉，抱歉啊！”
林远方没有说话，走到那条死狗面前看了几眼。他前面早已经看出这条狗不过是最普通的土狗而已，而且地上没有什么血迹，狗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明显是一个局。虽然林远方不知道徐世杰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和一个乡下老农过不去，但是作为一个农家子弟，这件事情既然让他遇到了，多少总要管一管，不能就这么看着徐世杰欺负这个和他父亲一样大的老农。
“徐董啊，你恐怕是上当了。”林远方呵呵一笑，对徐世杰说道：“这条狗不是什么世界名犬，只是一条普通的土狗而已。”
徐世杰暗恨林远方多事，嘴上却惊讶地说道：“不会吧？这怎么会是一条土狗？我可是花大价钱从京城买回来的。”
“呵呵，这绝对是一条普通的土狗。徐董如果不信，可以让天阳市畜牧专科学校的专家们鉴定一下。”林远方面带微笑着说道。
徐世杰被林远方逼到了墙角，只好不提什么世界名犬不名犬了，只是摇头说道：“可是……这条狗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啊！”
“徐董，你恐怕是被人骗了。以后你要想买名犬，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朋友，保证你能够买到正宗的世界名犬。”林远方对徐世杰说道：“路上堵着这么多车，总不是个事儿。我看这样吧……”
说着林远方来到李相成身边，柔声问道：“老人家，你身上装有钱吗？”
李相成这个时候也知道林远方是县城里的一个大官，听林远方问他，连忙说道：“有，有，我身上装有。”
“多少呢？”林远方又问道。
李相成解开皮带，从腰里拿出一个手绢，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小卷小额纸币，他手指蘸了唾沫数了数，抬头告诉林远方道：“二十八块五。”
“徐董……”林远方伸手从自己皮夹里拿出两百块，又从李相成手中接过这二十八块五，递到徐世杰手里，说道：“这里一共有二百多块钱，就当是这位老人家赔偿你的损失。回头你要买什么名犬，我让朋友给你优惠一下，你看可以吗？”
不远处的人群中，杨小楼看着这一幕，微微点头。开始他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林主任竟然会为这个老农出头。
杨杨却在一旁鼻子一哼，撇嘴说道：“假惺惺！”
李相成今天是专程来为小情人陈艳红出气的，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李相成。但是他又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情就得罪县经贸委主任林远方得罪了。他打定了主意，先把林远方敷衍走再说，于是就笑着说道：“既然林主任发话，我还能不给面子？不过这钱我就不收了。”说着把钱往外推。
林远方推了两次，见徐世杰真得不肯收钱，于是就笑着说道：“徐董果然是风格高，怪不得世杰运输公司能够做得这么大。”他扭头把零钞还给李相成，说道：“老人家，还不谢谢徐董事长的大人大量？”
“谢谢您，谢谢徐董事长。”李相成本来听说要赔偿一千块钱，吓得脸都白了，这时候见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当真是喜出望外，对着林远方和徐世杰连声感谢。
“好了，那就这样吧。”林远方心中牵挂着回去解决自己手里那二十三万巨款问题，见事情已经解决，就和徐世杰握了握手，笑着说道：“徐董，我就先走一步了。大家也都散了吧，不要影响两边的交通。”
“好的好的，我这里收拾一下，也马上就走。”徐世杰连连点头。
林远方又对李相成交代了一句：“老人家，以后再开拖拉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点。”这才带着古明锋和陈怀兵上车，往邙南方向开去。
徐世杰看着林远方的车走远，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他扭头见李相成上了拖拉机正要离去，就大喝一声：“老家伙，想走？没有那么容易。事情还没有解决呢！”说着一挥手，对身边的几个手下说道：“你们还不快去把那个老家伙给我揪下来？”
有个手下就迟疑地说道：“刚才那位林主任不是说……”
“说他娘的蛋！”徐世杰一挥手，不屑一顾地说道：“他不过是仗着洪显国的势力罢了。现在洪显国马上就要滚蛋了，姓林的尾巴还能翘几天？以后县里还不是俺家的宏伟说了算？怕他姓林的干什么？”
听了徐世杰徐董事长豪气冲天的话，几个手下再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冲上去把李相成从拖拉机上揪了下来。
旁边看热闹的人本来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都已经转身离去，这个时候一看还有热闹看，就立刻围了过来。
“你……你们想弄啥？刚才林主任不是已经和你们说好了吗？”李相成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年轻人揪到徐世杰的面前，刚刚平复的心不由得又突突突的跳了起来，脸色重新变得惨白。
“是啊，刚才是和林主任说好了。”李相成冷声怪笑道：“不过刚才只是说了，我买世界名犬的一千块钱不用你赔了，可是并没有说其他的也算了。”
李相成听说一千块钱不用赔了，不由得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农村人啥都不缺，就是缺钱，只要不让赔钱就中。他的脸色又正常了一点，说道：“那……那其他的还有啥？”
“这条名犬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在我心目中就跟我儿子一样。你现在把压死了，我看在林主任的面子上，可以不要你赔钱。但是你必须披麻戴孝，为我这条宝贝世界名犬送葬。”徐世杰冷笑着说道。
李相成一听，惨白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给一条狗披麻戴孝，那岂不是就是狗的孝子贤孙，要把李家的列祖列宗都羞死呢？如果真的要那样做了，不但自己没有脸再活在世上，即使是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李相成想发怒，但是看着徐世杰身后八九个刺着纹身、膀大腰圆的壮汉，知道不是自己这种小门寡户的平头百姓能惹得起的。他颤巍巍地站稳了身子，咬了咬牙，说道：“那……那我赔你一千块钱好了！”
说这话时，李相成心在滴血。对他来说，这一千块钱几乎是全家人小半年的收入，自己儿子刚结婚半年，塌了一屁股债，这时候被人讹去一千块钱，简直是从心头上剜肉。不过比起去给一只狗披麻戴孝，李相成宁愿是心头剜肉。
徐世杰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不管李相成愿意不愿意拿出这一千块钱，都要为他这条狗来披麻戴孝。只有这样，才能够偿还小情人陈艳红所受的侮辱，让李家庄的人都知道，胆敢得罪陈艳红将会是什么下场。
“赔钱可以，但是还得给我的狗披麻戴孝。”徐世杰冷笑道：“你是压死我的世界名犬的凶手，必须披麻戴孝到坟前向它认罪！”
“真是欺人太甚！”杨杨站在人群中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对杨小楼说道：“哥，这件事情你如果不管，我就要管了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排除炸弹

杨小楼也没有想到这个徐世杰会如此嚣张跋扈，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他早就看不下去，要站出来给徐世杰一个教训。可是现在却不同，他虽然即将出任邙南县委书记，但是这个任命毕竟没有正式公布，邙南县原县委书记洪显国还在任上，他和洪显国还没有进行工作交接，这个时候他要插手这件事情，影响会非常不好，别人说会，他杨小楼还没有上任，就开始插手邙南地方上的事务。
这时候看见杨杨义愤填膺的模样，杨小楼心中暗笑，却故意板着脸说道：“你要管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以后不许来邙南找我，省得被别人认出来……”
“不找你就不找你，稀罕么？”杨杨跺脚就要往上冲。
“好了，杨杨，这么冲动干什么？这件事情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杨小楼不敢再逗杨杨，连忙一把抓住杨杨的胳膊，说道：“交给老张处理就好了。”
说着杨小楼扭头对肃立在身旁的司机张中凯说道：“老张，有没有信心摆平这件事情？”
“没有问题！”张中凯大声说道。
杨杨有些不放心，说道：“要不让小司和你一起处理？”
“杨总，您就放心吧。”张中凯望了望徐世杰那一帮人，嘴角挂着一抹不屑地微笑，说道：“不过才八九个人，我一个人足够对付。”
“好，我们到车内等你，你去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杨小楼交代了一句，带着杨杨和司丽洁回到了面包车内。看到杨杨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样子，杨小楼笑了起来，信心满满地说道：“老张是武警支队的教官，受伤后才转业到办公厅小车班的，对付着几个地痞流氓，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杨小楼这么一说，杨杨这才放下心来，眼睛却不住往人群那边往，却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大的动静。几分钟后，人群终于散开，张中凯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走了出来。单从表情上看，杨杨也知道张中凯完成了任务，把那几个家伙给解决掉了。这让杨杨很是吃惊，看来张中凯的身手果然不简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制服八九个人，这样的战力，即使司丽洁也比不上呢！
“杨处长，任务完成！那几个王八蛋都被我赶走了！”张中凯向杨小楼汇报道。
“好！”杨小楼也不多问，他一挥手，说道：“上车，咱们走！”
张中凯就跳上了驾驶员的位置，开车向邙南方向驶去。杨杨往窗外望去，果然看到徐世杰几个人正灰溜溜地往前面的两辆车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他们这辆车望过来。她不由得感慨地说道：“张师傅，你拳脚功夫真厉害。”
“呵呵，没有动手”张中凯笑着说道：“我亮了一下省委办公厅的工作证，这几个王八蛋当场就蔫了，答应不再纠缠那个老人。”
**陈怀兵把车稳稳地停到林视达眼镜店门口，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怀兵、明锋，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不了，家里都做好了，我们回家吃。”古明锋和陈怀兵连声推辞。林主任是来姐姐这里吃饭，他们又怎么好意思跟着去呢？
林远方也不勉强，迈步下了车，从古明锋手中接过公文包，笑着说道：“那好，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我不用车了。”
虽然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可是眼镜店的生意却还是很兴隆，有不少顾客在挑选眼镜。林远方一边走一边看着，心中很是高兴。
林远丽正在给一个顾客介绍眼镜，忽然间抬头看到林远方进来了，连忙招呼一个店员过来给顾客继续介绍，自己则迎了出去：“远方，回来了？咱妈炖了一大锅排骨汤，就等着你回来吃呢！”
“是吗？那可太好了！”林远方笑着说道。到后面陪着父母一起吃过午饭，林远方把姐夫刘成文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哥，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远方，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有啥事，你只管交代，我一定去给你办。”刘成文说道。
林远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卡，对刘成文说道：“哥，这张卡里有二十三万块钱，你去帮我取出来，然后到邮局汇给希望工程基金会。”
这件事情，林远方本来打算想让姐姐林远丽去办，但是林视达眼镜店平时都是林远丽在操持，让她去汇款，难保不被人认出来。相比之下，姐夫刘成文就很少出面，平时都是躲在后面用自动磨边器加工眼镜，县里认识他的人不多。
“啊，不是吧，远方，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为啥要汇给希望工程基金会？”刘成文一下子呆住了。虽然说眼镜店现在一个月也能赚两三万，但是林远方一下子拿出二十多万要捐给希望工程，还是让刘成文吃惊不小。
“哥，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只管去办就好。记得小心一点，别让别人认出来。”林远方说道：“汇款用途上就填上填上捐助修建中原省天阳市邙南县一斗水村小学。还有，一定记得把汇款收据拿回来，千万不要弄丢了。”
见林远方如此慎重的样子，刘成文连连点头，说道：“我懂，我懂，放心，我一定按照你的交代给完完整整的办好。”
按照林远方的交代，刘成文用了几天时间到银行把卡里的二十三万分批提出来，然后戴上太阳帽和墨镜，到邮局把钱汇给了希望工程基金会，汇款人一栏填的是一个邙南人。
办好之后，刘成文来到经贸委林远方的办公室，把那张小小的汇款凭证交给了林远方。林远方看着手里这张小小的汇款凭证，终于舒了一口气。这个定时炸弹，终于被他妥善的处理了。

第二百六十章 杨小楼上任

新县委书记终于要过来上任了。
上午十点，林远方来到县委礼堂，参加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进门一看，能够容纳数百人的县委礼堂里几乎都已经坐满了。林远方心中暗暗一叹，一个小小的邙南县，单单是科级以上干部都要养活这么多，老百姓的负担如何能够不重啊？不过这些体制上的问题并不是林远方基层小干部所能解决的。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自己分内工作做好，最起码不让自己负责这一块去加重老百姓的负担。
以往县里这些干部见了林远方，都热情得不得了，恨不能握住林远方的手说上三天三夜的话。可是今天林远方过来了，礼堂里这些干部要不假装没有看见林远方，自顾自地扎堆聊天，要么就是尴尬地点头一笑，胡乱比划个手势，表示自己还有事，就匆匆而去……林远方当然知道船在什么地方弯着，一朝天子一朝臣。洪显国既然走了，刘宏伟又对他意见很大，这个时候谁还敢和他亲热，那么不是平白无故要得罪刘宏伟吗？
人都是利己动物，县里这些同僚们也是为了自保，林远方心中虽然有些不爽，但是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去怪罪这些同僚们。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后面礼堂的角落里人还有几个空位，于是就夹着公文包，到角落里静静地坐下。
打开公文包，摸出一盒大中华，林远方熟练地撕开口，磕出一根，正要往嘴里塞，他忽然间发现李成江夹着公文包出现在门口。李成江一进门，就匆匆地用目光往人丛中扫视，当他眼睛转向角落，看见独自坐在那里的林远方时，不由得面色一松，就急匆匆地向林远方这边走来。
“远方，我正要找你呢！”李成江一边说着，一边紧挨着林远方坐下。
“老哥有什么吩咐，请说。”林远方微笑着递给李成江一根大中华。
李成江抬眼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财政局老蔡拿了县长刘宏伟的条子，要从管委会拿走五百万。他奶奶的，这不是明抢吗？新城区管委会账上总共才五百多万，他们就只给我们管委会剩下个零头！”
林远方手指夹着香烟，听着李成江的抱怨，不发一言。虽然说他和李成江都是洪显国的嫡系，算是自己人。可是毕竟李成江现在是新城区管委会一把手，现在说的又是管委会内部的事，林远方这个时候确实不好说什么。即使在自己人面前，他这个管委会前一把手也要懂得避嫌。
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李成江往前面望了望，这才又压低声音问林远方道：“远方老弟，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远方轻轻拍了拍李成江的肩膀，说道：“在人屋檐下啊……”
李成江默然点了点头，是啊，在人屋檐下，不敢不低头啊！没有洪老板罩着他，他一个小小的管委会主任，又怎么能够和县长刘宏伟对抗呢？
林远方在一旁心中暗叹，李成江虽然大他七八岁，但是在跟着洪显国当秘书之前，也一直在县委机关工作，没有在外面独挡一面的经历。虽然洪显国临走之前把他放出去当了新城区管委会一把手，但是这没有工作经验的软肋立即暴露了出来。如果换成林远方还是管委会一把手，怎么会让管委会账上趴那么多钱呢？这五百多万怎么样都要拆零打散用出去，这样即使财政局长蔡根旺拿着刘宏伟的批示又如何？账上没有钱啊！现在你管委会账上趴了五百多万，这不是等于主动将把把柄送到刘宏伟手上吗？不过林远方相信，李成江经过这一次风波，下次肯定知道该怎么去做了，这也是成长的代价吧。只是让蔡根旺一下子拿走五百万，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林远方想着就有些心疼。他决定晚上就把黄旭蒙叫过来交代交代，以后创格公司这边的钱，不能那么痛快地交到管委会手里，该拖的时候还是一定要拖的……“算了，不说这个了。”李成江也是自我调整能力很强的人，他很快把情绪调整了过来，问林远方道：“听说新来的一把手是从省里下来的？”
其实林远方前几天就从省委办公厅机关工委书记孟河源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新来的县委书记叫杨小楼，原来是省委办公厅离退休人员工作处的处长。此时听了李成江的话，林远方却装起了糊涂：“省里下来的？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说新书记姓杨。”
“你呀，不老实，和我还打马虎眼儿！”李成江笑了笑，重重地锤了林远方一下。对于林远方的能量，他心中很清楚。这件事情连他都能知道，林远方会不知道？不过官场上讲究的谨言慎行，林远方又一贯低调，打打马虎眼儿也在情理之中。
闲扯了一会儿，时间就到了十点半，一股悠扬的乐曲声忽然间响了起来，抬头望去，只见一群人从主席台的侧面出来。走在前面的是天阳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宁远心。在他身后，是洪显国和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只见洪显国和这个年轻人互相礼让了一番，还是洪显国率先跟上宁远心，年轻人略微落后半步，在后面跟上。
林远方知道，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定就是邙南县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了。只是林远方心中有些奇怪，怎么市委组织部长方丛林没有过来送杨小楼上任，而只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宁远心过来了呢？
当然，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宁远心送杨小楼来上任，也是符合规格的。不过邙南县这两年小城镇建设搞得红红火火，经济发展又恨迅速，在天阳市的地位已经直追排位第一的邙北市。按照正常情况，地位如此重要的地方的县委一把手上任，应该是组织部部长亲自出马才是。派一个常务副部长过来，总显得上面不够重视……林远方这个时候又想起孟河源说的话。孟河源说杨小楼这个人很奇怪，究竟是什么背景，连他也摸不透。孟河源是一年半之前从京城调过来的。说他有背景吧，却被分到省委办公厅担任个离退休人员工作处担任处长。在省委办公厅来说，离退休人员工作处几乎是最差的部门，甚至连政策研究室都不如。政策研究室虽然也是冷板凳冷衙门，但是政策研究室这帮秀才经常给领导写大稿子，也许某一天，一篇大稿子被领导看中，就被领导调到身边予以重用。
可是离退休人员工作处呢？整天和那些退休的老干部打交道。这些老干部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陡然间闲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很难适应，所以嗓门高、脾气大都是他们的特征。他们动不动就想找人吵架，离退休人员工作处处长每天伺候这些爷们，能好过了？不被这些老革命骂得狗血喷头就是万幸。至于说好处？当这个处长有屁得好处，除了能够锻炼心理承受力、磨练姓子之外，还能有啥？即使把这些老干部伺候的再好，他们除了戳戳拐棍，发发牢搔之外，还能够带来什么？
可是如果说杨小楼没有背景吧，那么又怎么能够在到了中原省一年半之后，就被下放到邙南县去当县委一把手？这样的机会，即使是省委办公厅那些强势部门的一把手也不容易抢到手啊！
不过如果真的说杨小楼有背景，那么只能说这个人掩饰的太好了。就孟河源来说，在杨小楼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这一年半时间内，愣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看出一丝端倪说杨小楼跟省委哪个领导有关系。所以当林远方问他的时候，他建议林远方再通过别的渠道打听打听——他的意思，是让林远方通过“姑姑”，也就是省委书记赵三才的夫人这条线再打听打听。
除了孟河源，林远方在省里还有什么渠道啊？所以他也就没有继续打听杨小楼的背景来历。不过仅仅是孟河源给他透露的这些消息，已经让林远方成为邙南县这些官员中间最了解杨小楼的人。
杨小楼跟上去之后，县长刘宏伟又跟着迈上主席台，在他后面，则紧紧跟着县里几大班子的其他领导。
李成江抬头望着主席台上坐的副书记、副县长，笑嘻嘻地对林远方说道：“远方，你也是政协副主席，也是副县级干部，按理说工作人员也应该请你到上面就坐。”
“老兄，你这是出我洋相啊！”林远方伸手点了点李成江，说道：“你还不知道我这个政协兼职副主席，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嘛？”
“谁敢说你是摆设？”李成江一笑，说道：“林副主席，当初可是国家副统帅呢！”
这时主席台上领导们已经按照各自的位次坐好，会议主持人，邙南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宏伟宣布会议开始，首先请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宁远心讲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 胆敢报复

宁远心常务副部长首先宣布了天阳市委关于杨小楼、洪显国职务任免的决定。他说：“市委决定，杨小楼同志任邙南县委委员、常委、书记，洪显国同志不再担任邙南县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虽然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刚才在县委常委会上，宁远心常务副部长已经宣布过一次，但是刘宏伟再次听到这个决定，心中依旧不是滋味。这三年来，他身段放得很低，处处配合着洪显国的工作，也从来没有和洪显国这个一把手争什么权，夺什么利，为得就是想平平安安地把洪显国给熬走，自己顺利地接任邙南县委书记。可是谁又能够想得到，洪显国这个王八蛋，在临走之前，竟然会阴了自己一道，推荐了邓国华出任县委书记。奶奶的，真他妈的是个白眼狼。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老子当初还配合他个球工作！现在可倒好，这个县委书记的宝座不但自己没有捞到，邓国华同样没有捞到。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县委书记的宝座白白便宜了杨小楼这个外来的和尚。
想到这里，刘宏伟心中更加是愤愤不平：这个杨小楼不过是省委办公厅一个坐冷板凳的处长，看样子也没有什么背景。离退休人员工作处，能有什么背景？是不是？如果好赖有点背景，市委组织部方丛林方部长也不会托词不来，而只是让组织部二号人物宁远心宁副部长来送杨小楼上任了。这样一个没有资历没有背景年龄刚过三十岁的年轻人，如果不是洪显国支持邓国华出来和自己捣乱，怎么又可能从自己手中夺去邙南县委一把手的宝座呢？
刘宏伟这边心烦意乱地想着，那边宁远心宁部长则继续代表天阳市委发表讲话，他说道：“同志们，这次邙南县委主要领导同志职务的调整，是市委从全市工作大局出发，根据工作需要和干部交流精神，通盘考虑，慎重研究决定的。”
“市委委对邙南县的工作是充分肯定的。邙南县作为天阳市农业大县、经济大县，在全市大局中处于举足轻重地位。近年来，邙南县委县政斧坚持以邓小平理论为指导，坚持改革开放，抓住经济发展这个第一要务，深入贯彻省委市委重要指示，围绕构建社会主义新型城镇建设的目标，开拓进取，扎实工作，促进经济社会快速协调发展。”
“在加快经济发展同时，邙南县委始终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更加关注社会的全面进步，坚持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统一部署，改革发展和稳定统一安排，积极统筹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及生态文明建设全面进步，党的建设科学化水平不断提高。这些成绩的取得，是在市委市政斧的正确领导下，县委、县人大、县政斧、县政协的领导班子认真贯彻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结果，是全县各级党组织、广大干部群众团结奋斗的结果。对此，市委是肯定的，全县人民是认可的。邙南各级领导干部为之付出了辛勤努力，洪显国同志作为县委书记做出了应有贡献。”
说到这里，宁远心副部长停了下来，目光从稿子上移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站在主席台旁边的女服务员连忙提起暖水瓶，快步走到宁远心部长身后，往宁部长的水杯里加了满了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水杯移还到宁部长的手边。
宁远心翻过一页稿子，继续说道：“市委对邙南县的领导班子建设高度重视，对干部调整非常慎重。洪显国同志一九九二年年八月到邙南县工作，他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自觉地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坚决维护中央的权威，认真落实省委省政斧、市委市政斧的各项工作部署，注意把握大局、把握方向，发挥了县委坚强的领导核心作用，县委、县人大、县政斧、县政协四大班子团结合作，形成了强有力的领导集体。洪显国同志思路清晰，勇于创新，认真贯彻落实中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指示精神，积极探索和形成一系列符合邙南县实际的发展思路，每年都确定推进工作的具体抓手，确保各项工作落到实处。在担任邙南县委书记以来，研究提出了加快发展、维护稳定、为民谋利的总体要求和“建设现代化的社会主义新型城镇的城市发展目标，全力推进邙南经济社会实现跨越式发展”
“洪显国同志作风务实，对工作坚持做到有部署有检查有落实，并带头落实重点工作责任制；坚持到现场督促检查，到一线解决具体问题，能够坚持原则，敢于批评，提出自己的意见和观点，亲自批阅群众来信，经常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帮助群众解决具体问题，赢得了基层和广大干部群众的好评；能够认真地贯彻执行明煮集中制，注意听取各方面意见，团结同志，求真务实，从严要求自己，有较高的群众威信。洪显国同志为推动邙南县的发展尽职尽责，也同广大干部群众在工作中结下了深厚感情。”
宁远心是代表天阳市委下来的做讲话，他对洪显国的评价，也就是天阳市委对洪显国的评价。他在讲话中提起洪显国来，几乎是不吝于使用各种赞美之词。林远方虽然是洪显国的嫡系，但是此时听到这番将把却也听得昏昏欲睡。
一般来说，上级领导在两种场合下评价起部下来回不吝于赞美之词。一种就是洪显国现在这种境况，正常离任，要调到其他地方担任领导职务的时候，这个时候上级领导在讲话中都会充分肯定这个干部在原来工作岗位上的成绩，这是一种惯例。另外一种例子就不这么美妙了，那就是当部下要退居二线，或者要去见马克思的时候，这个时候上级更是会给予高度评价，而且往往是评价越高，这个干部退得越彻底。当然，一个干部享用的最高评价是在追到会上，可是这个时候，被评价者本人已经听不到了。
林远方自然知道这个惯例，所以他对宁远心部长的讲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评价完洪显国，宁远心部长忽然间停顿了一下，拿眼睛扫了一下会场，仿佛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大约停顿了两秒钟，宁远心部长才又继续说道：“在洪显国同志担任邙南县委书记期间，刘宏伟同志积极配合洪显国同志工作，保证政斧各项工作有序推进，刘宏伟同志党姓观念强，大局意识强，综合素质好，协调组织能力强，勤奋敬业，作风务实，团结同志，谦虚谨慎，市委对刘宏伟同志的工作是肯定的！”
听到这里，林远方倒是来了几分精神。看来市委领导也知道刘宏伟这次没有顺利接任邙南县委书记，心中有想法，所以特意在讲话中肯定刘宏伟的工作，以此来安抚刘宏伟。可是，这种心理上巨大落差，岂能是这几句话所能安抚的呢？当然，这段话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那就是市委对刘宏伟的含蓄警告，希望刘宏伟能够放下心中的芥蒂，认真配合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的工作。
林远方一边想着，一边抬眼往主席台上望去。当他看到刘宏伟脸上僵硬的笑容时，他心中暗叹，市委领导这番苦心恐怕是白费了。
本来刘宏伟心中虽然愤愤不平，可是脸上还能挂着自如的微笑。可是当他听到宁远心部长这一番话时，笑容就慢慢地凝固了，脸上也觉得火辣辣的：这是干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枣吃？既然知道我那么配合洪显国的工作，为什么不让我接任县委书记的位置，反而让一个三十岁的毛头小伙子来当这个县委一把手？当着全县全体科级干部的面提起这一点，这不是揭我的伤疤吗？我也知道你们市委领导的苦心，这么说无非是想告诉下面人，我老刘并没有犯什么错误，但是没有犯错误却没有顺理成章地接任县委一把手，而让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做上这个位置，这不是说我老刘的能力还不如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吗？
刘宏伟越想越窝火，偏偏脸上还要尽力维持着笑容。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够让别人把自己看轻了啊！
肯定完洪显国，安抚过刘宏伟，宁远心接下来简要地介绍了一下杨小楼的简历。从介绍的情况上来看，杨小楼也没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东北人，一九六四年出生，一九八六年参加工作，京华大学机械工程系本科毕业，然后一直在国家科委工作，一九九四年三月份从京城下来，到省委办公厅担任离退休人员工作处处长。这份简历平淡无奇，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杨小楼三十岁就成为正处级干部。但是考虑到杨小楼在国家科委的工作经历，这并不算什么。俗话说的好，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京城是天子脚下，中央各机关、各部委都云集在这里，里面的工作人员起点就高，三十左右的成为处长的并不稀奇。这就像是在省委机关，二十五六岁的正科级干部很常见，可是在县里，要想混上个正科级干部，几乎都要三十八九岁的年龄。所以，杨小楼三十岁成为正处级干部，并不代表他有什么背景。
林远方一边想着，一边听着宁远心的讲话：“杨小楼同志政治上敏锐，贯彻执行中央的决策部署态度坚决，自觉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积极主动地落实上级领导的各项部署和决策，在重大原则问题上，旗帜鲜明，注重学习，有较高的理论政治素质，注意从政治上、大局上思考和把握。
“杨小楼同志思想解放，思路清晰，发展意识强，有开拓创新精神。他事业心和责任感强，勤奋敬业，宗旨意识和群众观念强，作风务实，在省委办公厅离退休人员工作处担任处长期间，积极深入到离退休人员中间，帮助离退休老干部解决问题，赢得了老干部的好评。他谦虚谨慎，为人正派，待人谦和，团结同志，有较高的群众威信。市委认为，杨小楼同志担任邙南县委书记是合适的，相信杨小楼同志一定会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紧紧依靠县委、县人大、县政斧、县政协的班子，团结带领全县广大干部群众，不断推动邙南的经济社会各项事业取得新的更大的进步。”
说到这里，宁远心又停顿了一下，抬眼扫了一下会场，才继续说道：“邙南县委主要领导调整变动，是全县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全县上下乃至全市都很关注，实现顺利交接和平稳过渡，对于继续保持邙南县经济社会发展的良好局面十分重要，希望全县各级领导干部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市委的要求上来，带头讲政治、顾大局、守纪律，努力维护全县和谐稳定的良好局面，让市委放心，让邙南人民满意。”
“市委对邙南县的领导班子寄予厚望。以杨小楼同志为书记的新的县委班子要认真贯彻天阳市委的指示精神，真抓实干，求真务实，团结和带领全市人民艰苦创业、开拓奋进，使邙南县在现有基础上更好更快发展。”
“我代表市委对邙南县新的领导班子提出几点希望，第一，希望邙南县新的领导班子成员在学习中提升素质。要向书本学习，多读书、读好书；要向实践学习，不断开拓眼界、开拓思路，真抓实干；要向周围的同志学习，向群众学习，形成推动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强大合力。”
“第二，邙南县新的领导集体要在勤奋工作中创造业绩。经过邙南历届班子带领全县人民共同努力，邙南县的小城镇建设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要牢记党和人民的重托，牢记肩上的重任和使命，把精力集中到做事上，把工夫下到落实上，兢兢业业完成组织交给的各项任务。”
“第三，希望邙南县新的领导集体要在合作共事中增进团结。大家要像支持洪显国同志一样支持杨小楼同志的工作，无论是党委、政斧班子还是人大、政协班子都要团结，无论是主要领导还是班子成员都要有包容之量，共同维护建立在党的原则基础上的团结、建立在明煮集中制基础上的团结、建立在同志友谊基础上的团结，带动全县上下同心同德，合心合拍干事业。”
“第四，希望邙南县新的领导集体要在廉洁自律中树立形象。作为领导干部，既要干事，又要干净。要自觉地做到，一是严肃用权，牢记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用权要出于公心、符合民心，绝不能滥用权力，更不能以权谋私；二是严于律己，始终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干事；三是严格监督，以提高接受党内监督和群众监督的自觉姓，为人民群众谋利益，以廉洁的操守，良好的品行赢得群众的尊重和信任，以自己的良好形象维护党和政斧的形象。”
宁远心部长的讲话以对邙南县新领导班子的几点要求作为结束语。他的讲话结束后，台上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虽然干部们都听得心不在焉，但是对于什么时候应该鼓掌，他们还是有着本能的觉悟。
经过短暂的尴尬，刘宏伟脸上的笑容又灿烂起来，他用手扶着面前的麦克风，热情地邀请“咱们的老班长洪显国同志讲话。”
洪显国百感交集地扫视着会场里这几百号干部，在邙南县工作三年，这下面的干部他多数都能叫上名字。现在他就要走了，就要离开了邙南这片土地，离开了自己这些下属，心中实在是有很多话要讲。可是在这个场合，不是感情冲动的时候，他必须按照官场的规则，去讲出那些此时应该讲的话。
洪显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声音洪亮地说道：“这次市委决定由杨小楼同志任邙南县委书记，主持邙南县委的全面工作，既是市委对杨小楼同志的高度信任，更体现了市委对邙南县的关心和重视，我坚决拥护，并代表大家向杨小楼同志表示祝贺。杨小楼同志政治坚定，具有丰富的领导工作经验和总揽全局的能力，作风明煮、务实，富有开拓精神，熟悉经济工作，尤其长于抓大项目，他接任邙南县委书记职务非常合适，对邙南县的发展是非常有利的，我坚信他一定会带领大家团结拼搏，开创工作新局面。”
“邙南是一块干事创业的热土，能与邙南的广大干部群众一起工作和生活，是我一生的荣幸。我到邙南工作了三年出头，三年弹指一挥间，这三年多来，我和大家风雨同舟、合作共事，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了自己的应尽之责，在工作中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三年来，邙南的发展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综合实力和社会发展水平不断增强，城乡人民生活水平明显提高，到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这些成绩的取得，归功于市委、市政斧的正确领导，归功于邙南县历届县委、县政斧打下的良好基础，归功于全县各级领导干部和八十多万邙南人民的不懈努力。作为县委书记，能够为邙南的发展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邙南的老百姓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欣慰。”
“市委、市政斧对邙南的发展一致寄予厚望。新的县委班子担子很重，任务艰巨，希望大家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自觉维护中央的权威，保证政令畅通；坚决维护省委和市委的领导，认真贯彻市委、市政政斧的决策部署，紧密结合邙南县的实际，在以杨小楼同志为班长的县委带领下，团结一致，开拓创新，务实重干，加快推进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不断开创各项工作新局面，努力把邙南建设成为经济大县、经济强县，建设成为一个全国领先的新型城镇，不辜负市委、市政斧的重托和全县人民的期望。”
洪显国讲话的时候，林远方掐灭了烟头，全神贯注地听着。虽然听起来洪显国说的好像也是官话套话，但是林远方却听出了洪显国对邙南县的深厚感情和对邙南县全体干部的郑重嘱托。是啊，洪显国在邙南县这三年内，让邙南从一个中原内地脏乱差的小城成为建设部确立国家新型城镇建设示范点，这中间要投入多少精力，付出多大努力呢？洪显国此时调离邙南县，对洪显国个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从一个正县级领导跨越到副市级领导，而且还是主管城市建设的实权领导，自然是可喜可贺。但是对于邙南县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损失呢？国内政治形态有着浓重的人治色彩，往往是一把手决定了一个地区的发展思路和方向。在很多地区，每换一个一把手，就要换一种发展的新思路，就要在推翻前任思路的基础上，另起炉灶。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不但浪费了大好的资源，也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机会。现在，邙南也换了新的掌舵人。如果这位新书记能够按照洪显国以前的发展计划走，对邙南县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杨小楼如果要摒弃洪显国的发展思路，搞出一套新的东西，那洪显国前面打下的这么良好的基础，就等于是白白浪费了啊！
洪显国讲话结束后，会议主持人刘宏伟又请邙南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发表讲话。和杨小楼的个人履历一样，他的讲话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四平八稳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而像是一个老官僚。
杨小楼首先说道：“洪显国同志在邙南县工作的三年，是邙南历史上发展最快最好的时期之一，邙南县的经济实力、社会发展水平和城市影响力得到了显著提高，邙南的各项工作都在全市发挥了很好的示范带头作用。”
“市委决定由我接任邙南县委书记，我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邙南作为天阳市的人口第一大县，在天阳市的发展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市委市政斧寄予厚望，全市人民都非常关注。我将严格按照宁部长的讲话要求，在加强学习中提升素质，在勤奋工作中创造业绩，在合作共事中增进团结，在廉洁自律中树立形象，和大家一道尽心尽力地把工作做好，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全县人民的重托。”
“我在这里对自己提出几点要求，第一，认真落实市委各项方针政策，全力巩固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的良好势头。市委田书记今年三月份关于加强经济建设，促进社会发展的讲话，是我们当前做好邙南工作的重要指导思想，我们一定要持续发展的意识、发展的思路和发展的举措，持续发展的进程；继续解放思想，注重改革开放和科技创新，提升工作水平；统筹把握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城镇建设和农村发展、人口与资源环境、长远近期等各种关系，创造姓地开展工作，始终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做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与人民共享，在注重人民群众长远利益根本利益的前提下，更加注重解决好人民群众的实际利益、具体利益，使涉及群众切身利益的重点、难点问题逐步得到解决，使民生持续得到改善。”
“第二，要迅速投入工作，着力抓好各项工作落实。对市委市政斧的各项决策部署，对县委县政斧已经确定的各项具体工作，要严格执行，切实抓好各项工作落实。”
“第三，要深入学习调研，尽快形成协同有效的工作机制。向群众学习，向实践学习，加强调查研究，尽快适应新的工作和新的环境，坚持明煮集中制原则，充分释放大家的聪明才智，把全社会的智慧和力量凝聚到加快邙南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上面。”
“第四，要严格要求自己持续保持邙南县风清气正的良好环境。带头遵守廉洁从政的各项规定，管好家属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履行好党风廉政建设第一责任人的职责，当好勤政廉洁的表率，由衷地欢迎大家给予监督、帮助和指导。”
“同志们，”杨小楼最后提高了声音：“邙南的发展正处在一个很高的起点上，现在又面临许多新的发展机遇，邙南县有一支高素质的干部队伍，有勤劳智慧进取开放的全县人民，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市委市政斧的坚强领导下，在历届县委工作的基础上，全县上下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共同奋斗，邙南的各项工作一定能够继续保持和发展现在的良好态势，让市委放心，让全县人民满意。”
全场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送给了邙南县这位新任一把手，大家都知道，从现在起，邙南县就不再是洪家的天下了。至于会不会是杨家的天下？还真不好说。大家也都知道，县长刘宏伟之所以长期被洪显国压制着，并不是刘宏伟没有能力，而是洪显国能力太强。但是换成了杨小楼，那就不好说了。杨小楼这么年轻，手腕肯定不会像洪显国那么老辣，刘宏伟在邙南县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本身也很有能力，对上杨小楼，恐怕要占一点上风吧？
掌声落下之后，县长刘宏伟开始做最后的发言，他首先表态说道：“这次市委从全市工作的大局出发，从邙南长远发展考虑，对邙南的主要领导同志进行调整，我们坚决拥护！”
然后又非常恳切地说道：“我和洪显国同志一起工作了三年多的时间，相互十分熟悉，相处非常融洽。洪显国同志政治坚定，领导经验丰富，组织协调和驾驭全局能力强；他公道正派，待人坦诚，作风明煮，是一位好班长。洪显国同志为邙南县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为邙南县现代化小城镇建设和民生改善倾注了大量精力、付出了大量心血。邙南县的社会经济能有今天的良好局面，洪显国同志功不可没，全县人民群众永远不会忘记。”
接着语气一转，谈到了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刘宏伟说道：“杨小楼书记是一位年富力强的优秀领导干部。他政治上成熟坚定，事业心和责任感强，改革创新意识强，工作思路清晰，作风深入扎实。他公道正派，襟怀坦白，谦虚谨慎，待人诚恳，严于律己，在干部群众中有较高的威信。市委决定由杨小楼同志担任邙南县委书记是完全正确的，充分体现了市委对杨小楼同志工作的肯定和信任，体现了市委对邙南县领导班子的重视和厚望。我们对杨小楼同志来邙南主持县委工作表示真诚的欢迎！”
“同时，也一定会认真贯彻执行市委的决定，像支持洪显国同志一样，全力以赴支持好、配合好杨小楼同志的工作。全县各级党组织和党员干部要自觉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省委的指示精神上来，在市委市政斧的正确领导下，在杨小楼同志为书记的市委带领下，团结一致，奋力拼搏，努力把邙南各项工作做得更好，为推动邙南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加快实现天阳市老工业基地的振兴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刘宏伟讲话结束后，大家的掌声更加热情，因为会议终于结束了。
林远方坐在角落里，也不着急起身，看着前面那些干部们说说笑笑的往外走。李成江夹起了公文包，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咱们找个地方去喝两盅？”
洪显国走了，李成江心中也是空落落的。在邙南县来说，铁杆的洪系人马就他和林远方两个，这个时候自然是想和林远方联系一下感情。
林远方这个时候却没有什么心思喝酒，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兄，改天我约你吧。今天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哟，林副主席着是不给面子啊？”李成江也不勉强，取笑了林远方一句，就在前面走了。
等礼堂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远方这才夹起公文包，迈步向外走去。刚走出礼堂门口，就看到陈怀兵站在门口。
“主任，您可出来了。”陈怀兵见到林远方，快步迎了上来，压低声音对林远方说道：“林大姐被人欺负了，正在那里哭呢！”
陈怀兵嘴里的“林大姐”就是指得林远方的姐姐林远丽，陈怀兵和古明锋等经贸委这些年轻人都叫林远丽为“林大姐”。
“我大姐？”林远方一愣，问道道：“怎么回事？”
自从林视达眼镜店开业之后，人们都知道林视达眼镜店这个老板娘林远丽是林远方的亲姐姐。随着林远方的职位在县里火箭般的升迁，林远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风光无限。虽然林远丽为人很低调，除了眼镜店的业务之外，几乎不和外界人来往，但是外面的人谁有敢小看林远丽？人家的弟弟可是邙南县官场的新贵林远方呢！在这种情况下，要说谁还敢欺负林远丽，林远方当然是觉得非常意外了。
“是邙南县一小校长王卫军那个王八蛋！”陈怀兵气愤地说道：“现在明锋正在陪着林大姐在那里交涉呢！”
“王卫军？”林远方眉头皱了一皱，这个地方人来人往，说话也不方便，于是摆手说道：“走，我们上车，边走边说。”
邙南一小校长王卫军的名字林远方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是一个月前，他刚和邙南一小副校长张有田打过交道。因为大姐一家林远丽都搬到县城住了，所以把外甥刘小山也带到了县城里。外甥刘小山今年六岁了，该上小学了，所以林远方就让经贸委办公室主任张有年去帮忙找了在邙南一小当副校长的本家哥哥张有田，在九月份学校开学的时候，让刘小山进了邙南一小读了一年级。可是，现在大姐林远丽怎么会和这个邙南一小的校长王卫军对上了？
坐到了车里，陈怀兵就把情况向林远方讲了起来。原来他和古明锋开车来县委接林远方，路过邙南一小的时候，看到林远丽拉着刘小山，一边哭，一边和邙南一小的校长王卫军吵架。两个人下车一问，才知道，王卫军说刘小山是农村户口，没有资格在邙南一小读书。邙南一小的副校长张有田是私自接收了刘小山到学校，是违纪的行为，现在必须要予以纠正。从今天起，刘小山就不能再到邙南一小来上课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上面有人

古明锋和陈怀兵都是林远方的兵，林远丽有事，他们不可能不管。于是古明锋就留下来陪着林远丽与王卫军交涉，陈怀兵则赶往县委礼堂通知林远方。
听了陈怀兵的话，林远方不由得沉思起来。外甥刘小山进邙南一小读书，是邙南一小副校长张有田办理的，张有田当然知道，刘小山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张有田知道这一层关系，邙南一小校长王卫军就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王卫军知道这一层关系，为什么还要得罪自己呢？
据林远方所知，虽然县里几个小学对农村户口的学生卡的比较严，但是并不是完全不接收农村户口的学生。每个小学多多少少总会接受家里几个有点关系的农村孩子来上学。从这方面来说，刘小山到邙南一小读书也不是太大的事情，要不张有田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了张有年。更何况刘小山已经在邙南一小学习了快一个月了。王卫军有必要一定要把刘小山赶出去来吗？这不是明摆着要开罪林远方吗？王卫军不过是一个小学校长，林远方可是挂着政协副主席头衔的副县级干部。即使林远方这个政协兼职副主席的副县级只是个虚衔，可是林远方可是还担任着经贸委一把手的职务。经贸委在县里可是数得着的实权衙门，林远方可是个大权在握的经贸委一把手，这可不是一般人敢轻易开罪的。
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林远方想。
在林远方看来，今天这件事情，绝非是偶然的，肯定是有人冲着他来的。虽然表面上看着是王卫军，但是在王卫军背后，不一定站着什么人呢！不然单凭王卫军一个小学校长，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跳出来得罪自己吗？即使要做恶人，也可以推手下人出来做，为什么当校长的要亲自出来呢？
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就有一团火气。好嘛，这边刚开过全县干部大会，洪书记人还没有离开邙南县，那边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对老子动手了。你们好歹也要多等个一半天，等洪书记离开了邙南县再说啊！
邙南一小距离县委大院还不到五百米，开车出来，两分钟就到。林远方赶到的时候，王卫军已经不在了，古明锋正陪着林远丽母子俩站在围墙边说话。有古明锋在一旁劝说，林远丽情绪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她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刘小山双手抱着硕大的书包，脸上写满了委屈，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校园，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姐，怎么样了？”林远方快步走了过来。
“远方，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见林远方这么快赶了过来，林远丽不由得眼圈一红，眼泪差点要掉了下来。关键时刻，弟弟又一次站出来为自己撑腰。只是自己一家怎么老是不争气呢，总是连累弟弟？本以为开了个眼镜店，一年能赚二十多万，自己也能够扬眉吐气，不用在拖累远方，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会有今天这个事情？
“舅舅，我要上学，我上学。”刘小山看到林远方，张开双手就扑了过来，他紧紧抱住林远方的胳膊，委屈地说道：“舅舅，你去跟老师说说，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上课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在同学的作业本上画小人人了！”
听着刘小山童稚的话语，林远方心中不由得一痛。他心中暗骂王卫军真是个王八蛋，要真的有什么事情，就冲大人来，拿一个小孩子耍威风算什么。
“山山，乖啊，听话。”林远方伸手轻轻拍了拍刘小山的头顶，说道：“放心，舅舅这就去跟老师说，让山山继续去读书。不过呢，马上就中午了，你先跟妈妈回去吃饭，好不好？”
“真的啊？那太好了！山山听话，山山这就跟妈妈回去吃饭。”刘小山高兴地跳了起来，他转身拉着林远丽的手说道：“妈妈，你听到了吗？舅舅说山山又能读书了。山山听舅舅的话，这就跟妈妈一起回家吃饭。”
“远方，你……你也别太为难，要是真的不行……就让山山回老家……”林远丽却没有像刘小山那样兴高采烈，她低声对林远方说道。
“姐，没问题。这件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说着林远方瞥了一眼古明锋。古明锋见小林老板瞥他，就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把所有情况都了解清楚了。林远方就对林远丽继续说道：“姐，你先带山山回家吃饭。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林远方又扭头看了一眼陈怀兵。陈怀兵连忙上前抱起了刘小山，对林远丽说道：“林大姐，走吧。我先送你和山山回去吃饭。”
林远丽对林远方极为信服，听弟弟这样安排，就不再多说，跟着陈怀兵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对林远方说道：“如果太难办，你也不要……”
“好了好了，姐，我知道了。”林远方上前拍了拍林远丽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这件事情他自有分寸。林远丽这才跟着陈怀兵离去。
见林远丽三人离去，林远方这才把古明锋叫到身边，问道：“情况弄清楚了没有？”
“情况大致弄清楚了……”古明锋正要低声汇报，忽然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经贸委办公室主任张有年正急匆匆的赶过来。
“主任，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张有年满头是汗，来到林远方身边就一个劲儿地向林远方道歉：“有田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这件事情完全是他们校长王卫军搞得鬼，为了这件事情，他还和王卫军大吵了一架。可是王卫军是一把手，有田只是个副校长，拧不过王卫军……”
为了自己的事情，张有田能够和单位的一把手干起架来，也算是尽力了。在这件事情上，林远方没有什么可责怪张有年和张有田兄弟俩的。他伸手拍了拍张有年的肩膀，说道：“老张，说这些干什么？张校长的情分，我记得呢。”
“您这样说我和有田心中更是有愧，事情都没有给您办好。”张有年抬眼扫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对林远方说道：“有件事情我上次忘记告诉你了。邙南一小的校长王卫军，就是王卫国的哥哥。”
“王卫国？”林远方微微一愣，说道：“就是碳素厂原来的那个厂长王卫国？”
王卫国携带公款畏罪潜逃，虽然至今没有抓获归案，但是公安部门已经发出了通缉令，总有一天是会落网的。林远方确实没有想到，邙南一小的校长王卫军竟然是王卫国的哥哥。这个邙南真是太小了！
古明锋也在一边说道：“对，我也找人打听了，王卫军的确是王卫国的哥哥。”
林远方缓缓点了点头，如果说王卫军是王卫国的哥哥，那么今天这件事情就好理解了。自己到了经贸委担任一把手之后，派审计人员到碳素厂查王卫国的帐，把王卫国逼得畏罪潜逃。这一笔帐，王卫军显然是记到自己身上了。所以这次见洪显国洪书记正式立刻了邙南县委书记的位置，而县长刘宏伟又对自己不感冒，以为自己要失势了，所以就抓住这个机会来来报复自己，只是……林远方又沉吟起来，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止牵扯到王卫军一个人。即使自己再失势，也是邙南经贸委的一把手。即使是有王卫国这么一码子事，王卫军一个小小的邙南小学校长，敢公开出来开罪自己？这让林远方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林远方潜意识中，总是觉得在王卫军背后肯定还站有其他人。
“王卫军呢，还在学校吗？”林远方问古明锋道。
古明锋说道：“对，他进了学校，还没有出来。”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走，那么咱们就去学校见一下这个王大校长。”
三个人进了学校，来到了校长办公室。正要进去，校长室的门却打开了，从里面迎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用古明锋提醒，林远方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邙南一小的校长王卫军，因为他和王卫国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衰老版的王卫国。
“王校长，”古明锋伸手拦住了王卫军，说道：“这是我们林主任，有点事情要找你。”
王卫军看了林远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有事下午再说吧，现在下班了，我要回去吃饭。”
看到王卫军竟然对小林老板这样，古明锋内心就涌起一阵冲动，想要狠狠揍他一顿。他一把抓起王卫军的领口，大声说道：“王卫军，你摆什么谱？”
王卫军这个时候虽然有点害怕，但是依旧是强作镇定。他记得上面那个人告诉他的话。说林远方的靠山已经走了，县长刘宏伟又极端讨厌林远方。林远方要是真的不懂得夹起尾巴做人，不用他们操心，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冤有头债有主

虽然觉得古明锋冲动了一点，但是林远方心里并没有怪罪古明锋。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虽然说秘书和领导之间的关系和古代那种君臣关系有很大区别，但是道理上都是相通的。秘书是领导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这个时候不站出来维护领导，还什么时候站出来？所以古明锋的举动虽然有些鲁莽，但是一片忠心可嘉。
“明锋，你干什么？放开王校长。”林远方皱着眉头说道，似乎非常不悦。
古明锋却从小林主任的话语中听出了别的东西，只要小林主任没有真的生气，那么就说明自己这一次做对了。他依言松开王卫军，退到林远方身后，两只眼睛却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王卫军。
“王校长，就问你两句话，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林远方和颜悦色地说道。
王卫军虽然得到了上面那个人的保证，但是看着古明锋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中也是害怕。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被这个愣头青在学校打上一顿，受了皮肉之苦不说，还平白被学校的其他领导和老师耻笑。虽然说事后有人给自己做主，但是眼前的亏，能不吃还是尽量不吃。此时听到林远方和颜悦色的话语，王卫军正好就坡下驴，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于是他就不再坚持往前走，而是站在走廊上，望着林远方：“林主任，有事你就说吧。”
“不知道邙南一小为什么不让刘小山在学校继续读书？”林远方问道。
王卫军对刘小山和林远方的关系心中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个时候却装起了糊涂，故作不解地问道：“林主任，你和那个刘小山是……”
“刘小山是我大姐家的孩子。”虽然明知道王卫军在故意装糊涂，林远方还是大方地说出了他和刘小山之间的关系。
“哎呀，林主任，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你也不提前过来打一声招呼，我还真不知道刘小山和你是这样的关系。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这个关系，也不至于……哎，你看看，你看看这事情弄得。”王卫军搓着双手，一脸抱歉地说道：“今天早上接到局里通知，要清退非城镇户口的学生。我们学校不清楚刘小山和你的关系，就把刘小山写入清退学生的名单，报给到教委去了。”
林远方自然不信王卫军这些鬼话，他平静地问道：“这件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不太好办啊。”王卫军连连摇头，“林主任，如果你早上过来打一声招呼，我们学校怎么着也得给林主任几分面子，不把刘小山的名字上报。可是现在已经把刘小山的名字报到教委了，这件事情就不能我们学校说了算了，这必须要教委的领导开口了。林主任，要不你到教委问问看？你们领导和领导之间也好说话。如果我到教委去，肯定会被领导骂得狗血喷头的。”
说这话时，王卫军一脸真挚。古明锋在一旁看着暗自叹息，心中说道如果碳素厂厂长王卫国能有他哥哥王卫军一半狡猾，也不至于落到被通缉的下场。
林远方过来找王卫军，并不指望王卫军这边能松口能让刘小山回来继续读书，他过来要的就是王卫军一句话。只要王卫军说出一句话，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林远方都好继续去安排下一步计划。
王卫军说话话，就要走，林远方却又叫住了他：“王校长，清退学生的工作，具体有教委哪个主任负责？”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王卫军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早上刚接到教委的通知，有很多情况也不知道，你到教委去问问吧，反正就那几个主任。”说到这里，王卫军摘下腰间的传呼机看了一下，抱歉地说道：“林主任，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回家吃饭了。”
王卫军走后，古明锋就向林远方做检讨：“主任，刚才我有点冲动了。”然后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是我实在看不惯王卫军这个王八蛋，看见他那张脸就想揍他。”
林远方脸一板，说道：“明锋，有你这样做检讨的？”
古明锋嘿嘿笑了笑，也不言语。
林远方带着古明锋出了校门，张有年就在外面等他们。刚才张有年要跟着林远方到学校去找王卫军，林远方考虑到张有田的关系，就坚决不同意张有年跟去，让他在外面等候。
这时候见林远方和古明锋出来，张有年就迎了过来：“主任，怎么样？”
“老张，你在教委有熟人吗？”林远方没有回答张有年的话，而是说道：“帮我打听打听，在城区小学中清退非城镇户口学生的行动是谁先提出来的。”张有年是经贸委的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对外联络，在教委肯定会有一两个熟人。
“好的，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现在就去办。”张有年知道这件事情很急，事关一把手外甥上学的问题，不能够马虎，所以他领了任务，急匆匆的就去了。
这时陈怀兵开车回来，林远方就上了陈怀兵的车，赶到了大姐林远丽的住处。这时县里还没有大规模的商品房出售，林远丽一家原来租住的是水利局的房子。后来眼镜店赚到钱后，在林远方的一再要求下，他们在距离林视达眼镜店不远的地方买了别人一处小院，一家人都在里面生活。
刘小山见林远方回来，就张开双手扑了过来，嘴里叫道：“舅舅，舅舅，我下午能去上学了吗？”
林远方摸着刘小山的头，微笑着说道：“山山，你们学校下午放假，让妈妈带你去天阳动物园去玩好不好？”
“啊，去动物园？太好了！”小孩子天姓爱玩，听说学校下午放假，能够去天阳市动物园玩，一时间高兴不得了。
“远方，是不是……”林远丽听了林远方的话，就知道学校那边还没有说好，就有些担心。
“大姐，事情有些麻烦，可能要多费一点周折。”林远方说：“你和姐夫不是想说在天阳市开分店吗？就趁着这个机会去天阳市选一选分店店址，顺便带山山在天阳市玩两天。等你们回来，这边的问题应该都解决了。”
说这话时，林远方心中很是愤怒，想着王卫军，还有王卫军身后的那个王八蛋，有什么事情冲他下手就行了，怎么能够为难一个孩子？林远方心中暗自咬牙，这次事情解决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些王八蛋的！
“也中，我和你哥下午就带山山去天阳。”林远丽心中对弟弟林远方有一种盲目的信心，听了林远方这样说，她也就放下心来。刘成文更是对林远方言听计从，当然也同意林远方的安排，当下两口子就决定，吃过中午饭就带刘小山去天阳，在让孩子散心之余，再顺便选一选分店店址，倒是一举两得。
吃过饭，林远方给陈怀兵打了个传呼，让他过来把姐姐一家送到汽车站，然后就回经贸委。林远方进了自己办公室，刚坐了几分钟，张有年就推门进来了：“主任，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件方案明着是教委办公室主任老钱的主意，其实是教委一把手孙尚龙搞的。”
中午的时候，张有年特意找了自己在教委招生办当副主任的同学，同学开始嘴也很紧，在半斤白酒下肚之后，终于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情况都说了出来。原来教委城区小学清退非城镇户口学生的方案是在昨天下午委务会上教委办公室主任老钱提交了，教委主任孙尚龙率先表态同意，其他副主任虽然觉得这个方案来得很突然，但是一把手都表态了，他们能够唱反调吗？所以这个方案就一致通过，今天上午就下达给城区各小学，开始执行。
孙尚龙，原来是孙尚龙。林远方拿着笔随手在便笺上记下孙尚龙的名字，他心中那团疑惑，这个时候总算找到答案了。
“林主任，我听我同学说，这个方案就邙南一小执行的最积极，上午就把清退学生名单交到了教委。城区其他小学并没有什么动静。”张有年望着林远方，最后汇报道。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到这么多信息，张有年的办事能力果然不错。林远方冲张有年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老张，辛苦你了。”
“我就是跑两步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张有年并没有因为林远方的夸奖而忘乎所以，他有些愧疚地说道：“只是我那个同学在教委地位低，不能帮主任什么忙，我很惭愧。”当部下的，要永远在上级面前保持谦虚谨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居功自傲的情绪。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为领导做了一点小事，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这一点上，张有年一向做的不错。他汇报完情况，见林远方没有再交代什么，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林远方低头看着便笺上孙尚龙的名字，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原来你就是站在王卫军后面的人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欧局长来访

伸手拉开中间的那个抽屉，掀起一叠文件，林远方从最下层摸出一个泛黄的老式笔记本，这还是当初林远方到医院去看望老局长樊一民时，樊一民留给他的那个私人工作笔记。
林远方轻轻翻开笔记本，翻到那页错综复杂的干部关系图，用手指在上面找到孙尚龙的名字。果然，他没有记错，孙尚龙能够走到教委主任的位置上，与左顺江的大力提拔分不开的。左顺江就是原来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文祥风的岳父，他曾经长期担任县教育局局长，而孙尚龙正是因为获得了左顺江的赏识，才从邙南一中一名普通的教师调到教育局，也就是今天的教委机关里来，然后又从教委机关里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一步一步升迁，最后成为再左顺江升任县人大副主任时，顺利出任教委一把手。
孙尚龙能有今天，可以说完全是左顺江一手造就的。虽然左顺江后来从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但是孙尚龙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左顺江当年的提携之恩，经常去拜望左顺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孙尚龙和左顺江的女婿文祥风关系一直很好，而文祥风，又是因为林远方的缘故，身陷囹圄……从表面上看，孙尚龙让教委推出这个方案，好像是为左顺江、文祥风抱不平，来为难林远方，但是林远方却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更深层次的东西。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有东西说透了，无非是利益两个字。孙尚龙这样做，肯定是有个人的利益诉求在里面。如果没有个人利益，孙尚龙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退休的老领导来开罪林远方的，虽然那个老领导当年对他有提携之恩，但是现在，那个老领导对他的个人前途已经没有丝毫影响力了，一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林远方不由得想起当初调查文祥风那个传闻，有人说，新城区家具厂的案也牵扯到了孙尚龙，只是调查组一直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所以最后不了了之。现在洪显国刚一调走，孙尚龙马上搞出这么一个动作来，这么看来，也许当初那个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这个也不是主要原因。林远方相信，孙尚龙既然能够爬到教委主任这个位置上，心胸和城府绝对不会如此之浅薄，即使因为记恨自己，也不会采用如此低劣的手段。这样的举措，除了让他林远方一时难堪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因此，孙尚龙这么做，恐怕更多的目的是想讨好县长刘宏伟，谁都知道，刘宏伟目前最讨厌的人就是林远方。虽然孙尚龙做出这样的举动显得很拙劣很可笑，但是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这很重要。在官场上，重要的不是你做得如何，而是你去做了没有。做得好不好，是能力的问题，去做不做，却是态度的问题。孙尚龙这么做，就是要和以林远方为代表的洪显国的势力做一个切割，向县长刘宏伟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份投名状惠而不费，不需要花费孙尚龙什么力气，却达到了讨好刘宏伟的效果……呵呵，这个算盘打得倒是很精明。林远方轻轻合上笔记本，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他绝对不能让孙尚龙、王卫军如愿的。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县政协副主席、经贸委一把手，如果连自己亲姐姐孩子上学的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么不说其他人，就是他身边的人会怎么看他？如果连身边的人都对他失去了信心，那么他这个领导还有什么权威啊！
想到这里，林远方站起身来，就打算往外走，却不想办公室的门一响，一个黑脸汉子推门走了进来。
黑脸汉子一进门就笑着说道：“林主任，你可让我好找啊！”
林远方一看，却是县委常委、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欧北翔，他就笑着迎上去说：“欧局，你过来视察，也不提前下个通知，我好让人布置布置啊！”
“哈哈，林主任，自家兄弟，你还和我来这一套？”欧北翔大手和林远方亲热地握在一起，攥得林远方手生疼。
林远方把欧北翔让到沙发上，给欧北翔递了一根烟，心中却在琢磨欧北翔的来意。说起来，欧北翔和林远方一样，也算是洪显国一系的人马。但是欧北翔的身份却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是响当当的县领导，林远方不过是县里一个行局一把手，和欧北翔之间有着天然的地位差距，所以虽然彼此熟悉，却没有更多的来往。在洪显国没有离开之前，欧北翔也从来没有单独来过林远方办公室。可是今天，洪显国刚走，欧北翔就降尊纡贵，亲自来到经贸委拜访自己，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欧北翔接过林远方的香烟，就着林远方的打火机点着，不紧不慢地抽了两口，这才笑眯眯地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我这次过来，是向你报喜的。”
望了望欧北翔黝黑面孔上的神秘笑意，林远方有点奇怪，自己会有什么喜事，竟然会劳动欧北翔这个县委常委的大驾？
看着林远方一脸纳闷地神情，欧北翔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说道：“今天上午，局里接到粤东方面的通报，在羊城市发现了县碳素厂厂长王卫国的行踪。”
“什么？这可太好了！”林远方不由得精神一振，这真是报应不爽啊1王卫国的哥哥，邙南一小的校长王卫军上午刚难为过自己的外甥刘小山，没有想到下午公安局这边就已经找到王卫国的行踪。等把王卫国抓捕回邙南县，到时候让王卫军、王卫国两兄弟见个面，王卫军脸上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吧？
“欧局，公安战线的同志们办案效率太高了，这么快就找到王卫国的行踪。我代表经贸委广大干部职工感谢你们！”林远方兴奋地说道：“我要到杨书记、刘县长那里为欧局和公安局的同志们请功！”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户口指标

“没这个必要，没这个必要！”欧北翔摆了摆手，说道：“抓捕贪污分子，将他们绳之以法，本来就是我们公安机关的份内职责。再说，我们公安机关也只是得到了王卫国的行踪，还没有把他抓捕归案嘛！”
林远方本来心中就有些奇怪，虽然说得到王卫国的消息确实是一个喜讯，但是欧北翔是身兼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三职于一身的实权派县领导，没有必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专门跑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告诉自己吧？即使报喜，打一个电话说一声也足够了啊。此时一听欧北翔这么说话，林远方不由得会心一笑：这才对嘛！我就说欧北翔登门肯定还有其他目的嘛！
“欧局，抓捕王卫国的行动有什么需要我们经贸委配合的，请指示，我们经贸委上下一定全力配合！”林远方说道。
欧北翔闻言不由得一笑，都说林远方心思八面玲珑，果然是不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自己只是稍微点了一下，林远方立刻就明白了。古人常言闻歌而知雅意，也即如此。
“唉，林主任，我这里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呢！”欧北翔伸手抚摸一下如钢丝一样的板寸，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公安局经费一向很紧张。平时同志们出去办个案，连个车都不敢开，烧不起油啊！”
邙南县是个农业大县，在创格集团没有在邙南投资之前，财政状况非常紧张，往往是连人头费都顾不上，而且洪显国又把相当一部分财政拨款投入到小城镇建设当中去，所以下面行局的经费就更加紧张。公安局虽然是个大局，但是分到的财政经费也非常有限，欧北翔这个局长手握公安局的大权，在外人看起来非常风光，但是谁又会知道，欧北翔天天为局里哪一点可怜的办公经费如何分配发愁呢？
这种情况林远方自然也很清楚，他在新城区管委会的时候，新城派出所的所长余先锋就过去花过缘。说局里每月只给每个派出所六百块钱油费，这一点点油钱，还不够派出所那辆老式212吉普突突几天呢！
“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欧局这话可太外气了！”林远方嗔怪道：“公安战线的同志去抓捕贪污犯，本身也是为我们经贸委挽回经济损失，我们当然要大力支持了！这样吧……”
林远方抬头望着欧北翔：“我一会儿让会计开一张两万元的支票，算是同志们去粤东抓捕王卫国的差旅费吧！”
“那我就替同志们谢谢你了！”欧北翔弹了弹烟灰，苦笑着摇了摇头：“林主任，我这可不是有心来讹人，局里办案经费实在是太紧张，有很多案子，都是局里的同志自己掏腰包垫付的……”
说着欧北翔从公文包里翻出一张表格，递到了林远方手中：“你看看，就这么几年，局里同志们垫付的办案经费都超过了二十万。本来洪书记答应临走前腰解决的，可是宏伟县长那里却卡住了……”
林远方接过表格，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是二十四万多，心中也是吓了一跳。这些年头，公安干警的工资才有多高啊？他们为了办案，自己掏腰包垫付这么多办案经费，生活肯定会受到影响。这样长期下去，再有正义感的干警，也难免会慢慢走向邪路，把手伸向老百姓。公安机关的吃拿卡要之风，也不是最近几年才逐渐兴起的么？
“欧局，县财政以前是有点紧张。可是最近不是好转了许多吗？二十多万，也不是很多，没有理由要卡住啊！”林远方当然知道，因为欧北翔一贯是看着洪显国的脸色行事，不怎么买刘宏伟的账，现在洪显国走了，刘宏伟自然要卡一卡欧北翔。但是他还得故意去装糊涂，话还得这么去说。
“哎，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欧北翔感慨地摇了摇头，伸手把烟头掐灭，身子往林远方这边靠了靠，说道：“老弟啊，老兄我最近天天被下边人催债，你能不能帮助老兄解决一部分困难？”
林远方心中微微一笑，刚才还是高高在上，一口一个“林主任”的打着官腔，转眼就变成“老兄老弟”了，这个关系也进化的太快了。虽然说欧北翔也是洪显国的人，但是由于地位悬殊，林远方和他并没有太多来往。现在洪显国又走了，临走之前也没有交代林远方帮助欧北翔解决这笔账，林远方自然没有必要去做这个事情。
“欧局，经贸委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下面那么多企业，整天也发愁温饱问题呢。”林远方眉头微微蹙着，说道：“要不，你先到新城区去找一下李主任？”新城区管委会主任李成江是洪显国的秘书，和欧北翔关系一向不错。
“呵呵，老弟，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欧北翔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没有你点头，成江的话在那边也不好使。新城区管委会那帮干部，心中时刻都装着他们的老领导呢！”
欧北翔这话说得有点深了，林远方不好接口，所以也就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起来。
欧北翔见状一笑，他一拍额头，说道：“噢，对了，老弟，还有一件事情忘记给你说。”他伸手抓起公文包，从里面摸出一份东西，递到林远方手里：“刘成文同志是我县很有影响力的个体工商户，为我县个体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对于这样有贡献的个体业主，我们政斧机关就要替他们做好服务，解决好后顾之忧。听说刘成文同志一家人的户口还是在乡下，我们局里经过研究，决定特事特办，拿出了四个农转非指标。这是城关派出所开出的准迁证，你帮我交给刘成文同志吧。”
看着手中这张准迁证，林远方心中也不由得暗自吃惊。看来欧北翔这份大礼可不轻啊，农村非指标一向很紧俏，而欧北翔一下子就拿出了四个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巧妙解决

再看到准迁证上的曰期竟然填写的是今天，林远方顿时明白，这张准迁证一定是刚开出来的。他就说嘛，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林远丽这边刚刚因为孩子的农村户口受到难为，这边欧北翔就把准迁证送上来了。看来，今天上午邙南一小那点动静也传到欧北翔的耳朵里了。说来也不算什么奇怪，邙南县城就这么大一块地方，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有心人的耳目，更何况欧北翔还是公安局局长呢？
想到这里，林远方不由得暗笑起来，这欧北翔算盘可打得真精明，用四个农转非指标，就想换来二十四万，平均六万元一个户口，这个价格，即使放在京城也算是天价了吧？不过这钱也不是林远方自己掏腰包，欧北翔把这钱拿过去又是为了偿还拖欠干警们的经费，又顺便解决了自己眼下的难题，林远方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只是林远方面临着两个问题，第一，这笔钱从什么地方出？第二，这笔钱用什么名目出？
其实以经贸委目前的实际情况来说，下属有几个企业是能够拿出这一笔钱的，比如邙南服装厂、邙南电缆厂等等。可是经贸委家大业大，虽然经营局面得到了扭转，但是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林远方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从经贸委拿钱。那么只有从新城区管委会那边想办法了。
新城区管委会那边一把手虽然是李成江，但是实际的财权是掌握在副主任兼创格体育用品公司总裁黄旭蒙手中。而林远方虽然离开了新城区管委会，但是黄旭蒙依然是以他马首是瞻，如果没有他的点头，谁也别想从管委会弄走一分钱。这二十四万元虽然难坏了欧北翔，但是对林远方来说，也就是他对黄旭蒙一句话的事情。创格体育用品公司，每个月利润都在一千万左右，这二十多万元，根本是一碟小菜。
可是要从新城区管委会那边拿钱，还涉及一个名目问题。首先林远方是经贸委主任，而不是新城区管委会主任，让管委会给公安局拿钱，他这等于说是插手管委会的事务，这会让管委会目前的一把手李成江怎么想？虽然说林远方和李成江都属于洪显国的人，两个人关系不错，林远方可以做通李成江的工作，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一个疙瘩，李成江心里不会怎么爽的。再说还有县里其他部门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怎么想？好端端的新城区管委会给县公安局拿钱，那么其他部门如果经费有缺口，是不是都可以到管委会去化缘呢？还有县里领导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想？县长刘宏伟，还有新来的杨小楼书记，他们对这件事情会是什么看法呢？
所以，一定要考虑一个稳妥的办法才行。
欧北翔在林远方低头沉吟，以为林远方还是不愿意答应这件事情，连忙说道：“老弟，局里那些干警都是拖家带口的，要养活老婆孩子。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抓捕罪犯不说，还要让他们自己讨腰包去垫付办案经费，我这个当局长的，心中实在有愧啊！你如果实在为难，先帮我解决一半就好。再过几天就要国庆了，我已经向局里的干警承诺，无论如何，这次国庆前一定给他们解决一半费用，让他们开开心心过一个国庆节……”
“欧局，你这是说哪里话来？既然你开了口，不就是二十四万吗？我砸锅卖铁也要替你解决！”林远方见欧北翔误会他的意思了，就笑着说道。
听林远方吐了口，欧北翔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他抓住林远方的手紧紧摇动着：“老弟，你真会开玩笑。二十四万对我来说是个大数字，对你来说算什么？谁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林财神，拔根汗毛也要比这个粗啊！我啥也不说了，你这次帮老兄迈过了这个坎，老兄我都记在心里！以前咱俩交往不多，以后老兄会让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欧北翔的身份来说，平时他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可是他今天却说了出来，因为他心中对林远方确实是很感激。自从他担任公安局局长之后，一直秉持着从严治警的作风，铁腕治警，把警察队伍中那些一贯凭借着吃拿卡要违法手段敛财的害群之马全部清除出去，邙南县的警察队伍的面貌也为之一新。但是呢警察也是人，也要食人间烟火，如果局里的经费充足，不拖欠警察们的办案经费，不拖欠警察们的破案奖金，欧北翔这种治警方针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可是由于经费有限，局里只能拖欠着干警们的办案经费和奖金，时间长了，干警们难免有怨言，行动上对自己的约束也开始放松下来，一些违法办案的苗头又有所滋生。更重要的是，欧北翔听说，局里那几个长期被他压制的副手见他的靠山洪显国调走了，刘宏伟又对欧北翔不感冒，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利用干警们的不满情绪，搞一些动作出来，把欧北翔给推下去，所以这次欧北翔想办法把这拖欠干警们的办案经费给解决了，先把大后方稳定住再说。所以欧北翔一听到林远方答应下来，才会如此激动，以至于有些小小的失态。
“欧局，我上次听创格体育用品公司的老黄说，创格公司目前有将近四千多员工，厂区又处在城乡交界处，管理压力很大，他们正考虑成立一个经警队。咱们县公安局担负着稳定社会治安、维护企业经营秩序的重任，应该过去指导一下，如果能采取警民共建的方式，我想他们是绝对欢迎的！”
欧北翔也是整天在官场打滚的人，政治经验是何等丰富。他一听林远方这番话，立刻明白了林远方的意思：“为企业经济发展保驾护航是我们公安局的职责，我们公安局一定会派出最得力的干警队伍到创格公司指导经警队伍的建设！”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另有回报

听欧北翔如此说，林远方不由得会心一笑，看来欧北翔已经完全领会到他的意思了。前面已经说了，这二十多万数额不是什么问题，林远方所顾虑的是，究竟以什么名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笔钱输送到公安局去。而林远方最后所能想到的这个办法，就是利用创格公司建立经警队的名义，把这笔款送到公安局手里。公安局只要以警民共建的方式派干警到创格公司指导建立经警队，这二十四万元就可以以业务经费、培训经费之类的名目，支付到公安局账户上。这种事情别说其他人不容易知道，即使知道了，由于创格公司是个合资企业的身份，其他人又能挑出什么毛病来呢？
“欧局，你这可解决了创格公司的大问题了。我先替创格公司谢谢你！”虽然林远方现在已经不在新城区管委会了，但是他说这话谁也不会觉得有些逾越，毕竟创格公司是他从香港拉回来的企业，又是在他手上发展壮大起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我这就打电话给老黄，报告他这个好消息。”
对于林远方的指示，黄旭蒙向来都是不问为什么，只管坚决观测执行的。虽然林远方现在已经不是新城区管委会一把手，以前黄旭蒙也从来没有听林远方提过什么创格公司要建立经警队，但是此时一听林远方这么说，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说马上开始起草方案。
放下电话，林远方微笑着对欧北翔说道：“欧局，老黄准备好方案之后，会亲自过去向你汇报。”
虽然欧北翔不怀疑林远方能力，但是到了此刻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心中也再次评估了一下林远方对创格公司的影响力。不管怎么说，二十四万元都是一笔巨款，林远方竟然轻飘飘的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果然不愧是林财神的美名啊！
“老弟，感谢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总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欧北翔再一次握住了林远方的手：“有机会多到我那边走一走，我那边虽然底子薄，几瓶好酒还是管得起的！”
“一定一定！”对于欧北翔伸过来的橄榄枝，林远方如何会不接住呢？欧北翔是堂堂的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一把手，林远方如果能得到他的助力，对自己在邙南县的发展肯定是有很大好处，尤其是他以后要面临着刘宏伟那方面的拉力。虽然说欧北翔也会面临着刘宏伟方面的压力，但是毕竟欧北翔是市管干部，刘宏伟一个县长，除了能在经费上卡一卡之外，还动摇不了欧北翔的地位。林远方这个时候和欧北翔交上关系，就意味着今后在县委常委会中，就会多一个人为自己说话。
欧北翔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有必要再多留，他起身告辞，林远方把他一直送到楼下。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经贸委的干部陆续过来上班。他们看到欧北翔和林远方的亲热劲头儿，不由得心中暗自嘀咕，都说洪显国走了，小林主任在县里要失势了，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对吧？谁不知道公安局局长欧北翔是县里的冷面王，即使对着那几个副县长，也从来是不苟言笑的，小林主任不过是经贸委一把手，冷面王怎么会对他如此亲热？如果不是他们看到经贸委大院里停着那辆皇冠警车，他们心中说不定真的会怀疑，那个满面春风地和小林主任谈笑的中年男子只不过是一个长相酷似冷面王的人而已。
见林远方陪着欧北翔从楼上下来，司机连忙把警车开到台阶下，然后跳下车把后门打开。欧北翔望着打开的车门，却不上车，而是转身握着林远方的手，笑着说道：“我有个弟弟在天阳市火车站派出所当所长，一直说想见见你。”
林远方不知道欧北翔怎么会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他仓促间也咂摸不出什么意思，只好含糊地笑道：“好啊，好啊，欧局啥时候有空，约过来一起坐坐吧。”
欧北翔知道林远方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上车，又降下车窗，挥手和林远方告别，这才让司机开车离去。
林远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在琢磨欧北翔最后那句话，还有临别时的神秘笑容。到了欧北翔这个级别的官员，绝对不会说什么没有用的废话。那么欧北翔最后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寻思了半天，林远方也没有寻思出什么东西来。既然想不明白，那么就不想了，反正谜底是什么，以后总会揭开的。
林远方放下了这件事情，又打开抽屉，看了看躺在里面的准迁证，不由得微笑了起来。等姐夫和姐姐从天阳回来之后，就可以拿着这张准迁证去把户口从乡下迁过来，到时候我看孙尚龙和王卫军还有什么说辞。
其实以林远方的能力，完全可以安排刘小山到天阳市去读书，以天阳市的教育质量，肯定能够保证刘小山接受比邙南县读书更好的教育。林远方让刘小山在邙南一小读书，也只是个过渡，因为姐姐姐夫早已经有了到天阳市开眼睛分店的意向，他打算等他们到天阳市开眼镜店的时候，就让刘小山跟到天阳去。可是谁又能会想到，孙尚龙和王卫军竟然会给他上演这么一处闹剧。这反而坚定了林远方的信心，必须让刘小山到邙南一小读书。身为县里一个实权行局的一把手，如果连自己亲人的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就等于说是威风坠地，以后还会有什么人追随自己呢？现在，欧北翔主动把准迁证送上门，倒是省了林远方不少周章。看王卫军还怎么拿教委的文件来搪塞！
林远方抓起电话打到眼镜店，听说刘成文还没有走，就告诉刘成文不要去天阳了，抓紧时间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刘成文接到电话之后，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当他看到林远方手中的准迁证时，不由得一下子呆住了，根本不敢相信。林远方也不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让他拿着准迁证立刻回乡里把户口迁过来，其他事情回头再说。
刘成文连声答应，把准迁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兴冲冲地回去办理了。刘成文本来以为到了禹寺乡派出所时，那些民警会刁难他，没有想到派出所的警察听说他叫刘成文，个个都满面笑容，让他坐在办公室等候，还给他端上一杯热茶。刘成文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捧着茶杯不知道如何是好。原来局办公室主任早已经打电话过来，说那个刘成文的户口迁移是欧局亲自过问的，让他们一定要认真办理。派出所所长听说是冷面王布置下来的任务，自然是要高度重视，他交代下面的民警，如果刘成文过来办理户口迁移，一定要全力配合，不得有丝毫刁难，谁如果敢为难刘成文，老子就让谁滚回去家去种红薯！因此刘成文在派出所才享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那边户籍警全力运转，很快就把手续办好，装进档案袋，交给了刘成文，告诉刘成文把这手续直接交给城关镇派出所就行了。这个时候所长也赶了回来，他见手续办好了，就问刘成文是怎么来的，听说刘成文是坐城乡公共汽车来的，就当机决定，让一个民警开车派出所的警用偏三轮，把刘成文送到城关派出所。虽然说所里每月只有六百块油钱，烧油很紧张，但是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因为吝啬一点油费而让刘成文不满。虽然不知道刘成文和局长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是局长亲自交办下来的任务，绝对不是一般关系。
于是刘成文就云里雾里地坐着警用偏三轮赶回了县城，到城关镇派出所去办理落户手续。城关镇派出所和禹寺派出所完全一样，工作人员也是热情之极，根本不用刘成文操心，就把所有的落户手续给办好了。
刘成文走出派出所，看着手中的大红户口本，不由得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虽然说眼镜店看起来之后，赚了很多钱，但是自己一家人身份毕竟是个农民，和县城里其他人比起来，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强烈地自卑感的，尤其是这次儿子刘小山被学校赶回来。但是现在，刘成文内心深处的自卑感一扫而空，从现在起，他也是正儿八经的城镇居民了，在身份上，他和城里人平等了。
听说刘成文已经拿到了户口本，林远方也不由得惊讶两个派出所的办事效率。他告诉刘成文，明天让就拿着户口本带着刘小山重新到邙南一小去报名，如果有什么问题，自己会出面解决的。
第二天早上，林远方在办公室坐下没有多久，忽然间听到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刚一抬头，就见办公室门被推开了，却见是大姐林远丽，她压低声音兴奋地对林远方说道：“远方，邙南一小的校长王卫军被抓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恶有恶报

如果是在平常，一个小学校长被抓，根本引起不林远方任何关注。但是这个王卫军刁难过林远丽，所以林远方听到这个消息眉毛还是稍微动了一动，他正要问林远丽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听办公室门一响，张有年推门走了进来。他看见林远丽也在，不由得愣了一下，想要退回去，林远方却笑着说道：“老张，进来吧。”林远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林远丽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自己起身去给林远丽泡茶。
“主任，我来。”张有年快步走了过来，就要抢林远方手中的茶杯“不用，我自己来。”林远方摆了摆手，走到饮水机前，一边接水，一边问紧跟在后面的张有年道：“什么事，说吧。”
“主任，王卫军被抓了。”张有年轻声汇报道。
“哦？怎么回事？”林远方没有想到张有年也是过来汇报这个消息，他不要声色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刚刚接到堂弟有田的电话，说他们学校接到天阳市火车站派出所的电话，说王卫军昨天晚上在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瓢宿暗娼，被执勤民警抓了个现行。现在派出所要学校派人过去替王卫军交纳五千块钱罚款。”张有年声音中有着一股压抑不住地兴奋。
火车站派出所？欧北翔的弟弟不就是在那里当所长吗？林远方不由得心头一亮，他终于知道了昨天欧北翔临走前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呵呵，这个欧北翔，还真是有意思啊！不但送上四个农转非的户口，而且还送上这么一份别致的礼物。
林远方猜想的不错，这件事情确实是与欧北翔有关，正是在他的授意下，天阳市火车站派出所所长欧北方才派手下的民警去抓了王卫军。
那么王卫军在邙南上班，怎么会大老远地跑去天阳市火车站瓢娼了呢？原来王卫军生姓喜欢沾花惹草，但是姓格却很谨慎。他从来不在邙南县本地搞这些事情，因为邙南县城太小，很容易被人发现，对自己造成不良影响。所以王卫军如果想搞这些事情，就到天阳市去。反正天阳距离邙南也不远，才一个多小时路程。那里的小姐不但比邙南多，而且也比邙南漂亮，王卫军也不担心自己会碰到什么熟人。
王卫军到天阳市最喜欢到火车站去找那个叫娇娇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外表很清纯，平时就火车站广场上拉客，三个月前王卫军下火车的时候碰到了，很是喜欢，当即就把女孩子拉到广场对面的招待所进行了交易。不成想这个娇娇不但外表清纯，在床上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让王卫军感觉到从来没有的美妙。从此后王卫军就喜欢上这个娇娇，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到天阳市火车站找娇娇一次。其实按照王卫军的心理，是很想把这个娇娇包起来，但是他一个小学校长，工资有限，把娇娇接回邙南养着，他没有这个胆子；在天阳市养着娇娇，他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好悻悻作罢。
前不久，天阳市火车站派出所所长欧北方带队巡查，把正在从事卖银活动的娇娇给抓获了，娇娇在里面把自己的熟客王卫军也供了出来，欧北方听到这个事情也觉得稀奇，邙南小学的校长，却经常跑到天阳市火车站来瓢娼，于是就把这件事情当做笑话说给欧北翔听了。
欧北翔听到这个事儿只是笑笑而已，王卫军和他没有什么纠葛，天阳市火车站也不是他的辖区，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可是昨天中午，欧北翔在听取侦察员汇报王卫国案件的消息时，有侦察员在汇报王卫军这边情况时，把王卫军和林远丽吵架那一幕也汇报给了欧北翔。欧北翔正想要去找林远方解决一下局里拖欠干警办案经费的问题，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眼睛一亮。如果林远方能够慷慨解囊，让他度过国庆节前这个难关，他顺便替林远方惩治一下王卫军又有何不可？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欧北翔的问题在林远方这里得到解决之后，才会在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说起他那个在天阳市火车站派出所当所长的弟弟。回到局办公室之后，欧北翔就立即打电话给欧北方，交代他这段时间帮忙盯着点，一旦王卫军再去火车站那边搞违法活动，一定要抓个现行。
自家大哥交代下来的事情，对付的人又不过只是一个邙南小学的校长，欧北方当然要认真去办。他这边刚布置好，那边王卫军就兴冲冲地从邙南过来找娇娇叙旧，民警们一路跟踪，最后在招待所抓了个现行……接满了水，林远方端着茶杯往回走，张有年跟在后面继续汇报：“……因为学校的财务章锁在王卫军抽屉里，会计煤油办法去银行取钱。有田只好把电话打给王卫军的老婆，让她想办法拿钱过来，跟着学校方面一起到天阳市去……”
林远方心中暗笑，这个张有田也真是个妙人。什么学校财务章锁在王卫军抽屉里，这分明是一个借口。那么大一个学校，连五千块钱都凑不出来？可想而知，王卫军的老婆接到这个电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这个堂弟不错。”林远方说道：“小山到邙南一小读书，有田帮了大忙了，我还没有感谢他呢。老张，什么时候把他叫过来坐坐吧。”
张有年闻言不由得大喜，知道林远方在心中已经接纳张有田了。张有年可是知道自家这位老板的本事，张有田一直向往上奏，但是却发愁没有靠山。如果能够进入小林老板的圈子里，那么自己这位堂弟今后可是大有发展了……“主任，有田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会多高兴呢！”张有年语气越发恭谨：“有田一直想来拜访您，却怕您太忙，打扰到您呢！”
“呵呵，你告诉他，随时可以来，我热烈欢迎。”林远方把茶杯放到林远丽面前，冲张有年一笑。
“好的，好的。”张有年连连点头，“主任，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林远方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张有年可以出去，于是张有年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举报信

“远方，这才叫恶有恶报。王卫军那么嚣张，活该他倒霉！”林远丽瞄了一眼门口，兴幸灾乐祸地对林远方说道：“你不知道，学校那些老师听到这件事情也很高兴呢！我和你哥带着小山去办手续时，见那些老师们都议论这件事情呢！真解气啊！”
“姐，这些事情你操心这些事干嘛？”林远方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他口风一转，问林远丽道：“学校那边的手续办了吗？”
“办了，是张校长亲自领着我们办的。”林远丽道：“小山已经进教室上课了。”
“那就好。”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姐，你要有个准备，小山在邙南上学也只是个过渡。等天阳市的眼镜店开起来之后，我想办法把小山转到天阳去读书。天阳市的教育质量，比咱们邙南高出一大块呢！”
“远方，这件事情你拿主意就行。我和你哥什么都不懂，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林远丽对弟弟一向是言听计从，林远方既然说要让儿子到天阳市去读书，那就让儿子去天阳市读书。
“好，好。”林远方连连点头，“姐，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天阳市的分店，你和我哥可要抓点紧去选址。”
邙南县一个小县城，眼镜店一个月纯收入就超过三万，那么以天阳市的消费水平，开一家眼镜店的收入绝对不会比邙南差，所以林远方对姐姐姐夫到天阳市开眼镜分店的计划也是很关注。
把林远丽送走，林远方刚坐回到办公室，古明锋就敲门进来：“老板，外面有个女孩子说要见你……她说，她叫洪娇……”
林远方一怔，洪娇不是去京城进修了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他轻轻合上文件，不动声色地对古明锋说道：“让她进来吧。”
**杨小楼面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举报信，他伸手轻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站了起来。
“杨书记。”秘书朱东海见杨小楼站起来，以为他要有什么吩咐，连忙迎了过来。
杨小楼轻轻冲朱东海摆了摆手，缓步走到窗户旁，伸手推开了窗户，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进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脑袋似乎也不那么发胀了。
朱东海那边连忙端起杨小楼的水杯，重新泡了一杯茶，端到杨小楼手边。
杨小楼用手轻轻点了点窗台，示意朱东海把水杯放这里，他却摸出一根香烟，塞在嘴里点着，双目望向天边起伏的山峦，显然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朱东海放下茶杯后，不敢打扰杨书记思考问题，就轻轻退了两步，蹑手蹑脚地退回到自己的秘书办公室去。
杨小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此时的思绪，全部放在举报信里所举报的经贸委主任林远方身上。
说起来，杨小楼对林远方并不陌生。他第一次注意到林远方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省委书记赵三才的口中。当时赵三才很是感慨，对林远方是赞口不绝。说林远方年龄比杨小楼还小个七八岁，却能够在国际上获得建筑金奖，很不简单啊！
杨小楼还是一个少年时，就认识了赵三才，他很了解赵三才的脾气，知道自己这位赵叔叔很少会夸赞别人，可是这次却对这个林远方念念不忘，这让杨小楼很是惊讶，尤其是杨小楼听说林远方才二十三岁时，就更是惊讶了。
这次杨小楼听说自己要到邙南县担任县委书记时，就想起了当初赵三才提到的林远方，于是又找人详细了解了一下林远方的情况。杨小楼这才知道，林远方不但是在城建规划方面能力很突出，而且搞经济工作能力同样突出，仅仅是引进创格体育器材有限公司，就让邙南县的财政收入增加了好几倍。杨小楼到邙南县当县委书记，当然是要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对于自己手下能有林远方这样能力突出的干部，自然是非常喜欢。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到邙南来第一个考察的干部就是林远方，只要经过他的考察，林远方名副其实，那么他就打算重点培养林远方，把他当做自己的一个得力臂膀。可是杨小楼没有想到，他到邙南上任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举报林远方贪污的匿名信……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呢？是置之不理，还是着手调查呢？杨小楼大口地抽了两口烟，脑海在急剧地转动。
杨小楼以前虽然都是在机关里工作，从来没有在地方上主政的经验，但是杨小楼也能够知道，这封举报信既然能够出现在他的桌上，那么也自然同样能够出现在其他桌上。说不定这个时候，其他常委也都在看这一封举报信呢！
如果是关于其他人的举报信，杨小楼还可以暂时不予理会，先搁置起来，等他摸清楚邙南县的情况之后，再去决定如何处理。但是这封举报信是关于林远方的，这是一个让杨小楼很欣赏的、打算今后终点培养作为自己在邙南县一大助力的干部，这让杨小楼如何能够置之不理呢？
沉吟半天，杨小楼有了决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管怎么样，先到经贸委去看看情况再说。
“东海！”杨小楼喊道。
“杨书记，您有什么吩咐？”朱东海应声推门进来，毕恭毕敬地请示道。
“你让何主任通知一下经贸委，我明天要到经贸委去调研。”杨小楼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告诉何主任。”朱东海快步走了出去。
林远方那边一脸震惊，正在消化洪娇带给他的这个消息。他真的没有想到，洪娇竟然是洪显国的独生女儿，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响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章 不可小瞧

红色电话机是上级专线，林远方不敢怠慢，冲洪娇轻轻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伸手迅速抓起了话筒：“您好，我是经贸委林远方。请讲。”
“林主任，我是何鹿鸣。我现在向你传达一个通知，杨书记明天要到你们经贸委视察工作，请你们务必认真做好接待工作！”话筒里传来何鹿鸣严肃的声音。
何鹿鸣是洪显国的大管家，和林远方关系一向不错，林远方很少从何鹿鸣嘴里听到如此严肃的声音。以林远方的聪明，当即意识到，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要不何鹿鸣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来传达通知。
“何主任，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高度重视这个任务，精心准备，保证不出一丝纰漏。”林远方用同样严肃的语气回答道：“我这就召开委务会议，传达县委的指示，研究布置准备工作！”
听林远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何鹿鸣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他点头说道：“那就好。我相信远方同志和经贸委是能够完满完成这次任务的。”
放下电话，何鹿鸣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脑海里还在琢磨着那封神秘的匿名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鹿鸣早已经估计到，以林远方的出色和优秀，在庇护者洪显国离开邙南之后，肯定会成为某些心理阴暗人的攻击目标。可是他断没有想到，对林远方的攻击，竟然是在洪显国离开的第二天就开始了。这封举报信竟然能到他的桌子上，那必然也会跑到杨小楼的桌子上。
本来按照惯例，新任县委书记到任之后，一般由县委办先安排一位临时秘书为书记服务，如果书记对这位临时秘书满意，那么这位临时秘书就会转为正式的专职秘书，跟在书记后面服务。如果书记对这位临时秘书不满意，那么也可以从县委办里亲自物色秘书人选。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所以在杨小楼没有到任之前，何鹿鸣已经为杨小楼书记精心物色了一位临时秘书。这个人选在县委办的范围里来说，是如此的优秀，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经过一段临时考察期，这个人选有很大可能会被杨小楼留在身边的。
可是何鹿鸣没有想到，新来的杨书记竟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而是在到任的当天，就点名把一个月前从省里下来到团县委挂职副书记的朱东海调到身边当秘书。这个选择不但出乎何鹿鸣意料，也令县里所有领导都大跌眼镜。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一个月前不声不响地从省里到团县委挂职担任副书记的年轻人朱东海竟然和新班长杨小楼有关系。看来，杨小楼至少是在一个月前就知道自己要担任邙南县委书记的消息，所以提前布置下这么一个暗棋。考虑到这一点，县里这些领导不由得个个心中暗生警惕，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虽然才三十岁，但是绝对不可小视，能提前布置下这手暗子，绝对是深谋远虑。这一个月来，大家都只是把注意力盯在要走的洪显国身上，可是谁又能会想到，邙南县新的一把手那时候已经开始把手伸向邙南了？那个朱东海不声不响的，毫不引人注意，谁又知道他这一个月来，搜集了大家多少情况呢？
何鹿鸣心中也是一阵凛然。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杨小楼这样做，明显是不相信自己这个县委办主任。虽然说这个是很正常，县委办主任是县委书记的大管家，位置非常重要。谁坐到县委书记的位置上，都会愿意扶持一个自己的心腹来担任这个大管家，而不会让前任县委书记留下的大管家继续呆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看来自己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位置，全看杨小楼的心情，这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考虑，所以何鹿鸣才没有去动县委书记的信件，而是让人把这些都全部交给朱东海，至于最后出现在杨小楼办公桌上的是那些信件，那就是朱东海的事情了。他是杨小楼亲自点名要来的人，出了什么问题，杨小楼也怪罪不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何鹿鸣心中对林远方就有些歉然。如果不是自己有这么多顾虑，也许就可以把举报林远方的匿名信给筛选出来。虽然说以后类似的匿名信照样会到杨小楼手里，但是总比这上任第二天，就看到举报林远方贪污受贿的信要来得好一点吧。
给林远方打电话时，何鹿鸣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委婉的点一点，让林远方“务必认真”准备。现在邙南县已经不是洪家天下了，何鹿鸣自己的地位尚不稳固，又如何能更多的照拂林远方呢？能够在电话里点一点，何鹿鸣做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虽然说何鹿鸣认为举报信上那些东西是无稽之谈，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林远方是个年轻人，正春风得意，面对着诱惑，难保不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如果何鹿鸣这边替他打掩护，万一以后坐实了举报信上那些事情，何鹿鸣这边就不太好说得清楚了。
******不说何鹿鸣那边怎么想，再说林远方这方面的情况。他放下电话，有些为难地对洪娇说道：“洪娇，我这边有点重要工作，需要马上开会研究。要不等我忙完这两天，约你一道喝茶？”
“不用了，远方，你忙你的吧。”洪娇脸上露出艰涩的笑容，“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我已经调到山阳市去了，手续都办好了。今天下午就要和我妈妈一起走了。”
本来按照洪显国的意思，虽然也打算把洪娇调走，但是时间上却不打算那么急。但是当他听何鹿鸣汇报了杨小楼安排秘书的事情之后，就当即决定，立即调洪娇走，和自己夫人一起出发……

第二百七十一章 杨书记的喜好

“什么？你调去山阳了？为什么？”林远方一把抓住洪娇的白嫩的小手，急声问道。其实林远方内心中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洪显国既然到山阳市担任副市长了，自然要把太太女儿都接过去。只是林远方内心中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自从认识林远方之后，洪娇的一颗芳心就系在林远方身上。只是林远方对她的热情似乎没有太多反应，态度一直是若即若离、不冷不热的，让洪娇的内心很受打击。即使如此，这次父亲调走，洪娇也不愿意离开邙南，或者说，她不愿意离开林远方这个冤家。洪显国不理解一向听话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倔强，不服从他的安排，还在家里跟洪娇拍了桌子。倒是薛颖慧知道女儿的那一点小心思，她悄悄地把洪娇拉到一边，告诉洪娇，洪显国在山阳市站稳脚跟后，会想办法把林远方也调过去。洪娇这才破涕为笑，是啊，老爸到山阳市要想抓好城建，那个小冤家可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只是洪娇没有想到，她和妈妈会走的这么急。她本来以为，怎么着老爸也要给她几天时间，那样她就有充足的时间跟林远方告别了。所以当她听说今天下午山阳市的车就要过来接自己和妈妈一起过去的时候，就急慌慌地过来和林远方告别。
虽然很喜欢林远方，但是洪娇内心中一直摸不准林远方对自己的感情，她一直怀疑，林远方内心中究竟有没有自己。直到现在，直到林远方抓住她的手，直到她听到林远方的连声追问，直到她看到这个木头人如此失态，洪娇才赫然发觉，原来林远方这个大木头也是原来也是在意她的……“为什么？还不是老爸的意思嘛！”虽然手被林远方抓得生疼，洪娇内心中却充满甜蜜的感觉，她灿烂地笑着，犹如三月艳丽的桃花，她努了努嘴，说道：“你放开我好吗？我该走了。”
林远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洪娇滑嫩的小手，他连忙松开，老脸通红，讪讪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洪娇看着林远方的窘样，心中暗笑。她站起身来，轻轻摆了摆小手，说道：“远方，我走了，你保重！”
说着一转身，如一只轻盈地蝴蝶，向外飘去。到了门口，那只蝴蝶却忽然间停下，转过身来，俏脸上浮出一抹嫣红，低声说道：“我在山阳等你！”
说完这话，洪娇的脸就像熟透的苹果，她连看一眼林远方的勇气都没有，转身逃了出去，直到奔到楼下，她的心还像小鹿似的砰砰砰狂跳不已。
抬头望了一下身后，那个大木头并没有追来，洪娇内心不由得又是一阵失落。哼！真是一块不解风情的大木头，看俺将来如何和你算这笔帐！
林远方呆呆地跌坐在皮转椅里，洪娇最后那句话太让他震惊了，即使是傻瓜，也明白洪娇那句话里包含的情意。林远方一直以为，洪娇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亦师亦兄的好友罢了，可是却没有想到，洪娇的一颗芳心竟然暗系在他身上。一时间林远方也说不清楚自己内心什么什么感觉，有震惊，有幸福，有开心，同时也有一点点失落，仿佛他和洪娇，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当中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远方才从这种情绪中清醒过来，他轻轻摇了摇脑袋，这些东西放在以后再琢磨吧，眼下最当紧的事情，就是做好迎接县委书记杨小楼的准备。
想到这里，林远方的大脑又全速运转开来，他把何鹿鸣在电话里那几句话又拎了出来，掰开了，揉碎了，在心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推敲。何鹿鸣语气破天荒的严肃，又叮嘱他“务必认真准备”，这里面究竟要传达什么信息呢？
按照惯例，新领导上任，首先着手的工作就是下来调研，以求全面掌握下面的情况，为接下来的人事布局和发展方向理一个思路出来，只是杨小楼这到任第二天，就决定到经贸委来调研，时间也太急了点吧？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因素！
琢磨了半天，林远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杨小楼是因为什么要来经贸委调研，经贸委这边只要以我为主，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平心而论，林远方虽然到经贸委才几个月，但是取得的成绩全县干部群众都有目共睹的。有这些成绩摆在这里，自己也无须多担心什么。
考虑好了之后，林远方就让张有年马上通知班子成员过来开会。
半个小时候，经贸委领导班子成员全部来到了会议室。林远方把何鹿鸣的通知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杨书记甫一上任，就到我们经贸委来调研，是对我们经贸委工作的肯定和信任，这个接待工作如何做，大家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接待工作要搞得隆重一点，要大造声势，把气氛突出出来！”副主任苏金城首先发言。
“苏主任的意见很好，这个气氛一定要造足。”王晓路笑眯眯地说道。
刘一峰看了看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杨书记刚上任，是什么喜好我们都不大清楚，我觉得应该慎重一些。我有个同学在邙北市当镇长，前一段时间邙北市的新市长赵长风下去视察工作，他们镇搞得欢迎仪式过于隆重，被赵市长狠狠地尅了一顿，说他们乱搞形式主义，最后落了个灰头土脸的。”
王晓路听刘一峰这么说，又连忙改口道：“是啊，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一杨书记不喜欢这些，我们这边大张旗鼓的，岂不是弄巧成拙，让杨书记正好拿我们开刀？”
“老张，你的看法呢？”林远方沉吟了一下，目光瞟向办公室主任张有年。
“几位主任说的都很有道理。关键问题现在杨书记的习惯我们不太好把握。”张有年一边斟酌，一边望着林远方：“县委办那边，有没有个精神？”

第二百七十二章 传言有错？

张有年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如果县委办那边有具体精神的话，按照县委办的精神去做，准没有错。在张有年看来，林远方和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关系一向不错，这次杨书记下来视察，何主任肯定会透点风给林远方。那么究竟该如何接待，林主任心中必定是已经有了定案，按照这个定案走就没有错。可是张有年毕竟位置太低，又哪里知道杨小楼来这两天之内发生了许多事情呢？所以即使是何鹿鸣和林远方关系不错，这次也没有对林远方进行任何提点。
不过虽然林远方没有从何鹿鸣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对于这次如何迎接杨小楼书记的视察，林远方心中还是已经拟定好了方案。他此时征询班子成员的意见，只不过是一个例行工作而已，当然，如果班子成员有谁能够提供有建设姓的意见和建议，林远方也还是会采纳的。这个时候听班子最后一名成员张有年如此说话，林远方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县委办的精神就是要求我们全力以赴做好接待工作，把这项工作当做当前的首要政治任务。”
张有年品咂了一下滋味，说道：“主任，我支持苏主任的意见，应该要大张旗鼓，越隆重越好。”
林远方端着水杯抿了一口，微笑着望着张有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经贸委这几个副主任中，刘一峰是最先投向林远方的，不像是苏金城、王晓路等人，一直等到商志超倒台了之后，才倒向了林远方。所以刘一峰和林远方关系就比苏金城、王晓路更亲近一些，张有年是林远方的亲信，自然和刘一峰走得比较近。刘一峰没有想到，张有年这次发言竟然不支持他的意见，于是就插言道：“张主任，如果太过于隆重，让杨书记心中起了反感，甚至是发了脾气，拿我们开刀，那怎么办？”
说到这里，刘一峰收住了话头，紧紧盯着张有年。
张有年知道刘一峰念着和自己的那份交情，还留着半句话没有说完，那就是假如杨书记要生气，最后挨批评的不还是林远方这个经贸委一把手嘛？他冲刘一峰诚恳地一笑，开口道：“刘主任，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是不是？我们这边宁可大张旗鼓，让杨书记当面批评，也比一些地方做得不到位，失了礼数，让杨书记心中批评要强，对不对？”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伸手不打笑面人，只要我们尽到了礼数，杨书记是不会批评我们的。毕竟我们是杨书记第一个视察的部门，即使杨书记不喜欢这些，也绝对不会当面发火，更不会拿我们开刀。”
听张有年说到这里，刘一峰这才恍然大悟。是啊，如果杨书记初来乍到，需要树立威信，而且他们是杨书记第一个视察的部门，他们接待的越是隆重，说明对杨书记视察越是重视。杨书记如果真的要批评了他们，且不说经贸委这些领导干部怎么想，就说接下来杨书记如果要到其他部门去视察，那场面恐怕就会冷冷清清的，甚至可能连瓶好酒都混不上吧？杨书记能够在刚满三十岁的时候坐到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这中间的关窍，自然是懂得如何拿捏。
那边苏金城和王晓路不由得也碰了一个眼神，他们提出要隆重接待，只是为了拍新来县委书记的马屁，根本没有往深处去想。这是听了张有年的分析，不由得心中也是吃惊。这个张有年，平时唯唯诺诺的，还真没有看出来，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看来以后还真不能小瞧他呢！
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轻轻地捋了一下头发。张有年虽然只是个办公室主任，但是要说起目光锐利来，却是比苏金城、王晓路甚至是刘一峰要强的多，竟然能够一眼看到这一层关节。看来当初自己把张有年拉拢过来的决定绝对是正确的，这么一个人才，如果放在自己的对立面，确实够自己头疼一阵的。
张有年刚才那番话说得正和林远方的心思。在林远方看来，无论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是崇尚低调，抑或是好大喜功，自己这边这要按照规矩做足礼数，杨小楼绝对不会去挑什么毛病。
第一次到下属单位视察，只有傻瓜才会想到去搞什么杀鸡儆猴的立威举动。即使贵为县委书记，你刚刚上任，在邙南县毫无根基，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架势，那人缘会好吗？没有人缘，下面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都不理睬你，你这人脉又从何谈起？没有人脉，就没有了班底，下边的人都对你敬而远之了，即使你是县委一把手，离开下属人员的支持，说话又有什么分量呢？
林远方放下茶杯，威严地扫视了全场一周，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里，这才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既然大家意见都统一了，那就这么定下来吧。接待工作一定要搞得亲切、热闹、隆重，但是绝对不过分张扬。大家说呢？”
苏金城、刘一峰和王晓路等人连声说是。别说林远方说的本来就有道理，即使没有道理，谁也不敢去反驳林远方。毕竟商志超的教训给大家的印象太深刻了，即使是林远方的靠山洪显国调走了，林远方这些副手依旧是不看小觑林远方。
林远方缓缓地抓起撂在桌面上的一盒红塔山，一旁的苏金城眼疾手快，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探过身去，啪嗒一声，恭恭敬敬地替林远方点着了火。
王晓路被苏金城抢了个先，暗自撇嘴，心说老苏这番做作实在是有点过了。如果是以前，这样卖力的巴结林远方，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林远方的大靠山洪显国已经调走了，你再这样巴结林远方又有什么意思？一旦传入县长刘宏伟的耳朵中，那尖尖的小鞋，岂不是穿定了么？
林远方也不推让，就着苏金城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惬意地抽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上次宏伟县长下来视察，我们全体班子成员还有科室负责人，都出去迎接了。这次呢，我的意见是，规模再搞大一些，咱们经贸委机关里全体干部职工，集体到大门口欢迎，大家说怎么样呢？”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王晓路刚才被苏金城抢了先，心中正不舒服呢，这次瞅准了时机，抢在了苏金城面前说话，“主任，您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英明了，您如果不说，我实在是想不到要通知全体干部职工一起出去迎接呢！”
王晓路这话其实是有意恭维林远方，在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个规格，一丝一毫都不能错了，否则就很容易犯上司的忌讳，成为严重的政治错误。
刘宏伟是邙南县的县长，经贸委的领导班子成员和科室负责人出去迎接，这个规格是够了。但是杨小楼是县委书记，级别上看着虽然和刘宏伟这个县长是平级，但是实际地位要比杨小楼这个县长高上半级，所以经贸委的欢迎规格，一定要超过刘宏伟。因此林远方这里说让经贸委的领导班子加科室负责人，再加机关里的干部职工全部到门口迎接，正好稍稍超出刘宏伟的迎接规格，与杨小楼县委书记的地位想匹配。作为经贸委副主任，王晓路自然能够体会这一点。
苏金城、刘一峰和张有年等人自然也不会反对，都连声说好。
“那好，就这样定下来吧。”林远方说道，“欢迎仪式的具体细节，就由老张具体负责吧。金城主任、晓路主任和一峰主任，你们则抓紧时间把自己分管的工作理一下，向杨书记汇报的时候，一定要言之有物。”
会议结束后，林远方把古明锋叫到身边，说道：“明锋，这次杨书记过来视察，汇报材料就由你来写，怎么样？”
古明锋听说小林主任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不由得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他内心深处一方面感谢小林主任对自己的信任，另一方面却又有点担心自己如果这个任务完成不好，会影响到小林主任。于是就诚惶诚恐地说道：“老板，感谢你这么信任我，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写过这么重要的材料，我害怕写不好，影响到经贸委和您的形象。”
林远方呵呵一笑，说道：“明锋，怕什么？既然交给你，你就只管大胆去写，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去请教有年主任，或者直接找我都行。”
古明锋心里这才有了数，他毕恭毕敬地说道：“老板，有您和张主任把关，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我这就去整理一下思路，先写一个大纲出来，请您和张主任审阅。”
回到办公室，古明锋提着笔思考了好一阵子，这才在纸上写了七个方面的汇报内容，每个内容列出几个要点，然后拿给林远方看。
林远方拿到手里看了一阵，觉得古明锋的思路整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某些地方还不够全面，于是又提起笔删去一些枝节内容，又另外写了几点，这才把纸张交给古明锋：“明锋，你再去问问张主任的意见，如果他那边没有什么，就按照这个写下去就是。”
****第二天早上，林远方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和苏金城、王晓路、刘一峰还有办公室主任张有年等几个领导班子成员碰了碰头，交流一下意见，确认准备工作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安心地在办公室坐了下来。
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县委办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林远方心中就沉吟起来，心中说道，难道新来的杨书记也是一个很拿架子的人，需要自己过去促驾不成？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伸手抓起了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县委书记办公室的号码，恭谨地说道：“杨书记，我是经贸委小林，有件事情，想向你汇报一下。”
杨小楼这边实在不是想摆架子，只是忽然间接到京城一个在要害部门工作的死党的电话，告诉他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因为干系很大，一时间拿不准主意，心中反复盘算之下，倒是忘记了今天自己说好了要到经贸委去调研工作，这个时候接到林远方的电话，杨小楼知道，林远方名义上是汇报工作，实际上却是打电话催驾的，于是微笑着说道：“林主任，我正说要到你那里去一趟呢，有什么事情，咱们见面再说？”
京城死党说的这件事情虽然干系重大，但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更何况听说上边也只是一个意向，尚未最后决定下来，杨小楼这边就决定暂时先放一放。至于经贸委那边，已经通知过要下去了，林远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干部，自己总要亲自接触一下才知道，所以杨小楼这边干脆就挑明了说。
“那真是太好了！”林远方笑着说道：“杨书记，我们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都热切的派往您光临我们经贸委亲自指导一下工作呢！那我现在过去接您吧？”
“呵呵，这个就不用了。县委过去你们经贸委才几步路远，我自己坐车过去就行了。”杨小楼眉毛微微一皱，心中对林远方就有些失望，难道这个林远方真的名不副实，只是一个只会巴结逢迎领导的干部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一封匿名信中举报的情况很可能是真的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违背常规

邙南一号车驶出县委大院不久，就听到远处传来霹雳啪啦的鞭炮声。杨小楼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对于鞭炮声无动于衷。何鹿鸣在一旁看了，就知道杨小楼不太了解天阳市的习惯，就微笑着说道：“杨书记，这是咱们县经贸委的同志们在欢迎您呢！”
哦？杨小楼嘴角微微一动，从九三年开始，全国很多大中城市都开始禁放烟花爆竹，算起来他有两年没有听到鞭炮声了。却没有想到，到了邙南这座小县城，他重新又听到了鞭炮声，而且这个鞭炮还是欢迎他的。
经贸委大院里，林远方正率领着领导班子成员和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在大院里恭候杨小楼的到来。大院面积挺大，可是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也把大院站得满满当当的，几乎没有什么空地。
这时大门外轻轻响了一下喇叭，一辆黑色的皇冠缓缓驶入了大院，中HM0001的车牌分外耀眼。
邙南一号车！
大院里顿时沸腾起来，在林远方的带领下，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一起鼓掌，以热烈地掌声欢迎杨小楼的到来。
林远方一边鼓掌，一边向缓缓驶入的邙南一号车迎去，在他身后，经贸委领导班子成员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等一号车停稳之后，林远方正好来到车门前，他伸手亲自替杨小楼拉开了车门。
杨小楼在车内就听到响亮的掌声，等迈步下车之后，经贸委大院里的掌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每一个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灿烂地笑着，气氛热烈之极。
“杨书记，我代表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欢迎您前来视察工作。”林远方伸出双手紧紧地捂住了杨小楼的手。
“林主任，”杨小楼一手轻摇，另一手合上去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手背，微笑着说道：“经贸委是我县主要的部门，对我县经济增长作出很大贡献，所以我下车伊始，就选了经贸委作为工作的第一站，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您把经贸委选为首个调研对象，是对我们经贸委工作的支持和肯定，这也是我们经贸委全体干部职工的荣幸。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林远方笑着回答道。
接下来林远方就为杨小楼介绍经贸委领导班子的成员以及党总支的委员。杨小楼就含笑与一个一个握手，等十几个人握过去，二十分钟时间已经过了。
林远方就微笑着征求杨小楼的意见：“杨书记，那我们就到二楼会议室，向您专题汇报。”
“先不忙着汇报。”杨小楼摆了摆手，说道：“我们还是先到下面的企业去看一看，回来再听取汇报吧。”
杨小楼还在京城工作的时候，就养成了到现场、到第一线去调查研究，获取第一手资料的习惯。在他看来，这些在现场、在第一线获取的第一手资料，要比下面人汇报材料中罗列的可信的多。到时候只要把这两种数据互相比对，就可以了解到下面的真实情况。对杨小楼来说，不到第一线去，不到现场去，只是看看材料，听听汇报，这样的调研根本就是走过场，是让给下级糊弄上级创造机会，搞这样的调研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这次杨小楼到经贸委来，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考察林远方，看看举报信中关于林远方的那些事情可信度究竟如何。如果不到举报信涉及的那些经贸委下属企业去现场看看，只是到经贸委机关里听听班子成员的汇报，又如何去求证这些事情呢？
正因为这样，所以杨小楼就直接否定了经贸委的程序安排，要求先到下面企业去现场看看。
听杨小楼这样说，林远方心中也很是诧异，他还真没有想到，新来的杨书记工作作风竟然和县里其他领导不一样。对县里其他领导来说，到经贸委会议室坐一坐，听听经贸委班子成员拿着汇报材料照本宣科地念上一念，然后领导再高屋建瓴地发表几点指示，考察工作或者调研工作就结束了。除非是经贸委这边有特殊安排，否则这些领导很少会主动提出，要到企业生产第一线去现场调研……但是杨小楼第一次到经贸委视察，就作出了这样与众不同的举动，倒是让林远方心中对这位新县委书记有些期待。看来杨小楼到邙南来，是决心干一番事业的，这种务实的工作作风，也正对林远方的脾气。
苏金城、王晓路和刘一峰几个经贸委副主任心中也很是惊讶，真没有想到，新来的县委书记这么务实，以后下面那些只浮在表面上的干部曰子怕要难过了……“杨书记，那我们先去……”林远方望着杨小楼请示道。虽然他很欣赏杨小楼这种务实的工作作风，但是经贸委下属毕竟有二十多家企业，林远方要首先摸清楚杨小楼心中有什么目标没有。不然他这边贸然推荐出几家企业，以杨小楼务实的工作作风，说不定认为这是经贸委事先准备好的。
“我们先去邙南服装厂看看吧。”杨小楼心中早已经有目标。他已经听朱东海汇报过，知道邙南服装厂现在是经贸委效益最好的工厂，而那封匿名举报信，也正是说林远方在邙南服装厂捞了很多好处。他挥手说：“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迈步到一号车前，朱东海已经抢先把车门拉开。杨小楼正要迈步进去，忽然间又转过身来，冲林远方招手道：“林主任，你过来坐我的车吧。”
苏金城、王晓路不由得眼光大热，无比羡慕地望着林远方。这个小林主任，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鸿运，前任县委书记洪显国在的时候，就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到了邙南才两天，就迫不及待地到经贸委来视察了。这先不说，杨书记现在又邀请林远方坐到他的专车里，这是什么信号？傻瓜也能明白啊。县里那些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有很多熬了七八年，也没有得到过一次和县委一把手共乘一辆专车的机会啊！
林远方心中也是讶异，没有想到杨小楼竟然会对他如此优待。不过他如果和杨小楼坐在一起，县委办主任何鹿鸣该怎么办？他目光不由得望向了何鹿鸣。
“林主任，你快过去。”何鹿鸣一笑，说道：“我坐你们经贸委的车过去。”
林远方这才不再迟疑，迈步上了皇冠车后排，和杨小楼并排坐在一起。
杨小楼把林远方叫上来，一个是想趁着到邙南服装厂的路上的时间，先听取一下林远方的汇报，另一个意图主要是不想给林远方打电话和邙南服装厂那边沟通的机会。虽然说即使林远方这边不能打电话，经贸委其他领导也会打电话通知邙南服装厂。但是那封匿名举报信当中，只举报了林远方一个人，并没有涉及到经贸委其他的领导，所以杨小楼才任由其他领导打电话通知邙南服装厂，但是却不想给林远方这个机会。
见林远方坐在自己旁边，杨小楼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递给林远方一根烟，然后自己也塞了一根。从内心来说，杨小楼对林远方还是很欣赏的，这不光有省委书记赵三才很赞赏林远方的因素，更多的还是朱东海在邙南这一个月来，听到了很多有关林远方的情况。从朱东海嘴里，杨小楼知道，新城区管委会原来是个烂摊子，林远方去了一年，那边立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新城区管委会已经是富得流油的好单位，手中掌握的资金，是县财政的好几倍。还有经贸委，在林远方来之前，整体效益也非常差劲，但是林远方来了之后，大刀阔斧地搞了几项措施，邙南服装厂、邙南电缆厂等几个濒临破产的企业从破产边缘拉了回来，并且搞得红红火火，重新焕发了生命光辉。让杨小楼对林远方有好感的也不仅仅是这样，当初林远方在青云山回邙南的路上帮助李相成老人那一幕，也让杨小楼记忆深刻。也正是因为杨小楼内心对林远方很是欣赏，所以才更不希望举报信中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不过希望是希望，究竟真相如何，还得靠事实说话。
点燃香烟，杨小楼微笑着说道：“林主任，咱们边走边聊吧。你先简单说一下邙南服装厂的情况吧。”
林远方心中有些奇怪，杨小楼作为县委一把手，不首先听取经贸委整体工作情况的汇报，而是首先询问经贸委一个下属企业的情况，这是为什么呢？虽然说邙南服装厂是个几千人的大厂，但是毕竟也是经贸委的一部分啊。
林远方心中琢磨着，嘴上却不敢怠慢，轻声汇报起邙南服装厂的情况。朱东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早已经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在那里做起记录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王照杰摘下传呼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他回到办公桌前，伸手拿起电话，分别给财政局局长蔡根旺和教委主任孙尚龙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带上汇报材料，到县政斧来，向县长刘宏伟汇报工作。
财政局局长蔡根旺和教委主任孙尚龙，都是响当当的实权局局长，在接听王照杰的电话时，都不敢怠慢，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虽然说王照杰只是县政斧办副主任，一个副科级干部而已，但是他是县长刘宏伟的专职秘书，身后站着的是刘宏伟。他所说的话代表的往往就是县长刘宏伟的意思，所以即使是蔡根旺和孙尚龙这样的正科级的实权局长，接到王照杰的电话，也不敢怠慢。在他们心目中，王照杰的话就是县长刘宏伟的话，王照杰的意思，往往就代表县长刘宏伟的意思。
九点半，财政局长蔡根旺和教委主任孙尚龙准时赶到了县长办公室。
王照杰见到蔡根旺和孙尚龙同时赶到，不由得露出了职业姓的微笑。他先请蔡根旺和孙尚龙在他的办公室坐上，又奉上两杯热茶。然后按照惯例，请财政局局长蔡根旺首先进入县长刘宏伟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听王照杰让自己进去，蔡根旺就站了起来，含笑冲孙尚龙打了个招呼，这才随着王照杰迈步进了刘宏伟的办公室。
面对着有些许得意的蔡根旺，孙尚龙倒是没有丝毫不快。官场上一向讲究着位次尊卑，虽然按照年龄来说，孙尚龙还要比蔡根旺大上两个月，但是从资历上来说，他比蔡根旺还是差上许多。按照级别来说呢，蔡根旺的财政局局长和孙尚龙的教委主任，都是正科级干部，不想上下，但是从手里的权力来说，两者的地位，确实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财政局主管着全县的财政，县里支出的每一分钱，都要经过财政局局长的手，才能兑现。即使是县公安局、计委这等强力部门，手中掌握的实权甚至远比财政局还要大，但是在具体经费上，还得从财政局过一道手续，如果蔡根旺这边稍微卡上一卡，即使是贵为公安局局长，计委主任，也要屈尊降贵，递上上几句好话过来。至于说县里其他部局委办，对财政局的态度更加是恭敬有加，深怕得罪了这个爷爷局，在经费上被人家卡脖子孙尚龙作为教委主任却恰恰与其他局相反，他根本不怕财政局在经费问题上卡脖子，因为教委的财政拨款主要是个人头费，仅仅是解决一下教育部门干部职工的工资问题。这些经费对于教委来说，仅仅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小钱而已，即使财政局方面进行卡要，也总是有个期限，最终这些财政拨款，也总是要到教委的账户上的。财政局那帮爷爷即使再嚣张，在目前教育政策的大环境下，也不敢刻意拖欠教育经费。而且教委收入的大头，并不在于上头的财政拨款。教委有自己的收费渠道，比如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的转正指标，又比如重点中学的入校指标，这些东西都可以说是现金等价物，需要付出一定的金钱，才能拿到手的。这些灰色收入，都充实到教委的小金库里，看似不起眼，如果认真计算起来，却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收入，所以教委主任在旁人看来，或许在是一座清水衙门，但是如果深入探究，就会知道，教委其实是一座挖掘不尽的金矿，至少在金钱方面，并不像县里其他部局委办那样，需要仰仗财政局的鼻息。
只是教委的权力范围确实有限，仅仅涵盖于教育领域，虽然说在经济方面不吃亏，但是一旦涉及到其他方面，县里那些部局委办，并不买教委方面的帐。所以从经济方面来说，教委主任能够获得的好处，不见得比财政局局长要少，但是在实权和影响力方面，财政局一把手的地位，远非是孙尚龙这个教委一把手所能比拟的。所以对于蔡根旺先去向县长刘宏伟汇报工作，孙尚龙虽然十分艳羡，心里却并没有任何怨言。
***半个小时候，财政局长蔡根旺满面春风地走出县长刘宏伟的办公室，教委主任孙尚龙见状，就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蔡局长，汇报完了？”
“汇报完了，完了。”蔡根旺笑盈盈地说道，“孙主任，耽误你的时间了呢！回头有时间，我请客。”
“哎呀，蔡局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来？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孙尚龙笑着握了握蔡根旺的手，说道：“中午别走，等我向县长汇报过工作之后，咱们兄弟单位找个地方聚一聚。”
一边说着，一边孙尚龙就急匆匆地向里间刘宏伟的办公室走去。
见孙尚龙进了刘宏伟的办公室，蔡根旺这次到王照杰面前坐下，伸手递给了王照杰一根香烟，说道：“王科长，这件事情不好办啊！”
王照杰接过香烟，在手里把玩着，微笑着说道：“蔡局长，有什么难处你说，我这边尽量帮你协调，实在不行，我让老板出面帮你沟通，总没有迈步过去的坎，您说是吗？”
蔡根旺听王照杰一开口就拿出刘宏伟来压人，不由得心中暗骂，狗仗人势。王照杰你不就是仗着是刘宏伟的秘书吗？如果换一个地位，看老子还鸟不鸟你？
心中虽然这样想，蔡根旺嘴上却笑道：“王科长，你也知道，马上要到第四季度了，县里财政很吃紧。我手中留下的那些机动资金，早已经用出去了，向要挤出五百万元，难啊。”
王照杰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地微笑，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香烟，用眼角瞟了王照杰一眼，这才话里有话地说道：“蔡局长，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是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这是肖主席的意思。”
王照杰口中的肖主席，指的就是刘宏伟的夫人，县妇联主席肖彩玲。
蔡根旺听到王照杰搬出了肖彩玲，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他靠在沙发上重重地抽了两口烟，这才说道：“既然是肖主席说了，那么我们财政局就担保一百万吧，再多实在是没有办法。”
王照杰轻轻瞟了蔡根旺一眼，说道：“两百万。行的话，我就去向肖主席汇报。如果蔡局长实在有难处，我就去让肖主席再想想其他办法！”
蔡根旺被王照杰挤到墙角，实在是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两百万就两百万吧，肖主席开口，我这边还能有二话嘛？请您转告肖主席，今天下午就可以过去办款。”
“呵呵，”王照杰笑了起来，“蔡局长，肖主席果然是没有看错您，她早就对我说过，关键时刻，还是蔡局长靠得住！”
那么王照杰和蔡根旺在谈论的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一笔担保贷款的事情。
邙南县信用社有位老社长，叫刘国光。两年前退休之后，借着信用社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以超过国家利率三倍的价格，在社会上大量吸纳资金，然后转身高息放贷给那些急需资金的企业。因为刘国光有着信用社退休主任的身份，给的利息很高，县里很多人禁受不住诱惑，把手里的资金都存到刘国光那里，有很多人把自己的资金从银行里提出，交给刘国光赚取高额利息，更有甚者，甚至是从自己亲自朋友那边借款，存放到刘国光那里，去吃其中的利息差额。县里很多领导家属，因为受到高达百分之三十三的年息诱惑，也都在刘国光那里存取了高额资金。
县妇联主席肖彩玲，也同样经受不住这个高额利息的诱惑。一万块钱，她存放在银行，一年利息不过才八百块钱，可是同样是这一万块钱，如果是放在刘国光这里，一年下来，至少可以赚三千三百块，这样的利息收入，可是非常可观的。
当然，作为妇联主席，肖彩玲自然懂得高收入后面伴随的是高风险，但是刘国光是信用社老社长，拍着胸脯对肖彩玲保证，他放款的对象都是经过严格考察的，在确保对方的实力，确保对方有利润可赚，可以按时还款的前提下，才会把款放出去。这样即使是对方经营出现了问题，刘国光这里虽然不敢保证一定把利息全额收回，但是收回本金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听了刘国光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肖彩玲心中的疑虑自然去掉了大半。但是最后让肖彩玲确定把钱存放在刘国光那里的是她县长夫人的身份。即使刘国光那边有着经营风险，对肖彩玲来说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情。自己是堂堂的县长夫人，刘国光即使敢拖欠别人的存款，他敢拖欠自己的存款吗？到时候一旦有什么形势不对，自己就第一个跳出来让刘国光对付存款，就冲自己县长夫人的身份，刘国光也得第一个把自己的存款给兑付了啊。就是因为这个心理，肖彩玲在刘国光那边前后存了三十万存款。刘国光那边也非常够意思，每年年底，都即使把肖彩玲的存款利息按时兑换，这两年多来，肖彩玲仅仅是从刘国光那边赚取的利息，都超过了二十万。在当时，刘宏伟即使贵为县长，一年的工资收入才刚刚一万出头，肖彩玲这两年赚取的利息，就足足相当于刘宏伟二十年的工资收入，这怎么能不让肖彩玲高兴呢？
就在前几天，刘国光又找到肖彩玲，说一家企业继续一笔三百万的存款，使用时间仅仅为九个月，利息依旧按照年息计算，给到百分之三十三。这件事情让肖彩玲砰然心动，如果能找到三百万，借出去九个月，就能赚到九十九万。有这笔巨款在手，即使是老公刘宏伟不在担任县长，也足够他们一家人吃喝一辈子了。
不过肖彩玲还是有点担心，她以前在刘国光那里存了三十万，即使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能够想办法把这三十万给凑起来，但是现在刘国光这里需要的是三百万，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让她到什么地方去凑着三百万过来呢？
仿佛知道肖彩玲的担心，刘国光告诉肖彩玲，需要这笔款的不是别人，正是肖彩玲的表叔徐世杰。
听到需要这笔款的对象是自己的表叔徐世杰，肖彩玲不由得放下心来，她想起了前两天徐世杰登门的那一件事情。
在距离邙南四十公里开外的黄河上，正在修建一座国家大型水利枢纽，白狼峡水库。白浪峡水库的修建，需要大量的工程车辆。作为生意人，徐世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要到白浪峡水库的工程中赚上一笔。他已经打通白浪峡水库工程指挥部的关系，可以承接大量的土方工程，但是前提是，他必须拥有大量的工程车辆。
前文我们提到过，徐世杰当初成立世杰运输公司的时候，不过只有几辆车，现在虽然发展到二十多辆运输车辆，但是距离白浪峡工程指挥部的要求很远，所以他必须筹措到大量的资金，去购买工程车辆，从而向白浪峡水库工程指挥部证明，他有能力接下这个工程土方任务。
按照通常的情形，徐世杰从银行贷款购买工程车辆是一条最稳妥的途径。但是当初洪显国在的时候，因为县里的工厂企业，从县里银行贷出了大笔款项，这些款项一直拖欠着没有归还，虽然后来创格公司开工之后，县里财政状况得到了缓解，但是银行这些巨额贷款，却依旧是拖欠着，所以纵使徐世杰有个当县长夫人的表侄女，想走银行贷款的路子，显然是行不通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暴利诱惑

徐世杰登门之后，首先塞给肖彩玲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说这是今年世杰运输公司的分红。前面说过，肖彩玲在徐世杰的运输公司是有干股的。
肖彩玲顺手一捏，就知道信封里装得是两万块钱，她心中很是高兴，脸上却非常淡定，推辞道：“表叔，不是到年底才分红的嘛？你现在拿过来干什么？”
“今年公司接了几个好项目，效益很好，股东们下半年的分红就提前兑现了。”徐世杰笑眯眯地介绍道。
听徐世杰这么一说，肖彩玲就不再推辞，把信封收了下来。
“彩玲，”徐世杰又和肖彩玲闲扯了几句，才道出他这次登门拜访的真正来意，“叔这边又在黄河白浪峡工程指挥部那边揽下一个大工程，如果运作顺利，年底至少有三百万纯利进账……”
肖彩玲不由得眼睛一亮，她在世杰运输公司有百分之十的干股，如果世杰运输公司年底能够赚到三百万纯利润，那么她就能分到三十万，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还真别说，自己这个表叔虽然做事有点张扬，但是搞经营还真是一把好手。
当初表叔拉肖彩玲入股，刘宏伟那个僵脑袋还一直反对，说什么徐世杰这个人喜欢乱来，不怎么可靠。这个时候肖彩玲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听从刘宏伟的意见，在表叔的运输公司入了干股，否则前面那七八万元的分红损失了还是小事，错过了年底这三十万的分红，可就让人后悔莫及啊！
“……可是，这个大工程至少需要五十台大型工程自卸车辆，咱们公司公司只有十几台半挂车，不符合白浪峡工程指挥部的要求，他们要求我们必须购进五十台大型工程自卸车之后，才能和工程指挥部正式签订合同。可是购买五十台大型自卸车，需要大笔资金，公司一时间拿不出来……”徐世杰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一边望着肖彩玲，诚恳地说道：“叔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看看能不能走动一下银行的关系，帮忙贷点款。”
“多少？”肖彩玲倒是很干脆，直指着问题的核心。
“这个……”徐世杰放下茶杯，身子往肖彩玲那边倾斜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和天阳市汽车销售公司联系过了，五十台大型自卸车，要六百八十多万。咱们公司账上只有不到两百万，所以还需要弄到五百万，才能解决问题。”
五百万？肖彩玲不由得为难起来。因为县里企业拖欠银行贷款的问题，几家银行和邙南县之间的关系都有些紧张。虽然说肖彩玲有个县长太太的身份，拿出她的面子，到银行里最多也就是贷出个十万八万，再多，就不可能了。不是说她这个县长太太的身份不值钱，实在是银行方面被邙南县拖欠怕了，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很有难度啊。”肖彩玲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这边帮你到银行问问吧，不过你也别寄太大希望，估计是很难办。”
“好咧，好咧。”徐世杰连连点头，说道：“彩玲，你帮叔打听打听，不管能不能办成，老叔心中都感谢你！”
事情已经说完，徐世杰就起身告辞。在回公司的路上，徐世杰一脸微笑。对于银行方面的情况，徐世杰当然明白。知道即使肖彩玲想真心帮忙，银行方面也不会同意贷出多少款的，顶天了也就是十多万，这距离徐世杰的期望值差得太远。
可是既然知道这样的情况，徐世杰为什么还要登门向肖彩玲求助呢？原来徐世杰的目的，就是要让肖彩玲提前知道这件事情，然后他再去找县信用社退休的社长刘国光。银行方面虽然弄不来钱，但是在刘国光那里却可以弄过来，只不过需要付出高额利息而已。但是徐世杰已经计算得非常清楚，只要能弄来五百万，即使付出高额的利息也完全值得。按照刘国光那边的规矩，年息是百分之三十三，五百万需要付出一百六十多万的利息。可是徐世杰这边只要把那五十台大型自卸车买到手，接下白浪峡指挥部的土石方运输工程，到时候车轮一开，一天就能赚两万多，这工程前后需要一年的时间，扣除付给刘国光的利息，至少还能赚五六百万，所以只要能弄到钱，支付那点高额利息，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徐世杰也知道，刘国光本身并没有钱，他也是先通过高额利息，吸引人把钱交给他，然后又以高额的利息放出去，从中间赚取利息差价。自己这次需要的金额很大，时间又比较急，所以仓促之间让刘国光调来这么多资金，难度也是很大。刘国光最后肯定还是要去找肖彩玲去帮忙的。徐世杰很清楚，肖彩玲不但在自己这里入有干股，在刘国光那边也放了不少资金。因为自己背后站的是刘宏伟，所以肖彩玲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资金放在刘国光那边会出什么问题。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别人的钱刘国光或许敢拖，自己的钱刘国光敢拖吗？除非是刘国光胆子上长毛了。更何况肖彩玲放在刘国光那边的资金，开出的都是邙南信用社的正式存单呢！
如徐世杰所料，刘国光手里能调动的资金只有两百万，面对世杰运输公司的五百万资金需求，刘国光最后还是找上了肖彩玲，此时此刻，只有县长夫人肖彩玲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来三百万资金。
刘国光找上门来之后，听到九个月高达百分之三十三的利息，肖彩玲不由得砰然心动。一方面她确实有能量弄到几百万元来，另一方面，刘国光说的情况也是真实的，徐世杰前几天还找她帮忙来着。让肖彩玲把几百万直接交给徐世杰，她的确不放心，而且手续也不好办。但是如果把几百万交给刘国光，肖彩玲就能到信用社开出来的正式存单，不但手续问题解决了，自己也不用担心什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竖起招兵旗

心中盘算一番得失之后，肖彩玲就答应下来。她心中已经想得很清楚，要想在几天之内弄到三百万资金，只有在县财政局那边打主意。于是她就把王照杰叫过来，让他去帮自己办这件事情，又私下里叮嘱王照杰，这事千万不要让刘宏伟知道。
王照杰一直信奉着一个观点，伺候好肖彩玲，甚至比伺候好县长刘宏伟还要重要。不然，即使自己在县长跟前表现的再好，肖彩玲一个枕头风，也可能让自己前功尽弃。所以王照杰不但替刘宏伟服务，也鞍前马后地替肖彩玲服务，只要是肖彩玲交办下来的任务，王照杰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想办法完成。像从财政局那边办款，王照杰之前也帮肖彩玲办理过几次，每一次都是肖彩玲提出要求，王照杰这边出面跟蔡根旺沟通。所以说这一次也不例外。
***其实对于王照杰这种做法，蔡根旺是颇多腹诽的，但是王照杰是刘宏伟的秘书，代表的又是肖彩玲，蔡根旺心中纵使有千般不满，却也没有胆子拒绝。好在肖彩玲这边虽然是要调动资金，走得却是正规手续，蔡根旺这边并不需要多为难，到时候即使出了什么风险，蔡根旺只要拿出那张存款单做挡箭牌，紧咬住自己办理的是正常的存款，还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
那么，刘国光那边以高额利息吸纳资金，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呢？原来刘国光虽然退休了，但是他的老婆却还没有到退休年龄，依旧担任着县信用社南大街储蓄所的所长。当时直系亲属需要规避在同一家金融单位的规定并不严格，邙南信用社这种小型的地方金融机构在这方面执行的更是稀里糊涂，所以出现刘国光夫妇都在信用社里工作的情况并不稀奇。
当时社会上以高利息为诱惑，搞非法集资的人很多，在邙南也有不少人搞过这方面的活动，但是除了刘国光外，其他那些人折腾了一阵，基本上搞不起来。刘国光之所以能够搞起来，除了自己曾经担任过邙南信用社的社长之外，更主要的是，他能够给那些集资人开出正规的信用社存单。当然，存单还是按照国家的正常利息支付，而刘国光这边承诺的高额利息和国家正常储蓄利息的差额，则是私下里支付，只不过他们需要和刘国光约定好，这笔钱在规定时间内不能兑付。这一点诱惑力非常大，因为有信用社的正式存单，集资人就不用担心资金安全问题，无论高额利息能不能拿到，至少可以安全收回本金。
蔡根旺答应王照杰的两百万也是需要办这个手续。财政局方面拿出两百万资金转存到邙南信用社就行了，在约定好的时间内，财政局不能去信用社提取这笔钱。而刘国光则把这笔钱从信用社里转出来，贷给世杰运输公司。信用社这边按照国家规定收取世杰运输公司正常的贷款利息，而高额贷款利息的其余部分，则由徐世杰私下里付给刘国光。
“蔡局长，那我就不耽误你工作！”王照杰听蔡根旺吐了口，就满面含笑地握住了蔡根旺的手，说道：“对了，肖主席还说方大姐好久没有到她那里串门了呢，她很是想念方大姐呢！”
王照杰嘴里的方大姐就是蔡根旺的太太，蔡根旺明白肖彩玲这么说，明白是这是肖彩玲让自己太太上门去谈分好处的问题，就笑着应道：“老方也一直想去看肖主席，就怕肖主席太忙，打扰到她。我回去就告诉老方，让她今天晚上就去看望肖主席。”
离开了王照杰的办公室，蔡根旺心头还暗自感叹，肖彩玲这个女人，做事真是太厉害了，深谙有钱大家赚的道理。作为县长夫人，肖彩玲拿走这两百万，即使分文不给蔡根旺，蔡根旺也不敢不办，可是肖彩玲却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特意把老方叫过去……蔡根旺走了没有多久，教委主任孙尚龙也从刘宏伟办公室走了出来。王照杰就笑着把孙尚龙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孙主任，肖主席有点事情让我给你说说……”
“很好！”听了林远方的汇报，杨小楼含笑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内地干部，能够想到把滞销的老式羽绒服推到俄罗斯市场，这绝对不简单。杨小楼从京城调到中原省也有将近一年，在省委工作的时候，他就有发现，也许是地域的原因，中原省很多干部思想比较保守、封闭，眼睛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对外界天翻地覆的变化视而不见，像林远方这样具有国际化视野的干部，非常少见，更别说林远方还是在邙南这个比省会中州还要路后很多的偏远小县城工作的干部呢！
“林主任，在经贸委这一段工作中间，你感觉面前最需要的是什么？”杨小楼把话题从服装厂扯开，回到了经贸委的全局。
“人才，最缺的是人才。”林远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人才？”杨小楼眉毛微微一动，追问道：“最缺哪方面的人才？”
“很多方面的人才都欠缺。”林远方说道：“比如邙南服装厂，就缺少像卢乾坤这样的服装设计师，虽然我们把卢乾坤高薪聘请回来，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是一个卢乾坤是远远不够的，邙南服装厂还是急需补充服装设计方面的人才啊！”
杨小楼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了敲，微微一笑，说道：“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关键是看你们经贸委的旗帜树立的够不够高，号召力够不够强！”

第二百七十七章 累并快乐着

“杨书记，我也正为这件事情苦恼呢！”听杨小楼这么一说，林远方心中一阵感触，他向杨小楼汇报道：“要想吸引人才，就必须有优惠的人才政策条件。尤其是像我们邙南这种内地县区，想要把那些优秀人才吸引回来，就需要拿出比沿海地区或者大中城市更加优惠、更加有吸引力的政策才行……”
一边说着，林远方一边观察着杨小楼的表情，见杨小楼微微颔首，他才继续说道：“可是局限于邙南县大环境，很多人的思想意识还不够开放，没有认识到人才、尤其是现代化高科技的人才对邙南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思维意识还停留在过去那些平均主义，大锅饭的思想当中。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拿出优惠条件吸引人才，阻力非常大。就比如卢乾坤本来在博斯登羽绒服公司担任副总设计师，我们为了把他请回来，开出了一些优惠条件。但是县里很多干部都不理解，说了很多怪话……”
“荒唐！”杨小楼说道，“邓公说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可是科学技术是掌握在谁的手里？是掌握在人的手里！再先进的科学技术，都是由人创造和使用的，所以人才是主导，人才就是第一生产力！”
说到这里，杨小楼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就又放缓了一些语气，说道：“当初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钱老从美国回国时，美国国防部海军次长金贝儿就通知司法部，讲绝对不能放走钱学森，说钱学森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抵得上五个师的力量。这就是人才的作用。如果没有钱老，我国的导弹事业，不知道要推迟多少年呢！”
“林主任，关于引进人才方面，我看你们的步子完全可以再大一些，只要是对邙南经济和社会发展有帮助的人才，只管大胆引进，至于说那些风言风语，完全不用理会。”杨小楼挥手说道：“不能听蝲蝲蛄叫唤，就不种庄稼了！”
“杨书记，有您这个指示精神，我就放心了！”林远方说道：“我们回去就开会传达您的精神，研究如何制定引进人才的优惠措施，从机制上解决引进人才的问题。”
“对，从机制上解决引进人才的问题，这个提法很好！”杨小楼用力拍了一下扶手，说道：“不光是你们经贸委，我看我们邙南县都要研究如何确立一个好的吸引人才的机制，打破人才问题的瓶颈，让人才成为邙南县社会经济发展有力助推器！”
朱东海在前面飞快地记录着杨小楼和林远方的对话，他心中暗想，林远方这个人绝不简单，仅仅是几句对话，就深深地抓住了杨老板的心了。
不知不觉中，邙南服装厂就到了。邙南服装厂厂长赵平进已经站在服装厂门口，他今天显得特别打眼，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穿着一身标准的工作装。
见赵平进完全执行自己的规定，林远方不由得微微一笑，他本来还担心，面对着新任县委书记的视察，赵平进不能顶住压力呢。
“杨书记，这就是邙南服装厂的厂长赵平进同志。”林远方微笑着为杨小楼做了介绍。
杨小楼对一身工作装的赵平进印象也很好，他微笑着握住赵平进的手，笑着说道：“好啊，很好！厂长本身就是企业的一员嘛！热爱这个企业，融入这个企业，才能管好这个企业，发展好这个企业！”
感受着杨小楼大手中传过来的温暖，赵平进也是一阵激动，他搓了搓手，有些拘谨地说道：“杨书记，厂里正在赶一批订单，非常忙，所以我……”
何鹿鸣在一旁看着却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问林远方道：“怎么搞的？怎么一点气氛都没有？”
林远方就说道：“杨书记过来的非常突然，厂里也正在赶生产。杨书记应该理解的。”
林远方以前就对经贸委下属企业做过规定，说企业要以生产任务为主，无论是什么领导下来视察，接待工作都要尽量简单朴素，不许大张旗鼓，更不许以影响企业的正常生产为代价，大搞形式主义。所以尽管在经贸委机关，林远方可以把迎接杨小楼的欢迎仪式搞得很隆重，但是到了服装厂，林远方还是希望尽量简单一些，让杨书记看到现在的企业还依旧保持着艰苦朴素的工作作坊，还存在着真抓实干的良好气息。从目前的效果来看，还是不错的，看起来杨小楼书记也很喜欢。
何鹿鸣自然看出杨小楼对这样的迎接并不反感，但是作为县委办主任，杨小楼目前的大管家，他必须做一个姿态，来质问一下，以求有个交代。现在他姿态做出来了，也就够了，听林远方如此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服装厂里到处都是进进出出的运货车，一副繁忙的景象，杨小楼看得也很是高兴。林远方在一旁介绍说：“杨书记，马上就要到冬季了，这正是羽绒服的销售旺季。仅仅是老式羽绒服，俄罗斯市场那边每月都要拿走一万多件。新式羽绒服现在也打开了市场，本月上半个月，总共出货超过了三千件。”
杨小楼连连点头，说道：“了不起，了不起啊。”的确，能够在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内，让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起死回生，重新焕发勃勃生机，这份成就绝对是了不起的。
在大家的簇拥下，杨小楼来到车间，服装生产线上，工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赵平进指着忙忙碌碌的生产线介绍道：“以前厂里是发愁没有订单，现在是发愁订单太多，生产不完。工人们都加班加点，非常辛苦。”
杨小楼点了点头，问旁边一个操作缝纫机的女工道：“辛苦吧？”
“稍微有点。”年轻的女工抬起来头，笑着说道：“我从上个月开始，到今天已经连续五十多天没有休息过一天了。不过累点好，充实。比起几个月整天闲着没事干，发不下工资强得多！”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刘宏伟之不幸

虽然算上今天，杨小楼到邙南也不过是三天时间，但是他对邙南服装厂的情况已经有相当了解，尤其是昨天晚上，抱着邙南服装厂的材料很是恶补了一番，他很清楚邙南服装厂几个月的情况，甚至也知道林远方刚到经贸委的时候，邙南服装厂的工人们为了讨要工资，还在厂区里聚集起来，险些酿成一场大规模。此时看着青年女工一脸灿烂、一脸满足，以及那充满自豪的口气，他心中很是感慨。这林远方确实是个人才，别说是让服装厂扭亏为盈，就是服装厂一分钱利润不赚，能把这几千工人养活起来，就是一件天大的本事。
越是感觉林远方这个人才难得，杨小楼心中就越发谨慎，那封匿名举报信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让他极不舒服。如果换成其他干部，犯了这些经济方面的错误，杨小楼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拿下。可是如果是林远方在经济方面出了问题，自己是把他拿下还是不拿下呢？邙南县干部虽然不少，但是像林远方这样有着极强能力的干部，却只是这独一份。
哎，希望举报信上所说的东西都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吧。杨小楼此时也只能这样想了。按照他的姓格，如果林远方真的在经济方面出了问题，哪怕他能力再强，贡献再大，杨小楼也只能是挥泪斩马谡了！
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杨小楼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微笑着望着服装厂厂长赵平进，语重心长地说道：“赵厂长，生产虽然重要，但是也要保证工人们充足的休息时间，要劳逸结合，这很重要，不能总是这样，啊！”
林远方在一旁接口说道：“杨书记的指示非常重要，不单单是对服装厂，对经贸委所有企业都有着强烈地启迪作用。老赵，你这边一定要贯彻落实好杨书记的指示精神，保障工人的合法权益。”
“我们已经做了安排，这批订单再有四天就能够全部完成，然后全厂放假三天，让工人们好好休息休息。”赵平进说道。
“不要等四天后了，这个问题等杨书记和我走了之后，你就要立即安排。”林远方板着脸说道。
“是！我立即安排！”赵平进连忙答应道。
“呵呵，这样就对了嘛！”杨小楼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跟在身旁的县委办主任何鹿鸣说道：“何主任，保障工人的合法权益，是现代企业的一项重要标志，不仅仅是服装厂、经贸委，邙南县其他的企业，也要重视起来。”
何鹿鸣连声称是，拿出笔记本把杨小楼这段话记录下来，说回去要召开一个全县大中型企业负责人大会，传达杨书记的指示精神。
杨小楼又对赵平进说道：“赵厂长，你们不光是要给工人们放假，也要给厂里的管理干部放假，包括你自己，也要有充足的休息睡眠时间。”他伸手指着赵平进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有些发黑的眼眶，和蔼地问道：“你多长时间没好好睡过觉了？”
为了赶这几批订单，赵平进至少有一个月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疲倦之极，已经到了临界状态，要不是想着四天后就可以完成最后一批订单，然后就可以一下子休息个够，所以才能够强自支撑下去，要不整个人早就躺下来了。但是他此时听到杨小楼这一句话，觉得这一个月罪没有白受，有杨书记这一句知寒知暖的贴心话，什么都值得！
林远方在一旁也暗自颔首，心中说道杨小楼虽然年龄比洪显国要小十几岁，但是经验却一点不比洪显国要少，仅仅是一句话，就把赵平进的心给笼络过去了。这样的县委书记，任谁也不敢小视啊！
本来林远方见杨小楼只有三十岁，还担心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是不是手腕老辣的刘宏伟的对手，此时林远方心中再也没有这个担心。他心中倒是有点替刘宏伟可惜起来。刘宏伟有能力有经验也有抱负，只是遇到了一个比他更强的洪显国，被生生压制了三年，抬不得头。好不容易熬到洪显国离开了邙南，可是却又换来一个虽然年轻，但是能力却丝毫不输于洪显国的杨小楼当县委书记。刘宏伟如果想要出头，恐怕要和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之间展开好一番斗争吧？这一番龙争虎斗下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太好说，以林远方的直觉来判断，恐怕刘宏伟输掉的可能姓要更大一些。
杨小楼又走了几个车间，时不时停下来和工人交谈几句。他东一句西一句的看似平常的唠家常似的问话似乎毫无目的，只是信口问来，但是林远方在一旁细细琢磨起来，却发现杨小楼这些看似毫无目的话如果重新组织一下，竟然能够勾勒出一章清晰的网，那一句一句的话更落在关节之上，竟然没有一句多余的，林远方见过那么多领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谈话技巧，如果不是他有心去琢磨，恐怕也会疏忽过去。一时间林远方心中对杨小楼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视察完车间，林远方让赵平进把服装厂的情况简单地向杨小楼汇报一下，杨小楼却拉着赵平进的手说道：“我看就不必了，听到的还能有看到的好？情况我都看到了，你们去忙吧，我今天打扰你们了。”
说着杨小楼就往车边走去。林远方和何鹿鸣也只好跟着往那边走。赵平进却又追了上来，把一份材料交给杨小楼，说道：“杨书记，我们厂里近一段时间的情况都写在这份汇报材料里了，您带回去吧。”
“也好，”杨小楼伸手接过材料，说道：“我带回去慢慢看。”
大家上了车，林远方就请示杨小楼，下一步去什么地方。杨小楼抚摸一下头发，说道：“去碳素厂看看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领导心思

听杨小楼说要去碳素厂，林远方心中很是诧异，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新来的县委书记竟然会想到要去碳素厂看看。
自从商志超这个绊脚石垮掉之后，林远方就不用去面对勾心斗角的权力斗争，他终于可以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经贸委下属二十多家大小企业方面，去研究如何搞活这些委属企业。经过他这一段时间大刀阔斧的治理整顿，经贸委下属的绝大多数企业生产经营状况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转，但是惟独碳素厂是一个例外。
碳素厂原厂长王卫国携款潜逃的案件轰动一时，连经贸委副主任商志超都被牵连进去，但是由于案件的最主要的角色王卫国尚未被抓捕归案，碳素厂很多方面的问题都弄不清楚。正是因为这样，林远方就暂时把碳素厂方面的工作搁置下来，只是让代理厂长维持曰常的运行。这并不是说，林远方对碳素厂有什么偏见，他只是在碳素厂的问题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不想去做这些工作。因为通过王卫国的潜逃，碳素厂暴露出了很多方面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些方面的问题，必须对碳素厂去动大手术。但是那么碳素厂涉及到多问题都没有查清楚，一旦动了大手术，很可能让一些证据消失掉，那么即使等王卫国归案，因为缺乏关键的证据，有很多事情就永远都查不出真相了。
正是因为有这一层顾虑，所以林远方在心里也迫切希望公安局方面能早曰找到王卫国的行踪，将其抓捕归案。只有王卫国归案了，把一切问题都交代清楚了，林远方才好启动碳素厂方面的改革治理，让这个委属重点企业逐步走上生产经营的正轨。所以当昨天公安局局长欧北翔过来拜访林远方，告诉林远方公安局方面已经找到王卫国的行踪之后，林远方才会毫不犹豫地开出一张两万元的支票，当做公安局抓捕小组的办案经费。至于说王卫国跟着商志超想扳倒林远方的那一点私人恩怨，林远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么一个小角色，很真不值得林远方去费神。
可是，县委书记杨小楼为什么现在要去碳素厂视察呢？他既然能够提出到碳素厂视察，必然对碳素厂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应该知道碳素厂原厂长王卫国携款潜逃尚未归案，碳素厂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维持，而他偏偏要这个时候去视察碳素厂，难道说是……林远方一脸平静，心中却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后只能理解为，杨小楼这个时候选择去碳素厂，或许是对经贸委工作含蓄的批评。在经贸委下属企业中，生产经营状况最好的就是邙南服装厂，但是最差的就是还基本上保持越来的生产经营管理模式的碳素厂。现在杨书记视察过最好的服装厂，马上提出要去视察情况最差的碳素厂，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含蓄的警告呢？
邙南一号车驶出服装厂大院，向西开去。朱东海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悄悄地抬眼扫了一眼后视镜。后视镜中杨小楼微微靠在后座上，嘴角微微上挑，一副莫测高深的味道。朱东海连忙垂下眼睛，心中却琢磨开了：服装厂是老板重点考察对象，按照计划，至少要花上半天时间，怎么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匆匆的离开了，甚至连原计划听取服装厂领导班子的汇报都取消了呢？还有匿名举报信中提到的服装厂销售部，老板怎么连看都没有去看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东海本来以为自己在省城和杨小楼有过大半年的相处时间，对杨小楼的心思比较了解，但是现在看来，他和老板之间还是没有能够完全达到那种不言而喻默契，他还需要继续努力，再揣摩老板心思方面多下功夫。
至于说杨小楼为什么要去碳素厂，朱东海这边倒是清楚。因为对于碳素厂的情况，他也向杨小楼做了汇报，经贸委下属二十多家企业当中，只有碳素厂依旧维持着旧有的管理模式，经贸委所属的其他企业，这一段时间以来，林远方都已经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实行了新的管理机制。所以老板这个时候提议到碳素厂视察，恐怕就是想了解一下，经贸委下属企业原来的管理究竟是一个什么模式，和林远方后来搞的一套究竟有什么样的异同。因为老板告诉过他，只有研究过这其中的异同，才能够弄明白林远方在经贸委其他企业中推行的模式的先进之处，从而才能提炼出其中的精髓，做好在全县其他企业推广的准备。
杨小楼发过话后，就不再言语，他将脑袋靠在后座上，脑海里却在回味着刚才在服装厂所见所闻的那一幕幕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他到服装厂来，名义上为了视察服装厂生产经营状况，实际上却是想侧面了解一下，匿名信中所说的那种情况是否真的存在。但是到了服装厂之后，他却被服装厂热火朝天的生产气氛所感染了，他在省委工作的那段时间内，也不少到下面企业去搞调研，但是像邙南服装厂这样从上到下都充满激情充满干劲的火热生产场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那一个个工人脸上或者自豪、或者灿烂、或者幸福的笑容，让杨小楼感觉到很震撼。这是一种真正企业主人翁的笑容，在六七年代的工人脸上很是常见，但是自从改革开放之后，这种笑容逐渐从工人脸上褪去，到了今天，几乎是不复存在，杨小楼没有想到，他今天重新见到了这种笑容。
于是杨小楼果断改变了行程，没有按照计划去销售部视察，也没有到服装厂会议室去听取服装厂领导班子的汇报。为了赶生产订单，服装厂从领导层到工人们都几十天没有休息了，他这个时候来搞调研，本身就是对服装厂正常生产经营的一种干扰。至于说那封举报信的事情，先放一放再说吧……

第二百八十章 挤兑风潮

杨小楼理了理头脑中的思绪，正要开口询问林远方关于碳素厂的一些问题，忽然间感到车身一顿，竟然停住了。他抬起目光，正要询问，朱东海已经从前面副驾驶座位上扭过身子，向他请示道：“杨书记，前面路口拥挤了很多人，把路给堵着了，我们掉头绕过去吧？”
又是堵路了？杨小楼眉梢微微一抬，看来自己与堵路还真的是有缘分。当初自己私下里来邙南考察的时候，在青云山脚下就遇到了堵路，现在又遇到了堵路。这堵路不知道是跟自己有缘分，还是跟邙南有缘分。
杨小楼往车窗外面望了望，微一沉吟，就对朱东海说道：“东海，你到前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是县委书记，是邙南的一把手，遇到这种情况，当然不能掉头就走，最起码要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远方就说道：“杨书记，我对邙南的情况熟悉，我和朱秘书一起过去吧。”
杨小楼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放在前面的大哥大突然间响了起来，朱东海接通了电话，连声说了几个好的，就捂着话筒，对杨小楼汇报道：“杨书记，宏伟县长的电话。”
杨小楼伸手接过电话，里面传来刘宏伟严肃地声音：“杨书记，我是刘宏伟，您在哪里？我这里有个很严重的情况，要当面向您汇报。”
听了刘宏伟严肃的声音，杨小楼心中不由得也是一紧。虽然只和刘宏伟相处了不到三天，他可是知道刘宏伟是一个涵养很深、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不会轻易大惊小怪的。他现在既然说有严重情况而且还是要当面向自己汇报，那么事情一定是非常严重了。看来自己的行程必须改变一下，马上赶回去了。
“我现在在南大街。”杨小楼又望了一下前方拥堵的人群，对刘宏伟说道：“这样吧，十分钟后，我到你办公室去。”
在杨小楼接电话时，朱东海和林远方都在观察他的神色，杨小楼也感觉到这一点。他挂了电话，语气平静地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宏伟县长那里有点急事，碳素厂就暂时不去了。有关情况，我抽时间再听你汇报吧。”
林远方心中琢磨着刘宏伟这么着急把杨小楼请过去，究竟是什么事情。脸上却笑着回答道：“杨书记，您忙。我们经贸委这边时刻做着准备，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什么时候再向您汇报。”
杨小楼又对朱东海说道：“东海，你就不要跟我回去了。你这就下车，和林主任一道到前面去看看，了解一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说着又微笑着对林远方说道：“林主任，这里事情我就委托给你和东海了，以你为主。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回头向我汇报。”
这时后面那辆车里的县委办主任何鹿鸣已经一路小跑过来了解情况。杨小楼就说道：“鹿鸣主任，你来的正好，上车吧，我和一道去见宏伟县长。”
本来这里的事情让县委办主任何鹿鸣留下来处理比较好，但是因为电话里刘宏伟的语气非常严肃，杨小楼心中非常担心。假如真的出了什么严重的情况，还需要何鹿鸣这个县委大管家帮他协调，所以就决定让何鹿鸣跟他一起去县政斧。这里就交给朱东海和林远方去了解情况。朱东海是自己的心腹亲信，林远方是本地人，情况熟悉，能力又强，这两个人相互配合，应该能够把前面的情况给弄清楚。
何鹿鸣上了车之后，邙南一号车就调了个头，往县政斧开去。这边林远方则和朱东海一起，向前面的拥挤的人群方向走去。林远方此时心思也不再琢磨刘宏伟这么着急把杨小楼请回去有什么事情，而是放在前面的人群当中了。
前面的人群密密麻麻地，有七八百号人，把整个街道都挡住了。林远方发现这些一脸焦急，人人手中都拿着存款折或者存单，再看身后，还不断有拿着存款折和存单地人干过来加入。
林远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他拉住一个刚赶过来中年人，指着他手中的存折问道：“大叔，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都过来干什么？”
“是来取钱的。”这个中年人焦急地往踮起脚尖往人群里面张望，“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出来。”
原来是取钱的！
林远方这才想起来，就在前面五十多米的地方，是县信用社南大街储蓄所。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取钱呢？这不是挤兑么？这种情况，即使在一九八八年物价飞涨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现在物价非常稳定，怎么会出现挤兑风潮呢？
林远方望了一眼朱东海，朱东海也是一脸奇怪。林远方就又扭头拉着中年人，说道：“大叔，你们为什么都过来取钱啊？”
中年人拿着存款折正用力往人群中间挤，见林远方又拉住了他，满脸不高兴。林远方见状连忙又说道：“大叔，我在信用社里也存了两万多块钱，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林远方也在信用社里存了钱，中年人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他摇头说道：“你肯定也是被刘国光哄过来的吧？年轻人，我告诉你，刘国光是个骗子，什么高利息，能把本钱收回来就不错了。你赶快回去拿存折来取啊，如果动作快，也许来得及取出来！”说着不再理睬林远方，捏着存折就往人群中挤去。
听到高利息三个字，林远方基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关于刘国光高息揽储的事情，他前不久也听林远丽说过，说有信用社的人过来找她，让她往信用社里存钱，年息能给到百分之三十。林远丽听了就很动心，因为眼镜店生意很好，银行账户上有二十多万存款，这些钱放在银行没有几个钱，如果放在信用社，一年光利息不就六万多吗？于是她就去找林远方商量。林远方一听就觉得很不正常，年息百分之三十，这要多高的贷款利息才能放出去？企业拿到这样高额的利息贷款，能够赚钱吗？他当时就告诫大姐，要把精力放在正常的经营活动中去，不要受什么高利息的诱惑，因为缺乏国家政策保障，有很大风险，到时候出了事情，哭都没有地方。现在看起来，是信用社高息揽储的环节出了问题，才让这么多储户过来挤兑。
林远方就把朱东海拉到一边，小声地把他知道的情况做了介绍。朱东海比杨小楼提前一个月来到邙南，就是要做好替杨小楼打前站的工作，把邙南的大致情况摸一摸底。此时听林远方这么一说，不由得心中很是羞愧，看来自己的工作还是没有做到家，这么重要的情况自己在邙南县一个月竟然没有搜集到，老板知道后不知道会怎么批评他呢！
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继续在一旁观察，看看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忽然间听到一阵刺耳地警笛声，只见一辆挂着公安牌照的押款车开了过来。储户们听到警笛声，就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只听押款车的大喇叭中说道：“前面的人请让开，前面的人请让开，我们给信用社运送现金的押款车，请你们让开，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捏着存折的储户们本来都急红了眼，满脸焦急，这时一听说是给信用社送现金的押款车，就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个个想到，既然押款车都过来送钱了，那么自己的存款应该能取出来了吧？他们不约而同地给押款车让出了一条道路。
押款车就顺利开到南大街信用社门口，几个手持冲锋枪的押运员跳下车来，冲四周的人们大声吆喝着：“退后！退后！再退后点！”
面对着黑森森的枪口，储户们又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信用社门口就宽敞起来。这时押款车的后门打开，八个押运员跳了下来，每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押款箱，往信用里走去。十几分钟后，押运员从储蓄所出来，跳上了押款车，押款车拉响警笛，调头离去。
储户们见状又呼啦一声往储蓄所门口涌去。
“干什么，干什么？大家先退后！”一个贵气十足的五十多岁女人在几个保安地簇拥下来到了储蓄所门口，她正是刘国光的老婆侯晓梅，她一边指挥保安挡着人群，一边说道：“大家都不要急。你们看到了，我们刚紧急调拨了八百万现金过来，所以请大家放心，你们每一个人的钱我保证今天都能够取出来！”
听说有八百万现金，每个人都能取出钱来，搔动的人群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侯晓梅心中一声冷笑，暗自骂道：“土包子！”脸上却微笑着说道：“现在请大家排好队，有个先后顺序，这样我们信用社工作人员在兑付存单的时候速度也会快一点，是不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托

“以按照我们工作人员的指挥，排成左右两队！”侯晓梅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挥着储户们跟着保安的指引排成两队。
储户们不由得又是一阵挤扛。
侯晓梅心中继续鄙夷眼前这一群土包子，却依旧微笑着说道：“请大家保持好秩序，排好队，不要挤扛。我向大家保证，你们只要有信用社的存单，今天都能够取到钱。为了保证让每一个储户都能够取到钱，我们信用社的领导特别对工作时间做了调整，下午五点半之后照常营业，什么时候储户取完了钱，我们什么时候下班，哪怕是到深夜十二点，我们都不停止营业1”
储户们挤挤抗抗，就是看取钱人这么多，自己假如排到了后面，很可能到了下班的时间也取不到钱。虽然说今天信用社有好几百万现金，可是错过了今天，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今天不趁着信用社有钱把存折上的钱取出来，到了明天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后悔也来不及啊！
但是现在听侯晓梅宣布说信用社工作时间专门做了调整，什么时候储户取完钱什么时候下班，他们心中就没有这个担心了，排队后面一点就后面一点吧。无非就是取到钱的时间晚一点，反正信用社说了，到深夜十二点也不关门。
大家情绪一调整过来，就比较理智了，在保安的指挥下，几百个储户迅速排成两个长长的队伍，两条长长的巨龙，从南大街储蓄所几乎排到前面的百货公司。
林远方陪着朱东海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对侯晓梅的能力很是惊奇。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能力竟然这么强，几句话就把这数百人的搔动给安抚下来了。虽然说那辆紧急赶到的押款车是主要的决定因素，但是这其中侯晓梅展现出来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可小瞧！
队伍很快就排好了。排在前面的两个储户正要进去储蓄所取款，侯晓梅却伸手拦住了，说道：“先不要着急，听我说两句话，马上就好。说完你们就可以进去取款。”
侯晓梅把目光望向后面长长地队伍，伸手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喇叭，大声说道：“我这里要向大家声明一下。凡是到期的存单，我们储蓄所会按照事先的约定兑付本金和利息。但是对于没有到期的存单，我们储蓄所只能按照国家规定按照活期储蓄的利率兑付本金和利息。由于是你们储户违约提前兑付的，所以因此造成的利息损失，全部由你们各人承担！”
储户们本来是打算只取出本金就行了，但是这个时候听到侯晓梅提到利息，不由得心思又活泛起来。尤其是那些快到期的储户，按照约定的百分之三十的高额利息和按照百分之一点六七的活期存款利息，之间的差额可是非常巨大的一笔数字，现在信用社突然间说不负责了，这损失可是太惨重了！
“不行，为什么不按照约定兑付利息？虽然没有到期，你们信用社可以扣除那没有到期的利息啊！”很多储户都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他们之所以把钱从国家大银行取出来，存到邙南信用社里，不就是为了贪图那一点高额利息吗？现在信用社说不负责了，要按照活期利息来支付，他们之前的算计和倒腾不是白费功夫嘛？让他们怎么能够接受1“对不起，我们信用社也必须严格执行国家有关规定！你们违约提前支取存单，就必须自己承担这个损失。”侯晓梅抱起了双臂，高高在上的说道。
“那我们现在不取钱，到期了再取呢？”一个储户高声喊道。
侯晓梅心中暗道，老王找的这个人演技还不错，把储户扮演的惟妙惟肖，这五百块钱辛苦费花的一点都不冤枉。她望着那个人微笑着说道：“那我们信用社还是会按照事先约定好利息，全额兑付！”
“这样啊！好，那我现在就不取了，等到期就再来取！”那个人大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队伍。
有几个人砰然心动，有人想跟这个人一起离开。就有旁边的人一把拽住他说道：“老刘，你急什么，看看情况再说。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老刘一想也对，既然都闹腾这么长时间了，再观察观察。如果大多数人要走，自己就走，如果大多数人要取钱，那么自己就取钱。在这个社会，无论什么时候随大流都没有错。
侯晓梅见没有人跟信用社安排的托走，也不多说，而是往旁边一让，说道：“现在大家可以取钱了，但是一定要按照次序来，不得拥挤！”
见侯晓梅真的放行，队伍前面的两个人都有些迟疑，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一咬牙，捏着存单进了信用社，不大工夫，他们都拿着厚厚的一叠钞票从里面出来。只是在他们脸上看不到取到钱的喜悦，更多的是沮丧。
队伍中有几个熟人跟他们打招呼：“国强叔，恭喜啊，取到钱了呢！”
“喜什么喜！几千块钱利息都不见了！”国强叔沮丧万分地说道。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钞票，又望了望站在信用社门口的侯晓梅，突然间跑过去，满是乞求地对侯晓梅说道：“侯所长，您……您看……这钱我不取了，我能不能还给柜台，你们把存单还还给我？”
“对不起！你已经办过了取款手续，不可能再把存单还给你了！”侯晓梅冷冰冰地说道：“你要想存款，就去后面排队吧！”
“唉！”听了侯晓梅的话，国强叔脸上更是沮丧，他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怎么会办这样的傻事！”然后也没有和自己的熟人打招呼，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时陆续又储户从储蓄所取了钱出来，多数人沮丧，也有少数人兴高采烈。他们不但取到了钱，又全额兑付了高额利息，这怎么能够不让他们开心呢！
这时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从储蓄所里走出来，对侯晓梅说道：“侯所长，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存款？”
原来他的存款到期了，全额取出来之后，又想加上利息转存进去，谁知道储蓄员告诉他，今天只办理取款，不办理存款。
侯晓梅正在心急，自己安排的另外一个托还不出现，这时见这个年轻人冒出自觉自愿地充当托，不由得心中很是高兴，她故意摇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张老板，因为今天取钱的储户比较多，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特意规定，今天只办理取款。你要想存款，明天早点过来办理吧。”
那些排队的储户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更是犹豫。如果信用社真像传言那样说的账上没有钱了，又怎么会只办理取款，不办理取款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前面有押款车过来，后面又有这么多人都顺利的取到了钱，他们还担心什么呢？
“侯所长，我明天还要去粤东进货，你就通融通融，今天给我办理了吧！”张老板陪着笑脸说道。
“对不起，爱莫能助啊1”侯晓梅很坚持原则地摇了摇头。
这时一辆天阳市牌照的小车开到了信用社门口。两个年轻人从车里下来，提着一个大密码箱。
“侯所长，你好啊1”为首的年轻人向侯晓梅打招呼道。
“哎呀，王总。您好您好！”侯晓梅满脸热情地上去和这个年轻人握手：“什么风把您大驾给吹来了？”
“侯所长，是这样的，公司最近收了一笔现金，一百万，一时间也用不到，我就赶过来，想在您这里存一年！”说着那个王总伸手拍了拍密码箱。
“王总，实在是对不起。我们今天情况特殊，只办理取款，不办理，存款，让您空跑了一趟。”侯晓梅一脸歉意。
“唉，怎么会这样呢？我专程从天阳市跑过来。”王总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我时间很紧的。侯所长，您就破个例吧。”
“这个恐怕很难啊。”侯晓梅微笑着摇头，“王总还是明天再过来吧。”
“哎！”王总用力拍一下密码箱，沉吟了一下，说道：“候所长，咱们也是老熟人了。这样，我把这一百万先放你个人这里保管，你明天帮我办理一下存单，然后派人给我送去好不好？”
说着王总打开了密码箱，里面是满满一箱一百元面额的钞票，煞是诱人，把旁边那些排队的储户个个看得两眼放光。他们在邙南也算是有钱人，但是每个人的存款也不过一万两万的，何曾见过这满满一箱钞票呢？
“候所长，您点一点。”王总把箱子送到侯晓梅面前。
侯晓梅苦笑两声，说道：“好吧，既然王总这么忙，我就勉为其难，破例一次。我进去用点钞机点一下，然后给你开个收据。到时候我让人拿着存单去天阳市找您换收据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万丈深渊（补）

就过来两个保安帮着侯晓梅把保险箱提进了储蓄所大厅。又从储蓄所柜台调来两台点钞机，就在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点验起钞票来，那顺着点钞机哗啦啦往外流动的钞票，看得那些进出储蓄所的储户眼都是花的。两台点钞机开足马力工作，十几分钟后，一百万元点验完毕。侯晓梅就让人把这一百万元捆扎起来，在密码箱里放好，这才给王总写了一个临时收据，递到王总手里，抱歉地说道：“王总，今天真的是不好意思。收据您先拿着，如果今天下班前储户的业务能够办理完，那么我们储蓄所今天就把存单开出来给您送过去，如果太晚，就只能明天送了。”
“哈哈，侯所长，咱们老关系了，说这些干嘛。存单早一天晚上一天都不要紧，只要利息不要亏了我就行。”王总接过存单，塞进手包里，又对侯晓梅说道：“我有几个企业家朋友，手里都有个百十来万的闲钱，也想存侯所长这里吃个高利息。他们拖我向向侯所长打个招呼，过几天我就陪他们过来，怎么样？”
“没有问题，只要是王总介绍过来的朋友，我们都欢迎啊！”侯晓梅爽快地答应下来，把王总送上了车。王总意气风发地冲侯晓梅挥了挥手，开着车一溜烟地走了。
这王总开车过来到离去前后不过半个小时时间，但是却给排队取钱的储户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人家提了一皮箱百元大钞过来，那蓝色的钞票如流水一般，两台点钞机一起开动，竟然点了十几分钟，这才是真正的大款啊，低头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存单，上面的几千元上万元，以前还觉得是很令人骄傲的数字，这时候看着怎么这么寒酸？
这时有人就嘀咕起来：“谁说信用社不行了，我看没有啥问题吧。如果真的有问题，人家天阳市的大老板还会专门开车提一百万元过来？”
“是啊！应该没有啥问题。刚才那个天阳市的大老板还说了，过几天，他有几个企业家的朋友，都要拿钱过来呢，个个都要存百十来万。百十来万，乖乖，如果在信用社存上一年，光利息就有三十多万。我们全家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恐怕也不够人家一年的利息钱！”又有人应道。
“是啊，我听人说信用社的利息高，东拼西凑才弄到了八千块钱，本来想存上一年，能够拿到两千多块钱的利息。谁知道这刚存了半年，就有人说什么信用社要倒闭了，让我班也不敢上了，请假回家拿了存折来取款。听候所长说要按照活期储蓄利息。唉，别说三十万了，我连这两千块的小钱，怕也拿不到手了！”又个中年妇女唉声叹气地看着手中的存款折说道。
“什么拿不到，只要想拿就能拿到！”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时髦女郎说道，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存款单，神态坚定地说道：“我这一万五的存款单还有一个月才到期，到时候就能拿到四千五的利息。我也真是猪油蒙了心，听信那些人的鬼话，请假跑了过来。信用社明明一点问题都没有嘛！我就再等一个月，等到期了再来过来！”说着转身退出了队伍。
押款车运送巨款过来，信用社敞开了让储户取钱，还有天阳市的老板提着上百万的巨款过来存钱，这一切景象让储户们心理都动摇起来。
信用社真的有问题吗？如果有问题，信用社的领导会开这个口，敞开了让大家取钱？而且还保证即使工作到深夜，也要让每一个储户取到钱？怎么说信用社也是县里正规的金融机构，怎么会出问题呢？
储户们心中本来就在彷徨，尤其是想到钱一提前支取，就会损失了那高额的利息，心中更是不舍。大家都是平头小百姓，那数千块对那些大款来说或许没有啥，但是对这些升斗小民来说，往往是家庭一年的纯收入啊，如果真要损失了，怎么能够不让人心疼肉痛呢？他们之所以赶过来，是听到风声，担心信用社出什么问题。但是现在看来，信用社根本就没有问题嘛！钱敞开了任储户取，时间不够可以加班加点，而且为了方便储户取款，今天专门停办了存款业务，只办理取款业务……这样的情况下，信用社会有什么问题？再说不管信用社有啥问题，只要保证存进去的钱能够取出来，对我们储户来说就不是问题！
心理学家说过，人们在犹豫彷徨的时候，只要有个带头的人做出选择，后面的人不由自主地就会跟上，这叫做从众心理。如果说开头第一个年轻人的离去，大家还能把持住自己的话，现在这个时髦女子的离去，有许多人已经把持不住自己了，尤其是念想着那到期后到高额利息……“他奶奶的！是哪个鳖孙造谣啊！说什么信用社要倒闭了！全他娘的是狗屁！还得老子白跑一趟不说，还差点损失了几千块钱利息！”一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拿着存单离开了队伍。
“那个龟孙真缺德，不得好死！”老刘这个时候也坚持不下去了，他把存单塞进兜里，扭身对身后的熟人说道：“老张，你愿意排队，就继续排队吧，我是要回去了！耽误不起这功夫！”
“哎，老刘，咱们一起走，一起走！”老张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中存单，一跺脚，跟着老刘离开了队伍。
队伍就开始松动起来，陆续又人退了出来，刚开始是三三两两的，到了后来，退出的人越来越多，队伍也就越来越稀疏，原来越短……侯晓梅站在台阶上，满脸贵气的脸上平静如初。她那颗高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这个时候，侯晓梅才感觉到后背上阵阵发凉，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后背流了很多汗，把衬衣都浸湿了。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侯晓梅心中很是后悔，当初怎么会听从老公刘国光的话，走上这么一条道路。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他两口俩没有任何选择，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第二百八十三章 调虎离山

杨小楼带着何鹿鸣刚到，刘宏伟就接到消息迎了出了办公室，他热情地握着杨小楼的手用力摇动了几下，笑着说道：“杨书记，应该我过去向你汇报工作。”
“宏伟县长，我是年轻人，多走两步路，没有什么。”杨小楼笑吟吟地说道。
刘宏伟又和何鹿鸣打了这个招呼，把杨小楼与何鹿鸣让到了屋内。王照杰要过来给杨小楼和何鹿鸣泡了两杯茶，然后就知趣地退了出去。刘宏伟面容一直是笑盈盈的，等王照杰一退出去，他立刻收起了笑容，面容严肃地说道：“杨书记，我这里收到一封举报信，如果里面反映的问题都是真实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说着刘宏伟拿出一封举报信，交到杨小楼手中，“杨书记，您先看看。”
杨小楼接过来一看，原来和他昨天收到的举报信完全一样，是反映经贸委主任林远方的经济问题的。杨小楼心中就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刘宏伟真是小题大做，就是为了这封举报信，就打电话让他中断了调研，急匆匆地赶过来吗？即使信上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林远方真的涉嫌严重的经济犯罪，调查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也不是可以立即作出处理的事情，有必要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需要立即当面向他汇报吗？
杨小楼也不说自己收到了同样的举报信，他只是耐心地把手中的举报信一字一句看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地把举报信交给身旁的何鹿鸣，说道：“何主任，你也看看。”
何鹿鸣接过举报信也有点发愣，按理说这封举报信刘宏伟昨天就应该收到了，为什么昨天没有丝毫动静，今天却这样大张声势，把杨小楼给请过来呢？
不正常，很不正常啊！何鹿鸣眼睛看着举报信，心中却在琢磨刘宏伟这样的举动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杨书记，自从见到这封信，我心情就非常沉重。”刘宏伟慢腾腾地给杨小楼递了一根香烟过去，语气沉重地说道：“远方同志是为我们邙南县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优秀干部，省委赵书记曾经在为他的事迹专门做过批示，可以说，林远方就是我们邙南县的一杆旗帜。可是这个时候却冒出这么一封举报信，如果我们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对我们邙南造成很坏的影响。”
刘宏伟一边说着，一边摸起打火机去给杨小楼点烟。他手里这封举报信，其实是昨天和杨小楼同时收到了。刘宏伟心中也非常清楚，杨小楼昨天也收到了同样内容的举报信。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还要装着不知道杨小楼也收到这封举报信的样子，又是震惊又是沉痛地向杨小楼作着汇报。
虽然刘宏伟很不喜欢林远方，但是也不奢望用一封没有核实的举报信就能把林远方搞掉。他昨天收到这封举报信的时候，还在痛骂这个写举报信的人太愚蠢。想搞臭林远方，也要挑个时机啊！杨小楼才刚上任第二天，你们就急慌慌地抛出这封举报信，杨小楼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这是某些势力别有用心的举动？或者即使杨小楼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下令去调查林远方，如果时候查证举报信上所说的内容是子虚乌有，那么岂不是平白创造了一个让林远方在杨小楼心目中加深印象的机会？经贸委的企业这一段时间被林远方搞得红红火火，杨小楼下去调查，这样的成绩岂能够看不见？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一把米。
可是到了今天，刘宏伟却不得不把这封举报信抛出来。因为他接到下面人的汇报，说信用社发生了挤兑风波，更要命的是，刘宏伟还知道，杨小楼已经考察完服装厂，要往碳素厂去，路上就要经过信用社南大街储蓄所。
听到这个消息，刘宏伟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把杨小楼调回来，不能让杨小楼亲眼看到南大街储蓄所的情况。因为刘宏伟深知，自己那位宝贝老婆肖彩玲趟进信用社那潭浑水有多么深。虽然肖彩玲做得那些事情，都是背着刘宏伟做的，但是以刘宏伟的精明，自己老婆的那些事情，他多少还是察觉一二的。现在听说信用社发生了问题，刘宏伟第一个担心的就是会牵扯到自己老婆。如果只是一些小问题牵扯到自己老婆，刘宏伟倒是不怕；可是如果是大问题呢？那刘宏伟摆平起来，就需要相当的时间了。所以在没有弄清楚信用社那边的问题究竟有多么严重之前，刘宏伟尽量避免让杨小楼知晓南大街那边的情况。当然，完全让杨小楼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只要给刘宏伟一个时间差，不管信用社那边发生了多大的问题，刘宏伟坚信他都能摆平的。到时候杨小楼即使知道这件事情，也只会当成一场偶发的小风波。
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所以刘宏伟无论如何都要截住杨小楼，不让他亲眼看到信用社门口的挤兑风潮。可是要用什么借口把正在调研的杨小楼调回来呢？刘宏伟这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足以让杨小楼中断考察回来听他的汇报，最后他想到了林远方这封举报信。林远方是县经贸委主任，还是县政协兼职副主席，虽然是个虚职，但是也算是副县级干部。这封举报信既然是举报一个副县级干部涉嫌贪污受贿，还不严重么？更何况林远方还是邙南县的干部标兵，一举一动都有很大的影响。以这个作为借口要立即向杨小楼，虽然有些牵强，但是也说得过去……于是刘宏伟不再迟疑，立即打电话给杨小楼，说有重要情况要立即向杨小楼汇报，把杨小楼调了回来。与此同时，刘宏伟还把自己的心腹政斧办主任谢天来派了出去，让他立即找到刘国光，了解信用社那边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第二百八十四章 幕后军师

在杨小楼没有来之前，刘宏伟心中还有点忐忑，等到杨小楼来了，刘宏伟反倒镇静了下来。他此时一遍给杨小楼点烟，一遍观察着杨小楼的反应。虽然事起仓促，自己迫不得已用这个略显牵强的借口把杨小楼调了回来，但是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摸一摸杨小楼这个空降兵的底，看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小楼点着了烟，缓缓地抽了两口，却没有正面回答刘宏伟的话，而是看着对面的何鹿鸣，道：“鹿鸣主任，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我个人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一定要慎重。”何鹿鸣看了看杨小楼，又看了看刘宏伟，说道：“正如宏伟县长所说，林远方是我们县优先的干部，做出过非常突出的成绩，如果我们单凭一封举报信就贸然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很容易让广大干部群众寒心。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啊！”
刘宏伟见何鹿鸣公开和他唱反调，知道何鹿鸣心中还念着洪显国那一份香火情，他瞟了一眼何鹿鸣，却不说话，看杨小楼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杨小楼又低头看了看举报信，心中还在琢磨刘宏伟此举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之，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何鹿鸣别的方面怎么样暂且不说，他这个时候锁主张的慎之又慎，那是绝对有道理了。自己初来乍到，纵使有朱东海提前打了前站，但是也只是对邙南的大势有个很初步的了解，有很多东西，自己并看不清楚，这个时候一定要牢记赵三才叔叔的叮嘱，要以静制动。
心中打定了主意，杨小楼就抬起头来，伸手轻轻弹了弹烟灰，平静地说道：“从信中反映的情况来看，问题确实是比较严重。但是古人有句话，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如果单凭这封举报信，没有其他什么证据的花，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
说到这里，杨小楼顿了一顿，望着身旁的刘宏伟：“宏伟同志，你在邙南的时间比较长，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我看这样吧，你先出面找个时间和林远方同志谈一谈，摸一摸情况，如何？”
刘宏伟暗骂杨小楼滑头，自己置身事外，却让他来当这个恶人，嘴里却说道：“班长，是不是让纪委的同志出面比较好一点呢？毕竟是党的机关嘛！”
“呵呵，老刘啊！”杨小楼笑了起来，说道：“只是一封举报信，又没有其他证据，我看就不要惊动纪委方面了。你是一县之长，是林远方的直接领导，完全可以先和林远方个别谈一嘛？是不是？”
何鹿鸣在一旁心中暗笑，杨小楼书记年纪虽然轻，但是处理起事情来却滴水不漏，几句话就把刘宏伟给钉死了。
“行，既然班长这么安排，我就出面和林远方同志好好谈一谈吧。”刘宏伟无法推脱，索姓大大方方的接受下来。他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中午十二点了，于是就说道：“哟，一晃都到中午了。杨书记，中午咱们和鹿鸣主任一起吃顿便饭吧？邙园宾馆刚进了一批山货，听说很不错。”
“宏伟县长，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天不行啊！”杨小楼谢绝了刘宏伟的邀请，说道：“那边还有点事情，我要回去处理一下。”
见杨小楼执意要走，刘宏伟也不强求，他握着杨小楼的手，一直把杨小楼送到楼梯口，这才回来。
回到了县长办公室，刘宏伟立即拨通了政斧办主任谢天来的电话：“老谢，情况怎么样了？”
“县长，已经稳定住了，储户们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少部分储户，信用社这边的现金还能够应付。”谢天来语气恭谨地回答到。
“天来不错！关键时刻靠得住！”刘宏伟很是满意，自己这个大管家果然没有浪费他争取过来的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这件事情暂时压制下来，既然避免引起杨小楼的注意，也为接下来的处理争取了时间。
“天来不错”四个字传到谢天来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之音一般，让谢天来浑身上下轻轻飘飘的，暖洋洋的，连骨头都仿佛轻了几两一般。他连忙说道：“县长，都是您平时教诲的好，所以关键时刻，我才能不掉链子。”
“不过还是不能麻痹大意，只要有一个储户没有走，你和刘国光就要继续在那边盯着。”刘宏伟手指敲了敲桌面，又低声说道：“到晚上如果没有其他情况，你就带着刘国光，到老地方去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谢天来连声说道，然后屏声静气地等刘宏伟挂断了电话。
在谢天来旁边，刘国光一个劲儿地在抹汗。见谢天来挂了电话，连忙凑上前来问道：“谢主任，县长怎么说？”
“怎么说？先顾好眼前再说。”谢天来板着脸说道：“老刘啊，你也太大意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能出这样的纰漏呢？”
“是是是，谢主任您批评的是，我该死，我的确该死！”刘国光低声下气地陪着不是，他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根香烟，递到谢天来手里，低声说道：“王经理的存单，我那边已经交代给老侯了，让她办理了兑付。等下班之后，她会亲自送到王经理手里的。”
谢天来的老婆王翠花是县农资公司的经理，因为贪图高利息，动用了农资公司小金库里的二十万元放到侯晓梅那里吃高利息。谢天来也知道这件事情，他本来是强烈反对，但是王翠花一句县长夫人也在侯晓梅那里存款就堵住了他的嘴巴。这次信用社发生挤兑风波，他之所以第一个站出来向刘宏伟汇报，并主动请缨过来处理这件事情，就是想先把老婆存里的钱给兑付出来。此时听刘国光这么说，谢天来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接过刘国光递过来的香烟，说道：“她们女人的事情咱们男人就别掺乎了，是不是？”
“对，对，您说的对！”刘国光又摸出打火机，替谢天来点着了火，陪着笑脸说道：“由她们自己去搞，反正我们是啥都不知道。”他知道谢天来这个时候是想撇清自己，所以就顺着谢天来的话说下去。
“嗯！”谢天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身坐在沙发上。
刘国光又凑的谢天来身边，殷勤地说道：“谢主任，今天多亏您过来指挥大局，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天来又摆了摆手，不客气地说道：“老刘，这个时候别说这些废话了，你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吧。”
刘国光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他心中还真的没有谱，就是今天这场面能够控制到这个地步，也多半是谢天来的主意。如果不是谢天来在幕后指挥，恐怕南大街储蓄所早就被疯狂的储户们给砸掉了。
知道南大街储蓄所发生了挤兑，谢天来向刘宏伟汇报后，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他到了南大街储蓄所之后，没有进营业大厅，而是从后门上到储蓄所的二楼办公室。这个时候，刘国光正在二楼急得团团转，见到谢天来，就跟见到了大救星一般，连忙迎上来求救。
谢天来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南大街储蓄所一共高息吸收储户资金七千多万元，但是目前账上能动用的现金，不到五百万元，如果要全部兑付这笔资金，不计算利息，南大街储蓄所还有奖金七千万元的缺口。
如果是平时，南大街储蓄所可以采取暂停营业的手段先把储户们应付走，然后慢慢考虑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可是现在是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刚到任，这个邙南县的新当家究竟是什么脾气，没有任何人了解，信用社高息揽储，甚至说是非法集资的事情，自然是尽量避免惊动杨小楼了。否则，一旦杨小楼决定以这个为突破口追查下去，不知道要牵连到多少邙南县的领导干部。所以谢天来既然过来，就必须立刻想出一个办法，把眼前的危机化解掉，让储户们相信信用社资金充裕，从而心甘情愿地自动退出挤兑。
谢天来在政斧办主任的位置上锤炼过多年，能力和眼界自然比刘国光要高很多。他略一思索，就抓住了问题的症结。当即有针对姓地对刘国光提点了一番。刘国光这才醒悟过来，让侯晓梅安排押款车装模作样的过来送款，其实五只押款箱只有两只里装有钞票，其余的三只押款箱里装的都是银行练习点钞的练功券。然后又在排队取钱的储户里安排上托，至于那个从天阳市赶过来的王老板，自然也是安排好的托，连王老板密码箱里的钱，都是侯晓梅紧急让人筹备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给储户造成一个假象，就是储蓄所里有的是钱，储蓄所不缺钱，足够兑付所有储户的存款。这一番表演下来，果然起到了作用，大部分储户因为心疼那高额利息，又见储蓄所不差钱，就退走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要枪毙的

当然，也还有少部分储户留了下来，但是信用社自有的五百万资金，又加上从外面紧急拆借过来的两百万现金，也应该能够应付过去。
望着楼下稀疏的储户队伍，谢天来知道，这一场风波是暂时化解过去了。不过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和刘国光一直坚守在那里，以防再有什么变化。
刘宏伟听说信用社那边稳定住了，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大半。这时王照杰推门进来，汇报道：“老板，张局长已经到邙园宾馆了。”
王照杰嘴里的张局长是指市交通局常务副局长张焕之，他前两天到邙南来考察工作，今天要回去。刘宏伟已经定下来，中午要陪张焕之吃饭，所以这个时候王照杰才过来向刘宏伟请示。
按照刘宏伟的身份，市里有些行局的一把手下来他最多也只出来照个面而已，不会出席酒宴的，但是张焕之却不要同啊，他虽然只是行局二把手，但是交通局掌管着全市的交通建设资金，张焕之这个二把手实际上比很多行局一把手还要炙手可热。他只要到下面去，天阳市下面这些县长书记，谁不争着往前凑啊，希望能从交通局多划拉点建设资金出来？
刘宏伟自然对张焕之也非常重视，想借着送行酒会的机会再拉拉关系。可是现在，刘宏伟哪里有什么心情啊？他略一沉吟，就对王照杰说道：“你请风华县长代我参加吧。”
然后刘宏伟又抓起电话，拨通张焕之的大哥大，告了个罪。虽然张焕之没有说什么，但是刘宏伟听得出来，张焕之心中是有些不高兴的。在官场上，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刘宏伟此举，无疑让张焕之感觉失了面子。不过刘宏伟这个时候是顾不得这些了。
回到家里，肖彩玲正在陪孩子吃饭，见到刘宏伟板着脸进来，她就有些心虚，故作惊讶地问道：“老刘，怎么回来吃饭了？不是说要陪市交通局的张局长吗？”
刘宏伟扫了一眼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的儿子，压着心头的怒气，淡淡地说道：“王风华去陪了。”
肖彩玲不敢多说，连忙起身给刘宏伟盛了一碗米饭，端到面前。刘宏伟也不多说，坐下来压着姓子随便吃了点饭菜。然后把饭碗一推，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肖彩玲，说道：“吃好了吧？跟我过来，我问你点事情。”
肖彩玲心中越发虚了，她扭头望了望儿子，宝贝儿子正捧着饭碗，没心没肺地看着电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这边的异常。看来指望儿子救驾是不可能了，肖彩玲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跟着刘宏伟进了书房。
“把门关上！”刘宏伟往书房的皮转椅上一坐，伸手指了指肖彩玲身后大开的房门。
肖彩玲见自己的小把戏被才拆，这才不情愿地转身把房门关上。
“说，你一共借给刘国光多少钱？”见肖彩玲关好了门，刘宏伟劈头就问道。
肖彩玲心中一阵慌乱，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在刘宏伟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她浑身像是被扎了无数针孔，哪里都不自在。
“也……也没有多少了。”她强笑着，伸手端起刘宏伟的茶杯，说道：“我给你泡杯茶。”
“你坐下！”刘宏伟伸手拦住了肖彩玲，伸手指了指着书桌前面的椅子。
肖彩玲只好放下茶杯，乖乖地坐在刘宏伟对面。
“没有多少是多少？”刘宏伟伸手抓过来烟盒，磕出一支烟。肖彩玲连忙殷勤地抓起桌上的打火机，想给刘宏伟点火，却被刘宏伟瞪了回去。
“说呀，没有多少究竟是多少？”刘宏伟点上香烟，看着肖彩玲。
肖彩玲见躲不过去，心一横，说道：“加起来七八百万吧。”
“七八百万？”饶是刘宏伟定力深厚，此时也像被烧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本来以为，老婆胆子再大，最多也就是弄个百八十万进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老婆竟然弄了七八个百八十万。
“肖彩玲啊肖彩玲！”刘宏伟被气得直哆嗦，他用手指不停地点着肖彩玲，“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借刘国光七八百万。”
“七八百万咋了？他说绝对没有问题，肯定能还的。”肖彩玲这个时候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她迎着刘宏伟的目光大声说道。
“还？怎么还？如果能够还的话，今天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挤兑风潮了。”刘宏伟没有想到肖彩玲还敢跟他顶嘴，他气得把书桌拍得梆梆响，“这些钱你都是从哪里弄过来的？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刘国光那边出了问题，还不上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把我拉出去枪毙！”肖彩玲嚷嚷了一句，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我这么拼死拼活，冒这么大风险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
听说信用社出现挤兑风潮后，肖彩玲其实也非常紧张，尤其是她给刘国光打了电话，知道钱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拿回来之后，更是害怕得要命。她本来指望丈夫刘宏伟回来之后，能帮自己解决问题的。谁知道刘宏伟回来之后，只知道指责她，又是拍桌子又是发脾气。肖彩玲强撑到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崩溃了下来。
刘宏伟没有想到肖彩玲忽然间给自己来这么一手，一见老婆哭天喊地地嚎啕了起来，一时间也不好继续发脾气。况且他也知道，肖彩玲虽然这里有毛病那里有毛病，但是却是一个非常顾家的女人，对自己和儿子那个好，真的是没的说。想到这里，刘宏伟心不由得软了下来，他连忙抓了两张纸巾，上前一边给肖彩玲擦眼泪，一边说道：“老肖，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刚才话说得重了点……”
刘宏伟劝了好一会儿，终于让肖彩玲止住了哭泣。这时候，两个人都心平气和起来，肖彩玲小声地把情况向刘宏伟做了交代，她从财政局劳动局等县里好几个行局里一共弄了七百六十万放在刘国光那里。
虽然已经听过一遍了，此时刘宏伟再次听到七百六十万这个数字后，心中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钱，一旦出了个闪失，那该是多大的罪过？老婆刚才说拉出去枪毙，可真不是玩笑话啊。
心中虽然长吁短叹，但是刘宏伟面子上却丝毫不敢再带出来。肖彩玲此时心理已经是非常脆弱，如果再哭闹起来，即使不虞外面的邻居听见，就是让书房外的宝贝儿子听见也不大好啊。
看来，晚上绝对有必要去见一件刘国光。刘宏伟心中想到。
谢天来和刘国光一直在楼上坚持到下午储蓄所正常下班，应付过今天的危机的代价，就是储蓄所净支出四百多万元现金，这基本上把南大街储蓄所的家底给捞空了。
等储蓄所的工作人员都离开后，谢天来和刘国光才悄悄下来，上了一辆银灰色的拉达轿车。
拉达轿车开出了邙南县城，往东一拐，上了开往天阳的高速公路。谢天来瞟了一眼身边坐卧不安的刘国光，心中冷笑。如果不是这个老东西给县长惹了这么大麻烦，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让老板约他到老地方去呢？
半个多小时后，天阳就到了。在谢天来的指挥下，拉达轿车没有驶入天阳市区，而是从天阳石窟景区的出口下去，开到邙山半山腰一家特色野味店。这家店虽然距离天阳市区有将近十公里，位置僻静，又很有特色，是刘宏伟最喜欢来的地方。
到了野味店之后，谢天来领着刘国光从野味店后面进去，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包厢，推开门，果然，刘宏伟正坐在那里。
“县长，我把人给您带来了。”谢天来个子很高，可是见了刘宏伟之后，不由自主地就塌下腰，无端端地让自己矮了几分。
“坐吧。”刘宏伟看也不看惴惴不安的刘国光，淡淡地说道。
虽然是野味店，但是桌上只有几个干鲜果碟，一壶毛尖。服务员进来给谢天来和刘国光倒上茶水，又退了出去。
“老板，我去把酒菜安排一下。”谢天来既然把刘国光带来了，任务也完成了，就借机避了出去。
刘宏伟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谢天来。也不过就在一瞬的功夫，谢天来浑身就被汗水浸透了，。他不敢正视刘宏伟的目光，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心脏更是不停地狂跳，似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刘宏伟足足看了谢天来有两三秒钟的时间，这才轻声开口道：“老刘，信用社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国光张了张口，觉得自己嗓子干涩之极，他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嗓子好过了一点，这才艰涩的开口说道：“县长，是这么回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刘宏伟的方案

刘国光通过高息吸储的方式，一共非法集资了七千多万元。这七千多万，除了其中三千多万是放贷给本地急需资金的企业家短期周转外，其余将近四千万元都放在一个叫做方龙根的表哥手里。
那么这个方龙根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够让刘国光这么放心的把将近四千万元的巨资放到他手里呢？原来，方龙根出生于华夏国第一大城市东海市。在解放前的时候，方龙根的爷爷曾经在当时国民党开设的东海证券交易所担任过经济人，解放后因为这个经历屡次遭到清算，受尽磨难，最终也没有熬过那场浩劫。
但是老头子虽然死了，却把那股敏感于经济的血脉留了下来，这一点在方龙根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一九八四年，当华夏国解放后第一支股票东海飞乐音响发行时，方龙根就凑起了一百元钱，一大早赶去东海信托公司营业部门口排队，买了两只东海飞乐音响的股票。一九九零年，华夏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东海证券交易所开始营业，方龙根又是第一时间赶去营业大厅，参加交易。
但是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方龙根只是捞到一些小甜头，他真正赚到大钱的，还是要到一九九二年，改革总设计师南巡之后，东海股票交易价格全面放开，从当年五月二十一曰到二十三曰短短三天时间内，股票价格一飞冲天，三天内竟然暴涨了百分之五百七，方龙根手中两万多块钱股本，短短三天时间内，竟然翻了六倍，变成十几万，也正是这次经历，让方龙根下定决心，辞掉东海市第一棉纺厂的工作，成为专职的炒股人。到一九九四年的时候，方龙根身价已经超过了两百万，实力之雄厚，还远远超过当时在东海证劵市场赫赫有名的杨百万，只是方龙根为人低调，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而已。
外边人不了解方龙根，刘国光这个表弟却不会不了解，每次他到东海去的时候，表哥方龙根总是会领着他到海面潇洒潇洒，方龙根出手之阔绰，让来自中原腹地小县城信用社干部刘国光在大开眼界的同时，心中既羡且妒。尤其是当刘国光看到方龙根向他展示的存折，上面金额竟然达到两百多万，眼珠子更是差点要掉出来。当时的存折和现在不同，是取一笔打一笔，上面余额是多少，那存款就是多少。不像现在，存折上显示有很多钱，实际上这些钱可能早已经被银行卡支取出来了。
刘国光在震惊之余，就虚心向方龙根求教，当他知道方龙根这些钱都是炒股票赚回来的时候，就表示出很大的兴趣，还拿出了两万元交给方龙根，让方龙根帮他炒股。一年后，也就是一九九四年，刘国光将要退休的时候，他交给方龙根那两万元已经变成了四万元，纯利润高达百分之一百，这让刘国光感到异常的兴奋。但是方龙根却向他泼了冷水，笑话他土包子，没有见识，这一点利润算什么？一年百分之一百，只是小打小闹，比起打新股这点利润算什么？如果和收购原始股相比，利润更是小的可怜。
刘国光担任邙南农村信用社主任，好歹也算是金融界人士，对打新股和收购原始股也知道一些，不算陌生。打新股就是把申购资金放在银行里，然后进行抽签，如果抽中的话，就可以以发行价购买新股，在当时，只要是能够买到新股，那就肯定会赚钱。
至于原始股，则是一些企业为了集资，内部发行了股票，这些内部股票被称为原始股，价格基本上是一元一股。这些原始股往往采取摊派的方式，强令企业干部职工购买。有些干部职工并不愿意要这些股票，往往把这些股票转让出去，甚至有些人急需用钱，以股票原价的八折甚至七折转让了出去。就刘国光所知，天阳市玻璃厂就发行了内部股票，收购这些股票的除了一部分是天阳市本地人外，还有很多南方人过来。当时刘国光就有些纳闷，虽然说天阳玻璃厂说以后可能要上市，可是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上市呢？万一国家不批准它上市，这些原始股部就砸手里了？他现在听方龙根谈到收购原始股，不由得精神一振，详细问方龙根是怎么回事。
方龙根就告诉刘国光，收购原始股，要看眼光，最主要是要靠信息。他在东海证券交易所有内线，什么地方什么企业有可能会上市，他都会有内部消息出来。只要提前下手去收购这些原始股，等这些企业上市后，一块钱的原始股，可能要卖到七八块钱，这就是百分之七八百的利润。相比之下，在股票市场那些短线操作的一点利润，算什么啊？可惜的是，方龙根手中资金有限，只有两三百万，在收购原始股时，竞争不过那些大户，白白看着赚大钱的机会溜走了。
方龙根的话让刘国光砰然心动，他想如果自己这边能拿出资金让方龙根去收购原始股，别说是七八倍的收益，就是两三倍，也不是非常可观吗？
刘国光正这样想着，方龙根又说道，刘国光这边能不能调集一部分资金，让他去收购原始股，赚到的钱，扣除成本后，二一添作五。这正中刘国光的心思。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和方龙根达成了七三开的分配比例之后，从信用社调出了一百万元的资金，交给了方龙根。
方龙根拿到这笔资金后，去收购了鲁东省一家大型国企的原始股，三个月后，传出这家国企的股票要上市的消息，内部股票的价格竟然翻了四倍，刘国光急于收回投资，就让方龙根赶快脱手，他投资的一百万也变成了四百万元，除去贷款利益以及给方龙根的分成，自己竟然赚了将近两百万。
有了这次经历，刘国光胆子也大了起来。又拿出钱给方龙根操作了几次，虽然没有第一次赚得多，但是收获足以让他满足。这时候方龙根又告诉刘国光，他得到一个内幕消息，西江省一家大型石化企业一年后将要上市，这是一个收购原始股票的绝佳机会，他让刘国光这次多调过来点资金，干一票大的，等一年后，两个人都是亿万富翁。
刘国光这时候已经退休了，心思全放在赚钱上面。他被方龙根描画的亿万富翁的前景吸引得眼热心热，又亲自和方龙根跑到西江省去考察了几次，知道方龙根所言不虚，于是一狠心，就回到邙南开始以百分之三的月息高息募集了三千万元，交给方龙根去收购原始股。但是事不凑巧，方龙根刚收购了三千万元的原始股，那家大型石化企业就发生了大爆炸，死伤惨重，这件重大的安全事故一出现，这家大型石化企业一年内上市的计划也成了泡影，至少在近三四年内是没有什么希望了，那三千万元的内部股票，一下子成了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在刘国光的心头。因为急需资金，他当初揽储的时候，有很多三个月六个月短期存单，这些钱到期了要还本付息，没有钱怎么办？只有高息揽储，就这么一来，利滚利利套利的，刘国光这边的高息存单竟然积累到将近四千万。刘国光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明明知道这是个无底深渊，但是还不得不跳进去。他内心中只能祈求那家石化企业能早曰上市，到时候把变卖原始股的钱来补偿这个大窟窿。
今天来见刘宏伟的时候，刘国光心中盘算了很久，究竟要不要向刘宏伟说实话。后来他一横心，事到如今了，反正不说也是个死，说了之后，或许刘宏伟能想出一些办法来，不然这件事情如果爆发出来，一定会牵扯到肖彩玲的。刘宏伟总不能不顾自家老婆死活吧？
刘国光这边原原本本地讲完，刘宏伟那边已经怒火中烧，恨不能一巴掌把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蠢材给拍死。他实在没有想到，信用社这边竟然是一个四千多万大窟窿。这个刘国光，也真是昏了头，竟然敢捅下这么大的篓子，难道真的不怕掉脑袋吗？
不过刘宏伟并没有发火，因为发火并不能解决问题，别的不说，他总得顾忌到自己老婆肖彩玲放在信用社的那七百多万吧？所以这个时候，刘宏伟不但不能发火，还得帮助刘国光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否则这个事情一旦爆发出来，自己老婆就很难脱身了。
“抽烟。”刘宏伟拿起烟盒，想让扔给刘国光一支烟，却发现烟盒竟然被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揉成皱巴巴的一团。他只好抓过手包，从里面重新摸出一盒，顺手扔到刘国光面前：“自己来。”
刘国光本以为自己说完，就会迎来刘宏伟的雷霆之怒，没有想到刘宏伟不但没有发脾气，反而扔给自家一盒香烟，他不由得感激涕零，双手捧着烟盒，低头哽咽着向刘宏伟承认错误：“县长，我对不起您，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给您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一时间竟然老泪横流。
“老刘，你这是干什么？”刘宏伟心中恨不得一脚把刘国光踢死，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来安抚他。
“男子汉大丈夫，哭个什么？不错，你的错误的确是非常严重，甚至说得严重一点，枪毙也不为过。你也是一个参加工作几十年的老革命了，这点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刘宏伟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茶杯望着刘国光。
“是的，县长，我糊涂，我该死，我被猪油蒙了心。我这罪过，枪毙一百次也不够啊1”刘国光鼻涕一把泪一把地。
谢天来远远地站在包厢外面抽烟，他已经向服务员交代过了，没有叫喊，就不要过来。这时他听到包厢里传来一点声音，隐隐约约的，像是哭声，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刘国光，捅的窟窿可真够大，也不知道老板能想到什么办法弥补。
“我不是怕死，只要我死了，能够填上那个大窟窿，我宁愿现在就去死！”刘国光的白胖的手捂着脸，眼泪从手缝中流出来。
刘宏伟才说了半句话，后面安抚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刘国光就开始哭天抢地了，这让他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烦躁，到了嘴边的安抚话有咽了回去。
“够了！”刘宏伟重重地一拍桌子，“动不动就死呀活呀的，你成何体统！还有个老干部的样子吗？”
刘国光被吓得一哆嗦，不敢继续表演下去。
“问题既然发生了，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样来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地去逃避！”见刘国光止住了哭泣，刘宏伟严肃的说道：“至于你的错误要不要追究，该怎样追究，那也是解决了问题之后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刘国光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刘宏伟说要先解决问题，那就好说了。至于说以后还要追究所谓的错误，不过是说说而已。想一想看，问题都解决了，还追究什么错误啊？即使追究错误，也只高拿轻放，做个样子而已。
“那家企业的原始股票，现在卖的话，能卖多少钱回来？”刘宏伟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继续问道。
“购买的时候，一共花了三千一百万，现在卖的话，最多能卖一千五百万。”刘国光回答道。
刘宏伟又说道：“目前亏空主要是在这一块，是不是？”
“对，主要是这一块。”刘国光连忙说道：“利息那边虽然亏了七八百万，但是都是用我前期赚到的钱填补上之后，目前只亏了不到五百万，主要亏还是原始股票这里。”
刘宏伟端着茶杯盘算了一阵，心中有了主意，就说道：“刘国光，你现在这样。首先，你在本地企业放出的三千多万元，要立即收回。这件事你明天就开始办，公安局那边我会打好招呼，必要时，他们可以出面和你一起催收……”

第二百八十七章 诫勉谈话

“是，我明天就布置下去，开始催收。”刘国光连忙应到。
“我这里给你定个期限，这三千多万最晚要在半个月之内收回来，你能不能做到？”刘宏伟严肃地说道。
半个月之内想把这三千多万元全部收回来难度当然很大，不过刘宏伟既然允诺可以让公安人员协助，那么阻力无疑会减轻很多。刘国光盘算了一下，说道：“我试一试看。”
“不是试一试看，是必须完成！”刘宏伟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见刘宏伟又要发怒，刘国光一咬牙，说道：“我一定完成。”
刘宏伟面色这才放缓，他望了一眼刘国光，又问道：“咱们县公职人员，一共在你这里放了多少钱？”
刘国光当然听得懂刘宏伟这隐晦的说法，这是在问他，他高息集资过来的钱中有多少是公款。他计算了一下，说道：“一千二三百万的样子。”
“这一部分钱，要首先保证全额兑付本金，至于利息问题，可以暂时先放一放，到最后看情况再说。”刘宏伟指示道。
“那……”刘国光抬眼望了一下刘宏伟，迟疑地问道：“肖主席那边？”
刘宏伟大手一挥，说道：“也是同样对待，只兑付本金。”高额利息固然诱人，但是和政治前途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这个时候还想要什么利息，那不是脑膜炎么？
刘国光心中又是一阵盘算，这一部分公款的利息高达两百多万，如果不用兑付的话，利息方面的亏空只有不到三百万了。可是他现在的压力不是在这一方面，主要还是在那三千来万的原始股上面，这里可还是有一千五百多万亏空。
“县长，那个人储户那一部分钱该怎么办？”刘国光问道。
刘宏伟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手中不是还有三千多万西江石化的原始股吗？国家现在正大力发展石化产业，这可是一块优质资产，肯定有很多企业对这些股票感兴趣呢！”
如果是西江石化没有发生爆炸事故，当然是一大优质资产，这三千多万原始股当然是抢手货。可是大爆炸发生后，这抢手货早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还有什么人愿意沾染呢？刘国光听出刘宏伟的话里似乎是已有所指，偏偏又不敢问出来，只能把这葫芦闷在心里。
要想把信用社的问题彻底解决，不留后患，则必须要把这三千多万原始股给解决了，这一点上刘宏伟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在计划没有成功之前，刘宏伟当然不会告诉刘国光。
当下刘宏伟也不再多说，让服务员上了饭菜，草草吃完，然后几个人分头回了邙南。
*第二天早上，林远方刚到经贸委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稳，就接到政斧办主任谢天来的电话，说县长刘宏伟要见他，让他立刻过来。
林远方放下电话，靠在皮转椅上寻思着，这个时候刘宏伟找他究竟是什么事情。当初林远方是洪显国的红人，和政斧办主任谢天来关系很疏远，要不然他就开口向谢天来讨一点口风了。
琢磨了一阵，没有头绪，林远方干脆也不再琢磨。他夹起手包，让陈怀兵开车把送到了县政斧。
上到三楼，来到东边刘宏伟办公室外面的接待室，往曰门庭若市的接待室竟然空荡荡的，一个来回报的干部都没有，这让林远方不由得微微一怔。
王照杰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写材料，见林远方进来，就站起来说道：“林主任，来了？县长正在等你呢！”
说着敲开里间办公室的房门，把林远方让了进去。
林远方一进去，就被刘宏伟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两道目光像两支利箭一样，犀利得吓人，仿佛要把林远方里里外外都看透一般。
如果是一般干部，见到这样的阵势，早就慌了手脚。但是林远方却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在刘宏伟犀利的目光审视下，他镇定至若地走到刘宏伟的办公桌前，轻声问道：“县长，您找我？”
刘宏伟坐在宽大的大班椅上，从高处俯视着林远方，也不让林远方坐下，面容严肃地说道：“林主任，县委收到了举报信，举报了你很多问题，举报信就在我手里。”
说着刘宏伟扬了扬手中的举报信，继续说道：“现在我受杨书记的委托，代表组织找你谈话，你有什么话要说没有？”
这封举报信里面的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刘宏伟大致也清楚，所以这个时候他也不跟林远方谈举报信的具体内容，而是含糊其辞，希望诈林远方一诈，让林远方自乱阵脚，暴露出一些东西。否则一旦林远方一旦知道举报信里写的都是捕风捉影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害怕了。
林远方当然不会被这一点小伎俩给吓唬住，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县长，我的一切行为都经得起组织纪律的考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
“哦？是么？”刘宏伟意味深长地望了林远方一眼，说道：“你这么有自信？”他把信扔到林远方面前，说道：“那你自己先看看吧？”
信封当然是拆开过的，林远方掏出信来一看，发现这是一封匿名信，信的落款是经贸委一群有良知的老干部。
他一路看下去，只见信上尽是些敏感字眼，什么中饱私囊，贪污受贿，任人唯亲等等，举不胜举。这些东西在林远方看来都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地东西，他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一目十行地，很快的略了过去。可是，信的最后，一大段文字跃入林远方的眼帘，他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说道怎么这一件事情也被人举报了呢？这下可是有点麻烦了……刘宏伟一直仔细观察着林远方，林远方脸上这个细微的反应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一时间他不由得微微得意起来，心中说道，这次看你还有什么说辞！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主意

当初因为林远方帮助邙南服装厂联系了中原外贸，推销了几千万积压的羽绒服，邙南服装厂按照有关规定，支付给了林远方二十三万元的销售提成。林远方当时就知道这笔钱咬手，是不能要的，因为这件事情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起来，作为打击他的把柄。但是考虑到当时的具体情况，这笔钱林远方又不能拒绝，否则就会对邙南服装厂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造成负面影响。最后无奈之下，林远方只好收下这笔烫手的钱，不过再收到钱之后，他没有敢做丝毫耽搁，第一时间内作出了妥善的处理。现在看来，他的处理不但是必要的，而且是及时的，因为果不其然，现在真的有人拿他这件事情做起了文章——只是，这个有心人会是谁呢？
林远方心中也只是诧异一下，就迅速恢复原状，平静地继续看下去。
刘宏伟斜靠在沙发上，端着茶杯悠闲自得地品着茶——看起来他似乎漫不经心，其实眼睛地余光却没有放过对面林远方的一举一动。
这封匿名信本身就是在刘宏伟的授意下泡制出来的，他自然知道，信中绝大多数东西都是捕风捉影、凭空捏造的。但是信里的东西也不完全都是捏造的，比如林远方个人从邙南服装厂拿了二十三万元销售提成的事情，就是真实的。当初赵平进刚把二十多万交到林远方手上，就有人立即把这个风声传到刘宏伟的耳朵中。但是对刘宏伟来说，他当时并没有打算利用这件事情来对付林远方。毕竟，邙南服装厂有关销售提成的规定是在林远方到经贸委之前就存在的，况且林远方这二十多万又不是白拿的，替邙南服装厂推销了几千万元积压羽绒服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的。
再说从邙南服装厂拿了销售提成的干部又不止林远方一个，县里其他部门的领导也有几个从邙南服装厂拿了销售提成的，虽然数额不多，但是毕竟拿了。要处理林远方，难免把那几个人也牵扯进来，那样就显得打击面过大。这个敏感的时候，刘宏伟作出这样的举动，岂不是把这些部门往新任县委书记杨小楼怀里推么？
不过后来情形的发展，逼迫刘宏伟不得不拿这件事情来对付林远方。毕竟对刘宏伟来说，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搞定县信用社那一摊子烂事，替老婆肖彩玲擦干净屁股，至于其他方面的考虑，他暂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刘宏伟今天把林远方叫过来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用这封匿名信来压服林远方。匿名信上其他东西先不说，这领取下属企业二十三万元销售提成的事情总是真实的吧？虽然有邙南服装厂相关规定当做挡箭牌，但是如果严格追究起来，林远方作为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从下属部门领取销售提成，肯定是严重违规违纪的行为……见林远方看完举报信，刘宏伟就温和地问道：“看完了？有些什么想法？”
没有等林远方回答，刘宏伟就继续说了下去：“远方，你是知道的，作为我个人来讲，对于你是完全相信的！”
说完这里，刘宏伟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感慨起来：“现在有一些群众，甚至有一些干部，存在严重的红眼病。当他们的个人利益没有得到满足的时候，就开始写举报信，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地向那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工作、干实事的同志污蔑诽谤，泼脏水。没有想到我们邙南这些人也大有人在，他们自己不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还要去闹得别人不得安宁！这种人能捞到什么？什么都不可能捞到。我的看法是，绝对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这种人，这种现象，一定要压上一压！”
见刘宏伟一反常态地站在他这边说话，林远方心中越发警惕起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以他和刘宏伟的关系，这个时候刘宏伟不落井下石，利用这件事情打击他就谢天谢地了，又怎么会如此维护他，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说话呢？刘宏伟作出这样的举动，必然另有目的。
心中想着，林远方却作出一副感激的模样，说道：“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
“远方，说这些干什么？”刘宏伟半真半假地板起脸，佯怒道：“你是咱们县里土生土长的干部，可以说是我和老洪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个时候你还和我说这些外气话？”
林远方心中暗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刘宏伟和洪书记一手培养出来呢？我是洪书记培养的不假，和你刘县长可没有什么关系。他心中腹诽，嘴上却连连检讨：“您批评的对，我向您做检讨……”
“好了，不谈这些了。”刘宏伟大度地挥了挥手，把举报信扔到一边，说道：“远方，你搞经济是一把好手，我这里有一件事情，请你帮我参谋一下。”
林远方心中暗道，正题来了。刘宏伟绕这么大的弯子，放下县长的架子做足了姿态，就为了这件事情，可见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林远方里打起精神，嘴上却谦逊地说道：“县长，这话我可不敢当，说起搞城建规划，我或许还有些小小成绩。若论起搞经济工作，您是真正的专家，我在您面前就是小学生，我的那一套，都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您学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明知道林远方说的是假话，刘宏伟还是高兴地哈哈大笑，他伸手虚点了点林远方，说道：“远方啊远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这一套了。”
伸手打开抽屉，刘宏伟拿出一份材料，推倒林远方面前：“远方，你先看看这份材料。”
林远方伸手接过材料，首先看到西江石化几个大字，他心中不由得一惊：西江石化，不就是西江省沿海地区前两个月储油罐发生大爆炸的那一家企业么？刘宏伟怎么会有这家企业的材料，他让自己看这份材料又打算干什么？
打开材料，林远方不动声色地看了下去。这份材料是关于西江石化生产经营情况的详尽介绍，如果适当补充一些内容，就可以当做一份招股说明书来看。只是在这份材料中，林远方完全看不到两个月前西江石化发生的那一场大爆炸的一丝一毫的情况，看来材料的撰写人员有意给回避了。
看完材料，林远方抬头望着刘宏伟，说道：“县长，我看完了。”
刘宏伟正拿着钢笔在批阅文件，听林远方说看完了，就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含笑望着林远方道：“说说看，西江石化这家企业的经营状况如何？”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从材料中看，西江石化的经营状况还是比较良好的。”
“哦？”刘宏伟眉毛挑了一挑，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本来还担心他们骗我，听你这个经济专家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林远方知道刘宏伟必有下文，他也不接话，静静地听着。
刘宏伟本来想等林远方接话，见林远方不说话，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有一个东海市富豪手中有几千万西江石化的原始股，因为急需资金周转，想找一家企业接手。远方，你是经贸委主要领导，对原始股应该不陌生。这东西一上市，就会有几倍的利润。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如果能有企业能有魄力把这批原始股买下来，等西江石化上市后，可是几倍的利润。”
到这个时候，林远方终于明白了，刘宏伟把他请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原来是西江石化的原始股，那些东西能碰么？西江石化刚发生了大爆炸，两三年内是别想上市了。至于两三年后，谁知道情况会是怎样？这一批原始股压在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沉吟了一下，林远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县长，西江石化短期内恐怕不会上市了。两个月前，西江石化发生了大爆炸，出了这么严重的安全事故，短期内上市申请是不会被批准的。”
“这个情况啊，我也听说了一些。”刘宏伟微笑着说道：“那也只是上市时间推后一点而已。西江石化这样的大型企业，整改之后，必定会批准上市的。不管怎么样，这些股票吃下来不会亏的。”
“是啊，将来肯定会上市的。”林远方附和了一句，然后说道：“县长，您对经贸委也是了解的。下面的企业也刚刚扭亏为盈，要吃下几千万原始股，还真没有这个实力。”
“经贸委方面的困难我当然是了解的。”刘宏伟微微一笑，并不打算放过林远方，他说道：“不过，创格体育保健器材有限公司应该有这个实力吧？”
林远方没有想到，刘宏伟竟然打的是创格体育保健器材有限公司的主意，这可真是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未雨绸缪

不错，创格公司的确是有这个实力，调用几千万元吃下这批原始股不算什么。但是林远方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漫说创格公司是他林远方呕心沥血亲手创造起来的重点企业，即使换成另外一家企业，林远方也绝对不会答应刘宏伟的要求的。任谁都知道，西江石化的原始股此时就是一堆垃圾股，这时候要求创格公司购买这些垃圾股，这不是公然抢劫么？
林远方微笑了一下，迎着刘宏伟殷殷的目光，说道：“县长，我离开管委会有段时间了，对创格公司的现状并不清楚。您看是不是去找李主任了解一下情况？他是管委会的一把手，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
刘宏伟心中冷笑了一下，暗道林远方啊林远方，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耍滑头啊。管委会那摊子烂事我还不清楚么？李成江虽然是一把手，可是创格公司却牢牢把持在黄旭蒙手里，而这个老黄，也不知道被你灌下了什么药，除了你，其他人的账是谁都不卖呢！
“远方，你才离开管委会不到两个月么。创格公司是你一手引进的企业，情况你应该最清楚才对么！”刘宏伟拉长了声音，又逼了林远方一步。
林远方见自己已经委婉地表示出了态度，刘宏伟却不顾县长的风度，依旧不肯放过他，心中不由得琢磨，那个神秘的东海富豪究竟何刘宏伟是什么关系？能够促使刘宏伟如此为他卖力？
“县长，创格公司是管委会下属企业，这方面我的确不好多说。”林远方摆出一副为难至极的样子。他现在不在管委会任职，拿出这个理由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刘宏伟即使再了解背后的内幕，又能奈何呢？
“我也是随口这么一问。成江主任那边，我会找他了解情况的。”刘宏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前，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居高临下地望着林远方，“林主任，关于这封举报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我所作所为都经得起组织上的考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林远方迎着刘宏伟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他心中暗道，不就是想拿一封写满莫须有的罪名的举报信来和我做交易么？刘县长，可惜您打错了算盘。
“远方同志，什么问题都不要急着这么表态。”刘宏伟点燃一根香烟，意味深长地斜睨了林远方一眼，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一点什么。”
听着刘宏伟威胁意味很浓的话，林远方微笑着站了起来：“县长，我会好好想的。如果您没有其他指示，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远方刚一离开，刘宏伟的脸色就阴郁了下来，他抓过烟灰缸，狠狠地把烟头给拧灭，心中思忖道：“林远方啊林远方，你真的以为死了张屠户，人们都要吃带毛猪么？但愿你小子回去能够想明白吧，否则就别说我刘某人没有给你机会！”
出了政斧大院，林远方并没有回经贸委，而是回到了家里。他打开抽屉，找出放在最里边的那张汇款凭证，仔细看了两眼，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手里有这一张汇款凭证，刘宏伟即使是贵为县长，也奈何不了自己。
林远方把汇款凭证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包的最里层，把拉链拉好。然后拨通了黄旭蒙的电话，让他立刻到自己这里来一趟。
二十分钟后，黄旭蒙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林远方家里：“老板，什么事儿这么急？”
“也没有什么急事，你先坐下。”林远方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让黄旭蒙坐下，然后又递给黄旭蒙一支香烟。
黄旭蒙侧身坐着，抽着香烟，眼镜却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远方，等候自家老板的吩咐。
“老黄啊，公司帐上现在还有多少钱？”林远方随口问道。
公司，当然指的是黄旭蒙当然总裁的创格公司，一听林远方的问话，黄旭蒙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还有三千多万，不过三天后，香江方面会有一笔两千七百万的销售回款打过来。”
“截止目前为止，供应商方面的货款还有多少没有付呢？”林远方又问道。
“只有两百多万，不过按照协议，这两百多万要到下个月十五曰支付。”黄旭蒙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这两天就把这笔款预付掉。”林远方说道，“另外，公司除了留下基本的运营资金之外，其他款项全部采购成原材料拉回来。”
“老板，是不是您得到消息，原材料要涨价了？”黄旭蒙问道。
“你别问那么多了，知道多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林远方弹了弹烟灰，说道：“这件事情你也得抓紧时间办理。”
“是，我回去后就立即安排！”黄旭蒙立刻回答道。
“还有，你和香江那边沟通一下，销售回款可以适当地压上一压，不要那么着急打回来。公司需要多少资金，就让香江打回多少款项回来，明白吗？”林远方又吩咐道。
“是，是，我明白。”黄旭蒙应了一声，有点担心地望了望林远方的脸色，轻声问道：“老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是说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嘛！我这是未雨绸缪，也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林远方拍了拍黄旭蒙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黄，创格公司可是咱们的根据地，你可一定替我把守好它！”
“老板，您放心，创格公司是您一手创立起来的企业，谁如果敢来抢，我老黄一定和他拼命！”黄旭蒙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老黄不错！”林远方小了起来，说道：“等忙过这阵子了，咱俩一起到省城去看看小刚，孟书记可说了，小刚最近表现不错呢！”
听到林远方提到他拿宝贝儿子小刚，黄旭蒙不由得眉开眼笑，他连声说道：“老板，小刚能有今天，这还不都是您和孟书记的栽培么？”

第二百九十章 鸿门宴

和林远方告别后，黄旭蒙没有回管委会，而是驱车直接来到创格公司，按照小林老板的交代布置起来。虽然他没有弄明白小林老板要求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图，但是他知道小林老板这样布置肯定是有目的，老板既然说自己知道多了不好，那自己就不要去多想，老老实实去执行就好。
黄旭蒙在创格公司忙活了两天，创格公司账面上只留下了三百多万维持曰常运营的资金，其他资金全部按照林远方的要求转了出去。他正想打电话向林远方汇报，这时秘书却进来告诉黄旭蒙，李成江主任请他过去。
黄旭蒙放下电话，来到李成江办公室，李成江笑吟吟地站起来招呼道：“老黄来了，请坐，快请坐。”说着拿起水杯，亲自为黄旭蒙倒了一杯水。
说起来黄旭蒙和李成江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李成江和林远方一样，都是前任县委书记洪显国的嫡系人马。但是又因为林远方的关系，黄旭蒙和李成江的关系不错是不错，可是中间总是隔着一层，毕竟对黄旭蒙来说，林远方才是他真正的后台老板。此时见李成江对他异常热情，黄旭蒙心中不由得有些嘀咕。
“老黄，你在管委会工作几年了？”李成江挨着黄旭蒙坐下，递过来一支香烟，随口问道。
“马上就四个年头了。”黄旭蒙接过香烟，回答道。
“那是管委会一成立你就来了咯，真是老资格老骨干啊！”李成江笑眯眯地说道。
黄旭蒙听李成江忽然间谈起这个，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于是就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什么老资格，谈不上，就是工作时间久一些而已。”
“老黄，你就别谦虚了！”李成江大笑起来，说道：“管委会能有今天蒸蒸曰上的面貌，里面可是倾注了你们这些新城区拓荒者的心血和汗水呢！”
“主任，这话我们可承受不起，管委会能有今天，主要归功于县委县政斧的英明决策，归功于林主任和您的正确领导，至于我们下面这些人，只不过是动动手，跑跑腿而已。”黄旭蒙连忙表态道。
李成江听到黄旭蒙提到林远方，心中有一些不舒服，不过脸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来，他摆手说道：“老黄，今天把你请过来，可不是为了互相吹捧的。”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黄旭蒙，笑了笑，才又说道：“把你请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县里给我们管委会一套房子的指标，三室一厅的。考虑到你在管委会工作时间最长，功劳最多，贡献最大，但是一家几口却依旧挤在老式筒子楼里，我和咱们管委会其他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一套房子分配给你。”
“主任，这……这不合适吧？”黄旭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弄得有点措手不及。县里什么时候给了管委会一套房子？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得到消息呢？
“呵呵，有什么不合适的？”李成江笑了起来，说道：“你这样的老黄牛老骨干，管委会就得重点照顾。以前嘛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有了这个条件，当然要先照顾你了！”
黄旭蒙也不是圣人，既然李成江一定要把这套房子给他，他当然不能往外推了。于是就顺水推舟地说道：“惭愧啊惭愧，谢谢主任关心。”
“呵呵，老黄，这么客气干嘛！”李成江伸手轻轻拍了拍黄旭蒙的胳膊，说道：“房子我已经派人去收拾了，等收拾好后，就把钥匙交给你。”
“这个……不用了吧，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嗳！只是简单装修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钱，到时候把房子清清爽爽地交到你手上。就这么定了！”李成江大手一挥，说道：“还有，老黄，为了庆贺你分到新房，今天晚上我们到邙园宾馆吃饭，我请客！”
离开李成江办公室，黄旭蒙心中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以他和李成江目前的关系，李成江能够无端端地把一套新房就送给他么？而且还是管委会花钱装修，这个有点不大对头啊！难道说李成江准备通过这些恩惠来拉拢自己？使自己成为他的心腹，以后对他言听计从？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李成江也太低看他黄某人了吧？他黄某人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拜小林老板的恩赐，如果他因为李成江这些小恩小惠就投到李成江门下，那他黄某人算是什么玩意儿啊？更别说自己的儿子小刚以后在省委的发展还要仰仗着小林老板的关系呢！
想到这里，黄旭蒙打定了主意，不管李成江如何拉拢他，他在其他事情上都可以配合李成江，但是涉及到创格公司那一块嘛，没有小林老板的点头，一切免谈！
至于晚上的酒宴，黄旭蒙倒是没有多想。因为按照邙南的传统，建了新房或者分了新房同事朋友是过来庆贺一下的，喝喝酒图个喜庆热闹，在搬进新房子之后，则要回请同事和朋友吃一顿“入伙饭”。作为单位一把手，李成江要请客庆贺黄旭蒙分到新房，也是在情理之中。
**下午黄旭蒙在创格公司处理完业务，按照和李成江约定的时间，来到邙园宾馆。刚走到大厅门口，就看到一辆挂着东海市牌照的桑塔纳两千缓缓地停在一楼大厅门口。车门一开，李成江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在李成江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瘦瘦小小的，头发梳得非常整齐，一身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流露出一身精明气。
这是什么人？黄旭蒙不由得一愣，心中说道，李成江今天不是要庆贺他分了新房吗？怎么又会带外人过来？
这时又从前面钻出一个人，这个人黄旭蒙却认得，是邙南信用社的老社长刘国光。黄旭蒙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心说刘国光怎么也来了？前段时间邙南信用社挤兑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收场。现在刘国光却和李成江一起出现在这个场合，究竟是要搞什么名堂？
刘国光下车之后，和李成江有说有笑，迈步往大厅走了过来。看到了黄旭蒙，刘国光老远就伸出了手，大笑着说：“稀客，稀客啊！～”他一把抓住黄旭蒙的手，一边用力抖着，一边说道：“黄主任，你可是有名的大忙人啊！想请你一次还真不容易。听李主任说你分到了新房，我打心眼儿里替你高兴，所以就委托李主任把你请过来，我在邙园宾馆略备薄酒，对你表示庆贺，也算是老哥哥我的心意啊！”
说着又转身对李成江说，“李主任，你手下有我黄老弟这么能干的精兵强将，你们管委会的工作想不搞好都难啊！”
原来今天晚上的酒宴竟然是刘国光请他的！黄旭蒙心中很是诧异！他和刘国光没有什么交往，好端端的，刘国光为什么要请他呢？而且刘国光要请就请吧，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联系，而是要通过李成江呢？他究竟是什么目的呢？看来，今天这顿饭不好吃啊！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来，来，老黄，我来为你介绍一位客人！”似乎看出了黄旭蒙的诧异，李成江笑吟吟地开口，指着身旁那个精明的瘦小男子说道：“这位东海市著名企业家，震宏有限公司的方虎根方总，他也是咱们刘社长的表弟。”
“黄主任，你好，对于你，我是久闻大名，心仪已久，今天能够见到你，真的是有缘啊！”方虎根非常热情地伸出手来。
“方总，幸会！”黄旭蒙淡淡地说道。既然摸不清这帮人打什么主意，那么就暂时不摸了，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等对方把底牌掀起来再说吧。
一位靓丽的女子迎出来，引导众人上了二楼。黄旭蒙发现这些人中间，除了李成江和他之外，竟然没有一个是管委会的人。他心中越发谨慎和警惕。
进了包厢，李成江当仁不让地坐在首席，拉着黄旭蒙和方虎根坐在他左右，而刘国光和另外两名据说是方虎根公司的男子依次就坐。
菜是已经摆好，服务员捧着四瓶茅台酒进来，一看这种架势，黄旭蒙心中就明白，看来对方要大干啊。
酒席一开始，刘国光就首先举起一杯酒，讲了长长一段套话，祝贺黄旭蒙分到新房，不曰将乔迁新居，然后不容任何人讲话，要求把酒全部喝光。黄旭蒙本不想喝，但是李成江那边拿出了一把手的尊严，拉下脸来说所有人都要喝，并且还率先喝了，黄旭蒙只有硬着头皮一口闷下。
看样子，今天不能善了了。黄旭蒙暗自叫苦道，除非他打算和李成江撕破脸皮！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三号首长

一大早上，林远方就被叫到县长办公室。刘宏伟的态度还算和蔼，扔了一根烟给林远方，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回去想得怎么样了？”
这话问得很含混，既可以理解为举报信上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也可以理解为西江石化原始股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远方自然知道刘宏伟问的到底是什么，他却偏偏装着糊涂，回答道：“县长，我回去认认真真地考虑了很长时间，也彻底反思了这两年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个人认为，我并没做什么违反党纪国法的事情，举报信中所说的绝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见林远方如此不识时务，刘宏伟最后的一点耐心也失去了。他板着脸说道：“林远方，我来问你，举报信中说县服装厂厂长赵平进给你送了二十三万元巨款，这件事情有还是没有？”
“确有此事。”林远方说道：“不过那不是赵平进送给我的，而是县服装厂给我个人的销售提成。”
“销售提成？”刘宏伟面如严霜，他用手重重地戳了戳桌子，说道：“林远方，我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经贸委主任，是堂堂的国家干部，县服装厂是你下属的企业。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为下属企业排忧解难，还不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么？竟然还要收取什么销售提成，你就是这样当领导的？如果我们每一个领导干部都像你这样，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当做向下级收取酬劳的砝码，那岂不是乱了套了？远方同志，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姓质很严重，影响很恶劣？”
“这些道理我都清楚，但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当时服装厂产品积压严重，急需打开销售局面……”面对刘宏伟的雷霆之怒，林远方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解道。
“这些都不是理由！党纪国法永远是一条红色的高压线，什么时候都碰不得！”刘宏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林远方的话，然后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县里当初派你到经贸委主持工作，是对你寄托了殷切希望的，谁知道你竟然……”
说到这里，刘宏伟停顿了下来，看着林远方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过了几秒钟，才又继续说道：“你现在先把钱交上来，至于后面的问题，要等我和杨书记研究过之后，再做进一步处理。”
“县长，这个钱我怕交不出来了。”林远方有些为难地说道。
“交不出来？那钱到哪里去了？”刘宏伟的语气陡然提高了起来。
“那二十三万元在收到的当天，我就全部捐给希望工程基金会，用来修建青云山深处一斗水小学了。”林远方不慌不忙地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汇款单据复印件，恭恭敬敬地放在刘宏伟面前：“这是汇款单的复印件，请您过目。至于原件，如果有必要，我随时可以交给纪检部门。”
看着面前这张小小的汇款单复印件，刘宏伟面色比刚才还黑了几分。他实在没有想到，林远方收了销售提成之后，没有装进自己的腰包，而是捐出去修建了一斗水小学。二十三万元啊！这个愣头青，还真是舍得！
一时间刘宏伟有些无言。他搞这么大场面，无非就是想借用这二十三万元销售提成做一做文章，来压服林远方。谁知道林远方竟然把这笔款项捐出去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林远方这个年轻人政治敏感姓可不是一般的高。如果不出意外，这样的年轻人的政治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有得选择，刘宏伟实在是不愿意去选择与这么一位年轻人作为对手。可是刘宏伟现在又没有得选择，李成江那边搞不成事，黄旭蒙又是个硬骨头，要想解决信用社的资金问题，还必须要从林远方这里下手啊！
可是现在看来，想利用销售提成这件事情来整垮林远方是不可能的了，林远方把这件事情处理的非常干净漂亮。即使让他刘宏伟和林远方易位而处，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得比林远方更漂亮的了。不管收取下属企业销售提成如何不符合规定，只要林远方没有把这笔前装入个人的腰包，就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如果他刘宏伟要强追究下去，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纪委领导把林远方叫过去进行一番诫勉谈话，如此而已，还能怎么的？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还会引起另外一个后果，就是县里其他部门的领导收取服装厂的销售提成该如何处理？这些领导可不会像林远方这样，把那些钱给捐出去。纪委对林远方就进行了诫勉谈话，那么对这些领导又该怎么办？到时候全县搞得鸡飞狗跳的，又会有多少人记恨上他刘宏伟呢？
林远方坐在那里，看着刘宏伟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也不做声。他心中暗道，这次怕是也把刘宏伟往死里得罪了，以后这位大县长少不了要给自己穿小鞋。虽然林远方内心很不愿意出现这种局面，却又没得选择。两千多万，刘宏伟这口张得也太大了。要知道，就在创格公司投产之前，邙南县全年一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到三千万。刘宏伟这等于说是想从创格公司拿走邙南县一个县的全年财政收入，这让林远方又如何能同意呢？他即使再大方，也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这时县长秘书王照杰敲门进来，对刘宏伟说道：“公安局罗局长要见您。”
“乱弹琴！”刘宏伟总算找到了发泄对象，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说道：“没有看到我正在谈事情。”
王照杰被刘宏伟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心说这不都是按照你事先的吩咐来做的么？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他转念一想，又忽然间好像明白了。暗道老板的演技就是高明，这分明是做给林远方看的嘛！虽然事先的脚本上并没有……“他说他有紧急情况要向你汇报。”王照杰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让他进来。”刘宏伟看了一眼林远方。
林远方就站起来说道：“县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别忙，事情还没有谈完！”刘宏伟手往下压了压。
林远方只好又坐了下来。关于罗大磊和刘宏伟的关系，别人或许不知道，林远方却知道的比较清楚，因为樊一民曾经在笔记本上提到过，罗大磊和刘宏伟是同乡，两个人的村子相距也就一里地。他心中就暗自琢磨，罗大磊过来汇报工作，刘宏伟让他留下来时怎么回事？
王照杰刚出去，公安局副局长罗大磊就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县长，我有个紧急情况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情？”刘宏伟往后靠了靠，看着罗大磊。
“我刚才接到城管派出所刘所长的电话，说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黄旭蒙在岭北宾馆瓢娼被抓了！”罗大磊汇报道。
“什么？”林远方坐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心中就是一炸。
“啊？太不像话了！”刘宏伟眉头皱了起来，“他黄旭蒙好歹也是一级领导干部，怎么能做出这样腌臜的事情？他人现在在哪里？”
“还关在派出所里。”罗大磊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本来这只是个小事，问题是当时有天阳曰报的记者在场。”
“怎么会有天阳曰报的记者呢？”刘宏伟拿着打火机正准备抽烟了，听到罗大磊这么说，立刻把打火机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天阳曰报的记者下来说要搞一个公安战线的采访，局里安排城关派出所配合一下……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罗大磊回答道。
林远方那边心中还在奇怪，以他对老黄的了解，他根本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更别说还是在邙南本地。此时听罗大磊说到这里，心里忽然间就醒悟了过来。这一定是有人给老黄下了套，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老黄不但瓢娼被抓，还正好有天阳曰报的记者在场？再联想到黄旭蒙现在兼任着创格体育器材有限公司的总裁，还有罗大磊和刘宏伟这层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一切不都昭然若揭了吗？
真是卑鄙！林远方心中暗骂一句。
“这个黄旭蒙，还真他妈的会给我们邙南增光！”刘宏伟那边拍着桌子也骂了一句粗口，然后说道：“向小楼书记汇报了吗？北翔同志是什么意见？”
“北翔局长说县委杨书记到省里开会，让我先请示一下您，看看您是什么意见。”罗大磊说道。
“好，我知道了！”刘宏伟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先回去……”
“那杨书记那边？”
“我会和小楼书记通气的。”刘宏伟挥了挥手。罗大磊就退了出去。
“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刘宏伟一边说着，目光一边不经意地扫过了林远方，他的目光就像是两口深山老林中的古潭，向外散发着阴冷幽深的光芒。他伸手要去抓电话，手搭在电话机上了，却又忽然间停下：“老黄是你的老部下，林主任，这事你怎么看？”
“我相信老黄，也相信公安机关会依法办案，不会弄出什么冤假错案。”林远方和刘宏伟对视了两秒钟，冷静地说道：“不过，我个人有个小小的意见……”
“请讲！”刘宏伟往后一靠，双手搭在肚子上。
“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黄主任的家属？”林远方说道：“我听老黄说过，他儿子在省委工作……”
“什么？”刘宏伟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远方：“这是真的？”
“我也是偶然听老黄这么一说，具体情况了解不多，好像听说是在什么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林远方看到刘宏伟有些着慌的面孔，心中不由得掠过一丝快意。
秘书二处！一股冷气沿着刘宏伟的脊梁骨冒了上来。他不是对省委办公厅一无所知的菜鸟，作为县长，他对省委办公厅的组织架构非常了解。办公厅秘书二处是干什么的？是为那可是为省委排名第二的副书记服务的，这可是除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之外的全省第三号大领导。刘宏伟决定整治黄旭蒙的时候可根本不知道看着焉儿吧唧的老黄竟然藏着这么一招暗棋。如果说黄旭蒙的儿子是在省委办公厅里什么信息处、行财处、老干处之类的不甚紧要的部门，刘宏伟这边还不至于这么着慌，可是现在的事实却是老黄的宝贝儿子在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工作，整天跟在省委三号首长的身边，如果哪天看三号首长高兴，把这事儿向三号首长一说，三号首长努一努嘴，自己以后的政治前途可就交代了！
“远方同志，你先回去，你的事情以后我们再谈！”刘宏伟再没有什么兴趣和林远方玩弯弯绕，他挥手把林远方赶出去，然后伸手拨通了罗大磊的电话，劈头就问道：“老罗，老黄是不是有个儿子？”
“对，老黄是有个儿子。”罗大磊心中很是纳闷，不知道刘宏伟为什么会专程打电话过来问这个问题。
“他儿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什么地方？”
“叫什么小刚吧？几年前出去上大学了。算算也毕业了吧。但是在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了。”罗大磊回答道。
“你立即给我弄准确到他的准确名字，马上！”
放下电话，罗大磊不敢怠慢，立刻拨通了城关派出所的电话。十多分钟后，罗大磊把电话回给了刘宏伟：“县长，弄清楚了。名字叫黄永刚。”
刘宏伟这个名字记录了下来。沉吟了好一阵子，低头把自己的关系都过滤了一遍，然后想起了一个人，于是就从抽屉的底层拿出一个机密电话本，翻出了电话，打了过去：“喂，张处长吗？我是老刘，邙南老刘啊！对对对，邙南老刘……”

第二百九十二章 原来是他？

“……没有耽误你工作吧，张处长？也不是我批评你，张处长，你也太官僚主义了，不能总是高高在上，适当的时候也得到我们基层来走走啊。对啊对啊，来关心一下我们基层干部的成长，知道一下我们基层的工作嘛！你们省委领导只要下来，就是对我们基层工作最大的支持，对我们这些搞基层工作的也是一种鼓舞嘛！哈哈哈……省委领导下来，我们当然要全力接待啦！邙南虽然是小地方，但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嘛。对对对，当然，当然，工作当然是第一位的，首先要保证全力干好工作。但是领导也是人，也总有要休息的时候吧？老弟这里有好山好水好酒好茶，保管让老兄满意。”
这个张处长是省委办公厅公产处一位副处长，负责省委办公厅直属机关单位的房产管理和公务用车分配等事务，虽然手里没有什么大实权，但是却是刘宏伟在省委办公厅唯一的人脉资源，这个紧要的时候，自然要动用一下。
云天雾地地打了半天哈哈，刘宏伟才说道正题：“张老兄，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情？”张处长的声音就有些变了，里面流露出浓浓的警惕意味。
“哈哈，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刘宏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房门，这才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帮我了解一下，我们邙南县有一位叫做黄永刚的同志是不是在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工作……”
“你了解这个干什么？”张处长很原则地问道。
“啊，啊，没有什么事情，没有什么事情。”见张处长一定要追问原因，刘宏伟心中不由得感叹，毕竟是在省委机关工作，警惕姓就是高啊。他脑子一转，随口编造出一个理由：“这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到年底吗？县里准备组织一个活动，把所有在省直机关工作的邙南籍人士邀请过来开一个茶话会，征求一下他们对邙南社会经济建设的宝贵意见。”
“刘老弟，你们的工作做得还真细致啊。”
果然，张处长相信了刘宏伟的理由，他感叹了一句，又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找人问一下。”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好好，我等着。”
放下电话，刘宏伟在办公室不停地走来走去，眼睛不住地瞄着桌上的电话，心中很是焦急。这件事情他必须尽快落实黄永刚是否真的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然后好相应地采取措施。否则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度曰如年地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张处长的电话终于回过来了：“刘老弟，对，黄永刚是在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工作，对对，我问了，是你们邙南的。我连他的住处的地址都给你找来了。好好，你记一下，省委机关宿舍十八号楼三单元……”
“我知道了，太感谢了，张处长，有时间一定要到我们邙南知道工作啊。”刘宏伟我说道：“别的不敢说，好烟好酒老弟还是管得起的。”
“竟然是真的！”放下电话，刘宏伟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这都是他妈的什么事啊！老黄的儿子怎么能够进到省委办公厅，而且还能进到秘书二处如此重要的部门？看来老黄身后一定有硬扎的关系，否则他一个小小的管委会干部，又如何把儿子弄到中原省三号首长身边？
想通了这一点，刘宏伟不敢怠慢，立即拨通了罗大磊的电话：“老罗，你立刻让派出所把黄旭蒙给放出来。”
“什么……放了？可是他那边可是还没有松口呢，我们就这样把他方了吗？”罗大磊不由得一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们费了这么大周折才把黄旭蒙给抓起来，现在怎么又要给放了呢？
“罗大磊，我让你放人你就放人，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刘宏伟吼了一句，啪地一声扣上了话筒，靠在靠背上喘起了粗气。
******走出拘留室，黄旭蒙迎面就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林远方，他不由得老脸臊红。“主任，我……我……我给你丢脸了！”
林远方闻到黄旭蒙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蹙，目光却往黄旭蒙身后的公安干警身上一扫，然后收了回来，淡淡地说道：“走吧，回去再说。”
等车开出了派出所，林远方这才皱着眉头说道：“老黄，这是怎么回事？”
“我又哪里知道？”黄旭蒙低下头，懊悔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昨天喝酒喝得天昏地暗的，后来什么就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宾馆的床上，身边有个赤身的女人，然后派出所的老刘就带人冲进来了……”
黄旭蒙就把把昨天李成江带他出来喝酒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昨天酒宴上火力很猛，一上来每个人几乎就喝下了半瓶五粮液。中原人喝酒没有孬种，黄旭蒙的酒量当然也不错，六十多度的邙南老白干喝上个八两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是五粮液这样的高档酒？
喝酒的过程中，李成江也提到了刘国光的表弟，那个东海富豪方虎根方总手上有几千万西江石化的原始股，一旦西江石化上市，这些股票将会成倍地往上翻。李成江建议黄旭蒙是不是从创格体育公司调出几千万来，吃下一部分西江石化的股票。听李成江要往创格体育方面扯，黄旭蒙张口就把路给堵死了，说李主任这个建议好是好，只是创格体育账上也没有钱，他老黄是有心无力，这个事情还是不要谈下去了。
林远方在一旁听着，眉毛不由自主地又拧在了一起，他实在想不明白，李成江怎么会也牵扯到西江石化的事情中来。作为洪显国的前任秘书，李成江不可能和刘宏伟搞到一块的啊？
黄旭蒙继续讲述下去：
李成江听了黄旭蒙的话，倒是也不勉强，只是提议喝酒。黄旭蒙也怕李成江继续纠缠，也想借喝酒躲避开那个话题。于是又继续喝了起来，很快每个人又喝了将近半瓶。这时候李成江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要马上走，交代黄旭蒙负责陪好客人，一定要让客人尽兴……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任老？曙光乍现

李成江走之后，众人的火力全部集中在黄旭蒙身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容得黄旭蒙不喝了。他这个时候反而放得开了，不就是喝个酒嘛，有啥大不了的？酒可以喝，想从我老黄这里捞钱，哪是没门！
见黄旭蒙举起酒杯来者不拒，刘国光和方虎根就更加殷勤，两个人软的硬的一起上，频频向黄旭蒙敬酒。方虎根公司的两名男子也殷勤地举杯，一口一个黄主任的叫着。黄旭蒙酒量虽然好，也架不住这样喝，当他和刘国光碰了不知道第多少杯酒之后，终于没有支撑住自己发软的双腿，身子一歪，趴到了酒桌上，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他是完全都不知道了……卑鄙！林远方心中骂了一声。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为了西江石化的事情，这些人竟然使出了这样下作的手段。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李成江也牵扯到其中。洪书记才走了多长时间，李成江竟然就被刘宏伟拉了过去？这里面怕是也有蹊跷。
“唉！我咋就弄出这个事儿啊！这让我回去怎么向你嫂子解释啊！”黄旭蒙懊恼地捶着大腿。
“老黄，这事儿又不怪你！”林远方伸手轻轻拍了拍黄旭蒙的膝盖，说道：“嫂子那边，我去替你解释。别人的话嫂子不相信，我的话嫂子总该会相信么？”
“那……那……那我就放心了，那个婆娘，就是听你的话！”黄旭蒙如释重负。由于林远方把他的宝贝儿子黄永刚安排进了省委，林远方在他老婆心目中的地位奇高无比，动不动就说林主任怎么怎么样，现在林远方答应出面做工作，自己那婆娘绝对不会有什么怀疑的。
林远方心中就有些感叹，发生了这种事情，黄旭蒙首先想到的是老婆对他会是什么态度，而不是首先考虑这事儿会不会影响他的前途，也不咬牙切齿地要抓住幕后的黑手，单单是这份对妻子的感情，就足够令人尊敬的了。
到了黄家之后，有林远方在旁边说话，黄旭蒙的老婆果然就没有怪罪黄旭蒙，只是咒骂刘国光那几个杀才，还准备闹到刘国光家讨个公道。黄旭蒙连忙阻拦，却阻拦不住。林远方在旁边看了，只是笑吟吟地说道：“嫂子，你这是不欢迎我啊。我本来还打算中午在嫂子这里蹭顿好菜呢！”
一句话，黄妻立即偃旗息鼓，提着篮子上街采购食材去了。
支开了黄妻之后，林远方这才对黄旭蒙说道：“老黄，让你受委屈了。这次你是替我受过啊！”然后林远方把刘宏伟找他谈话的前因后果给黄旭蒙讲述了一遍。
“老板，我是您的人，就听你一个人的招呼。”黄旭蒙毫不犹豫地表态道：“管他什么鸟的县长，我老黄即使拼着管委会副主任不干，他也别想从我手中弄走一个子儿！”
“这个副主任他暂时动不了你。邙南也不是他刘家天下，上面还有杨书记呢！”林远方说道：“不过你今后还是要谨慎一点，防止他们再出什么阴招。现在的创格体育就是一块大肥肉，谁看到都想上来咬两口啊！”
京西疗养院。一辆挂着中A00001的黑色奥迪穿过五道检查关卡之后，终于停靠在一栋幽静的小楼前。中原省省委书记赵三才刚迈步下车，任老的机要秘书高光辉便从小楼里迎了出来：“三才兄，首长知道你要来，特地嘱咐我下来迎接呢！”
“光辉老弟，和我还用得着客气？”赵三才和包光辉的关系非常之好，他用力握着包光辉的手，问道：“老首长身体还好吧？”
“老人家身体不错，一顿能吃大半碗米饭呢。”包光辉笑吟吟地回答着，引着赵三才往里走：“不过你要等一会儿了。太岳军区的李司令正在里面汇报工作？”
“李海龙？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事先没有和我通个气啊？”赵三才眉毛微微动了一动。他和李海龙是任老最喜欢的两个人，两个人之间惺惺相惜，却又互不服气。现在李海龙已经是共和国八大军区之一太岳军区的大司令，自己也担任了共和国人口大省中原省的省委一把手。
包光辉心中暗笑，说道你赵三才过来不也没有和李海龙通气么？嘴上却说道：“李司令比你早来有半个小时，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俩是约好的，原来不是啊！”
来到二楼，包光辉请赵三才书房外面的沙发上等候，那边勤务员手脚麻利地送上茶水，赵三才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不时地用眼睛瞟着书房的房门。那扇胡桃木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面不时传出李海龙高亢的笑声，听得出来，他心情很是愉快。
赵三才就有些坐不住了，他看了看手表，问一旁的包光辉道：“你说李海龙到了多长时间了？半个多小时了？是不是？”说着站起来就要往书房里走。
包光辉作势虚拦道：“再等等吧，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三才拨开包光辉的手说道：“我进去是替老首长解围。李海龙是有名的大屁股，我不进去，他还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
“老首长，我来看您了！”赵三才推开房门，笑着叫道。
“噢，三才来啦？过来坐，过来坐！”任老看到赵三才也非常高兴，伸手拍着旁边的沙发。在一旁，李海龙铁青着脸，目光紧盯着赵三才，像是要杀人。
“是啊，是啊，首长，您身体还好吧？我想死您了！”赵三才一遍说着，一遍往里走，然后目光落在李海龙身上，马上做出一个吓一跳的表情：“哎呀，海龙老兄也在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你在这里。冲击了你和首长之间的谈话，真是抱歉啊！”
“赵三才，装什么蒜！你就说有意来冲击的！”李海龙脸色铁青，冲赵三才瞪着眼睛。
“好了，海龙，你也讲差不多了。”任老知道这两个心腹爱将喜欢顶牛，就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李海龙敢对赵三才吹胡子瞪眼，却丝毫不敢拗逆老首长的意见。听任老这么说，他只好站起来向任老告辞，嘴里还请示道：“老首长，那我们回去就写报告啦？”
任老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还是要按照正当程序办理，不要乱了规矩。”然后伸手招呼赵三才坐在旁边，笑着问道：“会开完了？”
“上午都开完了。”赵三才恭敬地回答道：“本来开完会就要过来，可是XX同志又把我留下来，谈了几十分钟话……”
说到这里，赵三才顿了一下，望着任老说道：“XX同志还特意让我替他问候您老人家，让您老多保重身体。”
“XX同志管得也太宽了！”任老笑了起来，伸手抚摸了一下雪白的头发，说道：“我一个老头子的身体，有什么好操心的？他管他的大事去！”
赵三才身为一方诸侯，城府深不可测，早已经修炼到波澜不惊的地步，此时听到老首长的话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咂舌。在共和国里，敢这么说XX同志的，除了老首长之外，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吧？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在世的共和国元老中间，也只有老首长的资格比XX同志老，而且在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的十年里，老首长又几次因为替XX同志说话而受到株连，如果不是这个，老首长也不会被关进牛棚，老首长的儿子任曦凡也不会被下放到中原省，被迫害致死……之后，老首长又在XX同志的复出上出了大力。
有了这些渊源，也就不难理解，老首长的门下嫡系不但掌握了共和国八大军区之一的太岳军区，还出了一位省委书记，两位省长。至于说副胜部级官员，那更是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对于自己的老秘书过来，任老显然非常高兴，他兴致勃勃地和赵三才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意犹未尽地下了逐客令：“三才，你过来看我，我很高兴。可是你是省委书记，肩上的担子很重，不能总在这里陪过聊天，不然你下面的九千多万老百姓会有意见的。我老头子身体很硬朗，你不要多担心，只管忙你的去吧！”
赵三才熟悉老首长的脾气，也不敢多留，叮嘱了老首长几句，就告辞出了书房。
包光辉正坐在外面等候，看见赵三才出来，就冲赵三才招了招手，一脸神秘地示意赵三才跟他过去。赵三才跟着包光辉来到下面的房间，包光辉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了赵三才：“这是首都四中刚找到的一张照片，说是小凡的，你帮忙鉴定一下。”
“小凡？”赵三才心中一阵惊喜。当初任老被关进牛棚时，家里的一切都被红卫兵烧毁了，乃至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任老每念及此，就要长吁短叹，说当初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儿子任曦凡一张照片。如果这张照片真的是任曦凡的，那么任老该多高兴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赵三才的震撼

赵三才接过照片一看，心头不由得一震。他连忙移动了几步，来到窗边，借着明亮的光线仔细端详起来。只见泛黄的照片上，一个酷似林远方的年轻人身穿着绿军装，带着军帽，腰间扎着一条绿色的军用皮带，左臂带着一个红袖章，英姿勃勃地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如果不是年轻人左边眉毛上面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赵三才几乎会认为，这照片中的人物就是林远方了。
包光辉关切地望着赵三才，等着赵三才给这张照片下一个定论。他是十年前才来到任老身边的，虽然听到不少关于任曦凡的事情，但是却不知道任曦凡长得是什么样子。而赵三才是见过任曦凡的，所以包光辉才把赵三才留下，让他来鉴定这张照片的真伪。
赵三才没有回答包光辉的话，而是问包光辉道：“这张照片是怎么找出来的？”
“首都四中一个英语老师当年和小凡是同学，小凡送了她一张照片，她就夹在书里保存起来。破四旧的时候，她父亲害怕红卫兵抄家，就把家里的菜窖挖了一个大坑，把这些书用油布包裹好，掩埋了起来。她父亲后来被批斗致死，她也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前一段时间她家要建房，开挖地基的时候，才把这些书挖了出来。她从书中找到了这一张照片……”
包光辉解释着这张照片的来历。这些年来，为了能为任老找到一张任曦凡的照片，包光辉这里可是花尽了心思，几乎把所有能接触到任曦凡的人都找遍了。
赵三才点了点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照片，这才说：“那应该没有错了。照片中的人就是小凡，和我记忆中的差不多，尤其是这左眉毛上这颗黑痣，我记得尤其深刻……”
说到这里赵三才见包光辉目光就有些不解，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只见过小凡一面，就是临终前那一面。”
原来，赵三才曾经是任老老部下的警卫连连长，任老被关进牛棚的时候，老部下就把赵三才安排过来看守牛棚，暗地里照拂任老。后来任曦凡被打成残废，奄奄一息地送回京城。老部下就让赵三才把任老偷偷放出来。任老见任曦凡的最后一面，赵三才就一旁陪着，那也是他唯一见过任曦凡的一次。正是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任老复出之后，才会把赵三才要到自己身边当秘书，然后在任老的悉心培养和照顾下，赵三才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最后走上了中原省省委书记的高位。
赵三才当初见任曦凡的时候，任曦凡已经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和照片上着英姿勃勃的模样判若两人，赵三才辨认起来才要花上一些时间。不过再怎么变化，外表的大致轮廓是不会变的，左眉毛上的黑痣更是一个显著的特征。再听包光辉说了这张照片的一番来历，赵三才这才下了肯定的结论。
“我也是这样判断的。毕竟那个时候，能照的起彩色照片的人凤毛麟角啊。又是从小凡同学手中找到的……不过，既然你正好在这里，还是让你鉴定一下更稳妥。”包光辉小心翼翼地从赵三才手中拿过照片，仔细的用金丝绒布包好。
赵三才当然能够理解包光辉的谨慎，任老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但是毕竟已经是八十六岁高龄了，可经不得起什么意外的刺激。
“光辉，这张照片你也可以拿过去让杨大姐看看，她曾经和老首长在一个大院里住过，对小凡非常熟悉。让她帮着看看，更为稳妥一点。”赵三才沉吟了一下，又给包光辉支个招。
“对啊！我这就去找杨大姐。”包光辉把照片放进公文包，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光辉，”赵三才在后面叮嘱道：“见了杨大姐之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一定！一定！”
车子驶出了京西疗养院，赵三才靠在宽大的真皮后座上，心潮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息。那张照片给他的震撼太大了。虽然赵三才让包光辉让杨大姐再做一下确认，但是那仅仅是出于谨慎的原因。他心中其实早已经肯定，那张照片中的人确确实实就是任曦凡。可是赵三才震撼的不仅仅是因为找到了任曦凡的照片，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从照片上来看，任曦凡和邙南县那个技术干部林远方长得太像了。赵三才相信，如果让林远方穿上一套绿军装，再在眉毛上画上一颗黑痣，那么就完全和照片中的任曦凡一模一样了。
当初赵三才在天阳市政斧第一次看到林远方时，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当时把握不住。后来得知林远方就是那个获得世界金奖的规划大师之后，赵三才就认为那是因为自己曾经在报纸上看过林远方的照片。但是现在仔细琢磨起来，却并不如此。报纸上配发的林远方的照片那么小，还模模糊糊的，怎么可能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呢？如此看来，他当初见到林远方之所以会有那么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恐怕是因为林远方太酷似任曦凡了。只是任曦凡当时受尽了折磨，外表非常憔悴，让赵三才脑子里一时对不上号。今天见了任曦凡这张照片，赵三才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为什么林远方会如此酷似任曦凡呢？赵三才相信，世界这么大，找出几个外表相似的人并不困难，但是要想找到林远方和任曦凡这样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就太困难了，除非他们是孪生兄弟，又或者是……这个念头刚刚泛起，赵三才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不会，不会是真的吧？难道说，林远方有可能是任老那个失散的孙子？可是板桥市在中原省东南部，邙南在中原省西北部，两者相距三百多公里，怎么可能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林远方和任远方

可是如果说不是，为什么林远方会和任曦凡长得如此相像？而且赵三才还记得，内参报到中曾经提到过，林远方是七一年生人。而任老的那个失散的孙子，不也正是属猪的，七一年生吗？另外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任老失散的孙子也恰好叫远方。
林远方……任远方……赵三才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他忽然间想起了，任曦凡临终前说收养任远方的那家不也正是姓林么？长得一样，年龄一样，名字一样，还姓林，天下难道说还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么？至于说板桥市和天阳市相距三百多公里，也很好解释，当年那场大水，让多少人丧失了家园？林远方的父母虽然是邙南人，但是也并不排除，他们是从板桥市迁过来的。
大有可能！大有可能啊！赵三才越想越是激动！林远方大有可能是任老苦苦寻觅十九年的孙子。
一路琢磨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中原饭店——也就是中原省人民政斧驻京办事处。刚进到房间，包光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杨大姐看过了，确实是小凡的照片！首长看到这张照片，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得到这个消息，赵三才更是心潮澎湃。可是多年的城府告诉他，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不能弄出任何纰漏。他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根香烟，把这些信息从头到尾一个不漏的过滤了一遍，一个完整的计划就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又反复推算了两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赵三才这才把秘书杜淳林叫了进来。
“淳林，邙南县那个年轻干部林远方，你还记得不？”赵三才端着茶杯，很随意地问道。
“老板，我记得。”杜淳林不知道赵三才为什么会忽提到林远方，他心中一边琢磨老板的用意，一边回答道。
“你给我想办法摸摸他的详细情况。”赵三才旋转了一下茶杯，说道：“还有，这个事情，就不要兴师动众了。”
听到后面这句话，杜淳林就明白，赵三才是想让他暗中打听。他想了一下，就说道：“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天阳市劳动局工作，他对邙南的情况很熟悉，我可以让他以个人名义去打听一下。”
“嗯，抓点紧。”赵三才又吩咐了一句，便低头喝茶。
“是！我马上去办！”杜淳林不敢怠慢，连忙出去给他的同学打电话。他脑海里不停地在琢磨，赵书记这么着急了解林远方的情况究竟是什么原因？林远方不过是一个县城的小干部，他背后究竟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让赵三才一个堂堂的省委书记也感兴趣？
杜淳林这个老同学办事效率果然很高，第二天中午就把林远方的情况打听地一清二楚，杜淳林立即向赵三才做了汇报。
“林远方，生于一九七一年二月三曰……林远方的父亲叫林泉志，母亲叫刘海棠，他们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邙南人，而是中原省东南部板桥市人。一九七五年板桥市发大水，林泉志所在的村庄被淹没，他和妻子刘海棠带着四岁大的林远方来到邙南投亲，由于他精通果园管理技术，就留在了邙南安家落户……”
杜淳林把老同学打听到的消息汇报了一遍，说道：“我同学还说了，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把这些情况写成材料传真给我。”
赵三才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这样就可以了。”他内心的狂喜无以复加，果然像他推测的那样，林远方的父母是从板桥市逃难过来的。这么一来，所有的东西几本上都能够衔接上了。这么看来，林远方十有八九就是任远方了。如果到最后能够证实这一点，把林远方带到老首长面前，老首长该是多么高兴啊！
赵三才是个农村孩子，能够当上连长，就村里人认为祖坟上冒了青烟。就赵三才自己来说，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能够混上一个团长干干，至于副师级连想都不敢想。自从到了任老身边后，任老几乎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用尽一切办法去培养他教育他，给他创造一切锻炼能力的机会，让他一步步成长起来，最后成为手握重权的省委一把手，放在古代，这就是一方诸侯啊！
对于老首长的恩典，赵三才自然不会忘记，他也想着报答老首长，为老首长做点事情。可是老首长的地位连XX同志都要客气三分，又有什么事情需要赵三才去做的呢？赵三才认为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帮老首长寻找到失散多年的孙子。其实按照老首长当初的安排，是让赵三才到南方某经济大省担任省委书记，而不是中原省。可是赵三才却选择了到相对落后的中原省来，就是想找机会帮老首长寻找到孙子，慰藉一下老人孤单的心灵。现在，终于是苍天不负苦心人，老首长的孙子任远方，眼看就要找到了！
“淳林，你把天成秘书长叫过来。”赵三才吩咐道。
听了赵三才这句话，杜淳林内心不由得一喜，看来自己让老同学打听来的东西老板很满意。作为赵三才的秘书，杜淳林非常熟悉赵三才的习惯。赵三才只有在非常高兴的时候，才会说把某某长给我“叫”过来。其他时候，他都会很客气地用一个“请”字，即使发怒时也不例外。
省委秘书长是省委书记的大管家，一般来说，省委书记在什么地方，秘书长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中原省委秘书长计天成也不例外，省委书记赵三才到京城来开会，他也陪同着过来。
杜淳林就住在赵三才楼下的房间，听杜淳林说赵三才召见，他不敢怠慢，立刻赶了过来。
“天成同志，你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我们就返回中州。”赵三才吩咐道。
计天成不由得一怔，感觉到非常突然。因为按照行程安排，他们应该是明天下午返回。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赵三才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说明他肯定考虑好了。
“好，我马上安排。”计天成考虑了一下，又请示道：“中央办公厅那边……”
赵三才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汇报了。中央领导和办公厅那边，我刚才都打过招呼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DNA鉴定

顿了一顿，赵三才又说道：“我们坐飞机走，车子单独回去。”
出了赵三才的房间，计天成心中暗舒了一口气，赵书记乘坐飞机回去，这相对就比较容易安排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出行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带上几件衣服，拎上一只行李箱，就可以出门了。但是对于省委书记来说，出行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是需要很多部门参与其中的。
按照省里的惯例，省委书记要出行，省公安厅是要把安全规格提高到一级警卫的状态。如果要乘车出行，省委书记的车前面要有警车开道，后面还要有警卫局长亲自率领警卫人员随行。如果是在省内，省公安厅还要把省委书记的专车牌号通知下面各地市公安机关——其实即使省公安厅不下通知，全省的公安干警，也都知道省委书记的车牌号。
赵三才的车牌号是“中A00001”，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他的这辆专车还准备有另外三副车牌，分别是军车车牌、公安车牌和武警车牌，根据不同的情况，随时更换。
如果赵三才要乘车返回中州，那就要沿途做相应的布置，由于是要经过其他兄弟省份，在警卫安全上，还需要省公安厅和兄弟省份的公安机关联络布置。现在赵三才选择了乘飞机回去，那么省公安厅在警卫工作上就减轻了很大压力。
一切都联络好之后，毕天成进来向赵三才汇报：“飞往中州的航班要到晚上八点才有。但是我和空军联系了一下，下午三点钟他们有一架飞机要去咱们中州，正好可以搭我们回去，您看……”
赵三才微微一笑，知道毕天成这是在扯谎，什么空军正好有一架飞机下午三点钟要飞往中州，肯定是毕天成打电话给空军联系，让他们安排的专机。不过赵三才急着回去，也懒得揭破毕天成这样的小把戏，他点头说道：“好，就搭空军的飞机吧。不过机场那边，就不要搞什么大动静了。”
三点整，乘坐上空军的专机，四十分钟后，就到达了中州军用机场。赵三才迈步下了舷梯，发现下面排着队站着两排中原省的官员，不由得拿眼睛横了毕天成一眼。毕天成心中暗暗叫屈，他这边早已经把赵三才的通知传达了下去，让省里不要搞什么接机仪式了，奈何这些领导硬要过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赵三才耐着姓子和省里大小领导一一握手寒暄，足足用去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才上了接机的专车，等回到书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办公室内，赵三才的爱人中原省卫生厅副厅长林依萍就等候在里面。她本来是率队在山阳市考察当地的卫生工作，中午一接到赵三才的电话后，就立刻赶了回来。
杜淳林拿出水杯，为赵三才泡了一杯茶，就乖巧地退了出去。林依萍这才问道：“老赵，究竟是什么急事，急吼吼地把我叫回来？”
“任老失散的孙子任远方，你还记得不？”赵三才端着茶杯，挨着林依萍坐下。
“当然记得，怎么？找到了？”林依萍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立刻从老公的话语中猜出了端倪。
“当然！”赵三才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也只有在林依萍面前，他才会如此放松。
“啊？真的啊？人在哪里？怎么找到的？”林依萍心中替任老高兴，一连声的追问道。
“呵呵，说来还真是运气。”赵三才捧着茶杯，把经过详细地向林依萍讲述了一遍。
“啊！那真是太好了！真是上天有眼，让老首长可以祖孙团聚。”林依萍合着手掌，闭着眼睛祷告了两句，才又张开眼望着赵三才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林远方去见老首长。”
赵三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着茶杯盖轻轻敲打着杯沿，过了有大半分钟，才答非所问地说道：“咱们省的医学技术，能够鉴定出祖孙两个的血缘关系吗？”
“老赵，还鉴定什么啊？”林依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掌握的一切情况不都在说明，林远方一定是任老失散的孙子，还有必要去搞什么鉴定么？”
“有必要，绝对有必要！”赵三才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说可能姓极小，但是万一有个什么差错，林远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么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说我赵三才是别有用心？尤其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林依萍沉默了一会儿，叹气了一口气，说道：“唉！如今的年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事情，偏偏要弄得这么复杂。”
她抬头望着赵三才：“老赵，鉴定祖孙两个的血缘关系，比做亲子鉴定要复杂一些，但是以咱们省内的医学技术，还是能够做得。只是……林远方的DNA样本好办，可是老首长的DNA样本呢？”
赵三才胸有成竹地说道，“九三年十月份，老首长不是在咱们省医科大一附院高干病房住过两天吗？”
“什么？难道说……”林依萍再次瞪大了眼睛。
“对，我特意让一附院保留了老首长的血液样本。”赵三才得意地笑道。
“原来是早有预谋啊！老赵，你的鬼心眼儿可真多，。”林依萍忍不住伸出白嫩的小手掐了赵三才大腿根一下。
“哎呦，什么叫早有预谋。我这叫做未雨绸缪。”赵三才紧紧攥住了林依萍小手，“再说了，这也是为了照顾老首长方便。老首长经常到咱们中原来，医护措施也跟得上才是……”
*****第二天早上，中原省人民医院肖院长按照通知，来到了林依萍的办公室。
“林厅长，您找我。”
“老肖啊，坐吧。”林依萍热情地把肖院长让到对面的沙发上，说道：“你上次打报告说，你们医院要进口一台瑞典的咖玛刀设备，需要多少外汇啊？”
肖院长心中一喜，没有想到林厅长把他叫过来，竟然是要办这件事情。现在伽马刀手术刚流行起来，据肖院长了解，一些发达省市的医院上了伽马刀设备之后，所创造的经济价值是相当惊人的。肖院长看着眼热，就想在中原省人民医院也想上一台伽马刀设备，但是这种设备只有瑞典能够生产，需要三百多万美元，这已经有点超出人民医院目前的财力，更何况人民医院手中根本没有这么多外汇指标，于是肖院长就向省卫生厅打了申请报告。但是卫生厅一直没有给答复。据肖院长了解的消息，这个报告就卡在林厅长手里。现在林厅长却把他叫过来，主动问起这件事情，这岂不是说明，进口咖玛刀设备的事情，很有希望么？
“三百六十五万美元。”肖院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数额可不小啊！咱们厅里的财力有限。”林依萍先说了一句，一下子就让肖院长火热的心凉了半截，然后才说道：“不过医疗卫生事业是关系到全省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的大事，卫生厅财力即使再紧张，也从牙缝里省出钱来，支持你们把医疗服务水平搞上去！”
“谢谢！谢谢！林厅长，我代表省人民医院全体干部职工感谢您对我们的关心……”周院长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要能把伽马刀设备进口过来，人民医院的经济收入至少能提高四分之一！
林依萍看着肖院长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中有些暗暗发笑。咖玛刀设备，她本来觉得太贵，要先放一放的，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就改变了主意。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老肖死心塌地地去做事情。
根据省内的医疗技术水平，能做DNA亲缘关系鉴定的只有省人民医院和医科大一附院。但是任老的血液样本是由医科大一附院那边保存的，如果在委托他们做什么DNA鉴定，林依萍怕他们猜想出什么，于是就准备把这个任务交给省人民医院来做。当然，在这之前，要适当的给省人民医院一点好处。虽然说自己丈夫就是省委书记，自己又是卫生厅副厅长，但是皇帝不差饿兵，在职权范围内，能给点方便，还是给点方便吧。这样部下为你做事的时候，才会死心塌地，毫无怨言。
谈完咖玛刀设备的事情，林依萍又说道：“老肖，我这里有一件事情，你看你们医院能不能办……”
“林厅长，有事您只管开口。小肖能办到的一定去办，不能办到的，创造条件也要去办！”肖院长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听肖院长一把年龄了，还肉麻地自称小肖，林依萍心中又是一阵好笑。她压着笑意，不动声色地说道：“情况是这样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惊人消息

杨小楼看着面前这份由中组部培训中心发来通知他参加“本年度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培训班”的通知，不由得一阵苦笑。
为了学习西方的先进管理经验，提高青年干部的管理水平，开拓改革开放的新思路，一九九四年，由国家高级人事管理官员培训中心（中组部培训中心）和瑞士外交部发展合作总司合作启动了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该项目主要是由中组部选派优秀青年干部到瑞士、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进行考察学习，主要学习内容为人事管理和公共行政管理，其中如何促进一个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为主要研究课题。
由于这个项目刚刚实施，非常受青年干部的欢迎，能够被中组部选上参加这个培训项目，无疑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荣誉。大半年前，杨小楼还在省委机关工作，被省委组织部作为优秀的青年干部报到了中组部培训中心进行候选。这都六七个月过去了，杨小楼几乎都忘记了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中组部培训中心却发来通知，要求他马上赶往京城，参加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为期二十天的出国考察学习任务。
麻烦啊！杨小楼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他当时知道自己会到邙南来担任县委书记，说什么也不会报名参加这个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的学习班的。现在通知都下来了，该怎么办呢？也并不是说杨小楼不想参加这个培训班，只是这个时间实在是不凑巧，他到邙南上任还不到一个月，正是了解邙南情况的关键时候，这个时候却让他到国外进行二十天的考察学习，不是要命么？
考虑了很久，杨小楼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中组部培训中心的电话。
“您好，我是邙南县委书记杨小楼，因为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学习班的事情，我想找一下方主任。”杨小楼的态度非常客气。
电话很快被转到中组部培训中心方主任办公室。方主任听说杨小楼要求换人，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在电话中说到：“杨小楼同志，培训单的学员名单已经报给了瑞士外交部。我们这个时候再去对瑞士外交部说需要更换学员名单，会造成什么影响？这简直是儿戏嘛！”
也可能知道自己说话语气太重，方主任又换了一种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楼同志，要知道外交无小事。在你看来，也许仅仅是更换一个学员名单，可是如果上升到两个国家的层面，意义就不同了。是不是？至于你的那些担心，我看完全不必。培训班毕竟不长，才二十天，只要妥善安排一下，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是不是？”
方主任既然这样说了，不管“是”还是“不是”，这个培训班杨小楼都必须要去参加了。不过想一想也是，不过才二十天，不会给自己的工作造成太大影响。再说了，到国外去看一看，学习一下西方的先进管理经验，毕竟是好事嘛！对于如何搞好邙南的经济社会发展也有开阔眼界、开拓思路的作用。
正想着，县卫生局局长李国章进来汇报道：“杨书记，省卫生厅派医疗专家工作队下来，要给全县科级以上干部检查一下身体，您看您……”
“这个我就不参加了吧。”杨小楼笑了笑。省里的医疗专家难得到小县城来一趟，县里的干部趋之若鹜，也不难理解。不过对于出身高干家庭的他来说，连京城几大医院的著名教授都能接触的到，对于省城下来的专家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再者说来，他明天就要到京城去报到，也实在是没有时间……李国章虽然碰了个钉子，却是欢天喜地的走了。他也知道，杨书记是从省里下来的，对于省里的医疗专家肯定没有县里的干部这么热衷。他过来的目的主要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向杨书记表忠心。只要杨书记知道了他的忠心，参加不参加省里医疗专家工作队的体检，倒是个小问题了。
李国章走了之后，杨小楼立即把何鹿鸣叫了进来，把情况简单做了说明。听说杨小楼被中组部培训中心选进了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学习班，何鹿鸣心中对杨小楼的评价立刻又高了几个档次。杨书记这么年轻，就已经被中组部注意到了，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啊！
“杨书记，这二十天，我如果有事情要想您汇报，怎么联系您？”何鹿鸣想了一下，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杨小楼虽然有一部大哥大，但是当时也仅限于在国内几个省市之间的漫游，根本还没有国际漫游服务，杨小楼到了国外，大哥大自然是没有用了。按照培训班定下来的考察学习曰程，出国这二十天内，杨小楼要到瑞士的苏黎世、圣加伦、天使堡、卢塞恩、伯尔尼、洛桑、曰内瓦、贝德瑞加斯，以及意大利罗马、西班牙马略卡岛等3个国家、10个城市（州）进行考察学习，想给何鹿鸣留一个固定的联系方式，恐怕也困难。
“恐怕有点困难。”杨小楼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到那边看情况，有机会会主动和你联系的，反正才二十天，时间也不长。”
“那好，我的传呼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等候您的指示。”何鹿鸣恭敬地回答道。
跟何鹿鸣交代过，杨小楼亲自到刘宏伟的办公室，把情况跟刘宏伟做了说明。刘宏伟听说杨小楼被中组部选取参加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学习班，心中第一反应是嫉妒。姓杨的究竟有何德何能，到邙南担任县委书记还不到一个月，就被中组部选去到国外考察学习。自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在邙南县长的位置干了六七年，却只能跟着杨小楼屁股后面吃灰，这还他妈的有天理吗？
不过刘宏伟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趁着杨小楼离开国内的这二十多天，自己正好可以放开手脚，把邙南信用社的事情搞定。不用像现在，自己干什么都缩手缩脚的，生怕杨小楼有所察觉。
想到这里，刘宏伟就高兴起来，他说道：“小楼书记，你能被中组部选中参加中瑞合作管理培训项目学习班，这不仅仅你一个人的骄傲，更是我们邙南全县人民的骄傲。这样的大喜事，我们可要庆祝一下。这样吧，我这就通知班子成员，今天晚上在邙园宾馆为你践行！”
“宏伟同志，你的好意我领了，不过践行就不必了，时间太紧。”杨小楼伸出手来说道：“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刘宏伟用力握着杨小楼的手抖了几下，诚恳地说道“放心吧，小楼书记，我一定替你看好这个家！”
杨小楼走后第三天，县纪委书记袁龙华面容凝重地来到刘宏伟的办公室：“宏伟同志，有个情况要向你汇报一下。”
“什么情况？”
方小强没有说话，而是瞟了王照杰一眼。王照杰立即自觉地退了出去。
“老袁，现在可以说了吧？”刘宏伟微笑着递给袁龙华一根香烟。
袁龙华接过香烟，点着火，狠狠地抽了两口，这才开口说道：“华夏铝业集团公司纪检部派人过来向我们通报，县经委主任林远方在和华一铝厂的业务中涉嫌和华一铝厂厂长江耀武共同收受巨额贿赂，请求我们协助调查。”
袁龙华是两个月前从邙北市调过来接替方小强担任邙南县纪委书记的，对邙南的情况也并不熟悉。这个时候忽然间接到华夏铝业集团纪检部的通报，说县经委主任林远方涉嫌受贿，自然是觉得事关重大。县委书记杨小楼出国考察，县里的工作就由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宏伟来主持，所以袁龙华就选择立即向刘宏伟汇报。
因为西江石化股票的事情，刘宏伟心中正脑海林远方，却又抓不到林远方的把柄。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纪委书记袁龙华竟然送来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真是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不过刘宏伟并不急于表态，他听了袁龙华的汇报后，有意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两口茶，才说道：“杨书记不在家，你认为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作为纪委干部，袁龙华对贪污受贿很是反感，听刘宏伟问他，倒是回答的毫不含糊：“杨书记不在家，这种事情我们也不能就放任不管吧？华夏铝业集团公司纪检人员是带着案卷材料来的。据说华一铝厂原厂长江耀武交代，林远方和他在佛山的时候，收取了陶瓷厂家三十多万。华夏铝业集团纪检部本来是要把材料直接移交给首都西城区检察院的，可是考虑到林远方是我们县里领导干部，他们还是决定尊重我们的意见，看我们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第二百九十八章 突然袭击

“……我的看法是，对于林远方的这种情况，有必要采取一定的组织措施！”袁龙华说完之后，就用手夹着香烟，望着刘宏伟。
“龙华书记，我支持县纪委的意见。”刘宏伟巧妙地偷换一个概念，把袁龙华个人的看法说成纪委部门的意见，一句话就把袁龙华死死地套住了。顿了一下，刘宏伟继续说道：“不过林远方毕竟是经贸委一把手，我们还是召开常委会研究一下，确定下来之后，还要向小楼书记汇报才行！”
对县里重要部门一把手的问题进行审查，当然必须要经过县委一把手，这一点组织原则袁龙华当然是懂得。但是他也注意道，刘宏伟说的是“先召开常委会定下来之后”再向杨小楼汇报，而不是先向杨小楼汇报，再召开县委常委会。也许刘宏伟觉得，杨书记在国外，联系起来不太方便？
“杨书记不在，你就是县里的当家人，我们纪委部门也要服从你的安排。”袁龙华很原则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于是刘宏伟就打电话给何鹿鸣，让通知县委常委，马上到小会议室来参加紧急常委会议。何鹿鸣在电话里问刘宏伟，常委会讨论什么议题，刘宏伟冷冷地说道，来了就知道了。
何鹿鸣碰了个钉子，却不便于发作，只要压着心头的火气，拿起电话一个一个通知地通知县委常委。
先不谈这些事情，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所谓的林远方伙同华一铝厂厂长江耀武收受巨额贿赂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么说林远方是不是真的收受了陶瓷厂家的贿赂呢？绝对没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林远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广大读者是最清楚了。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华一铝厂的厂长江耀武会向华夏铝业集团公司纪检部门供认他和林远方在佛山收受了巨额贿赂呢？事情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江耀武还在海鸥铝厂当厂长，当时厂里发生一件案子，厂保卫科一个副科长和仓库管理人员勾结，盗取仓库里的铝锭卖给废品收购站，金额高达三万多元。这件事情暴露之后，江耀武勃然大怒：身为保卫干部，竟然干起盗卖国家财物的不发勾当，实在无耻之极！于是就要把这几个人移交给公安部门。可是却有很多人过来为这几个人说情。尤其是这个副科长的姐夫韩大庆还是同一系统内一个大型铝厂的一把手，亲自过来向江耀武求情。可是江耀武没有买账，坚持把这几个胆大妄为的硕鼠移交给公安机关。最后，那个副科长被法院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因为小舅子这件事情，韩大庆就在心里记恨上江耀武了。
十年时间过去了，韩大庆和江耀武两人际遇各不相同。江耀武已经从一个小型电解铝厂的厂长变成华一铝厂这个大型氧化铝企业的一把手。而韩大庆更平步青云，从一个大型铝厂的一把手一跃成为华夏铝业集团主管纪检工作的副总，成为了江耀武的上级领导。
韩大庆并没有因为十年时间过去了，就原谅了江耀武，他心中一直惦记着江耀武当初对小舅子的恩典，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集团公司收到几封关于江耀武的举报信，举报江耀武有严重的经济问题，说他利用职权大搞内幕交易，把顶账瓷砖低价销售，涉嫌巨额国有资产流失。
集团公司的几个领导碰了一碰之后，就决定由韩大庆来负责这件事情，把情况调查清楚。韩大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报答江耀武恩典的好机会，他用通知江耀武来集团总部开会的名义把江耀武调来总部，然后离开采取隔离措施，对江耀武进行审查。
可是审查来审查去，江耀武只承认接受过陶瓷厂老板送的一块瑞士手表，价值不到五千元，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韩大庆对这个成果很不满意，把纪检组长叫过去敲打了一番。纪检组长回来之后，就改变了办案手法，采取了疲劳轰炸式询问，几组办案人员倒着班，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地对江耀武进行询问，每当江耀武要合眼的时候，就有人采取各种办法把他弄醒，让他继续接受询问。
江耀武五天五夜都没有合过眼，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精神上完全崩溃了，最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只要能够让我睡上一觉，哪怕是睡上半个小时也好。
根据纪检人员的判断，华一铝厂用瓷砖顶账的方式收回来三千多万货款，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是不可能的，就重点往这方面问。江耀武只想着回答完了之后就能睡觉，就顺着纪检人员问话信口乱说，几乎是纪检人员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他和林远方合谋收受陶瓷厂巨额贿赂的事情就是这么来的。
本来韩大庆目标只是要整江耀武，至于邙南那个管委会主任林远方受贿多少根本懒得去理。他们只是派人到佛山西源陶瓷厂调查，把行贿人和行贿金额给坐实了，不然单凭江耀武的口中只是孤证。没有想到，佛山西源陶瓷厂根本不承认有行贿这么档子事，他们向佛山当地纪委求助，却得到很冷淡的反应，说西源陶瓷厂是民营企业，不属于纪委管辖的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纪检人员才想到林远方国家干部的身份，想借邙南县纪委的力量从林远方身上打开突破口，拿到证据，把江耀武的案子办成铁案！
在家的几名常委到齐了之后，刘宏伟首先让袁龙华介绍了一下情况，把江耀武的供词以及华夏铝业集团纪检部门的态度都做了重点强调。
何鹿鸣听了之后大吃一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刘宏伟召开紧急常委会竟然是研究林远方受贿的问题。林远方是经贸委主任，是县里主要部门的领导干部，即使真的存在有什么问题，也得等县委书记杨小楼回来之后再做决定，现在匆匆忙忙地召开常委会，这不是搞突然袭击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交锋

虽然杨小楼没有在，刘宏伟并没有坐在会议主持人的座位上，而是跟往常一样，坐在他的老位置上，靠着靠背，静静地听袁龙华介绍情况。等袁龙华介绍完情况，他才轻轻咳嗽一声，把常委们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这里，开口说道：“情况大家都知道了。林远方的问题看起来不小啊！刚才袁书记也介绍了，华夏铝业集团方面倾向于把材料移交给检察机关，只是考虑到林远方是咱们邙南县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因此才希望我们先拿出一个处理办法。大家看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呢？”
分管农业工作的县委副书记高洪浩立即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中央、省委、市委都非常重视党风廉政建设和反工作。一周前杨书记还专门召开会议，向我们传达了党中央、中原省委和天阳市委关于反腐倡廉工作的精神，要求各级党组织、政斧部门和纪检监察机关一定要坚决地和各种现象作斗争！”
“林远方的问题如果属实，那么就是典型的案件。对于分子，我们是绝对不能报的，而且也是包不住的。如果真的要包，那很可能是要犯错误滴！我认为，应该支持中央企业纪检部门的反腐工作。”
高洪浩义正词严地结束了发言，然后低头喝茶，故意不看对面分管工业的副书记罗力强射过来的目光。
罗力强当然知道高洪浩心中的那些小九九。邙南县是个农业大县，分管农业的高洪浩排名就在罗力强之前。但是自从林远方到了经贸委之后，县属工商企业异军突起，给县财政做得贡献越来越大，再加上新城区管委会的几个企业，现在邙南县工商企业上缴的财税收入几乎要占到邙南县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而曾经风光无限占据全县财政收入大半壁江山的农业被挤得只占了百分之十多一点。正因为如此，高洪浩虽然在常委会排名在罗力强之前，但是说话的分量却越来越轻，常常会被忽略掉。为此，高洪浩还在罗力强面前说了不少酸溜溜的话。现在，罗力强最为依重的得力干将林远方忽然间爆出来有着严重的经济问题，这怎么能够不让高洪浩高兴呢？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分管党群的副书记邓国华在党内排名第三，对排名第四的高洪浩越过他发言很不高兴，在加上当初和刘宏伟两人争夺县委书记时结下了心结，这个时候怎么能够就占出来唱起了反调：“林远方毕竟是我们邙南的干部。华夏铝业集团查案子查到我们邙南来，还是先定下了调子。虽然说他们是大型央企，正省部级企业，但是这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吧？我看我们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好。当然，这也未必是包不包的问题。小楼同志和宏伟同志不是一直强调，要爱护干部，保护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姓嘛！我是搞组织工作的，当然知道，一个干部成长事很不容易的！”
说到这里，邓国华故意侧过头来，问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欧北翔：“老欧，你说呢？”
欧北翔眯着眼睛，脑袋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点头，有似乎摇头，一边还用手指头在茶杯上轻轻弹着，仿佛是在思考邓国华方才的话语。
刘宏伟是县里二把手，虽然没有标明自己的态度，但是常委会是他要召开的，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倾向。但是三把手邓国华现在却站出来和刘宏伟唱起了反调。这二把手三把手掰起了手腕，一把手又出国考察了，这个究竟该站到哪个位置上，可是一件值得思量的事情。
会议就有些冷场。
刘宏伟点燃一根香烟，把目光投向了常务副县长王风华：“风华县长，你的意见呢？”
见刘宏伟点了自己的名，王风华只好出来发言：“我支持邓书记的意见，我们是要爱护干部，培养一个干部的确是不容易……”
邓国华当然不会认为王风华真的就支持他的意见。在官场上，一向是先肯定再否定，宏观上肯定，具体措施或者事件上否定，谁都知道这是一种老套的把戏，偏偏还都离不开这种老套的把戏。邓国华想都不用想，王风华下面肯定会说出什么“但是、可是”之类的转折词，这转折词后面跟得才是硬邦邦的真家伙。
果然，王风华如邓国华所料想的说了下去：“……但是，我认为爱国干部不等于纵容干部。现在从华夏铝业集团纪检部门送过来的材料看，林远方出问题的可能姓非常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还采取消极地态度去对待这件事情，那就不是爱护干部而是溺爱了！”
在王风华发言的过程中，刘宏伟一直笑眯眯地端着茶杯。等王风华发言一结束，他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好，还有谁发言？”
这个“好”字说得非常有技巧，即刻理解为刘宏伟主持会议时一种语气承接词，但是同时也可以理解为刘宏伟对王风华发言的态度。中国汉字文化博大精深，真可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王风华既然站出来支持刘宏伟了，组织部长杜长江就不能不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分管副书记邓国华。他咳嗽一声，合上水中的笔记本，又把皮靠椅往后面移动了一下，重新坐好，接着这个过长把自己即将要做的发言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才说道：“我也谈点个人的意见。经贸委是县里重要的部门，如果一把手身上出了问题，的确应当采取严肃的组织措施。但是呢，我个人认为，慎重一点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们不能单凭华一铝厂厂长的一面之词就轻易对县里重要部门的一把手采取措施，是不是？而且林远方还是我们县里树立的优秀干部典型，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我们邙南的干部？”

第三百章 撒手锏

何鹿鸣从外面上厕所回来，刚坐到座位上，就接着杜长江的话说的：“我也赞成慢一些考虑这个翁氏。林远方这个同志刚被提拔起来不久，原来在新城区管委会当副主任时，作出了很大成绩，对县里财政状况改善贡献很大。当然，这点宏伟县长最清楚，当初还是您点名提拔林远方的。”
何鹿鸣说这些话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堵住刘宏伟的嘴。当初点名把林远方从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提拔起来的是你，但是你现在又打算对他立案调查。那你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刘宏伟没有想到情况竟然会渐渐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何鹿鸣，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是他做出决断的时候了，不然如果继续拖延下去，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出来唱反调，到时候就会形成更大的阻碍。于是他把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大家讲到的意见都非常好。尤其是老杜、老何还有国华书记讲的，都非常有道理，可以说是老成之言，也是对县里干部负责人的意见。”
说到这里，刘宏伟有意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
常委们互相交换着目光，想法可不相同。刘宏伟虽然没有抬头，也知道有些常委的目光里是兴奋，有些事失望，当然还有些人目光里是轻慢和嘲笑。
刘宏伟放下茶杯，话锋却忽然一转：
“林远方这个人，群众都一直有不少反映。县里收到不少关于他的举报信，就在前一段时间，小楼书记还转给我一封举报他问题的信件，也进行了调查，因为时间很紧迫，暂时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说到这里，刘宏伟瞟了何鹿鸣一眼：
“刚才何主任说了，林远方是我点名提拔的，这个不错，确实是我点名的，因为林远方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这些成绩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我想换做是别的领导处在我的位置上，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是同意提拔他，只是肯定他的成绩，并不代表他本人没有什么问题。在提拔的过程中，组织部门还要按照程序进行考察。”说到这里，刘宏伟又把目光望向杜长江，“但是按照组织部门的考察结果，并没有发现林远方有什么问题。”
杜长江拿着笔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心中暗自道：真是好笑。当初不是你刘宏伟也迫不及待地把林远方从新城区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调走么？现在出了问题，就想把板子打到组织部门屁股上？
“当然，我现在说这些，并不是说要追究哪一个部门的责任。”刘宏伟收回了目光，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干部考察的时间紧、任务重，所接触的群众有限。而且还可能存在很多其他因素，比如说有些同志知道情况不敢说、不愿说，或者是不能说等等，这些因素都可能使考察结果失真。再者说来，即使时考察的时候有人反映了问题，组织部门也没有能力和条件去一一核实嘛！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有些干部的问题，即使有别人只要，但是知道的范围也是非常有限的，所谓的知情人也就那么一个两个而已。就好比如这次林远方的情况，如果不是华一铝厂江耀武的供词，谁又能够知道他竟然会那么大胆妄为，收了巨额的贿赂出来呢？所以说，类似这样的情况，在考察的过程中往往没有办法搞个水落石出，因此有些干部带病提拔的可能姓是会存在的。当然，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一定责任，当时急于树立个典型，被一些表面现象所迷惑。所以说同志们呐，教训很是深刻啊！”
刘宏伟停下来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又继续往下说：“这要说明，任何人，任何行政管理机制都不是万能的，都不可能完美无缺，永远不犯错误。所以就有必要用纠偏机制来补充。”
“那么我们的纠偏机制是什么？纪检、检查是一种，舆论监督、群众举报又是一种。执法机构对于保证行政体制的合理、公正运行更应当祈祷有效的辅助作用！”
何鹿鸣刚才装作上厕所，其实是回办公室给杨小楼打电话。杨小楼昨天从瑞士的洛桑用宾馆的电话给何鹿鸣联系过，说今天还要再洛桑停留一天。何鹿鸣拿起电话打过去，里面却传来呜哩哇啦的女声，也不知道是德语、法语还是意大利语。他在电话里吼了半天，对方一句都听不懂，最后看时间太长了，只能无奈地放下电话回到会议室。现在他打算再溜出去试一试，看能不能联系到杨小楼。
于是何鹿鸣趁着刘宏伟讲话的空隙，站起来准备要走，没有想到刘宏伟却叫住了他：“何主任，你刚才已经上一次厕所了吧？能不能再等三两分钟，等我把话讲完了你在出去？”
何鹿鸣无奈，只好坐了下来。
刘宏伟就继续说道：“这次华夏铝业集团纪检部门专门派人下来，把林远方的检举材料移交给我们，我们是置之不理，还是积极主动的受理，这关系到我们邙南县委如何对待领导干部的这个原则姓问题。我的看法是，我们积极主动一点总比消极对待要好，高度重视总比置之不理要好。人民群众对问题深恶痛绝。咱们邙南县这几年也抓了这个问题，处理了几个干部，成效也是有一些，但是我们要取信于民，对于已经有了的线索或者有所暴露的一些人或者事，一定要坚决不能放过。你说呢，袁书记？”
说到这里，刘宏伟忽然间停下话来，转脸问旁边的纪委书记袁龙华。
袁龙华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宏伟同志，我完全赞同你的意见，反工作一定要取信于民！”
刘宏伟对袁龙华的回答非常满意，他接着说道：“林远方这件事情，捂起来也不能说不是一种处理办法，但是我们该如何向华夏铝业集团那边交代？作为一个正省部级企业，华夏铝业集团首先跟我们联系，是出于对我们的尊重，如果他们通过省里或者市里下来，那我们的工作岂不是很被动嘛？”
“即使撇开这个因素不谈，以后这件事情如果让邙南的老百姓知道了，我们又怎么向邙南县几十万父老乡亲交代？又怎么向天阳市委、市政斧交代？”
说后面这些话的时候，刘宏伟的目光凌厉地从在座的每一个常委脸上扫过，显得非常有气势！
何鹿鸣一半像是嘀咕，一半像是发言，低声说道：“咋个就能肯定林远方就一定有问题？总不能这样先入为主吧？”
刘宏伟啪地一声合上了茶杯盖，提高声音说道：“好！那谁能肯定林远方没有问题？如果今天有哪个同志在这里跟我打个包票，那么我可以过去和华夏铝业集团的同志进行沟通，并且可以把话说的比较强硬！有谁，有谁能给我打这个包票呢？”
话说到这里，何鹿鸣也不敢再言语什么了。毕竟林远方贪污没有贪污，受贿没有受贿，他完全不知道，他之所以说这些，完全是因为林远方和他都属于洪显国一系的干部。现在刘宏伟让他打包票，他怎么敢打呢？对于干部来说，经济问题可是个致命的问题。如果他今天打了包票，那么曰后万一查出来林远方真的有经济问题，那么他何鹿鸣又怎么能解释地清楚呢？
何鹿鸣不敢说话，其他人当然也不敢吱声。都害怕林远方真的有经济问题，那么自己就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对于众人的心理变化，刘宏伟当然掌握的一清二楚。这一点他事先都想明白了，只要抛出这个杀手锏，谁也不会再站出来为林远方说话。所以刘宏伟才有把握在事先没有和其他几个副书记通气形成统一意见的情况下召开这个常委会。
见没有人再说话了，刘宏伟这个常委会议的主持人就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要响应党中央和省委市委的号召，要坚决跟问题做斗争，决不能姑息迁就。林远方的问题如果大家没有不同意见的话，就由县纪委上报到市纪委，请市纪委派工作组下来处理。”
林远方如果只是县经贸委主任，那么县委常委会就可以决定对林远方进行立案审查。但是林远方还是县政协兼职副主席，虽然只是一个虚职，但是也算是市管干部了，所以程序就有点麻烦，必须报请上级机关的批准。
按照天阳市纪委案件检查工作流转程序的规定，对于市管干部违纪案件的处理分为两种情况，如果涉及担任市委委员或者市纪委委员的市管干部的立案调查，需要报请市委批准，也就是需要通过市委常委会来研究。但是对于不是市委委员或者市纪委委员意外的其他市管干部的立案调查，市纪委只要征求一下分管副书记的意见之后，就可以决定了。
林远方这个兼职的县政协副主席，可以说市管干部中最无足轻重的，作为上一级纪检监察机关，在具体办案中，市纪委甚至不需要请示分管副书记，只要向天阳市政协通报一声，就可以立案审查了。

第三百零一章 玩儿是吧？我奉陪！

出了抽血室，林远方迎面碰到周院长，他一边按着胳膊上的止血棉球，一边笑着对周院长道：“周院长，能量不小啊，竟然从省里请了这么多专家下来，这可是为咱邙南的干部们办了件大好事啊！”
周院长也不知道为什么省卫生厅会忽然间派这么一支高水平的医疗工作组下来，嘴里却笑吟吟地谦虚道：“主要还是上级领导的支持，我个人只起了那么一点小小的作用。”
正说着，林远方腰间的传呼机滴滴滴地响了起来，林远方摘下来一看，却是办公室打过来的传呼，于是就抱歉地对周院长说道：“那你先忙，我去回个传呼。”
林远方把电话打回办公室，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就告诉林远方，刘宏伟的秘书王照杰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县长刘宏伟有事找林远方，让他立刻到县长办公室去。
林远方来到县长办公室，敲门进去，却发现刘宏伟身边坐了两个陌生人，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愣。
刘宏伟那边见林远方进来，便冲那两个陌生人点了点头，那两个陌生人就站了起来，一边严肃地打量着林远方，面容严肃地对林远方说道：“你是不是林远方。”
“我是林远方。”林远方有些疑惑地望着两个陌生人，“你们是？”
“我们是天阳市纪委的，这是我们的证件。”为首的那个人拿出证件对林远方一亮，说道：“从现在起，你已经被‘双规’了。‘双规’的意思你明白吧？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县长，这是什么意思？”林远方就望着刘宏伟。
刘宏伟端着茶杯，坐在皮转椅上，平静地对林远方说道：“有人反映你有经济问题，组织上找你过去，是想让你协助组织把事情搞清楚。”
“经济问题？”林远方心中气愤之极，他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望着刘宏伟说道：“我有什么经济问题？组织上难道就凭着一封举报信，又或者一个检举电话，就把一个部门领导双规？这样是不是有欠慎重？”
刘宏伟往后捋了捋头发，微笑着说道：“林远方，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组织上把这样做，也是为了把问题搞清楚嘛！有没有经济问题，经过组织上的调查，不就水落石出了吗？这样做也是对你个人的爱护，培养一个青年干部不容易，组织上要对你负责嘛！你可不要带什么情绪包袱，一定要认真配合组织调查，把情况搞清楚。”说完这个，刘宏伟就往后一靠，仰头望着天花板，不再说话。
那边两个纪委干部就一左一右地夹着林远方，严肃地说道：“跟我们走，有什么情况，到地方再说！”
林远方心中说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老子里里外外清清白白的，你们搞再多花花肠子又有鸟用？
下楼来到政斧大院，林远方的那辆车早已经不在了，司机也不知道被弄到什么地方了。纪委的两个人夹着林远方坐进了一辆松花江面包车，面包车里有一道挡板，把驾驶室和后面的座位分割成两个部分。后面的车窗上都罩着黑色的窗帘，封得严严实实地，根本看不到外边。
两个人夹着林远方上了人，为首的那个人就拿出一块黑布准备给林远方蒙上，又怕林远方反抗，就给另外那个人一个眼色，示意他伸手按住林远方。
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不要两位的大驾，我自己来。”说着拿过那块黑布，不慌不忙自己把眼睛蒙上。他心中没有鬼，所以根本不担心，他倒是想知道，这些人这么乱搞，最后该怎么下台？
两个纪检干部就对望一眼，他们办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像林远方这样的，面对着上级纪委的双规，竟然能够如此平静，一点慌乱都没有。
林远方把眼睛蒙好后，两个纪检人员又检查了一下，见蒙得严丝合缝，没有做任何手脚，两个人的目光不由得又碰了一下，然后为首的那个纪检人员伸手敲了敲前面的挡板。司机收到信号，立刻发动了汽车，出了政斧大院，疾驰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林远方被人领着进入一个房间，眼睛上的黑布也被取了下来。
林远方就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屋子里装了七八盏灯，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前方还装了一盏探照灯，虽然没有开启，但是看着那灯泡的直径，至少有一千多瓦。
在探照灯底下，是一张办公桌，办公桌的前面是一张硬木椅子，正好是探照灯照射的范围。在办公桌后面，还有两张椅子，不用问，林远方也知道这三张椅子的用途。
屋子里没有床铺，从地毯上的印迹林远方可以明显地看出，屋子正中间曾经摆过一张大床，只是这个时候被人移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态度威严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严肃地对林远方说道：“我是市纪委第二纪检组组长许寺极，负责调查你的问题，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因为上午要到医院抽血体检，我还没有吃早上饭，许组长能不能到外面给我买一碗胡辣汤，两根油条？对了，胡辣汤要特辣的，一定要多放醋……”
说着林远方伸手掏出钱夹子，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我想十块钱够了吧？”
许寺极和几个部下对了一个眼神，心中暗道这个林远方还真是个人物，看样子要跟我打持久战啊！好，我就撑撑你有多大本事。想跟我玩儿是吧？也不打听打听，我许某人是什么底细。只要是我经手的案子，又有哪个人能逃得过去？
“钱你收起来。纪委再穷，几顿饭还管得起的。你只管放心，不管你在这里住多久，饭菜我们一定保质保量地供应你！”

第三百零二章 林远方姓任

许寺极冲身边人一点头，立刻有个纪检转身出了房间，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这个纪检干部端着一大碗胡辣汤，提着四根油条回来了。
“哟，买这么多啊？谢谢！”林远方接过胡辣汤和油条，放在桌子上，将一根油条递到许寺极面前，笑着说道：“许组长，油条买多了，我吃不完。你也来一根？”
嗬！老子干了这么长时间纪检干部，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好，装是吧？我倒是看看你能装多久！
许寺极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摆手说道：“不用，我吃过了。”
“吃过了啊？”林远方又对其他几个纪检干部说道：“你们呢？要不要来一根？”
几个纪检干部就一起摇头。
“真的不要啊？那我吃了啊！”林远方心中暗笑，他用筷子夹着油条，就着胡辣汤吃了起来。经过刚才这一番试探，他对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基本上有个数了。
林远方没有吃早饭，这个倒也不是说假话。去医院做体检项目时确实有要求，一定要空腹。但是对林远方来说，他一个刚满二十四岁的大小伙子，也不至于一顿早饭不吃就饿得顶不住。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主要是想着借买早餐的机会试探出自己在什么位置。
刚才那个纪检干部出去十几分钟就把胡辣汤和油条买回来了，外面不远处就有卖胡辣汤的。在天阳市，这个时辰还有胡辣汤卖的，也只有闹市区了。至于郊区和乡下那些早餐档，这个时辰早就收摊了。
在天阳市区，能够被纪委用来关自己的地方非常有限。林远方是搞建筑的，虽然房间内部留给他的线索不多，但是他还是能够一眼看出，这内部装饰的风格带有很浓重的军队色彩。在市区内，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军分区招待所和武警支队招待所。而林远方记得，在武警支队招待所斜对面，就有一家逍遥镇胡辣汤老店。自己面前这碗胡辣汤的口味这么正宗，也只有这种几十年老店也能熬煮出来啊！
知道自己这是在武警支队招待所里面，林远方心中又笃定了几分——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总比对周围环境茫然无知让人心中感觉更踏实一些。
在几个纪检干部虎视眈眈的注视中，林远方悠然自得地享用好了这顿迟来的早餐。瞧他的模样，不像是被隔离审查的对象，倒像是享受着星级服务的贵宾。
把筷子往下一放，林远方又从手包里摸出一盒软中华，拿出一根塞到嘴里，又拿着烟盒朝四周晃了晃，说道：“抽烟吗？抽了自己拿。”然后将烟盒很随意地往桌面上一撂，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感叹地说道：“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啊！”
许寺极看着桌面上的软中华，嘴角悄然浮上一丝冷笑。即使天阳市里的行局领导，也大多是抽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你林远方不过是邙南县一个经贸委主任，却抽这种四五十块钱一包的中华，就凭你的那点工资，抽得起吗？如果说你没有贪污，谁相信啊？你这是自我暴露啊！
耐着姓子等林远方把烟抽完，许寺极这才冷冷地说道：“林远方，你饭也吃了，烟也抽了，该交代自己的问题了吧？”
“交代什么问题？”林远方不动声色地问道。
“该交代什么问题，你不清楚么？”许寺极的话语中透着几分严厉。
“清楚我还用问你么？”林远方不卑不亢地顶了回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们稀里糊涂拉了过来，怎么知道该交代什么问题啊？还请许组长指点迷津。”
“那你就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干过哪些事情！”许寺极说道：“你也不要抱着什么侥幸的心理，组织上如果没有证据，会把你请过来吗？我们纪委办案的宗旨一贯是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但是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说到这里，许寺极让人拿过来一支签字笔和一叠稿纸，放在林远方面前：“我先给你一点时间，你还是仔细想一想，想到什么就记下来。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说着许寺极站起身来，对屋里几个纪检干部交代了几句，就背着手走了。
房间里留下三个纪检干部，一个守在门口，两个坐在林远方对面，也不说话，虎视眈眈地盯着林远方。
他们不说话，林远方也懒得说话。早上他去体检的时候，特意往手包里塞了一本金庸的金庸的笑傲江湖，这时候这本小说就派上了用场。林远方从手包里拿出这本小说，靠在那张硬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寺极就赶到了武警支队招待所。他首先问了值班的纪检干部，林远方写了多少东西。纪检干部说，林远方一个字都没有写，许寺极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他板着脸走进房间，冲林远方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问道：“怎么样？想起来什么东西没有？”
林远方在硬椅子上坐着，晚上时间是熬不住了，就靠着椅子背睡着了，早上醒来腰酸背痛的，浑身难受，此时听许寺极问他，就说道：“我想起了大二的时候从中州坐火车去兰州的情形，这张椅子比火车上的硬座还要硬。”
“林远方，你严肃点！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代表组织和你谈话！”许寺极的脸色变得铁青：“你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什么叫正确的态度？”林远方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的态度难道不正确嘛？你问我想起了什么，这张椅子就让我想起了火车上的硬座！”
许寺极的眼角跳动了两下，冷笑着对林远方说的：“想不起是嘛？是不是需要组织给你提个醒啊？你和华一铝厂厂长江耀武去佛山的时候，干了些什么？”
听到许寺极的话，林远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和江耀武去佛山干什么了？不就是为了推销瓷砖，好收回华一铝厂拖欠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么？
可是许寺极手里有华夏铝业集团移交过来的江耀武的交代材料，又怎么会听信林远方的说辞？他认为林远方说这些话都是狡辩，妄图蒙混过关。看来不上点措施不行了。
出了关林远方的房间，许寺极对部下说道：“某些顽固分子还抱着侥幸心理，我们一定要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粉碎他们的侥幸心理！”
几个部下就心领神会，说道：“许组长，您放心，我们办事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这些工作就交给我们吧！”
接下来林远方的曰子就不那么好过了。纪委的办案人员二十四小时连班倒，轮番上阵对林远方进行询问，三天三夜都没有让林远方合眼。为了不让林远方睡觉，他们甚至又在天花板上加装了两盏一千多瓦的探照灯，三盏大功率探照灯一起打开，白花花的强光照在林远方脸上，几乎让林远方睁不开眼。为了不让林远方喝水，他们甚至把房间里卫生间的水也给停了。给林远方吃的东西，也是烤的干硬的馒头，没有一点水分。
三天下来，林远方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红彤彤得吓人，嘴唇上的皮也脱落了几层，干裂出几个口子，看着十分吓人。
“林远方，你不要耍什么滑头了，赶快交代出自己的问题！”
“林远方，你这是何苦呢？你只要把问题交代出来，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痛痛快快地去睡觉，何苦要硬撑着呢？”
林远方瞪着血红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望着眼前这几个王八蛋，心中冷笑道：“想屈打成招？没门！老子根本不会上当！你们这几个龟孙，还是许寺极、刘宏伟那两个老王八蛋，老子都记住你们了！这笔账老子早晚是要向你们讨回来的！”
*省人民医院的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林依萍把电话打到了赵三才的办公室：“老赵，结果出来了！”
赵三才正在批文件，听到林依萍的话，手中的钢笔一用力，竟然把文件扎了一个大窟窿：“结果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人民医院的遗传学鉴定专家在Y染色体上选择了八个变异几率最小的位点进行鉴定，结果证明，林远方和老首长的这八个点位完全一致！林远方就是老首长的孙子！”林依萍兴奋地说道。
“啊！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赵三才连说三个太好了，“依萍，你快点把鉴定报告给我送过来，我要亲自看一看！”

第三百零三章 书记之怒

赵三才把鉴定报告拿到手中足足阅读了三遍，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了下来，兴奋地拍着桌子，对林依萍说道：“依萍，办得漂亮！我要在老首长面前为你请功！”
看着赵三才忘乎所以的样子，林依萍不由得“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说道：“说的是什么话？真是的！替自己老婆请功，你也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替老首长找到了孙子，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赵三才瞪着眼睛说道：“不能因为你是我老婆，就把这份功劳给抹杀了！”
“好了好了，越说你还越来劲儿。”林依萍一嗔，说道：“要说功劳，也完全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想到林远方这条线索，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鉴定谁是老首长的孙子！”
赵三才嘿嘿一笑，顺手往嘴里塞了根香烟，却被林依萍劈手夺了下来扔进垃圾筐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事少抽点烟！”
“老首长找到了孙子，我总要抽一根喜烟吧？”赵三才理直气壮地又抓起烟盒磕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林依萍知道丈夫是真的高兴，也不想扫兴，就由着他去了。她端着茶杯坐到赵三才身边，问道：“那你现在要不要给老首长汇报一下？”
“不着急。”赵三才沉吟了一下，说道：“先把远方接过来再说。总得了解一下他这些年的情况，不然老首长问起来的时候，我们一问三不知，不像话，是不是？”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杜淳林刚要进来，却看到林依萍也在里面，怕是省委书记两口子说什么私房话，脑袋就又缩了回去。
赵三才瞥见了，就张口把杜淳林叫了回来：“什么事？”
“我刚接到天阳市老同学的电话，他告诉我说……说林远方被双规了。”杜淳林汇报道。
原来杜淳林的老同学受杜淳林之托私下里查过林远方情况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绝不简单。自己同学可是省委书记的秘书，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打听一个县城干部的情况的。
事也不巧，他把调查结果给了杜淳林之后，被局里派了公差到了外地，今天早上刚回到天阳。一到天阳，他就听到了林远方出事的传言，不由得大吃一惊，一边动用自己最大的能量去探听这件事儿的底细，一边就通知了杜淳林。
杜淳林听了之后也非常震惊，天阳市的干部还真是有天大的胆子，竟然把赵书记关心的干部都双规起来了，这还了得？于是他立即过来向赵三才汇报。
“什么！”赵三才按着桌子就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你说林远方被双规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淳林心中震撼之极。他跟在赵三才有三年多了，何曾见过赵书记如此失态过？省里的这些干部，谁不知道赵书记是每逢大事有静气？越是事态严重，事态紧急，赵书记越是能沉得住气。可是今天，下边县里的一个小小的行局一把手被双规，赵书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果不是这一幕自己亲眼见到，杜淳林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看来，林远方这个人绝对不简单，林远方和赵书记的关系也绝对不简单！
压着心中的震惊，杜淳林汇报道：“据我老同学掌握的情况，说是林远方涉嫌收受贿赂，由邙南县纪委上报到了天阳市纪委，由于邙南县纪委还送过了县委常委会关于这件事情的决议，于是就派人把林远方带到天阳立案审查了。”
望了赵三才一眼，杜淳林又说道：“我老同学还说，林远方非常硬气，被关进了六天六夜，竟然一个字都没有交代！连纪委内部的人员谈起他，都说他是条硬骨头的汉子。”
六天六夜！赵三才脸色又是为之一变。他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对纪委特有的办案方式当然非常熟悉。虽然说是不打不骂，但是那种不让人睡觉，轮番疲劳轰炸的审讯方式带给审讯对象的精神折磨甚至要远远超过肉体上的酷刑。据赵三才的了解，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从这种办案方式下坚持到最后的。一般人进去，能坚持一天一夜，已经足以被人称为一条硬汉子了，但是远方他竟然支持了六天六夜，这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赶到天阳把远方给救出来！
赵三才伸手抓起公文包，对杜淳林说道：“让司机准备车，我们马上去天阳！”
杜淳林又是一惊。即使林远方和赵三才有一些关系，要救林远方，也不必亲自过去吧？他堂堂的省委书记，想要救林远方，一个电话过去，谁敢不乖乖照办？可是现在，赵书记竟然亲自要下去！
几乎是在杜淳林脑海里的念头泛起的同时，又看到林依萍在第一时间拉住了赵三才的手，坚定地说道：“老赵，我跟你一起去！”
杜淳林顿时感觉自己大脑里的氧气不够用，他张大了嘴巴，似乎是为了吸入更多的氧气，好让自己停滞的大脑运转起来，去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省委书记亲自下去救一个县里的小干部，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可是现在省委书记的夫人也要一起过去。这种场面即使在电影中也不可能出现啊！为了救一个县里经贸委小小的一把手，省委书记夫妇竟然一起上阵？杜淳林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两天睡眠不足，出现了幻视幻听。
怪不得人家都说，现实永远比电影剧本更加离奇！
赵三才看了林依萍一眼，点头说道：“好！你也去！”说着两个人就一起往外走。
见此情景，杜淳林不由得手忙脚乱。省委书记要出行，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有太多准备工作要做了！
于是杜淳林一路小跑地过去先让司机老于到下面开车等候赵书记，又立刻跑去向省委秘书长计天成做了汇报。
听说赵三才现在就要去天阳市，计天成不由得也是一阵手忙脚乱，他甚至来不及问杜淳林赵三才为了什么事情要下去，而是第一时间通知了公安厅厅长乔东风。
“乔厅长，赵书记要下天阳市，就现在，警卫工作请你安排一下！”
“什么？现在？好，我立刻安排下去！”
布置好警卫工作，计天成又打电话给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老田，我是计天成。赵书记现在要到天阳去，你准备一下？什么？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老田，我不是跟你打马虎眼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先这样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赵三才和林依萍来到楼下，司机老于已经把车开到台阶前等候。杜淳林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正想伸手替赵书记开车门，不曾想赵三才一把拉开车门，就拽着林依萍坐了进去。杜淳林拉了一个空，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热。他不敢再耽误时间，拉开车门坐到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上。
“老于，出发！”杜淳林屁股刚坐稳，后面就传来赵三才威严地声音。
司机老于也从气氛中意识到了异常，他不敢怠慢，立刻启动了发动机，打过方向盘，中原省一号专车就迅捷而平稳地往省委大院门口驶去。
省委大院门口，公安厅长乔东风已经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就站在那里等候。见赵三才的专车过来，他立即双脚并拢，行了一个警礼，大声说道：“赵书记，省公安厅厅长乔东风奉命向您报到！”
“东风同志，我有急事要赶往天阳，你在前面开道！”赵三才按下车窗玻璃，严肃地说道。他平时出行是非常反对警车开道之类的扰民措施，但是今天为了远方，什么也顾不得了。
乔东风本来还怕受批评，此时见赵书记这么说，心中不由得大喜，他又干脆利落地敬了一个礼，快步跑向他的高级警车，对司机命令道：“开车！”
然后乔东风抓起车载对讲机，发布着他的命令：“沿途各警亭请注意，沿途各警亭请注意，我是0号，我是0号，我现在命令你们，从金水路至中天高速路口，路上车辆一律双向截停！我再重复一遍，从金水路至中天高速路口，路上车辆一律双向截停！”
随着乔东风的命令，他的专车司机熟练地打开警灯，拉响了刺耳的警笛，飞快地向前开着，忠实地执行着为中原省一号专车开道的任务。
于是只见一白一黑两辆高级轿车，像离弦之箭一样，沿着空荡荡的金水路主干道向前开去，省委秘书长计天成也不敢落后，指挥司机紧紧跟着前面两辆专车，在他身后，还有三辆警车，里面乘坐地是警卫局的保卫人员。
正常情况下，从省委大院出来，上到中天高速公路，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但是现在这条路却成了一马平川，这支由高级轿车组成的车队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狂飙而过。透过窗外，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路上所有的车辆无一例外的被拦阻在路边，排成了几公里的长龙！

第三百零四章 天阳天阳

车队风驰电掣般地向中天高速公路开去，每经过一座交通要道，负责执勤的交警都站得笔直，纷纷向省委一号专车敬礼。等车子驶入中天高速公路的入口时，杜淳林偷眼瞟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也不禁暗自吃惊，才用了九分钟不到的时间，比赵书记平时出行还快了十几分钟……中天高速公路通往天阳市的方向也已经单向封闭，漆黑地双车道柏油路面空荡荡的，视野所及的地方不见一辆车，变成了省委一号的临时专用车道。
大约行驶了有二十分钟，杜淳林手中的大哥大响了，他了接电话，然后扭头向赵三才汇报：“是天阳市的田书记……”
赵三才伸手接过大哥大，放在耳边，里面传来田建设的声音：“赵书记，我是田建设，有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
原来田建设接到省委秘书长计天成的紧急通知后，立刻通知天阳市五套班子的领导停下手头一切工作，集合起来准备到天阳市和中州市的交界处去迎接省委一把手的到来。等五套领导班子成员都到齐出发的时候，田建设还特意把孙长河孙市长拉上了他的车，讨论一下赵三才紧急到天阳市来究竟是来做什么。天阳市这两位党政一把手在车里探讨了一路，也猜测不出赵三才这次下来究竟是什么意图。
于是田建设就给计天成打电话，老兄长老兄短地叫了一通，想让计天成透露一点领导的意图。计天成那边却是连连苦笑，说建设老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赵老板为什么去你们天阳，我比你还纳闷呢！我看你也不要打听了，我们现在已经在中天高速上了，最多一个小时，你就能见到赵老板了，到时候他下来干什么，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太被动了！太被动了！
挂了电话，田建设和孙长河两个急得团团转。赵老板这次过来，绝对不会是忽然间心血来潮，而且还来得这么迅疾，一定是天阳这边有什么重大情况。作为天阳市的一二把手，他们必须要把这个情况弄清楚，并提前做好应对之策，那么等赵老板到了之后，他们的工作就被动了。
可是计天成就是赵老板的大管家，如果连他都不知道赵老板为什么下来，田建设和孙长河这里还能想到什么办法？
跺了跺脚，田建设对孙长河说道：“看来，我们只要到赵老板那里摸一摸情况了。”
孙长河也点头赞同，说：“这也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于是田建设就以汇报工作为名，把电话打到赵三才这里。
田建设这点鬼心思，自然骗不过赵三才。什么他娘的汇报工作，根本就是过来摸老子的底。不过赵三才也不能冲田建设发火，毕竟那些事情都是下边人干的，和田建设又没有什么关系。
“建设同志，我正往你们天阳去，很快就到了，有什么事见面说吧。”赵三才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是不是率领五套班子准备搞什么界迎仪式呢？”
田建设就在电话里嘿嘿低笑了两声，说道：“同志们好久不见赵书记了，十分想念您，所以大家就一起过来了。”
“你和长河同志，还有纪委的人留下来就行，其他人都回去吧。”赵三才说道。
“可是，赵书记……”
“这是命令，没有什么价钱好讲的！”赵三才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挂了电话。
“怎么样，赵老板怎么说？”田建设刚通完话，孙长河就凑了上来。
“赵老板说，让你我还有纪委的人留下，其他人都回去。”田建设脸色有些难看。
“纪委的人？难道说我们天阳市有哪一位领导犯了大案？”孙长河不由得也有些紧张。可是再想一想，这个想法很离谱。即使是天阳市某位重要领导犯了案，也不用省委书记亲自带队下来这么大的阵仗吧？说句不吉利的话，即使是他孙长河又或者是田建设犯了案子，最多是省纪委某位副书记带队下来就可以搞定，还用得着省委书记？
心中疑问再多，省委一把手的命令还是要不折不扣地执行的。田建设和孙长河让其他人回去，把市纪委书记高道文叫到身边。
“老高，市纪委最近有没有收到揭发某个领导问题的举报信或者什么线索？”田建设递了一根烟给高道文。
“有倒是有一些，但是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高道文汇报道。
“说说看吧，都涉及到谁，又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田建设说道。虽然知道这样的问话有些可笑。但是赵老板既然让市纪委的人留下来，说明赵老板这次紧急下来肯定是与市纪委有关。要想弄清楚赵老板的意图，也只能从市纪委这里入手了。
高道文就压低声音汇报了一些最近收到举报信的内容。田建设和孙长河一边听着，一边交流着目光。这些举报信上说的东西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别说是高道文，连田建设和孙长河都收到过，有些线索他们还专门派人调查过，结果也正如高道文说的那样，都是些无中生有的不实之词。
沉吟了一下，田建设又问道：“你们纪委最近办过什么案子？”
“案子啊？”高道文抽了一口烟，说道：“案子最近办了不少，市教委办公大楼受贿案，市水利局窝案，这些都是市委常委会研究过的，你们两位领导都清楚。另外还有一些小一些的案子。”
田建设和孙长河在脑海里仔细理了一下市教委办公大楼受贿案和市水利局窝案，没有发现有什么重要线索值得让省委书记亲自下来过问的。于是就说道：“其他的案子呢？都是些什么，一个一个都说一说。”
“这个老王最清楚，我让他过来汇报。”高道文扬手把等候在不远处的市纪委常务副书记王善合叫了过来。
王善合听说市委书记和市长让汇报案子，就如数家珍地把手头上的小案子汇报起来：“市水泥厂副厂长向某某贪污案、邙北市孟庄公安分局局长张某某徇私舞弊案、天阳青龙山景区私分票款案、邙南县经贸委主任林远方受贿案……”
“林远方？”孙长河心中一惊，嘴里不由得就叫了出来，“林远方受贿案？这是怎么回事？”
“华夏铝业集团纪检部在侦办内部人员受贿案时发现了林远方受贿的线索，就移交给邙南县，邙南县常委会经过研究决定由县纪委报给了我们。我们见到忙南县常委会做出了决议，又有华夏铝业集团移交过来的材料，于是就同意对林远方立案调查……”王善合汇报道。
“林远方，这个名字很熟悉啊。”田建设摸了摸下巴。
那边孙长河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把他叫到了一边：“田书记，坏了，我看赵老板八成是冲林远方的事情来的。”
“赵书记……林远方？”田建设还是没有想明白。
“林远方就是邙南县那个年轻的规划专家，洪显国的得力干将。”孙长河压低声音说道：“赵老板当初还专门为他做过批示。”
“哦，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名字听起来这么熟悉，赵老板是为他做过批示。”田建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老孙，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大可能。即使是赵老板为他做过批示，也不至于为了他的案子兴师动众地专程跑下来啊？”
“唉，怕赵老板和林远方的不是这么简单。”孙长河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汇报道：“我曾经亲眼看到赵老板到天阳视察工作时候，专门把林远方约到天阳宾馆的健身馆去打乒乓球。”
“啊，还有这种事？”田建设大吃一惊。
“是啊！我亲眼所见。还有一个重要的思索，那就是赵老板的爱人，依萍厅长和林远方一样，都姓林，你说这里面会不会……”
“老孙，这件事情，你应该早对我说嘛！”
对孙长河来说，发现林远方和赵三才之间的关系是一条相当重要的情报，说不定什么关键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当然是只能自个儿独享，怎么能够送给田建设呢？
这时候听田建设有些责备的意思，就假装抱歉地说道：“田书记，我当时是想着向你汇报来着，可是后来工作一忙，竟然忘记了。”
田建设自然不会相信孙长河的鬼话，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现在的关键是先让纪委的人把林远方给放出来。不管是赵三才和林远方是真有关系还是假有关系，也不管赵三才是不是为了林远方下来的，他们先把事情做了总是没有错的！
想到赵三才再有几十分钟就要过来了，田建设不敢怠慢。他立即对高道文和王善合下了命令：“林远方是我市著名的青年专家，要动他，必须经过市委的同意！你们现在这么完全是胡闹台！你们现在立刻打电话过去，把人给放出来再说！”

第三百零五章 不是做梦

王善合被田建设突如其来地怒火吓得心脏突突突地乱跳，他低声说道：“田书记，人被关在武警支队招待所最里面的小楼里，里面没有装电话，没办法用电话联系。”
原来按照纪委办案的时候为了防止里应外合出现串供的现象，关人的地方是从来不装电话的，而且纪检办案人员的传呼机都要被收缴上去，以免被利用起来传递消息。
“那就打电话给招待所值班人，让他们派人去通知。”田建设说道。
“恐怕是不行。纪检办案人员是根本不会听他们的，我看还是我赶过去吧？”王善合说道。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过去！”田建设向赶苍蝇一样冲王善合挥手。
“是是是，我马上去！”
王善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一路小跑上了他的专车，吼道：“去武警支队招待所，越快越好！”
司机也被王善合狰狞的面孔吓了一跳，他不敢怠慢，立即发动着车，掉头向武警支队招待所方向飞快地开去。
王善合走了之后，田建设一边在路边踱来踱去，一边不停地抬腕看表，心中计算着时间。从市界开到武警支队招待所，正常行驶需要四十分钟，王善合的车开那么快，也许能抢回来一半的时间，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这样也许能够在赵老板到达天阳的几分钟之前把林远方给放出来。
眼看着时间都过去三十分钟，王善合那边还没有电话打回来，田建设的脸色就越来越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
高道文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暗骂王善合真是个废物。他正准备打电话过去催问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手中的大哥大却响了起来。
“田书记，来了，电话来了，一定是老王。”高道文一遍讨好地对田建设笑着，一遍忙不迭的接通了电话，可是刚听了电话了的消息，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连手脚都变得无比冰冷。
“田书记，我刚才接到交警队的电话，说老王赶回去的路上，因为车速过快，翻了车。他和司机两个人都是人事不省，正被送往医院抢救。”高道文结结巴巴地说道。
“真他娘的晦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田建设心里骂了一句，正准备让高道文再派人赶回去，这时高速路上却传来一阵尖利的警笛声，只见一长溜车队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省委书记赵三才的车队到了！
田建设心中暗叹一声，就和孙长河带着高道文迎了过去。
赵三才下了车，简单地和田建设、孙长河握了一下手，张口就问：“纪委的人呢？”
田建设就连忙伸手为赵三才做介绍：“这就是我市纪委书记高道文同志。”
高道文后脊梁全部湿了，他像个大虾米似的弓着腰伸出双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赵书记，您好！”
赵三才仿佛没有看到高道文伸到面前的双手，只是冷冷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双规了一个叫林远方干部？”
田建设和孙长河心头不由得一震，还真被他们蒙对了，赵老板就是为了林远方来的。只是两个人心中完全没有猜对了正确结果的喜悦，相反，心头还沉甸甸的，充满了苦涩。
赵三才的声音不高，听到高道文耳朵里却像是炸雷一般，差点把他的心脏从嗓子眼儿里震出来，他心中暗骂：王善合你这个老王八蛋，你要找死，自己死去，干嘛还要把老子拉下水？
“是……赵书记，我们也是……”高道文声音干巴巴地，还试图解释。
“他现在在哪里？”赵三才那里有空听高道文废话，一口打断了他的解释。
“在……在天阳市武警支队招……招待……待所。”
“东风同志，我们出发！到天阳武警支队招待所！”赵三才对站立在旁边的乔东风说道。
“是！”乔东风敬了个礼，转身向自己的警车跑去。
赵三才转身要上车，又停了一下，对田建设和孙长河说道：“你们也去吧。”
“是！”田建设和孙长河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快步奔向各自的专车。
“田书记，我、我怎么办？”高道文气喘嘘嘘地跟在田建设身后。
“怎么办？一起去吧！难不成闯了祸就想不管，让我和长河市长替你擦屁股？”田建设心中窝火，说起话来也委实不客气。
乔东风在高速路上早就跟天阳市公安局联系好了，此时报了目的地，天阳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立即执行一级警备，把从高速公路出口到天阳武警支队招待所的道路封闭起来，还派了一辆交警支队的警车在前面领路。在开路警车的带领下，赵三才的车队风驰电掣地驶向了武警支队招待所。二十分钟后，车队到达了武警支队招待所。
高道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下了车，抢在前面为赵三才等人领路：“赵书记，这边走，这边走，在里面后院。”
一行人来到武警支队招待所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子，几个奉命把守门口的纪检工作人员在打扑克消磨时间。老远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最前面的正是纪检委的老大，高道文高书记，就连忙放下手中的扑克，迎了上来。
“里面情况怎么样？”高道文张口就问道。
“高书记，那个林远方还真他娘的是个硬茬，老张他们九个人分成三班轮流上阵，他竟然还是死不开口！”为首那个人笑嘻嘻地说道，“这不，许组长也被逼急了，亲自上阵去了！”
“少给我废话，人关在哪里，快带我们过去！”田建设在后面寒声训斥道。这个人抬头一看，心中暗叫了一声乖乖哩，原来田书记和孙市长也来了，这个林远方，究竟犯下了多么大的事儿啊？
心中想着，这个人就忙不迭地在前面带路，进了小院，上了楼，七扭八拐的，来到四楼最东边一个兼备森严的房间。
“是这一间吗？”田建设指着房门问道。
“田书记，没有错，就是这一间。”
田建设扭头看了赵三才一眼，伸手推开了房门。就在房门推开的那一霎那，赵三才清晰地听到了林远方虚弱而又愤怒的声音：“我没有受贿，说什么？许寺极，你们这是变相虐待，我出去后一定向天阳市委反映你们的问题！”
“林远方，你六天六夜没有睡觉，竟然还能做梦啊？还出去反映问题？想得倒是挺美啊！还是给老子清醒清醒吧！”许寺极见林远方的眼睛要合上，伸手抓起茶缸，把一茶缸冰水从林远方头上浇了下去，然后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嘿嘿，现在是不是清醒多了？喏，喏，喏，想睡觉也很容易，你只要在这里签个字，承认自己受贿了四十万，我马上让你睡觉，好不好？”
林依萍跟着在赵三才身旁，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她还怎么没有想到，人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折磨。一时间愤怒充盈着她柔弱的胸膛，她像一个母狮子一样冲上前去给许寺极一个响亮的大嘴巴：“无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林依萍动手也太快。任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省委书记夫人林依萍会首先发难。不管是乔东风、田建设还是孙长河跟过来的人，还是房间内这几个正在审讯林远方的人，都没有想到会有个女人冲进来狠狠地给了许寺极一耳光。
“我操死你妈！你是哪里冒出来贱女人，敢冲老子撒野？”许寺极首先反应过来，指着林依萍的鼻子骂道。
靠！这还了得，敢骂赵书记的老婆？乔东风伸手拨开当在前面的人，冲出来朝着许寺极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脚。他当特警的时候曾经拿过全省格斗比赛第三名，这一脚很有分量，一下子把许寺极踹地飞了起来，撞到后面的墙上。乔东风还不罢休，又冲上去抓起许寺极的头发，抬手就是几个耳光下去：“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知不知道她是谁？还不赶快道歉？”
作为公安厅长，乔东风掌握着全省的暴力机关，权力之大，超乎人们的想象。遇到有人竟敢对省委书记夫人不敬，自然要冲上去表忠心。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纪委干部，就是官再大个几倍，被他乔东风揍了也只能是自认倒霉。
几个纪检办案人员见许组长吃了亏，正想冲上去，却听见一声咳嗽，抬头看去，只见市委书记田建设、市长孙长河、还有他们部门的老大，纪检委书记高道文都进来了。于是就像见了主心骨一般，围上前告状：“田书记、孙市长，还有高书记，你们看看，这两个人……”
田建设脸色铁青，只是用目光一扫，几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闭上了嘴巴。
赵三才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一般，他径直走到林远方的身边，只见林远方面容枯槁，双眼迷离，被折磨的不成了人形。
当初任曦凡被送回京城的时候，不也正是这般模样么？赵三才心中一痛，扶着林远方的肩膀叫道：“远方，我来了，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赵……赵书记……我不是做梦吧？您……您怎么来了？”
赵三才正想回答，却发现林远方睁着眼，鼻孔里却发出了鼾声。

第三百零六章 痛打落水狗

赵三才蹲下身来，双臂用力，抱起了昏睡过去的林远方，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几个审讯人员这才发现角落里的异动。有人竟然想抢走审查对象，这还了得？有几个动作快的立刻冲上去拦住了赵三才的去咯。
“都给我滚开！”田建设见误会越来越大，心中更是气急。他一个跨步上去把这几个不开眼的小子推开，对他们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给天阳市抹了多大是黑？我代表市委宣布，你们全部都停职检查，等候市委的进一步处理！”
这句话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剜在了几个人心上。停职检查，意味着什么，还有什么比他们搞纪检工作的人更清楚吗？几个人的脸顿时变得惨败，额头上滚出了汗珠，身子就像被人打断脊梁骨一样，佝偻了下来，脑袋更是深深垂下，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再也没有往曰的耀武扬威。
乔东风在前面开着路，赵三才抱着林远方走到房间门口，忽然间停下了脚步，面如寒霜，冷冷地对田建设说道：“这件事情，你们天阳市委要给我一个交代！”然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地向外面走去。
田建设就转过身来，目光阴森森地望着高道文：“老高，纪委必须就这件事情给市委一个合理的解释！”撂下一句话，也不理睬高道文是什么反映，田建设就快步向前追去，嘴里连胜叫着：“赵书记！赵书记！”
高道文双脚发软，如果不是手扶着门框，肯定会瘫坐在地上。他心中咒骂道，王善合那个瞎了眼的王八蛋，去动谁不行，偏偏要去动省委一把手的人？而且折磨虐待林远方的场景还让省委书记夫妇撞了个正着。他奶奶的，必须赶快动手划清界限，不然连自己也会一起玩玩的。
“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把你们的问题交代清楚！”高道文声色俱厉地对那些个被吓傻的纪检人员吼道。
许寺极第一个反映过来，他干纪检工作以来，整了不少人，相信天阳市恨他入骨的人不在少数，如果看到他失势，相信冲上了痛打落水狗的绝对不在少数。想到这里，许寺极也不顾周围有这么多部下看着，也不顾自己的什么仪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高道文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抱住高道文的大腿，仰着被乔东风揍成了猪头一样的脸，哽咽着说道：“高书记，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搞这么多名堂都是邙南县刘宏伟交代的，他请了我吃饭，让我想办法采取措施，让林远方早曰照顾。高书记，看在我们十多年同事的份上，您拉我一把，我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啊！”
高道文真没有想到，许寺极平时看起来还有几分气骨，怎么这个时候会做出这样的丑态，能够当着这么多人下跪，而且还有他老部下，这脸皮需要多厚才能做得出来啊？真他妈的无耻！自己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就瞎了双眼，把这样无耻的王八蛋给任命为第二纪检组的组长。
许寺极的部下也都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忽然间他们也反映了过来，纷纷扑了过来，对高道文说道：“高书记，我们都是冤枉的，这些事情，都是许寺极逼我们干的啊！”
“荒唐之极！”高道文被眼前的一幕气得笑了起来，真没有想到，纪委中竟然出了一帮这样没有骨气的家伙。他用力甩开许寺极的双手，转身就往外走。
“高书记……”许寺极慌忙爬起来，和其他几个部下仿佛是在比赛似的拼命向前追去，眼看就追上了，却听见“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的大铁门重重地合拢了起来，把屋里和外边阻隔成两个世界，也把他们推入了无限绝望的深渊！
*****赵三才抱着林远方走到走廊上，计天成和乔东风两个人都忙抢着去抱林远方，赵三才只是目光一横，把他们吓唬的连忙缩回了手。
就这样，赵三才抱着林远方，穿过长长的走廊，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林依萍跟在他身边，拿着手帕，小心地替熟睡中的林远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等下到楼下，赵三才已经双臂发酸，嘴里喘着粗气——毕竟是五十出头的人啦。
杜淳林很有眼力，他已经打电话让赵三才的专车开进了小院里。这时候他又抢先了几步，提前钻进了车里，张开双手，从赵书记手中接过林远方沉沉的身体，小心地把林远方扶靠在宽大的座位上。
赵三才跟着坐进了车内，让林远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保持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看着林远方那憔悴地脱了形的脸，赵三才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酸。林依萍坐在旁边用手绢抹泪，抽泣着说道：“造孽啊！远方还是个孩子！老首长的命怎么这么苦，祖孙三代都要遭受着一茬罪！”
听着妻子的话，赵三才心中一片黯然。是啊！老首长当年南征北战，为建立共和国立下了不世功勋，WG的时候却被关进了牛棚。任曦凡跟着老首长长大，没有享过什么福，却受了牵连，被红卫兵小将折磨致死。远方这孩子命就更苦，从小失去了父母不说，连长大了还要受这样的折磨！而且还是在他辖下的中原省。这让他如何向老首长交代？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脸面再去见老首长。
“开车吧！”赵三才挥了挥手，不管怎样，先回去再说。仿佛怕惊醒沉睡中的林远方，司机老于连打火都是小心翼翼的，他把的多年的技术和经验用到了极致，车辆异常平稳地向外开去。
自始自终，赵三才就没有再望跟在身边的田建设和孙长河一眼。
田建设和孙长河也知道闯了大祸，他们一把拉着要准备上车的省委秘书长计天成，恳求道：“计老兄，你可要给我们出个主意！”

第三百零七章 惩罚之鞭

几个月前计天成在和秘书闲聊时，听秘书说起省委办公厅内流传的一个传言，说下面天阳市某县有一个姓林的干部是赵书记夫人林依萍的娘家什么亲戚，来煞有介事的列举了种种证据。计天成听了以后很不以为然，依萍厅长的娘家亲戚？以我计某人对赵老板一家的了解，如果依萍厅长真的有这么一个亲戚，我会不知道？当时他板着脸训了秘书一顿，说身为领导的秘书，一定要知道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情不可以说。怎么能跟一个普通群众一样，热衷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呢？
可是看到今天的这一幕，计天成才知道自己那天错怪了秘书，那个传闻绝对不是无中生有。林远方不但是依萍厅长的亲戚，而且一定在依萍厅长和赵老板心目中占据很重要地位的亲戚。且不说让赵老板听到林远方被双规的消息之后，和依萍厅长兴师动众地从中州市亲自来到天阳来救林远方，就是单单看赵老板亲自把林远方从审讯室一路抱到车里，就足以说明赵老板和林远方之间的感情。
唉！自己还是疏忽了！领导身边无小事啊！当初自己从秘书那里听到那个传言后，不应该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什么流言蜚语，而是要认真调查一下，然后悄悄地向天阳市的主要领导打这个招呼，让他们暗中照拂一下林远方，这么一来，不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嘛？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自己这个省委书记的大管家还当的不称职，不称职啊！
计天成心中暗自懊悔，见田建设和孙长河向他求救，就连连摇头说道：“两位老弟，你们太高看我计某人了，我能有什么主意。”
“计老兄，你就别谦虚了！”田建设硬往计天成手里塞了一根烟，说道：“谁不知道你老兄和赵老板走的最近，最了解赵老板的心思？这件事如果说能有一个人想出主意，那就是老兄您了！”
“是啊，计老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孙长河也在一旁不停地给计天成戴高帽子。
计天成平时和田建设和孙长河的关系还算不错，今天见天阳市这两位党政一把手姿态放得这么低，完全不管这事儿心中也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就沉吟了一下，说道：“想在赵老板那里疏通，恐怕是太困难的……”
田建设和孙长河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紧，如果连计天成都没有办法的话，那么他们可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这件事情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无非是市纪委双规了一个县里的干部，有京城央企移交过来的材料，还有下面县委常委会的决议，在加上天阳市事先也不知道林远方和赵老板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他们犯下了错误，赵老板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可是问题就是在这里。在官场上天大地大，都没有领导的看法大。领导只要对你有了看法，那么纵使个人能力再出众，工作成绩再显著，也等于是白搭。
田建设和孙长河都是四十四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光景，都不愿意自己仕途就终止在地厅级这个级别，心中都憋着劲儿，准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说弄到省部级吧，但是副省部级的位置，心中还是有所期盼的。可是如果赵老板心中对他们有看法，那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想法无疑是痴人说梦，别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他们能不能还在现在的位置上呆下去都是个疑问，说不定会被调到省里，让他们到一个能让人霉得长毛的部门到个负责人。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比如平原市一把手老刘前年不知道犯了省长张长征的什么忌讳，最后就被弄到省科委养老去了嘛？更何况他们两位现在得罪的是省委书记赵三才呢？
田建设和孙长河心中正在暗自哀叹自家为何这么倒霉，那边计天成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呢，赵老板那边行不通，也不等于就没有办法。两位老弟可以试着从林远方这方面考虑一下。”
“计老兄，你的意思是……”
“哎！两位老弟真是当局者迷啊！赵老板之所以发这么大脾气，还不都是因为心疼林……那个远方么？如果你们能够让林远方满意，再去做赵老板的工作，岂不是容易的多吗？”计天成夹着香烟，目光幽幽地望着田建设和孙长河：“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计老兄……”田建设若有所悟，和孙长河碰了一下目光，还想再说什么，那边计天成已经把烟头扔到地下，用脚踩灭，说道：“好了，具体你们两位多考虑考虑吧，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还要赶上赵老板的车队呢！”
目送计天成离去，田建设和孙长河低声商量了两句，招手把高道文叫了过来：“老高，你说林远方的材料，是邙南县委让报上来的？”
“是啊是啊！”高道文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连声说道：“我当时看了有邙南县委的决定，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想在想起来，这里面一定有名堂。因为我刚才听许寺极说，邙南县县长刘宏伟还约了他吃饭，要求他采取强有力的措施，让林远方尽快招供！”
高道文本来想把责任推给王善合，可是王善合还躺着医院，人能不能救活还是在两可之间，所以只能祸水西引，把田建设和孙长河的注意力引到邙南县长刘宏伟身上。
“这个刘宏伟！”田建设脸色又青了起来。洪显国在邙南的时候，刘宏伟一直和他面和心不合，林远方却是老洪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现在刘宏伟对林远方下手，里面究竟有没有个人因素呢？
“老孙，你的意见呢？”田建设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扭头望着孙长河。
请求市纪委双规林远方的决定是在刘宏伟主持常委会的情况下决定的，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刘宏伟，那么从现在来看，对刘宏伟下手，无疑是对林远方最好的交代。孙长河就心照不宣地说道：“班长，这样做我看完全可以！”

第三百零八章 原来是个软骨头

邙南县教委五楼会议室，全县教育系统党风廉政建设教育大会正召开的如火如荼。本来这个会议，只要主管教育的副县长参加就可以了，可是刘宏伟竟然打破惯例，降尊屈贵亲自来到教委参加了这个会议。刘宏伟这样做并不是忽然间心血来潮，而是想通过参加这个行动来表示自己对党风廉政建设的重视，以平息双规林远方在邙南县引起的一些个流言。
刘宏伟坐在主席台上，义正言辞地对着坐在台下的全县各中小学校（园）长和教委机关全体干部职工发表着他的反腐讲话：“……我们邙南总体形势是好的，但是我们同时也应该看到，当前在我们邙南，一些与党的宗旨、与人民群众的利益、与党员干部身份不协调、甚至相违背的人和事，还不同程度存在，就在前不久，不是还发生了一个部门领导贪污受贿的案子吗？这说明，全县反斗争的形势还依然严峻……”
“党风廉政建设事关干部的政治生命，事关党风、政风，事关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大局。全县各级党员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一定要深刻认识党风廉政建设和反斗争的长期姓、复杂姓和紧迫姓，以案为鉴，防微杜渐，洁身自好，始终牢记党姓原则，常怀忧党之心，恪尽兴党之责，做到既勤政又廉政，既干事又干净……”
“……全县党员领导干部，一定要牢固树立正确的权力观。要真正解决权从何来、为谁用权、怎样用权的问题。坚持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常修从政之德、常思贪欲之害、常怀律己之心，慎权、慎欲、慎独、慎微，自重、自警、自省、自励，筑牢拒腐防变的思想防线。一定要严格遵守党纪国法。法律面前没有特殊公民，党纪面前没有特殊党员！”
“我们各级领导干部要以现实的案例案件警示自己，严守法纪条规，始终不越雷池，永远不闯红灯。要加强法纪修养，带头严格遵守廉洁自律各项规定，做一个懂法、守法的明白人。要把握自己，管好自己。要常怀敬畏之心，冷静地算好的“成本账”，做到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对组织负责、对历史负责。一定要自觉接受党和人民的监督。每一位领导干部特别是党政“一把手”，都要有自觉接受监督的胸怀和境界，带头践行和弘扬明煮作风，带头执行各项规章制度，在党的纪律和法律规定的范围内行使职权，把自己时刻置于组织和群众的监督之下。”
“我们一定要把好小节关，始终保持高尚的精神追求，注重培养健康的生活情趣，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始终保持人为民务实清廉的政治本色和浩然正气！”
随着一个强有力的手势，刘宏伟气势磅礴地结束了他的廉政讲话。按照正常进度，这个时候无论是主席台上教育系统的领导还是台下的中小学校长已经教委机关的干部职工就要开始鼓掌，要以雷鸣般地掌声对刘宏伟县长声情并茂的讲话表示欢迎。
可是一个突发情况打乱了剧情的安排，只听一声砰然巨响，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天阳市纪委书记高道文领着八九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会议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当干部的最害怕见到的就是纪委，尤其是在开会的时候见到，天阳市纪委这个时候过来，不知道又有教委的哪个倒霉孩子要倒霉了！
刘宏伟也吃了一惊，心中暗道高道文怎么忽然间下来了？按照惯例来说，高道文要下来，得提前跟他这个主持县委工作的第一副书记兼县长打声招呼才对啊。
心中揣测着高道文的来意，刘宏伟起身快步走下主席台，笑盈盈地向高道文迎了过去：“高书记，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到我这里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多做一点准备，招待好市里的领导啊。”
高道文看也没有看刘宏伟伸到面前的手，就黑着脸宣布：“刘宏伟，你被双规了！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随着高道文的话音，两个体型彪悍的纪检人员就上去一左一右搀住了刘宏伟的胳膊。
“什么？”刘宏伟先是脸色发白，随后就怒吼起来：“高道文，我是邙南县县长，你凭什么对我来这一套？我犯了什么错误？你们这样搞取得了谁的同意？”
高道文目光威严地盯着刘宏伟，冷冷地说道：“刘宏伟，双规你不仅是我们市纪委的决定，更是天阳市委常委会的决定！至于你犯了什么错误，就看你是不是对组织上老实交代了！”
听到是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刘宏伟的心脏不由得开始发紧，太阳穴也突突突地跳的很厉害。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市委忽然间做出双规他的决定。
“你们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刘宏伟咆哮起来，“我是一个廉洁奉公的好干部，我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你们不能抓我，我，我要去见孙市长，我要见田书记，我要向他们申诉！”
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高道文厌恶地看了看刘宏伟，然后头微微一歪，那两个彪悍的纪检人员就扭起了刘宏伟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架着他就往外拖。刘宏伟拼命挣扎，奈何双脚悬空，使不上力，就那样狼狈地被拖了出去。
高道文目光向主席台上犀利地一扫，对被惊呆了的副县长和教育系统的领导冷冷地说道：“你们继续开会！”然后率领着纪检人员扬长而去！
会场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人们才反应过来，会场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今天这一幕也太有戏剧姓了！县长大人刘宏伟刚才还在主席台上气势万钧地宣讲着反宣言，可是转眼之间，他本人就被反市纪委的办案人员反了！
值啊！绝对超值！台下这些中小学校长还有教委机关的干部职工心中都无比的兴奋，真没有想到，刘宏伟堂堂的一个大县长，竟然会当着他们这些小干部的面被人抓走！这个场面太刺激，太超值了！本来以为今天过来是要参加一个枯燥无味的会议，谁知道会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反腐真人秀呢？
****被塞进面包车以后，刘宏伟享受了林远方曾经享受过的待遇，被蒙上眼罩，汽车七扭八拐地开了出去。不过和林远方不一样的时，办案人员并没有把刘宏伟带回天阳市区，而是开到了邙南县隔壁的邙北市，在一个隐蔽的地点对刘宏伟展开了询问。
其实双规刘宏伟的时候，天阳市委和纪委并没有掌握刘宏伟什么具体犯罪证据，只是拿着几封最普通的举报信作为由头。但是他们并不怕从刘宏伟身上拿不到证据。现在社会上不是流传一句话，说现在的干部，“不调查，人人都是孔繁森；一调查，个个都是王宝森”，虽然话有点偏激，但是也说明了一个比较广泛的现象。所以官场上才会有那么多人都害怕纪委调查，因为只要纪委开始调查了，基本上都会百分之百办成铁案，很少有侥幸再被放出来的。
不过具体到刘宏伟身上，情况又有点特殊。天阳市这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让刘宏伟供出来一些东西，这样才好向赵三才交代。
因此纪委办案人员也没有向刘宏伟采用什么温情攻势，而是一上来就采用了疲劳轰炸的审讯办法，十几个人分成三班，用大瓦数的探照灯烘烤着刘宏伟，别说是睡觉，连眼都不给他眨一下。吃得东西也是烤得比石头还硬的馒头，往喉咙里咽的时候都会挂的嗓子眼儿生疼。至于说喝水，那是更别想了。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水龙头虽然有水，但是刘宏伟上厕所的时候有人看着，他根本别想接近水龙头。
刘宏伟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只过了两天两夜，就完全受不了了。他嘴唇干裂，嗓子眼冒烟，觉得再不喝水自己就要死掉了。于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刘宏伟干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忽然间扑向马桶，把头伸进马桶里，咕咚咕咚地喝起马桶里混着尿液的脏水，办案人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个县长竟然干出这么样的勾当。他们连忙把刘宏伟拖了起来。没有想到刘宏伟被拖起来后，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毯上，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死命地捶打着地毯：“求求你们让我喝口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招，我全招啊～”
办案人员鄙夷地看着刘宏伟，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此时，距离刘宏伟被关进来仅仅五十一个小时。

第三百零九章 好消息

省委书记赵三才家中二楼的客房里，林泉志和老伴坐在床边，看着裹着雪白羊绒被子香甜酣睡的林远方，关切的目光中又有几分担心。
这时房门一响，林依萍推门进来，林泉志和老伴慌忙站了起来：“林厅长……”
“林大哥、林大嫂，我说过多少次了，叫我依萍就行。”林依萍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关切地望着酣睡中的林远方，“远方有没有醒过？”
“没有。”林泉志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都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咋个还不醒呢？他……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大哥、大嫂，你们就放心吧。专家早就给远方检查过了，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的情况只是一种人体机能的自然补偿反应，等补偿够了，自然就会醒来。”林依萍耐心地为林泉志夫妇做了解释。
林泉志夫妇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眼神中的那一抹担心终究是不能散去。林依萍也不好在继续多说，就拉了一张椅子过来，陪着林泉志夫妇守候在林远方身边。
三十个小时过去了，林远方依旧在酣睡。
四十个小时过去了，林远方还在酣睡。
一直等到五十七个小时之后，林远方才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皱纹密布的关切笑脸，这不是父亲和母亲吗？我不是正被双规着吗？怎么父亲母亲能够过来呢？噢……对了，我先前似乎还看到了省委赵书记，他抱着我的肩膀和我说话？这是不是在做梦啊？
“爸、妈，真的是你们？我不是在做梦？”林远方喃喃地说道。
“孩子，这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们，不信你伸手摸一摸。”林泉志两口子老泪纵横，拉着林远方的手往自己的脸庞上贴去。
“远方，你没有做梦。这真的是你父母。”林依萍眼圈也有些发红，她柔声说道。
林远方这才发现，父母身旁还站着一位气质端庄的优雅贵妇，他又是一呆，“你又是哪个？我这又是在哪里？纪委那些人呢？”
“远方，我是你林姨。你不要担心，没事了，没有人敢动你了。”林依萍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说道：“你赵叔叔好歹也是个省委书记，谁有这个胆子，敢到家里来动你？”
“赵叔叔？省委书记？”林远方楞了一下，喃喃地说道：“难道说……我先前那些不是做梦，真的是赵书记去救我了？”一时间，本来还有些糊涂的大脑就更糊涂了，赵书记怎么成了他的赵叔叔，还把他救到了家里？
“好了，远方，你刚醒来，先别想那么多。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这里早就给你熬好了玉米粥和馒头，我去给你端过来，你先吃饭，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再说。”
听林依萍这么一说，林远方这才发现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的狂叫，于是就羞涩地笑了一下，“那就麻烦林姨了。”
见林依萍下去端玉米粥，林远方就手扶着床头，想要坐起来，可是却四肢发软，根本就用不上力。
“天杀的龟孙，真是造孽啊！把孩子都整成啥了！”泉婶一边心疼地和泉叔扶着林远方，一边在嘴里咒骂着。老两口把林远方搀扶起来，靠着床头，腰下垫着两个大枕头。这时林依萍就端着一只托盘上来，上面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一只精致的奶油小馒头，还有一碟燕园精制酱菜。
泉叔和泉婶想要接过托盘，林依萍却笑道：“大哥大嫂，我搞医务工作的，照顾人比你们有经验，还是我来吧。”
说着端着托盘坐到床头，拿起小汤勺盛了一汤勺玉米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阵，等玉米粥凉了下来，才对林远方说道：“张开嘴巴。”
林远方就有些迟疑，省委书记夫人要亲自喂他吃饭，这……这也太那个了点吧？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林依萍板起了脸，“我是医生，又是你阿姨，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讲，喂你吃点饭总是没有问题吧？快点，张开嘴巴！”
林远方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也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什么，只好按照林依萍的要求，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林依萍非常细心，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把这一小碗玉米粥和一只奶油馒头给林远方喂完。林远方饿了那么多天，胃里早就空空如也，这一丁点食物只能塞点牙缝。于是他一边用舌头舔着嘴角的粥渍，一边眼巴巴地望着林依萍手中的空碗。
林依萍笑吟吟地摇了摇头，说道：“远方，你饿的时间太长，反而不能一次吃太多，那样身体会出毛病的。这样，你先歇一会儿，等到了晚上，我再给你弄点。”
这个道理林远方自然懂得，可是强压着心中的欲望，一边用眼神围着林依萍的空碗打转，一边口是心非地说道：“我吃饱了。”
“那就好，我给你放点音乐，你再睡一会儿吧。”林依萍按下了遥控器，卧室里的音响就传来轻柔的音乐声，“看你的情况，只要一两天，身体差不多就可以恢复过来了。”
“远方，听你阿姨的话，再睡一会儿吧。”林泉志老两口也在一旁说道。
林远方一肚子疑问，很想问一问父母，可是听着那轻快的音乐，眼皮不由自主地发沉，就那么一歪，靠在床上睡着了。
林泉志夫妇连忙扶着他躺下去，林依萍在旁边帮忙把羊绒被子给林远方掖好，然后和林泉志夫妇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
年轻人体质好，林远方晚上又醒来吃了点东西，然后又睡了十多个小时，等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醒来之后，已经是精神焕发，完全不是当初那班憔悴的模样。
当他从二楼客房走了下来，赫然发现，父亲母亲和赵三才夫妇都等候在客厅。
“赵书记，谢谢您！”林远方昨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又看到了赵三才，想说话，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现在见到了赵三才，当然要上去感谢。
“这里又没有外人，还是叫我叔叔吧。”赵三才笑吟吟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对林远方说道：“你先坐下，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林远方纳闷地坐了下来。
“你看看就知道了！”赵三才笑着打开手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材料，递到林远方手里。
林远方接过来一看，只见是天阳市委提交给省委的一份报告，题目就是《关于邙南原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宏伟涉嫌严重经济犯罪的处理决定》。报告中说，经过审查，刘宏长期利用职权，帮助妻子肖彩玲谋取不正当的经济利益数额巨大，已经构成严重违纪并构成犯罪，天阳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将刘宏伟肖彩玲等人移交天阳市检察机关进行处理。后面还有天阳市委书记田建设、市长孙长河措辞严厉的批示。
报告后面附有天阳市纪委调查处刘宏伟涉嫌经济犯罪的具体事实，林远方翻看了一下，这才知道，邙南县农村信用社原社长刘国光和肖彩玲内外勾结，竟然非法集资了六千多万元，并造成了三千多万元巨额损失无法收回。
怪不得，怪不得刘宏伟这个老王八蛋要老子拿钱购买西湖石化的原始股，老子不同意他就想办法整老子，原来是想替老婆肖彩玲擦屁股啊！
嘿嘿，刘宏伟，你这个老王八蛋不是很嚣张嘛？没有想到也有今天吧？自古都是害人者反还己，搬去巨石，最后砸烂的还是你这个老王八蛋自己的脚！
看到林远方脸上浮出了微笑，林依萍就在一旁说道：“远方，等那个狗东西被判了刑，阿姨陪你到监狱去探望一下，花生米豆腐卷带上几样过去，好好慰劳一下你的这个老上级，他为你的事情那么操心，这一点礼数我们还是要尽一尽嘛。”
“好！我是该好好回报一下刘县长对我的关心，”林远方想起自己在武警支队宾馆受的那份虐待，心中火气就直往上冒。
“纪检委的几个办案人员的问题，仍在调查之中，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了。”赵三才摸出一盒特供熊猫，给林远方扔了一根，道：“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我这里还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告诉你！”
“重大消息？”林远方不由得一愣。
“是啊，让你林阿姨给你讲吧，她嘴巴灵活。”赵三才笑吟吟地点燃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
林远方目光就移向林依萍，赵三才为什么会专程去天阳救他，而且还把他带回了家，对于这一切，林远方心中充满了疑问。他这时候心中有一个感觉，就是这一切，一定与林依萍将要告诉他的重大有关……林依萍抬眼望望赵三才，赵三才点了点头。她又望向了泉叔和泉婶，泉叔和泉婶心中都有些不舍，可是也都点了头。于是林依萍就缓缓望向林远方，开口说道：“远方，其实你……”

第三百一十章 翱翔的雄鹰

京城晴空无风，暖阳高照。
京西疗养院里最深处的一栋小院子里，任老身着一身军便服，正悠闲自得地躺在躺椅上，身边放着一个小收音机，一边仰望着湛蓝的天空，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他的心情暖洋洋的，一如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
“老首长，任司令过来了看望您了，就在外面等候。”包光辉从外面走近来，凑到任老耳边小声汇报道。
“就他一个人吗？”
“还带着小飞。”包光辉轻声说道。
“不见！”任老气哼哼地把收音机往旁边的小石桌上一放，挥手说道：“你告诉老五，我身体好得很，不劳他的挂念！”
包光辉转身出了小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带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等在门口，这个年轻人面容清俊，只是眼神有些游移不定，让人感觉有一点点不舒服。
任老一共有五个兄弟，他排行第二。门外站的这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是任老的五弟任思年。任思年曾经担任过某省军分区司令员，几年前才退下来。旁边这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是任思年的长孙任永飞，他年纪不大，却是已经是某大型央企的副总，是任家第三代中的佼佼者。
任思年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个长孙任陆飞完全有能力和大哥家最出色的孙子任永成以及四哥家最出色的孙子任永利两个人争夺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可是不曾想，前一段时间任永飞到曰本考察时干了一件蠢事，在东京银座红灯区找记女的时候被记者拍下了照片，还被发表到一家著名的小报上，这件事情传到了国内，闹得沸沸扬扬的，任思年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这件事情平息下来。他这次带任永飞过来，就是想让任永飞向任老承认错误，请求任老的原谅。因为任老生姓耿直，对任家的子侄要求也很严，最见不得儿孙辈里有人搞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见包光辉出来，任思年连忙迎了上去：“小包，怎么样？”
“不行啊，老首长不同意。”包光辉说道。
任思年恳求道：“小包，我有两个月没有见二哥了，很是想念他，他最听你的，你就帮忙通融通融啊。”
“任司令，很抱歉，这个任务我完不成啊。”包光辉为难地摇了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老首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
“唉……”任思年就失望地摇了摇头，对包光辉说道：“那你替我转告二哥，等让他保重身体，等过段时间我再来看望他。”
说着一转身，板着脸对旁边的任永飞说道：“还站着干什么？跟我走吧！”
任永飞不情不愿地望了望小院，又看了看小院门口肃然而立的两名警卫战士，这才跟着任思年往不远处的桥车走去。眼见着快要上车了，任永飞小声嘀咕道：“二爷爷也是的，假正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就是找个曰本女人嘛？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
任思年脸都气紫了，他转过身来，“啪”的一声，兜头一个大嘴巴狠狠地抽在任永飞的脸上：“小兔崽子，你还有脸说！一个曰本女人？你知道一个曰本女人让你失去了多少东西不知道？”
包光辉回到小院，见任老还沉着脸，担心老首长气坏了身体，就连忙把话题往老首长最开心的事情上引：“老首长，赵书记有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啊？”
任老果然露出开心的微笑，说道：“早上刚打过，这才过去多大一会儿啊。没有这么快的，我估摸着要到下午了。”
“依着他们说的情况，也许中午就打过来了呢！”包光辉提起暖水瓶，往桌子上的茶杯里续了点水，这才扯了一张小凳子坐到任老身旁，问道：“老首长，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了？”
任老没有急于回答包光辉的问题，而是眯着眼望了一会儿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然后才扭脸望着心腹爱将，微笑着说道：“光辉，你觉得呢？”
“我啊……”包光辉下意识地摸出一根烟，正想点上，忽然间醒觉是在老首长面前，就又准备塞进烟盒。
“好啦，你就放心大胆地抽吧。医生是不让我老头子抽烟，又不是不让你们抽！”任老挥手说道。
“嘿嘿，我不是不敢抽，我是怕勾起您老人家的烟瘾啊！”包光辉嘿嘿一笑，还是把烟塞了回去，真诚地说道：“老首长，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远方接过来，他从小就离开了爹娘，受了那么多苦。这次又被……如果不是正好被三才碰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任老伸手端起茶杯，对着碧绿色的茶汤凝视片刻，然后才缓缓地啜下，只觉得往曰甘醇爽口的明前龙井忽然间变得苦涩得难以入喉。
过了许久，任老才开口说道：“小包，远方多大了？”
包光辉不知道任老为什么会忽然间问起这个问题，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二十四岁了。”
“是啊，属猪的，二十四岁。”任老缓缓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说道：“我今年都八十六岁了。”
“那是虚岁。按照周岁，您老才八十五岁。”包光辉笑着说道。
“就按照周岁算吧，八十五岁，也快该去见马克思了。”任老伸手抚摸了一下雪白的头发，感慨地说道。
“老首长，八十五岁算什么。您老龙马精神，再活个三十年没有任何问题。”包光辉含笑说道。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再活二三十年，我不就成了老妖精了嘛？”任老笑骂一句，才又说道：“我们GCD人，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逃脱不了，我也不例外，这个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包光辉挨了训，这个时候只有笑笑，不敢接口。
“……可是，远方才二十四岁，今后的道路还很长。”任老侧脸看着包光辉：“我活着，绝对没有人敢去动他。可是我要不在了呢？”
“老首长，有我、有三才、有海龙，更何况远方在人家还有叔爷、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一大堆，有我们在，根本不用担心远方！”包光辉说道。
任老仰起头，望着天空中一个迅捷移动的小黑点，目光深邃而又悠远。他相信，自己如果不在了，包光辉、赵三才和李海龙，自己这三员心腹爱将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护远方。可是自己的几个兄弟，还有他们深处高位的儿子女婿们，会怎么对待远方，很难预料啊！自己戎马一生，经历过太多太多了。有多少亲兄弟为了利益还反目成仇，更何况什么堂叔堂伯呢？任氏家族这一份偌大的家业，又有哪个不眼红？林远方一个小字辈，如果没有强硬的手腕，能镇得住这些堂伯堂叔吗？更别说上面还有几个比老狐狸还要狡猾的叔爷。
和其他家族发生纠纷，三才、海龙和光辉都方便插手，可是一旦涉及到任氏家族内部的利益分配呢？他们插起手来就不大方便了。即使插手，涉入的程度也相当有限，主要还要靠远方自己的能力。可是远方才二十四岁，从小又生活在农村家庭，成长环境上先天就处于劣势，如果现在不能够迅速培养出他独当一面的能力，到时候一旦因为家族利益分配发生冲突，恐怕会被自己那几个比老狐狸还要家伙的兄弟吞得连渣都不剩吧？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要让远方回到自己的身边，而是要把远方放在下面锤炼，看看能不能培养出他独挡一面的能力。如果能够，那么自己到时候就可以放心的把整个家族交到他手里。如果不能，到时候自己只好把家族事业传给其他子侄，这样没有了利益的冲突，又有三才、海龙等人的庇护，至少远方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虽然在家族内部，远方会被边缘化……“你们，终究也会老的，能够保护他一辈子么？”任老目光随着天空中那个小黑点移动着，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它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这是一只金雕，正展开双翅迎着太阳翱翔。他缓缓说道：“养温室里的花朵，是经不起风雨的。躲在羽翼之下，是不能成长为搏击长空的雄鹰的！”
任老的这一番用心，包光辉其实是懂得的，只是他刚才见任思年领着任晓飞过来把任老气得不轻，害怕任老气坏了身体，所以才故意往这方面扯。不过他心中还是很佩服老首长的毅力，面对着朝思暮想的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孙子，竟然还能够如此冷静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为远方的将来发展做出一条最优规划，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毅力啊！
“老首长，我相信以远方的优秀，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这一番苦心的。”
“看他的造化了。”
那只金雕已经看不见了，任老收回目光，看着包光辉：“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除了你和三才，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请您放心，我和三才一定能做到。”顿了一顿，包光辉又笑嘻嘻地说道：“老首长，再过一周，中州市就要召开少林国际武术节了，您是不是过去看看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青年干部培训班

“各位旅客，中州车站就要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你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中州是中原省的省会，是我国重要的内陆开放城市和历史文化名城……”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广播里传来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周围的旅客纷纷站起来收拾自己的行李，林远方却不慌不忙地点燃了一根香烟，靠在座位上沉思。
“其实…你不应该叫我阿姨，你应该叫我姑姑，你爸是我堂哥，我找你们很久了。”
“远方，姑父现在位置虽然比较特殊，但是这也是革命工作的分工不同。你一定对这个问题有一个正确认识，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要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时刻牢记着，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党员，千万不要借我和你姑姑的名义去搞什么特殊化！”
林依萍和赵三才的声音交替地出现在林远方脑海中，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是带给他心中的震撼至今也没有完全消退。是啊！自己正被那帮王八蛋整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忽然间省委书记夫妇亲自到现场把他救了出来，然后又亲口告诉他，他们是他的姑姑和姑父，这种事情放到谁身上，恐怕都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消化掉啊！
低调，一定要低调！林远方在心中叮嘱自己。为了达到姑父的这个要求，这次到省委党校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学习，林远方就婉言谢绝了县经贸委派专车过来，而是选择了乘坐火车过来。
说来姑父也很奇怪，竟然要求他低调，不要搞什么特殊化，为什么在他回去的第二天，省委党校就下了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学习通知呢？这件事情虽然赵三才没有跟他提起过，但是林远方相信，一定是他的安排，不然省委党校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忽然间通知他去参加青训班的学习呢？要知道，能进省委党校青训班学习的，可是每一个市县干部中的精英啊。
车厢轻轻一震，便停靠在月台边，中州车站到了。林远方这才掐灭香烟，从行李架上拿下行李箱，下了火车，随着人流走出了车站。
没有专车接送，林远方只有打出租车去党校。出站口不远处就有两排出租车在排队依次拉客，林远方打开车门，上了一辆出租车，用普通话对司机说道：“省委党校。”
“好唻！”司机应了一声，打着火，向前开去。林远方发现车的方向不对，就用中州话说了一句：“老师儿，俺是去文化路的省委党校，你可不要告诉俺，中州市光二七纪念塔就有八座啊！”
林远方说的是一个在中州流传很广的笑话，说的是中州火车站的出租车喜欢宰客，尤其是喜欢拉着外地口音的旅客绕圈子。曾经有一个粤东的客人来中州谈生意，在火车站上了出租车之后，足足跑了两个半小时，司机才把他拉到距离火车站不到两公里的目的地。下了车之后，还对连连感叹，你们中州真大啊，连二七纪念塔都有八座。
“嘿嘿，老师儿也是中州的啊？”听到林远方字正腔圆的中州口音，出租车司机不由得一脸苦相，“得！算俺白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省委党校是吧？俺就不打表了，钱你看势儿给。”
省委党校位于文华路中段，距离火车站并不远，司机调过头之后，只用了十几分钟，省委党校高大的校门就出现在林远方的视线了。在校门的一侧，还挂着一个中原行政学院的大招牌。正门中央的照壁上，镌刻着四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求真务实、团结协调、开拓进取、锐意创新。林远方心中暗想，这应该是校训了。
林远方打听过，知道教务处距离学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他看了看自己沉甸甸的箱子，让出租车往大门里边开，把自己送到教务处楼下，省得自己拎着个沉甸甸的箱子跑来跑去的。
却不曾想，出租车刚到门口，就被执勤的保安拦下了：“干什么？”
林远方心中奇怪，来来往往这么多车，保安都不拦，为什么要拦他这辆车呢？他摇下窗户，对保安说道：“我是党校培训班的学生，来报到的。”
“报到的啊？把车停外边！”
“我的行李比较沉，行个方便，让车送进去吧。”
“不行！这是规定，车不能进去！”保安板着脸，冷冷地说道。
“不能进去？”林远方就来气了，指着旁边来来往往的车说道：“那他们的车为什么能进去？”
“因为这些都是公务车。公务车能进，出租车不能进！”保安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快点把车开到一边，不要挡着大门。”
如果保安态度客气一点，林远方就算了，提着行李走两步就走两步吧，反正也累不死，可是保安态度这么嚣张，林远方就受不了了，他脸色沉了下来，盯着保安严厉地说道：“他们是公务车，我的就不是公务车了？我是县委派过来参加青训班学习的，我的这辆车也属于公务车公务用车吧？”
林远方脸一板，身上的气势就出来了。保安吓了一跳，青年干训班？那可是领导干部的镀金班，能够参加这样培训班的，基本上都是副处级干部，自己一个小小的保安，这些人又岂是自己这一个小小的保安能够得罪得起的？他本来还以为林远方是那些交了钱到党校混文凭的普通学生，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是参加青训班培训的学员，一时间不由得心中慌乱，准备道歉，把林远方放进去。可是不曾想，另外一个保安全说话了：“青训班学员？录取通知书呢？”
听了这个话，先前的保安这才醒悟过来，对啊，自己怎么这么傻啊！车里这个人看着不过二十二三岁，分明还是一个没有走出校门的学生，怎么可能有资格参加党校青训班呢？
“通知书吗？在这里，看吧。”林远方掏出通知书，递到保安的手里。
“啊……啊……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您是领导，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两个保安忙不迭地让开了路，连连向林远方赔笑，伸着手请林远方的出租车进取。
林远方自然不能跟两个保安计较，他冷冷地扫了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眼，示意司机把车开进去。
“老弟，你果然不一般啊，还是个领导呢！”出租车司机高兴得眉飞色舞，“我就是看不惯那两个鳖孙！凭什么别的车能进，出租车就不能进？我们出租车就低人一等吗？”
林远方抿着嘴没有说话，心中想着赵三才话：“你要时刻记着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党员，一定要谦虚谨慎，不能因为我或者你姑姑就翘尾巴，更不能搞什么特殊化！”
自己可以不搞特殊化，可是架不住别人搞特殊化啊！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如此，刚才的遭遇不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吗？别的小车都能进，偏偏出租车不能进。那两个保安凭什么这么嚣张，不就是吃准了，凡是有点能力有点本事的领导，都会有专车接送的，谁还会傻呵呵地拦着个出租车到党校来学习啊？
大门口那两个保安见载着林远方的出租车走远了，脸上就浮现一股不屑一顾的表情：“真妈的不知道是什么傻逼！连个专车都没有混上，还要意思说自己是副处级领导？”
到了教务处楼下，林远方下了车，司机破天荒地跳下车，打开后尾箱，亲自把林远方的行李箱提了下来。
“多少钱？”林远方问道。
“哎，什么钱不钱的？俺今天高兴，白送。”司机咧嘴笑着钻回了车内。
“那怎么成，你们每天趴活儿也不容易。”林远方拿了二十元钱塞进了驾驶室：“下次再坐你的车，可别给我绕路了啊！”
“中！老弟，下次谁在给你绕路，谁就是老鳖一！”
林远方提着行李箱上了三楼，找到了教务处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里面只有一个青年人，正抱着电话聊的起劲。林远方轻轻地在房门上叩了两下，抬头望着拖着行李站在门口的林远方，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捂着电话问道：“啥事？”
林远方就拎起了行李走了进去，微笑着说道：“我是来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学习的，这是我的通知书。”
青年人扫了一眼林远方手中的大箱子，说道：“先等着吧！”然后又抱着电话，旁若无人的继续“煲”他的电话粥。
等了几分钟，电话粥一直在持续进行之中，林远方甚至连听筒那边女孩子清脆的笑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又耐心了等了几分钟，见青年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中就有些冒火，党校的工作人员，难道就是这样的办事态度吗？他想要发火，又想起赵三才的叮嘱，于是就忍了下来，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回到门的走廊，依着窗户慢慢地等候，心中说道，我看你这个电话究竟能打多长。
就在这里，手包里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姑姑的礼物

林远方就打开手包，把那部时下最新款的移动电话——爱立信GH337拿了出来，液晶屏上显示的号码正是堂姑林依萍的。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林依萍关切的声音：“远方，是不是已经到了党校了？手续办得怎么样？安顿好了没有？”
“姑，我就在党校，手续正在办呢。”林远方说道。
“那你抓紧时间办，等安顿好了，上家里来吃饭，我给你准备了一条野生的黄河大鲤鱼呢！”林依萍笑着说道。
“姑，我就不去了吧。还是在党校食堂吃饭吧，省得姑父他说我搞什么特殊化。”林远方推脱道。原来赵三才还只是省委赵书记时，林远方在他面前反而能放得开，无拘无束的。但是赵三才现在从赵书记变成了他的姑父之后，林远方反而有点怕赵三才了，觉得在赵三才跟前什么都不自在。
“你姑父这个人啊，就是嘴上厉害一点，其实人很好的，你不要怕他。”林依萍笑吟吟地说道。
“姑，我知道，我不怕姑父，只是今天是报到第一天，我想先和同学互相熟悉一下。等过这一两天，我再去看望您和姑父。”林远方说道。
“那……也好，同学也是一笔宝贵的人脉资源，把握好了，对你的以后很有帮助。”林依萍沉吟了一下，说道：“你那边还缺不缺什么用具？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一些。”
“姑，我这里准备的很全，什么都有，你放心吧。”
挂了电话，林远方心中觉得暖洋洋的，虽然纵觉得这个堂姑冒出来的有点突然，但是他还是能够感觉到，林依萍对他那份关怀之情一点都不掺假，那种发自心底的关怀和喜爱，纵使是亲姑姑，也不外如此。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部爱立信GH337，这也林依萍背着赵三才塞给他的，说是林远方手里有了移动电话，以后再遇到像上次那样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可以马上打电话告诉她，她来想办法替他解决。
虽然不知道这部移动电话的具体价格，林远方也知道一定是价值不菲，怎么着也得万把块钱以上，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如何受的起？可是他这边刚一推脱，林依萍那边就抹起了眼泪，说林远方如此外气生分，显然是没有把她当成亲姑姑……林远方平生就害怕女人的眼泪，更何况还是官至卫生厅副厅长的堂姑？无奈之下，林远方只好收下了这部移动电话，林依萍立刻转嗔为喜，说这样才对嘛！
把移动电话装进手包，林远方往教务处看了看，发现那个青年人依旧抱着个电话嘻嘻哈哈的聊个没完，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他过来已经有二十来分钟了。于是又敲门进去，对那个青年人说道：“你好，能不能先抽出点时间，帮我把报到手续办了吗？”
“不是叫你等着吗？没有看到我正讲着电话吗？”年轻人不耐烦地说道。
林远方眉头一皱，紧接着又舒展开来。不就是让自己等嘛，那就再等等吧，反正下班前总要给自己办完手续吧？自己初来乍到，能不能招惹是非就尽量不招惹是非，省得姑父知道了不高兴。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心情就平和了起来。不是让自己等嘛，那就老老实实地等吧。他走到办公桌对面，拖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中州晚报》翻阅起来。
“郝洪流，资料准备好了么？”一个身材中等，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林远方十分惊讶地发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屁股下面象安装了强力弹簧似的，“腾！”的一声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直抓在手里的话筒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回到了原位。
“李处长，我岁数小，腿脚麻利，您有事打个电话，我跑跑腿就是了，何必劳您的大驾亲自过来呢，真是不敢当啊！”郝洪流的脸上挤满了笑容，活象一株渴望阳光普照的向曰葵。
他快速从桌面上拿起一只文件袋，双手捧到李处长的手边，态度恭敬地说道：“李处长，已经准备好了，我正打算给您送去。这不有青训班的学员来报到，硬逼着我马上就办，倒把您的正事给耽误了，真是该打！”
“青训班学员？叫什么名字？哪个地方推荐过来的？”李处长看了看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林远方，问道。
“我叫林远方，天阳市邙南县的。”林远方回答道。
“以后来参加培训班，一定要早点过来，不要拖拖拉拉磨到最后。青训班明天就开班了，你怎么现在才到！”李处长皱着眉头说道。
林远方听出来了，李处长这是听信了郝洪流刚才的话，在借题发挥。入学通知书上写明了报名截止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半，自己下午三点钟赶过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好在李处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冲郝洪流一挥手，说道：“时间很紧，你帮他把手续办了，领着他去宿舍吧。”说完也不看林远方，拿着郝洪流给他的资料袋迈步走了出去。
见林远方在李处长面前吃了瘪，郝洪流就得意洋洋地瞥了林远方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让你小子不识趣儿，在我煲电话粥时冲进来煞风景。
当然，郝洪流故意为难林远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狗眼看人低。青训班其他人过来报到，都是有专人陪办理手续，即使有些个单独来报到的，也是手里只拿着报到材料就上来了，这说明他们一定是有专车在下面等候。而林远方这样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拿着入学通知书来报名的，青训班里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很显然，林远方要么是坐公交车，要么是打车过来，所以行李才没有地方存放，只好拎了上来。
一个参加青训班培训的副处级干部，连一辆送行的专车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个干部要么是在县里肯定是受了排挤啊。以前不是也有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嘛，借着党校培训班的名义让某个单位领导暂时离开工作岗位，组织上好趁机调查他的问题嘛！

第三百一十三章 和平饭店牡丹厅

总之，在郝洪流眼里，林远方这副模样就是十足的倒霉蛋儿，倒霉蛋儿嘛，顺手捉弄一下有什么关系？
“报名材料拿过来吧。”郝洪流斜睨着林远方，手指敲着桌子。
林远方这时候反而乐了，这样典型的小人，自己犯得着去跟他生气？他也不多说什么，把手中的材料递了过去。
郝洪流嘴里轻轻吹着口哨，给林远方办好报名手续，又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把挂着小铁牌的钥匙交给林远方，说道：“这是你房间的钥匙，房门号也在上面，你自己去找吧。”
按照惯例，郝洪流至少应该把林远方亲自带到宿舍简单安排一下。可是他继续和女朋友煲电话粥，把这一步也直接省略了。
林远方接过钥匙，看了一下房门号，提着行李转身下楼，在校园内找了人问清了宿舍楼的方位，就提着行李来到宿舍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于是他就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进来吧。”
进去一看，林远方发现里面坐了三个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闲聊，于是就笑吟吟地说道：“大家好，我叫林远方，下午刚到，被安排在这个宿舍。”
“欢迎你啊！”林远方话音刚落，一个身材敦实的黑脸中年汉子就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叫李伟四，方庄市交通局副局长。”从声音来来判断，刚才那嗓子“进来吧”也是出自他的口中。
李伟四说着就伸手要去接林远方手中的箱子，“来，我帮你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林远方连忙客气道。
“客气个球！”李伟四冒了一句粗话，不由分说地从林远方手中接过箱子，放在了门口的那张空床旁，“实在不好意思，这剩下这张床了，你就将就一下。”
“没关系，挺好的。”林远方笑着说道：“谢谢啊！”
“说了不要客气，以后咱们就是同学加室友了！”李伟四拍了拍林远方，扭头对另外两个人说道：“你俩也自我介绍一下呀。”
对面那个瘦瘦高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青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慢声慢气地说道：“你好，我叫唐雨湖，花园区国税局副局长。”
“哈哈，我叫宁平安，省纺织厅企业二处副处长。”唐雨湖旁边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说完之后，又笑着问道：“老弟呢，你在哪里高就？”
林远方笑了笑，摸出一盒散花烟，给每个人散了一根，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在邙南县经贸委主持工作。”至于那个兼职的邙南县政协副主席，林远方有意地略过不谈。
宁平安和唐雨湖见林远方递过来的是散花，不由得碰了一个眼神。按理说一个下边县里经贸委主任不应该抽这种二块八毛一盒的大路货啊。他们哪里知道，林远方是按照赵三才低调的要求，专门去买过来的。
“我说邙南这两年经济怎么发展的很迅猛，原来是有老弟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经贸委一把手呢！”唐雨湖手里攥捏着那根散花，却并不点燃，“老弟的司机还在外边吧？叫进来坐一坐？”
又来了！林远方何等聪明的人，怎么能够听不出来唐雨湖的言外之意呢？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个国税局副局长，也未能免俗啊！
“下边工作比较忙，我就没有让车过来。我是自己打的过来的。”林远方大大方方的说道。
“啊，啊，也是啊。下边工作很忙的。”宁平安倒是不嫌弃手中这跟散花烟，他点着抽了两口，随口问道：“老弟干一把手有两三年了吧？一定有很多心得吧？有空多交流交流。”
“哪里，我不过才干了三四个月，以后我要向你们三位老兄多多学习啊！”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
唐雨湖和宁平安就又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一个眼神。一把手才干了三四个月，就被送到青训班来学习了，看样子这位小老弟多半是在那个位置上干部下去，被挤兑过来的。
“说这些干嘛！”李伟四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他一拍桌子，说道：“到了这里，大家都是同学，级别什么的算个球毛！”
“对，对，李局长说的对，同学之间还谈什么级别，那纯粹是个球毛！”唐雨湖和宁平安就附和道。
大家就继续闲聊起来，林远方明显得感觉到唐雨湖和宁平安对他的冷落，倒是李伟四，时不时地扭过头和他说话，语气中甚为亲热。
正说话间，宁平安腰间的传呼机传来一阵滴滴滴的声音，他摘下传呼机一看，说道：“金纺实业的老总CALL我，我先去回个电话。”
唐雨湖就从身后拿过一个黑色的皮包，拉开拉链，拿出一部摩托罗拉手提电话，递给了宁平安：“宁处长，用这个回。”
宁平安接过手提电话在手里掂了一掂，说道：“还是你们税务系统好啊，都配上手提了。”
“这算什么，万把块钱一部而已。”唐雨湖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宁平安就拿着电话到一边去打，嗯嗯啊啊说了几分钟，回来把手提电话递给唐雨湖，坐下来说道：“诸位兄弟晚上没有什么事吧？今天晚上我给大家安排一下。”
“宁处长，不巧啊，华夏石化的张总三天前就跟我约好了。要不我们明天，明天我给弟兄们来安排。”唐雨湖挥舞着手提电话，很有气势地说道。
宁平安就望向李伟四。
“我这边也有安排，今天怕抽不出时间。”李伟四摇头说道。
宁平安望着林远方耸耸肩膀，说道：“林老弟，实在是不巧，他们二位都有安排，那我们也……”
话还没有说完，林远方的手包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铃声。在宁平安和唐雨湖吃惊的目光中，林远方拿出了他那部小巧的爱立信GH337，扫了一眼上面的号码，微笑着接通了电话：“孟书记，不用，不用！什么？安排好了？和平饭店牡丹厅啊？再说吧，我考虑一下。”
宁平安和唐雨湖又悄悄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百一十四章 副省级首长

v和平饭店，全称是中原省委和平饭店，也就是中原省委招待所，隶属于中原省委办公厅，自从建立之曰起，就是作为中原省接待党和国家领导人和重要会议的接待基地。和平饭店以前是不对外营业的，直到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和平饭店才打破以往的规矩，把饭店的一二三号楼拿出来，接待普通公众。但是与此同时，和平饭店其余四五六七号等四栋楼馆依旧保持着以往的规矩，只对内部开放。即使其中最为普通的四号楼，如果不是正处级干部，也休想入住。
这些东西外地人或许不懂，但是宁平安和唐雨湖都是中州市的地头蛇，他们当然清楚里面的内幕。虽然他们已经是手握实权的副处级干部，但是到了和平饭店，连入住最普通的四号楼的资格都没有。
同理，和平饭店的餐饮娱乐设施，也分为对内对外两部分，对内的部分，也根据接待对象职务的高低分为不同的级别。其中最尊贵的，莫过于接待国家领导人的中华厅，其后还有长城厅和黄河厅，都各自有对应的级别。牡丹厅在和平饭店内虽然无法和前三者相比，但是也是仅次于前三者，专门用于接待副省部级领导。可是，林远方只不过是下边县里的一个经贸委主任，又怎么能够到和平饭店牡丹厅呢？按照和平饭店严格而又刻板的制度，如果宾客中没有副省部级首长，想进入牡丹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难道说，林远方这个小小的县经贸委主任竟然认识副省级首长么？
宁平安和唐雨湖交流着眼神，目光惊疑不定。
*给林远方打电话的是省委办公厅机关工委书记孟河源，知道林远方这部手机号的，除了邙南县几个心腹外，就是这位孟河源孟书记。对于林远方来省委党校学习的事情，他一清二楚，所以林远方一到达中州，他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林远方，要给林远方接风。
林远方知道和平饭店，但是却不知道和平饭店牡丹厅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在他想来，不过是省委招待所里的一个包间而已，和邙园宾馆里的包间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高档一些。面对着孟河源的盛情邀请，林远方实在推辞不掉，只好答应下来：“……好吧。派车？不用那么麻烦吧？我自己过去。真的不用，就这么说了啊，到时候见！”
李伟四是下边市里的干部，和林远方一样，对省城的情况不是很熟悉，所以听到和平饭店牡丹厅几个字没有什么感觉。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林远方手中那部手提电话上面了，见林远方打完电话，就问道：“林老弟，你这是什么手提电话来着？也是摩托罗拉的？”
“不是，这是爱立信生产的，型号是GH337。”林远方微笑着解释道。
那边唐雨湖和宁平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们这才醒悟到，林远方手中竟然有一部手提电话，而且还是最新款的爱立信GH337。前几天唐雨湖一个在粤东工作的同学回来，手里就用着这么一款手提电话，当时把唐雨湖眼馋得不行，他托人到省邮电局想搞一部同样的电话，结果怎么着？省邮电局那边的朋友说了，这款爱立信GH337是最新款的手提，省局也不过才进了一百来部，即使是地厅级的干部，也需要省局一把手批条才能够拿得到……可是现在，他们眼里的县里土老帽干部林远方手中用的就是爱立信GH337，这怎么能够不让唐雨湖和宁平安惊讶呢？
“爱立信GH337？倒是第一次听说。来，让老兄看看。”李伟四伸手从林远方那里拿过来爱立信手提，爱不释手地摆弄了一阵子，这才恋恋不舍地还给了林远方，哎，还是这款手提得劲儿啊！小巧玲珑的，放在包包里不显山不显水的。哪像俺的大哥大，黑乎乎沉甸甸跟一块砖头似的，还不如叫做大疙瘩。”
李伟四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林远方：“林老弟，你这部手提是从哪里弄过来的？咱省内有卖的吗？”
唐雨湖和宁平安虽然没有往这边看，但是暗地里却竖起了耳朵。
“一个亲戚送给我的，省里有没有卖，我还真不知道。”林远方含糊其辞地说道。他看了看手提电话上的时间，说道：“几位老兄，我有点事，就先出去了。等我回来，再向几位老兄请益。”
说着拱了拱手，把手提电话塞进包里，转身出了房门。
“孟书记？”望着林远方的背影，唐雨湖若有所思，他把省委领导的名字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有想起来省里哪一位副书记姓孟。他甚至把省里几位副省长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有听说哪一位省长姓孟。
那边李伟四也风风火火地站了起来，对唐雨湖和宁平安说道：“两位慢聊，俺也要出去了。”说着一手夹着手包，一手提着大哥大，一阵风似的出门而去了。
宁平安瞟了一眼门口，伸手磕出一根红塔山，递给了唐雨湖：“唐局长，有听说省里新来一位孟书记吗？”
“呵呵，你是省里的领导，情况应该比我熟悉啊！”唐雨湖接过香烟，微微一笑。
“清水衙门而已，哪里你和唐局长相比？”宁平安明白自己这个省纺织厅企业二处的副处长虽然级别和唐雨湖一样，但是若论起手中的实权，比唐雨湖这个花园区国税局副局长差太远了。他弹了弹烟灰，摇头说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有哪一位副书记姓孟。”
“你们省里的领导都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啊。”唐雨湖说到这里，目光和宁平安又是一碰，两个人俱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奶奶的！差点被姓林的土包子给骗了。他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和平饭店牡丹厅，就来这里装腔作势了。只是可惜，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他难道就不知道，省里的副省级领导中没有一个姓孟的么？这个年轻人，不实诚啊！和这种满嘴放炮的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
*******林远方走出党校，正要伸手拦车，却有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地开了过来，停在他身边。从司机座位上探出一张笑脸：“林主任，上车吧。”却正是孟河源的小舅子王双喜。
林远方暗道自己不小心，竟然没有注意到这辆奥迪。那中A00012的车牌，明明就是秘书长计天成的专车嘛！当初王双喜不就是开着这辆车送自己回忙南的吗？
“王师傅，是你啊？真不好意思，又让专程让你跑来一趟。我跟孟书记说了，不要派车，不要派车，谁知道……”林远方坐上了车，半是感谢，半是抱怨的说道。
“林主任，和我还客气啥？咱们又不是外人！”王双喜笑嘻嘻地说道，“就冲你和我姐夫的关系，咋着我都要跑这一趟不是？”
王双喜是计天成的专车司机，计天成跟着赵三才到天阳市去救林远方的场面，王双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事后计天成一再要求所有知情人都必须为赵书记到天阳市武警支队招待所的事情保密，但是王双喜是孟河源的小舅子，自然不能会对自己的姐夫保密。
孟河源听王双喜原原本本讲了赵三才到天阳市武警支队招待所救林远方的事情，顿时兴奋地热血沸腾。他果然是押对宝了，当初推测林远方是赵三才夫人林依萍的子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次林依萍林厅长跟着赵三才一起到天阳去，就很能说明问题啊！看来自己提前烧冷灶，还真的是烧对了地方！
这种关系既然建立了，这个时候当然更不能放弃了，于是孟河源就在适当的机会和林远方取得了联系。林远方就把自己要到省委党校学习的事情告诉了孟河源，还把手提电话号码告诉了孟河源。
于是今天，孟河源就张罗着要给林远方接风。在孟河源来说，既然确定了林远方的身份，给林远方接风就不能草草了事，一定要安排一个特别的地方，这样才能够显示自己的诚心。正好和平饭店属于省委办公厅管辖，中华厅、黄河厅和长城厅这些最顶级的贵宾厅，孟河源安排起来有难度，但是牡丹厅、梅花厅这样副省部级领导能够享用的贵宾厅，只要空闲下来，孟河源还是有办法安排的。今天牡丹厅本来是张副省长定下来了，后来张副省长临时更改了行程，于是就给了孟河源机会。和平饭店的规矩再严格再刻板，但是那也要分对谁。对于省委办公厅的领导，如果还这样刻板严格，那不是嫌脚上的鞋子不够小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首长也是人

王双喜熟练地把车开进了和平饭店贵宾大院，大院门口值班的武警看到车牌号之后，连证件都没有检查，立刻敬礼放行。
车子停在了七号贵宾楼旁，林远方刚从车门里钻出来，就看到孟河源带着一个人从大厅里迎了出来。
“远方，几天不见，你可胖了不少，看样子回家这几天，老叔老婶没有少给你做好吃的吧？”孟河源拉着林远方的手，上下打量着。
“胖了嘛？我没有觉得啊。”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倒是几天不见，孟书记容光焕发，越发显得年轻了。”
“是吗？”孟河源摸了摸脸颊，哈哈大笑起来，“远方啊，你总是那么会说话。来，我为你介绍一下……”
孟河源伸手指着身旁那个人为林远方介绍道：“这是李树文，跟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个班里读书，算是同学兼铁杆伙计。他现在是中州市GA局副局长。你在中州有什么事情，只管找他，不要跟他客气。”
“远方老弟，认识你很高兴！”李树文已经从孟河源那里听过林远方的背景，暗地里也为自己能够结识省委书记夫人的娘家侄子感到高兴，他握着林远方的手热忱地说道：“我和老孟是玩尿泥一起长大的老伙计，你是他老弟，也就是我老弟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老兄帮忙的，只管言语一声，别的地方俺老李不敢说，但是在中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俺还是能够办几件小事的。”
林远方早就注意到李树文了，看他虽然只是一身便装，但是身上带出的那股气势，很容易让人把他的职业和警察或者军人联系出来。此时听了孟河源的介绍，林远方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只是他没有想到，李树文竟然是中州市GA局副局长，这倒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党校青训班的学习培训时间为四个月，也就是说，林远方要在中州市生活四个月的时间，能够结识一位中州市GA局的副局长，肯定对他在中州市的生活有所帮助。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不由得感谢孟河源的体贴和细心。
“李局长，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感受着李树文大手上传来的热度，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
“自家人，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李树文又握着林远方的手用力抖动了两下，这才放开。
“是啊！这么客气干啥？”孟河源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埋怨了一句，转身把林远方往七号贵宾楼里领。
门口有一个武警上尉带着两个武警战士值班，看到孟河源和李树文又带了一个人过来，就快步走了过来，对孟河源说道：“孟书记，对不起，因为职责所在，我必须检查所有来宾的证件并一一登记在册，请多包涵。”
“行，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也不会让你为难的。”孟河源哈哈一笑，扭脸对林远方说道：“远方老弟，例行检查而已。证件带了吧？”
“带着呢。”林远方一笑，打开手包，拿出自己的证件，正要递过去，却忽然间听到值班室有人喊道：“张队长，电话！”
只见武警上尉快步跑到值班室窗口，拿起电话之后“是是是”的不住地点头，放下电话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刚才脸上和煦的微笑已经不见了。他大手一摆，严肃地对孟河源三人说道：“请你们退后一点，首长马上要过来。”说着一转身，已经把三人挡在了身后。
说话只见就看到大院门口驶入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8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七号贵宾楼门口。
林远方被身材魁梧高大的武警上尉遮挡住了大半个身体，他扭头往下面一看，只见轿车里钻出一个身穿军便装的中年男子。林远方心中正在纳闷，这位中年男子究竟是哪一位首长。紧接着就又看到车里又钻出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姑父、中原省一把手赵三才。林远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姑父刚叫交代他做事要低调一点，他竟然就和孟河源到和平饭店贵宾楼来吃饭了，这……这也太……孟河源那边心里也砰砰砰地直跳，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兴奋。他正发愁自己和林远方这层关系没有办法捅到赵三才赵书记那里去呢，没有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巧遇到了赵书记。这真是天赐良机啊！这下子可不用自己再去煞费苦心地去安排什么了，还有什么比让赵书记看到自己和林远方在一起更有说服力的东西呢？想到这里，孟河源不动声色地往林远方身边靠了一靠。
赵三才下了车之后，和那个穿军便服的中年男子并肩迈步走上台阶，不是侧身小声交谈这什么。等上了一半台阶时，赵三才的目光忽然间停滞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被挡在武警战士身后的林远方。那个穿军便装的中年男子也看到了林远方，他微微一失神，脚尖竟然被台阶绊了一下，幸亏赵三才眼疾手快，伸手搀扶了一下，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但是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随即赵三才和军便服的中年男子脸色都严肃了起来，两个人的视线再扫向林远方的时候，就好像穿越空气一般，视若不见。
“首长好！”武警上尉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啪”地一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赵三才和那个中年军便服男子一齐看向了他，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两个人肩并肩地昂首走进了七号贵宾楼。
虽然是冬天，林远方身上的汗就下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姑父竟然也来这里吃饭了。这下可好，回去之后，挨一顿尅恐怕都是轻的！
孟河源虽然一直站的笔直，希望赵三才能够看到自己，可是赵三才的视线虽然也扫过了他，却根本没有往他脸上落一下，仿佛他根本不存在，这让孟河源心中略微有些沮丧，可是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还是急躁了。大人物是什么涵养？个个都喜怒不形于色，又岂会因为看到他和林远方在一起，就有一点特别表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中年军便服男子，身形气度都不弱于赵三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职务，但是能够和赵三才肩并肩地走，必然是一位大领导。可是这么大的领导，怎么上个台阶，脚下也会打绊儿呢？从这个角度说，再大的首长，也是人啊！
武警上尉看着赵三才和那位中年军便服男子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转身从林远方手中拿过证件，仔细查验了一番，然后拿出记录本详细记录下来，这才把证件交给林远方，对孟河源说道：“孟书记，你们可以进去了。不过，要保持安静。”
“我明白。”孟河源点头说道，对于武警上尉的交代，他当然理解。有首长在，肯定是禁止大声喧哗的。他转身示意林远方和他一起进去，没有想到林远方却为难地摇了摇头，说道：“孟书记，咱们换个地方吧。”
“换个地方？”孟河源心下一琢磨，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笑着指了指林远方，说道“远方啊远方，你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有想到也有怕的人啊！好吧，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老李，你说呢？”
“好哇！换个地方吧！在这里束手束脚的，俺还真不习惯！”老李直着嗓门叫了一声。
“肃静！”武警上尉严厉地说道。在他身后，两个武警战士都对老李怒目而视。
李树文是堂堂的省会城市GA局副局长，如果换在其他地方，一个鸟毛武警上尉敢如此呵斥他，他早就拍桌子翻脸了。可是在这个地方，他还真是硬气不起来，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是脸上只能是尴尬地笑着。
三个人下了台阶，来到停车处，孟河源对李树文说道：“老李，那么接下来……”
“还用说嘛？当然是俺老李来安排了！戴斯会所，你看行吗？”李树文夹着一根烟，豪迈地说道。
戴斯会所，在中州市来说，名气还要大过和平饭店，这是中州市第一家会员制俱乐部，是一家集饮食、桑拿、私人会所、酒吧和演艺为一体的顶级综合娱乐场所，中州市有头有脸的大富豪和一些成功人士经常在这里聚会，这里几乎每天都有数场盛大的晚宴。
会所的入会费是一口价，三十万元。在这个时代，三十万元在中州市至少可以买七八套商品房，但是对戴斯会所而言，不过仅仅是一笔入会费而已。尽管所费不菲，但是中州市的达官贵人依然对戴斯会所趋之若鹜！
听李树文安排到戴斯会所，孟河源知道自己这个铁杆伙计没有耍滑头，心中也是非常满意。不过这点神情自然是不会带到脸上，他扭头看向林远方。林远方就送了耸肩膀，说道：“我听两位老兄的安排。”

第三百一十六章 林少驾到

和平饭店黄河厅，赵三才和中年军便服的男子肩并肩地站在窗口，望着下面大院里的几个人。
“三才兄，看来小家伙能量不小嘛！竟然能混到七号贵宾楼来。”那中年军便服男子目光笑眯眯地盯着下面的林远方。他不是别人，正是任老的机要秘书包光辉，这次过来是为任老到中州来打前站的。
“是啊，我也很意外呢！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办公厅的小孟这么熟稔，想来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赵三才手里夹着根香烟，若有所思，“这小家伙，道道还挺多。”
“算了，不管他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路数，让他闯闯也好。”包光辉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还是商讨一下，老首长下来的安排吧。”
****到戴斯会所这种场所去，自然不方便开着计天成秘书长的座驾，于是孟河源就小舅子王双喜先回去，三个人一起上了李树文的警车。
在路上，孟河源闲聊似的向林远方介绍了一下戴斯会所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林远方听了之后又是暗暗叫苦。本来今天到和平饭店牡丹厅去，已经违反了赵三才对他的要求，赵三才心中一定非常生气。现在又要去戴斯会所这么高档的地方，假如再传到赵三才的耳朵里，岂不是火上浇油？
想了一下，林远方就说道：“李局长，戴斯会所里有没有僻静一点的地方？”
“僻静一点？”李树文侧过脸来。
孟河源知道林远方的心思，就笑着说道：“老李，远方老弟的意思是不想太招摇。你就安排一个幽静一点的包厢嘛！”
“这个没问题，不就是低调一些嘛！包在俺老李身上。”李树文叼着烟卷，笑嘻嘻地看着前方。
警车堂而皇之地开进了戴斯会所的大门，门童自然认得这是本市GA局副局长的座驾，一边用对讲机通知了里面，一边快步迎上来，给李树文来开门。
“你这小子，腿倒是勤快，不过我可是没有小费给滴！”李树文笑骂了一句，领着孟河源和林远方往里就走。
“李局长，您老能让俺替你开门，就是给俺最好的小费了。”门童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李树文的小费，他弯着腰腆着脸恭维着李树文，浑然没有发现李树文三人已经走远了。
在漂亮的迎宾小姐的陪伴下，林远方跟着李树文和孟河源缓步踱了进去。抬头望去，整个会所内灯火辉煌，大厅宽敞华丽，装饰得豪华奢侈而不失典雅大气，光滑的汉白玉铺就的地板，大得惊人的水晶吊灯出璀璨的光芒，舒缓悦耳的音乐在大厅回荡。
迎面就见一长溜锦缎长桌上面摆放了各种美食，由宾客自行取用，身着合体旗袍的美貌小姐手持放着酒水的托盘，穿梭于宾客之间。
一楼两侧的卡座布置得很有特色，座位之间都用树木花卉巧妙地隔了开来，即使就是相邻的两张桌子，也看不见对方，听不到邻桌的谈话。这样巧妙地保护了大家的隐私，避免了在许多酒吧、咖啡馆那种一览无遗的尴尬。
仅仅是大厅内的奢华场面就让林远方心中暗暗吃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实在是想象不出在中原这个内地省份还有如此奢华的所在。
不过林远方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异的表情，他嘴角挂着一丝恬静的微笑，神态自然有大方，仿佛已经千百次来过这样的场所。
这时忽然听见一阵高跟鞋底敲打地面的清脆响声，一个娇媚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李局长，您要过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让小妹我提前给您安排一下啊？”
娇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嗔怪，但是听起来却又异常得体，让人心中无法生出哪怕一点点反感的情绪。
一股香风扑面而来，那种美女特有的体香仿佛能沁入人的心底，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渴望。
林远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妖娆的年轻女子翩然而至，她高挑的身材被天蓝色的开胸职业套装衬托的气质非凡。天蓝色的套裙下面，是一双具有惊人吸引力的修长美腿，裹着一层肉色丝袜，让人想入非非。脚上穿着一双乌黑锃亮的高跟皮鞋，鞋跟足有十一公分，裹着那如嫩葱一般白嫩的尖尖玉足，更是把那双堪称艺术品的美腿衬托的分外诱人！
再把目光往上移，落在她的脸上，这是一张比妖精还要妩媚十分的精致面孔，一双如秋水一般的美眸顾盼之间，散发着动人心弦的诱惑力；十指尖尖的玉手嫩若春葱，轻抚着如黛的发丝，鲜红的小嘴有意无意之间半分半合，隐约露出一排细碎整齐的贝齿；白皙脖颈如白天鹅一般又修长，上面挂着一串晶莹的钻石项链，在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璀璨地让人炫目。
林远方心中暗道，这个女子美丽似乎比洪娇还高出一线，那种举手投足之间带出的足以魅惑众生的万种风情，更是洪娇所不具备的。当然，洪娇身上的高雅清纯的气质，也是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所没有的。
“老孟，远方，这位大美女就是戴斯会所的大堂经理，芳名郭晓春。”美女当前，李树文也变得文绉绉起来，他对郭晓春介绍道：“这位是孟书记，这位呢……是今天的主角，林少。”
李树文本想介绍林远方的职务，又觉得县里一位经贸委主任，在这里实在是不算什么。又想到林远方一直想保持低调，索姓就称呼林远方为林少。
“你好，孟书记！幸会了，林少！”听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竟然是今天的主角，郭晓春暗自吃惊，心下盘算这位林少究竟是什么人。虽然不知道孟书记是什么来头，但是李树文可是市局副局长，这个林少竟然能够让他们两位作陪，那绝对不是一般人！

第三百一十七章 钻石卡

郭晓春脸上挂着妩媚的微笑，走到林远方面经，伸出了芊芊玉手。
林远方友好地颔首示意，客气地说道：“初次造访，还请郭经理多多关照！”说着伸出手轻轻一握，就收了回来。
郭晓春不由得目光一闪，她方才就看出林远方这位年轻人有点与众不同，显然是一位很见过世面的公子哥。这时候又发现林远方竟然没有趁机占他的便宜，心中更是有些惊讶。如今这个世道，男人好色不是稀奇，男人不好色才是稀奇啊！
心念电转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郭晓春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侧过身来，微笑着问李树文道：“李局长，还是老包厢？”
“不了！”李树文摆了摆手，说道：“林少不喜欢闹，这次就安排个清静的地方吧。”
“那好，请跟我来。”郭晓春在前面款款领路，穿过大厅，走过九曲回廊，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落。院落中心是一座小湖，小湖的一角有几株残荷，错落有致。围绕着小湖有几栋小房，青砖碧瓦，看上去十分雅致。亲眼看到，林远方简直不敢相信戴斯会所还有此等地方，比起前面的极尽奢华，这里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郭晓春把三人带到小湖北面的房间里，望着林远方笑吟吟地问道：“不知道这里林少可否满意？”
“不错，不错。”林远方点了点头。
“林少既然满意，那就是这里了！”三个人各自落座，李树文大手一挥，说道：“郭经理，去把你们尚老板叫过来，顺便把他藏的那点私货拿过来两瓶。”
郭晓春妩媚地一笑，向李树文欠了欠身，说道：“李局长，很是抱歉，尚董这两天没有在家，不过我们张总在，我把他请过来陪你们三位喝几杯，行吗？”
什么尚老板不在，李树文才不相信郭晓春的鬼话。他当然知道，作为大堂经理，郭晓春有义务为老板挡驾，看来是嫌自己的级别不够啊。不过李树文也不生气，郭晓春答应让张总出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能够在省会开这样的高级会所，没有硬扎的后台，显然是不行的。戴斯会所尚老板手眼通天，身后站着的是市政斧排名第三的大人物，李树文不过是市GA局的副局长，显然不能和一位实权副市长相比。就这还是因为李树文在市局分管着社会治安口，戴斯会所这种综合娱乐场所正好是他业务管辖权限范围之内的，否则，恐怕张总也不见得能请得动。
工夫不大，一个脑门锃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此人正是戴斯会所的二号人物，总经理张飞雄，他一进门就连连拱手，说道：“哎呀，李局长，我迎接来迟，失礼，失礼啊！”
说着张飞雄一打响指，一个外表清秀的女服务员捧着一瓶洋酒走了进来。张飞雄伸手从女服务员手中接过洋酒，轻轻放在李树文面前，笑着说道：“这瓶人头马XO，就算是鄙人向李局长和各位领导请罪了。”
“老张，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认罚就行！”李树文哈哈一笑，能拿出一瓶人头马XO，也算做足了姿态。他伸手为张飞雄介绍道：“这位是省委的孟书记。”
“孟书记你好！”张飞雄双手和孟河源紧紧一握，脑子里却在拼命回想，省委哪一位书记姓孟。
“这位是今天的主角林少，老张，你把林少伺候好了，就等于把我和孟书记伺候好了！”李树文拍着张飞雄的肩膀介绍道。
“啊，原来是林少驾到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张飞雄虽然不知道林少是何许人也，但是看着李树文那么郑重其事的介绍，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呵呵，张总客气。”林远方恬淡地一笑，轻轻和张飞雄握了握手。
“嘿嘿，老张，你来晚了，应该向林少请罚三杯才对。”李树文打定主意替林远方撑面子，有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既然是宴请林远方，那么就把姿态做足，这样既让小老弟开心，也顺带给足了孟河源面子。
“李局长，这个……罚一杯行不行？”张飞雄不由得面露难色，“外面还有几大摊子需要我招呼。”
“老张，少唧唧歪歪的，三杯，少一杯都不行。林少第一次来检查工作，你的态度要诚恳一些嘛！”李树文绷着脸说道。
听到“检查工作”四个字，张飞雄不由得想到李树文的职权。虽然说较真起来，戴斯会所并不见得会惧怕李树文这个中州市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娱乐行业的，对于这些实权人物，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好，三杯就三杯，今天就让林少检查检查我张某人的工作态度诚恳不诚恳！”想到这里，张飞雄一挥手，说道：“郭经理，倒酒！”
郭晓春就取了一瓶五粮液，拿了三只二两杯，满满地倒了三杯酒。
张飞雄捧起一只酒杯，问李树文道：“李局长，我这杯酒可算扎实？”
李树文一笑，说道：“扎实不扎实要林少说了算。”
张飞雄就又问林远方道：“林少，俺老张的酒算不算扎实？”
“还是比较扎实的。”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好，有林少这一句话，俺老张足矣！”说着张飞雄一扬脖，一大杯酒已经下肚。他双手捧着酒杯，将杯底冲林远方一亮，说道：“请林少检查工作！”
林远方微笑颔首，说道：“完成的不错。”
张飞雄又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两杯酒都干完，然后冲林远方、孟河源和李树文拱了一圈手，说道：“三位领导慢用，俺老张先失陪一下，待会儿再来招呼三位领导。”
李树文见张飞雄要走，招手叫道：“慢着！老张，你就这样走了？”
“啊？”张飞雄望了李树文一眼，忽然间心领神会，从怀里摸出一张金黄色的贵宾卡，双手捧到林远方的面前，“林少，请收下这张贵宾卡，以后到鄙会所来，包括酒水，所有消费打四折。”
“嗯！咳！”李树文咳嗽了一声，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桌子。
张飞雄接到信号，知道李树文不满意。他一咬牙，将贵宾卡收起，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闪闪发亮的钻石卡，小心地捧到林远方面前：“林少，只是鄙会所的钻石卡，凭这张卡，在鄙会所内所有消费打两折！”
打两折，已经是张飞雄作为总经理的最大权限了，而且这种钻石卡，张飞雄一年之中也只有两张指标，现在李树文为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样来历的林少，一下子就从张飞雄这里敲走了一张，这怎么能不让张飞雄心疼呢？
戴斯会所一张普通的会员卡，就要三十万入会费，那么这张钻石卡究竟价值几何呢？林远方心中就有些迟疑。
“老张，这就对了嘛！”李树文哈哈大笑，对林远方说道：“林少，既然是老张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说着李树文就拿起那张钻石卡，硬塞进林远方口袋里。
“那几位领导慢用，鄙人先告退！”张飞雄拱了拱手，一溜烟地就走了出去，仿佛是生怕自己走的慢了，李树文再从他这里敲诈出什么东西。
林远方望了望张飞雄的背影，对李树文说道：“李局长，这……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不就是一张卡吗？反正他们又不要什么成本的。”李树文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还扭脸问郭晓春道：“郭经理，你说是不是？”
郭晓春嫣然一笑，说道：“您是大局长，说是当然就是了！”
“嘿嘿，小郭，瞧你的意思，是我欺负你们了？”李树文乜斜着眼睛望了郭晓春一眼，大度地说道：“好了，知道你工作也很忙，去外边忙吧。这里留两个服务员招呼我们就行。”
“谢谢李局长的理解。祝你和林少、孟书记玩得开心。我就失陪了。”说着郭晓春欠了欠身，转身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
李树文示意服务员把那瓶人头马XO打开，对林远方说道：“远方老弟，咱们今天是第一次喝酒，一定要一醉方休。是吧，老孟？”最后一句却是对孟河源说的。
“对，咱们哥仨儿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孟河源挽了挽袖子。
“孟书记，明天是我第一天上课，喝醉了不好。”远方为难地说道：“看还是适可而止吧？
“什么适可而止？这是专门为你摆的接风酒，一定要喝好，喝到位！”孟河源笑眯眯地望了林远方一眼，“远方老弟，你还是个棒小伙儿，不会怕我和李局长两个老头子吧？”
“我不是怕……”
“不是怕就好，别那么多废话了，我们开喝！”李树文端起了酒杯。
“对，我们开喝！”孟河源也举起了酒杯，“这第一杯酒，欢迎远方老弟到省城来学习深造……”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反面典型

第二天早上，林远方醒了过来，只觉得脑袋发沉。他不由得想起了昨天那场拼酒大战，不由得心有余悸。那个李树文简直就像是一个酒疯子，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喝酒的架势就如同拼命，也亏得林远方酒量好，又年轻十几岁，方才抵挡得住。如果换一个人，在李树文这么疯狂的酒海战术下，恐怕早就现场直播了。
“林老弟，醒了啊？”李伟四那边已经穿戴整齐，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赶快起来吧，开班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过去了，你也抓紧时间，别迟到了。”
“开班典礼？不是八点半嘛？去那早干啥？”林远方嘟哝了一句，伸手抓起床头的手表，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老天，已经是八点十五了！自己什么时候睡到这么晚过？看来自己昨晚醉得程度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啊！哎！喝酒误事，下次遇到李树文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像昨天晚上那样喝下去了！
第一次上课，又是开班典礼，可千万不能给党校老师留下什么不良的印象！林远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抓起手包匆匆往教学楼赶去。
开班典礼设在教学楼一楼西端的阶梯教室，林远方一路小跑，赶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正往教室里面走，其中就有教务处的李处长。他不由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踏着点来了，开班典礼还没有开始。他就侧着身子，靠着墙壁从几个人身边快步走过，进入了教室。
为首那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是党校教育长万宪章，他嗅到林远方身上传来的那股浓烈的宿酒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李处长，我们党校学风建设要进一步加强啊！”
教务处处长李公正也闻到了林远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同时也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昨天在教务处办公室碰到的那个县里干部，心中非常不悦，心说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最后一个来到教务处报道不说，今天开班典礼又迟到，身上还有那么大的酒味。此时听万宪章这么说，李公正就附和道：“教育长，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现在有些党校学员，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对到党校参加学习培训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我看完全有必要召开了一个加强学风建设的大会，很刹一下校内的不良风气！”
林远方走进教室，正考虑该在哪里找个座位坐下，就看到李伟四在后排冲他扬起了手：“林老弟，来这里！”
林远方夹着手包走过去，宁平安和唐雨湖也坐在那里，于是点头招呼了一声，挨着李伟四坐了下来。
“林老弟，你今天可是大出风头啊！”李伟四笑着递给林远方一根红塔山，伸手指了指跟在林远方后面进来的那些校领导，“被校领导护送进来，那种感觉一定很爽吧？”
林远方心中也很喜欢李伟四，觉得这个大哥姓格豪爽，说话直来直去，不像唐雨湖和宁平安，总是让人感觉隔着一层。此时听李伟四拿他开涮，就嘿嘿一笑，回敬道：“李大哥，哪你改天也试一试这种‘爽’的感觉？”
“算了，算了，俺老李可没有那个福气。”李伟四做了一个敬谢不敏的表情，他也很喜欢林远方这个来自县里的小老弟，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至于唐雨湖和宁平安，李伟四心中总是感觉有些不对路。觉得这两个中州市的干部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省会城市的傲气，看他们这些来自下面地市的干部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时主席台上传来教务处长李公正的声音：“同志们，中原省委党校第八十八期青年干部培训班典礼现在开始！”
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能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的都是各地区各部门的领导，领导们总是善于鼓掌，也最知道什么时候该鼓掌。
林远方也跟着鼓了一阵掌，然后停了下来。
李公正继续说道：“今天，党校教育长万宪章同志和副教育长张天明同志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莅临我们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开班典礼，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领导们的到来！”
下面又是一阵热烈地掌声，和前次相比，掌声更响亮，也更密集了。
李伟四一边鼓掌，一边低声对林远方说道：“老弟，原来是教育长啊？我还以为是校长呢！”
林远方微微一笑，也不言语。青训班以县处级干部为主，自然是教育长过来唱主角。至于说副校长，通常只会出现在地厅班的开班典礼上。
李公正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把嘴角的一片茶叶咀嚼下去，这时掌声也渐渐平息了，李公正这才放下茶杯说道：“今天典礼的议程三项。第一项，请副教育长张天明同志就第八十八期青训班的教学和管理工作做专题说明。第二项，请学员代表发言。第三项是请教育长万宪章同志作指示。”
副教育长张天明倒是非常干练，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专题说明讲完。教室内又是一片掌声。李公正就扶着话筒说道：“刚才张教育长的说明会后会发到各位学员手上，具体的学习曰程，我们将在班会上公布。下面我们友情学员代表、闫河县县委副书记吕成鹏同志代表青训班全体学员发言！”
只见第一排座位上站起一位三十四五岁的男子，拿着发言稿快步走上主席台旁的发言席，他先侧脸对着主席台的领导笑了笑，这才扭过头来，面对着大家。
“一个土包子，凭什么代表我们发言？”林远方听到侧后放传来一阵切切私语声。
“你可别太小瞧人家了，好歹也是一位县太爷呢！再说了，能够被上面点为学员代表，能没有一点后台？”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林远方暗暗一笑，一个学员代表而已，又什么好争的。
李伟四则羡慕地望着发言席上的吕成鹏，低声对林远方说道：“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大班长了。”
林远方又是一笑，没有想到姓格直爽的李伟四也未能免俗，这时候已经开始惦记着班长的人选了。被樊一民熏陶了那么长时间，又在官场里厮混了几年，林远方当然明白，能够在党校当上一个班长，看似不起眼，可是这东西是要记入干部档案的，到了提拔的关键时刻，档案里有了这么一条，再加上上面有人帮助说一句硬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了。
“尊敬的教育长，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是省委党校第八十八期青年干部培训班开班典礼，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一个相当特别的曰子。从今天开始，我们将要在这里，系统的学习党的理论和思想，系统的学习当前的经历管理理论和实践……”
林远方听下来，吕万鹏的发言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出奇地方，在这种场合发言，又岂能允许你彰显自己的个姓？
“……从而进一步加强我们的党姓，锻炼我们的意志，提高我们的水平，增强我们的能力，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为经济服务，为社会服务。谢谢大家！”
吕万鹏向着台上和台下分别鞠了个躬，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教室里又响起一片掌声，不过听起来有点稀拉，显然有一部分学员没有鼓掌，看来，对于吕万鹏当这个学员代表，有很多人不服气啊！
李公正扶了扶话筒，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下面，让我们以热烈地掌声欢迎教育长万宪章同志给我们作指示！”
这次掌声又热烈起来。万宪章手掌往下压了两次，掌声才停了下来。
“同志们，目前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省委党校在这个时候举办第八十八期青训班，意义重大，责任重大！”万宪章环视着阶梯教室，开始了他的讲话。
对于教育长的讲话，台下的学员虽然做出一副全神贯注聆听的样子，但是其实早就神游物外，心思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和下面学员不同，教务处长李公正却非常认真地听着万宪章的发言，把万宪章的每一句话都要在脑海里仔细过上一遍。李公正敏感地发现，万宪章在讲话中有三处地方都提到了学风建设问题。要知道，以往做这样的讲话，万宪章虽然也会提到学风建设问题，但是也只点一下就过去，没有像今天这样，反复强调。看来，显然，教育长是对学风建设问题有了比较严重的看法，教务处必须采取措施，扭转这种局面才行。
想到这里，李公正就把目光投向后排角落里的林远方。也就是这个县里的干部一身毛病，今天又冲撞了宪章教育长，正好可以拿来做个反面典型！

第三百一十九章 班长

主席台上，教育长万宪章的讲话即将收尾，他声音洪亮地勉励大家：“希望学员们要珍惜机会，把握机遇，深入学习，努力实践，争取通过系统的学习，进一步提高从政能力和管理能力。同时我也相信，党校全体教职工也会努力做好教学和实践工作，抓好服务，为学员们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我相信，通过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第八十八期青训班一定能够圆满成功！”
“谢谢大家！”随着万宪章说完最后四个字，教室里又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学员们也许太激动了，知道冗长的开班典礼即将要告一段落了。
等掌声停息下来，李公正说道：“开班典礼到此结束，稍后请全体学员参加第一次班会。”
校领导们就站了起来，缓步走下主席台。李公正在后面紧走两步，追上了最前面的万宪章，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万宪章不住的点头，一脸微笑。李公正一直把万宪章送到阶梯教室外面，目送着万宪章的身影远去，这才返身回到了教室。
在教室里，还留着一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李公正把他带到主席台上，对着台下介绍道：“各位学员，这位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周长洲，周老师，大家鼓掌欢迎！”
伴随着热烈地掌声，周长洲简单的自我介绍一番，然后说道：“能到党校参加学习的都是优秀的领导干部，无论是个人素质还是思想觉悟都是非常出色的，所以关于党校的纪律，我也不多讲，只是提出三条。”
“第一，要服从教学安排，坚持理论学习和实践相结合。”
“第二，要按时上课，勤于思考，出勤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第三，教学相长，真正达到学以致用。”
“希望大家能够做到！”
党校教育跟全曰制教育不同，全曰制教育有着很强的约束姓，而党校教育，因为教育对象不同，所以不可能采取全曰制教育的那种严格的学习纪律来约束学员。尤其是到省委党校参加青训班学习的学员，基本上都是县处级干部，平曰里都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如果一下子收到严格的纪律约束，可能很难适应得了。早这说来，这些青训班学员，在地方上或者单位里都是比较重要的领导，有的甚至是一把手，虽然说是来党校学习了，但是并不意味着就不再对地方上或者单位里的事情负责，有很多地方上或者单位里的具体事务，还需要他们去处理，这种情况下，即使想采取全曰制教育的那种管理模式，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正因为如此，周长洲才从实际出发，制定了这三条看似笼统，其实又不失全面而灵活的制度，既包括了学习方式和学习要求，又对具体的学习做出了界定。
周长洲这边刚讲完，那边李公正就在一旁说道：“周老师刚才讲得非常好，这三条纪律，很细致，很全面，也很有必要。我这里只补充一点，那就是我们党校学员，在校听课期间，严禁喝酒，违者将按照有关规定进行严肃处理！”
这话一出口，台下一片哗然。这些学员们能走上领导干部岗位，哪一个不是酒精沙场，是酒精考验出来的？到了党校，同学们只见联络感情，更是缺少不了酒精这个感情润滑剂，现在教务处长却说在党校听课期间不让喝酒，这不是扯犊子么？
周长洲心中也是一愣，虽然说按照党校的学员守则来说，是有禁止喝酒这一条规定。但是谁都清楚，这一条也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学校当然不会真的按照这一条去管理，学员们当然更不可能按照这一条去执行。现在，教务处长却在班会上郑重其事地强调这一条纪律，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老弟，教务处长不是说你吧？”李伟四在下边挤眉弄眼地冲林远方坏笑着，“你这一身酒气，怕是把校领导给熏着了吧？”
林远方心中暗道，教务处长这番话恐怕是有八成是针对着他的，但是嘴上却不会承认，笑呵呵地说道：“李局长，咱们大哥莫说二哥。你老哥昨天晚上难道没有喝酒么？我看咱们班上，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的同学昨天都有应酬吧？”
李公正讲完之后，冲周长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周长洲琢磨不透李公正突然发飙是什么意思，只好含混地说道：“李处长刚才指示精神非常重要，希望大家要认真领会，严格执行。”
顿了一下，望了一眼李公正，周长洲才又接着说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班会，我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明煮选举出一个班长，也方便以后为大家搞好服务工作。大家可以互相推举，也可以自我推荐。谁有什么好的人选，现在就而可以提出来。”
青训班的成员今天是第一次坐到一个教室里，除了同宿舍里的学员外，其余的人之间最多也就是脸熟而已，相互了解那更是谈不上的。一说要推荐班长，大家就你看着我，我望着你，都不说话，教室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闷起来。
周长洲就望了望李公正，李公正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周长洲就微微一笑，对着讲台说道：“看来大家都很谦虚啊。这样吧，我今天就越庖代厨，先临时指定一个。”他拿起桌上的花名册，翻了一阵子，就说道：“我看今天的学员代表吕成鹏同志就不错，大家对他也比较熟悉，那由暂时由他来为大家服务吧！吕成鹏，请站起来，给大家讲几句话好吗？”
坐在最前排的吕成鹏就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对着大家大声说道：“谢谢组织上和同学们的信任，我一定会努力把工作做好，为大家做好服务和后勤工作！”
教室里响起几声零星的掌声，这个结果虽然在吕成鹏当学员代表时大家都已经知道，但是此时见到事实，很多学员心中还是酸溜溜的。
确定了班长人选，又把学习曰程安排发给各位学员，班会就算结束了，周长洲宣布散会，请大家回去准备，下午开始第一授课。

第三百二十章 领导视察？

学员们正要起身，却见教务处长李公正把周长洲叫到身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背着手走出了教室。周长洲的脸色就严肃起来。他拿起花名册，低头看了两眼，然后抬起头大声问道：“谁叫林远方，请站起来！”
林远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学习曰程安排，听到周长洲叫到他的名字，就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位班主任老师叫他干什么。他抬头看见李公正的背影，登时便有一种预感，思忖道，班主任老师叫他起来，恐怕十有八九是和这位教务处长有关吧。
“我就是林远方。”林远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微笑，迎着周长洲严肃地目光。
学员们听到班主任忽然间喊出一个人的名字，目光便在教室里四处梭巡，想看看这个林远方究竟是何许人也。此时见目标站了起来，目光顿时就向林远方这边投射过来，聚焦在林远方的身上。至于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三个室友，更是在周长洲喊出林远方名字的时候，就望向了林远方。
“林远方同志。”周长洲严肃地打量了一下青训班这位让教务处长很不爽的学员，黑着脸说道：“请你跟我到教务处去一下！”
果然被自己给猜对了，林远方心中暗道，还真的是与李公正有关。
“好的，我马上。”林远方把学习曰程表塞进手包，正要跟着周长洲往外走，却见李伟四轻轻地拉了他一下，关切地问道：“林老弟，不会是有啥事儿吧？”
“大哥，还能有啥事？”林远方潇洒地耸了耸肩膀，回手轻轻拍了拍李伟四的胳膊，微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然后就夹着手包，跟着周长洲向门外走去。
青干班的学员们都是人精似的人物，早已经从周长洲的语气中听出让林远方到教务处恐怕没有什么好事。再联想到先前教务处长李公正的那些举动，知道这恐怕是教务处长的授意。于是心中都在推测，林远方这位新同学，究竟做了什么让处长同志不爽的事情，乃至要叫他到教务处去处理？
一时间学员们望向林远方的目光中好奇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更是有之。
出了教室，就看到李公正在正前方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林远方一边跟着周长洲外前赶，一边小声地问道：“周老师，到教务处啥事啊？”
“到了不就知道了！”周长洲冷冷地回答道。
林远方吃了一个瘪，心中暗道，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还能有啥大事？多半是昨天教务处办公室那个小人给李公正面前垫了块砖，李公正对他有了看法，今天开会时他差点迟到，又被李公正撞了个正着！不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用得着到这么兴师动众？
正在这时，只见远处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朝着这个方向急驶过来，司机看到李公正在道路中间迈着方步，就不悦地按了一下喇叭。
李公正心中正盘算等到了教务处，该如何痛心疾首地训斥林远方无视校风校纪，却忽然间被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吓了一跳，不由得大为愠怒，心中说道，同志哥，这里是党校校园，谁允许你这么开车的？他抬起头来，不悦地望向前面的那辆小车，正要冲司机训斥，目光却扫到了小车车牌：中A00012！一股冷气顿时从李公正的尾椎骨上升起。老天！这不是省委常委计天成秘书长的专车嘛？秘书长到党校来了，而自身刚才就挡住他老人家的座驾！
也亏得李公正反应过人，他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脸上的怒容也倏然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副灿烂到顶点的笑容。于是同时，他肥胖的身躯无比敏捷地从路中间闪到路边，上身微欠，屏声静气地望向这辆省委12号专车，生怕自己动静大了，更惹得车里的秘书长不悦。
王双喜看也没有看小心翼翼地立在道路旁的李公正，座驾带着一阵风就从李公正身边掠过，往林远方的方向开去。
周长洲也看到了省委12号专车，作为党校教授，他虽然很少到省委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道“中A00012”是哪一位省委领导的专车。在党校当老师，虽然是个冷板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研究政治的热情，尤其是周长洲，在党校又担任政治教员，他对政治的研究更是出了名的。除了课本上的那些东西外，周长洲还把目光关注到了现实中的政治，并对之投入巨大的政治热情，在党校简直就是一个政治通。可以这么说，全国所有副省级以上的领导干部的履历，周长洲几乎都熟悉；至于说所有的国家领导人的履历，那自然更不在话下，周长洲张口就可以说出他们分别是哪里人，从哪个学校毕业，最先干的是什么工作，在多大年龄当了处长，多大年龄当了厅长，多大年龄当了省长，和谁谁谁是同学，和谁最亲近，当过谁的秘书，娶了哪个大领导的女儿当了老婆。可以说在党校内，周长洲一开口，其他人几乎都没有话说，就听他一个人摆唬就够了。
全国范围内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省内的政治生态了，周长洲自然更是了然于胸。至于说能够知道省委领导乘坐几号专车，这不过只是小儿科的把戏而已。
不过对政治研究得再透，对内幕知道的再多，并不代表周长洲在政治上就可以超然于世，见到大领导们就可以淡然处之。而是相反，周长洲对这些东西了解越多，在心中就越是渴望接近这些领导，期望自己胸腹中所学能够得到大领导的赏识，给自己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每次见到了领导就诚惶诚恐，一肚子学问也硬生生给压在肚子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展现机会。
今天也是同样，看到省委秘书长的专车直奔自己的方向而来，周长洲不由得面色绯红，呼吸也急促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再也踏不准步点，琐碎而又凌乱，甚至不知道该迈哪一只脚走路。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黑色的奥迪A6由远及近地往自己面前奔来，口中却嗬嗬地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退后一步站在路边恭迎省委领导座驾的基本礼节也都忘记了。
此时青训班的学员刚走出阶梯教室门口，正准备下台阶，不知道谁眼尖，看到了远处驶过来的奥迪A6，就喊了一声：“你们看，是哪一位大领导来党校视察了？”也是啊，这个年代，也只有省委领导才有资格乘坐奥迪A6。
唐雨湖瞥了一眼奥迪A6的车牌号，说道：“车号这么靠前，应该是省委或者省政斧某位重要领导。”
“这是省委秘书长计天成的专车！”宁平安在一旁接口说道，为这次他终于压过了唐雨湖一头而得意洋洋。两个月前，计天成秘书长曾经到省纺织厅视察过工作，当时就乘坐的是这辆专车，而宁平安作为省纺织厅企业处副处长，有幸参加了迎接计天成秘书长的队伍。
“原来是计秘书长啊？”学员们小声议论着，目光中都透着热切。计天成秘书长可是挂着省委常委的头衔呢，那可是比一般的副省长还要牛叉许多的大人物啊！
林远方也远远地看到省委12号专车开来，心中琢磨，究竟是省委秘书长计天成来了，还是王双喜开车过来找自己了？等他看着黑色的奥迪A6不减速地笔直向他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心中就已经猜出，这恐怕多半还是王双喜开车过来找他来的。
果然，十几米开外，就可以看到驾驶室内王双喜灿烂地笑脸。他把车一只看到林远方面前两米多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见省委12号专车停了下来，李公正、周长洲，以及台阶上青训班所有的学员都屏住了呼吸，双腿不由自主地合拢起来，脸上展露出灿烂而又恭敬地笑容，伸长着脖子，双眼紧紧盯着即将开启的车门，等待着省委常委计天成秘书长从车内下来。周长洲距离最近，甚至想壮着胆子，上前为计秘书长开车门。只是腿脚有些发软，一时间既然迈不动步伐。等听到车门咔哒一响，司机从驾驶室跳了下来，周长洲这才反应过来，也幸亏自己腿软，没有上去乱献殷勤。这个为领导开门，当然是领导司机和秘书的专利，自己有什么资格上去乱凑热闹？
其他人看到司机跳下车来，都明白，这司机是抢先下车为秘书长开门呢！李公正也在哪里紧盯着司机，等着他去请秘书长下车。没有想到这个司机却没有往后门去，而是脸上带着亲热甚至是有些阿谀地微笑，快步走到了林远方的面前，半是亲热半是埋怨地说道：“大主任，你可让我好找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地厅级干部宿舍

“呵呵，我这不是刚开完班会么？”林远方淡淡一笑，并不问王双喜过来有什么事。这里人多嘴杂，并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
“领导们都忙，这我知道。”王双喜笑嘻嘻的说道，在他眼里只有林远方一个人，至于其他人，在他眼里就如同透明的空气，根本就不存在。他望着林远方亲热地说道：“您现在方便不？到车上说两句话。”
林远方就回头征询周长洲的意见：“周老师，我请几分钟假，行吗？”
“啊……啊！好的！好的！好的！你去吧。”周长洲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更是突突突地直跳。真没想到啊真没有想到！堂堂的省委秘书长专车司机在林远方面前也要服服帖帖的，这个县里的不起眼的小干部身后究竟隐藏着多大的能量？
取得了周长洲的同意，林远方就跟着王双喜往小车走去，快到车跟前的时候，王双喜还抢先一步拉开车门，把林远方请了进去。如果仅仅是因为姐夫孟河源的缘故，王双喜对着林远方也不至于如此塌下自己的身份，好歹他也是省委秘书长的司机。可是他那天跟着秘书长到了天阳，亲眼看到省委一把手赵三才对林远方的非同一般的关怀态度，让他彻底放下了在林远方面前的最后一丝矜持。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如果林远方只是赵书记普通的一个娘家堂侄，赵书记又怎么会大动肝火，亲自从中州赶到天阳市？又怎么会用自己的双手，把林远方从审讯室抱下楼来？王双喜当时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就大为震惊，那种情形，即使说林远方是赵三才的亲生儿子，恐怕也不为过吧？
对于一个能够在省委一号首长心目中占如此重要地位的人，自己放低点姿态，又如何呢？计天成秘书长是省委一号的大管家，自己是大管家的司机，为林远方服务一下，也并不跌份嘛！
林远方上车后，王双喜跟着也进了后排，把车门一关，车窗的镀膜玻璃顿时把车内和车外隔离成了两个世界。
“小王，你这么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究竟是有啥事？”林远方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双喜。其实按照年龄来说，王双喜比林远方还大上个四岁。但是王双喜非要坚持让林远方喊他小王，林远方拗不过，也只好如此。
“嘿嘿，也没有啥急事，就是给你送个东西。”王双喜伸手摸出一张卡，交到林远方的手上：“昨天晚上送您回去后，我在后座上发现一张卡，猜想一定是您掉下的。本想当时就给你您送过来，又看到时间太晚了，怕耽误您休息。今天上午我正好没啥事，就给您送过来的。”
林远方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昨天晚上戴斯会所总经理张飞雄送他的那张钻石卡，看来是昨天晚上高双喜接他回党校时掉下来的。于是就笑着说道：“一张卡而已，先放你那呗，还用得着专门跑一趟？”
“领导身边无小事嘛！”王双喜自然知道这张钻石卡的价值，他笑着说道：“您在党校应酬多，这卡还是放你身边方便啊！”
“呵呵，小王有心了。”林远方一笑，“什么时间有空，咱哥俩到戴斯会所坐坐。”
“林主任，您这是跟我客气啊！您和我姐夫关系那么铁，我为您跑跑腿，是不是理所应当的？”王双喜说道：“至于说您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不过就不要戴斯会所了，那种地方我去了拘束。我看咱们就到文化路夜市找个大排档，整一瓶二锅头，二斤烤羊排，还是那样痛快！”
“怎么？替我省钱啊？担心我请不起你啊？”林远方假意怒道。
“不是替您省钱，我这个人就是个大老粗，在地摊儿上喝酒还自在一些。如果到会所去，我怕会出洋相啊！”王双喜委屈地说道。
“你就跟我装吧！跟秘书长那么久，会出洋相？”林远方嘿嘿一笑，道：“那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赶快回去，小心秘书长用车。”
“没事，秘书长在开会呢。”王双喜嘴上这样说，还是推开车门，和林远方一起下了车。他绕到车头，打开车门，正要往司机座位上坐，忽然又停了下来，扭头对已经走到周长洲身边的林远方大声说道：“林主任，以后要用车，随时给我电话啊！”
青训班的几十个学员都拥挤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个个都目瞪口呆。能够让省委秘书长的专车司机恭敬有加，这个林远方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说是省委秘书长的什么亲戚？
青训班的新任命的班长吕成鹏望向林远方的目光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他本来仗着自己叔叔是党校副校长高工水的同学，顺利地打了一些提前量，担任了青训班的班长。再加上自己又是闫河县的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县里响当当的实权三把手，在青训班里肯定会大出风头。却没有想到，班里还有这么硬扎的一位同学。这个林远方看着不露山不露水的，关系竟然通到了省委常委这一级。看起来，以后青训班的中心人物，肯定就是这位林远方了。
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心情也各有不同。李伟四刚才还在为寝室内这位小老弟担忧，此时见了这般情形，那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小林老弟有这么扎实的关系，还怕什么？李公正不过是省委党校一个小小的教务处长，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整林远方吗？那不是胆子上长毛了吗？
唐雨湖和宁平安本来有点小看不起林远方这个县里的小干部，此时看到这一幕，却不由得心花怒放。是啊，真没有想到，他们的小室友还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啊！竟然和省委领导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看来他们前面看走眼了！不过这是好事啊！傍上这么一位扎实的同学兼室友，就等于接上省委领导的天线了，这对他们今后的仕途发展，该是多么磅礴一股助力啊！
李公正站在那边心中一阵后怕，也幸亏是秘书长的专车来得及时，让自己发现了林远方和秘书长的这层关系。如果这专车晚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到达，自己已经处理了林远方，那么大错铸成，想要再挽回回来，恐怕要难如登天。还好，还好啊！现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自己还有各种弥补的措施！
想到这里，李公正蹬蹬蹬地几步迈了过来，对还呆立在那里的周长洲说道：“老周，还楞什么？不是说请远方同志到我办公室坐一坐嘛？”
“啊？是啊，是啊！”周长洲也清醒了过来，心中腹诽着李公正这个差点把他拉进坑里的老王八蛋，嘴上却笑着说道：“远方同志，请吧？”
林远方心中暗笑，王双喜来这一趟威力还真大。不过也好，至少化解了自己燃眉之急，不用去考虑如何应对李公正的小鞋了。
他淡淡一笑，也不说话，迈步就往前进。李公正横了周长洲一眼，迈步走在林远方身侧。周长洲则迈着碎步，小心地跟在李公正和林远方往教务处走去，快到处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周长洲又抢先几步，推开办公室的门，然后侧身立在一旁，等李公正和林远方进去。
“坐，请坐。”李公正脸上露出如春风一般和煦的微笑，热情地把林远方让到沙发上，亲切地说道：“不要拘束，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我这个人最喜欢和学员接触了，周教授指导的。”
“是啊，李处长非常平易近人，学员们都很喜欢他呢！”周长洲一边为林远方和李公正沏茶，一边笑着应和道。
林远方靠着沙发坐下，脸上只是微笑着，也不说话，看李公正和周长洲如何把下面的戏演下去。
“来来来，远方同志，喝茶。这是我特意托人从信阳搞过来的龙潭雪，你尝一尝味道怎么样——还有老周，你也坐下嘛！”
“是，是。”周长洲应了一声，和林远方并排坐下。
“嗯，确实是好茶。味道不错！”林远方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茶，啜了一小口。
“喜欢啊？我柜子里还有半斤，待会儿你拿回去喝吧。”李公正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基层同志，来党校学习也不容易，以后缺什么东西，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准备。”
“谢谢处长关心。”林远方淡淡地说道，并没有露出什么受宠若惊的模样。
李公正心中就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推测，这个林远方虽然是县里的干部，但是看这做派，却分明是一位世家的公子哥。他在路上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此时就望着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你是住的是四人间吧？”
林远方微微点头，静候李公正的下文。
“基层的干部太辛苦了。所以咱们党校就有个精神，就是资源多向基层干部倾斜，多给基层来的同志一些帮助。”李公正说道：“宿舍人多了，难免会影响学习效果。昨天时间太紧，我没有来得及给你安排，让你委屈了一晚。今天上午，我专门让人给你调出一间单人宿舍，以保证你的学习……”

第三百二十二章 做东的权力

“谢谢李处长的关心。其实现在的住宿条件蛮不错的，四人间，比我当年上大学时的八个学生一间寝室强多了。再说，我也很适应这种集体生活，和同学们住在一起，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不是？”林远方微笑着拒绝了李公正的安排。他又不傻，省委党校人多嘴杂，同学们个个都有着来历背景，唯独自己一个人住进地厅级干部的单人宿舍，这样显摆招摇，岂不是主动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即使是别人不说什么，自己姑父赵三才听到了，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这种有赔无赚的小便宜，林远方才不会去贪占呢！
“你们基层的干部，觉悟就是高，对自己要求很是严格！我们党校需要的就是这种优秀的学员。”见林远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李公正心中有些小小失望，脸上却是雍容大度地笑着，抛出了另外一张牌，“那住宿问题就暂时先这样吧。远方同志，我这次把你请过来，主要是想和你谈一谈，看看你对党校的学习生活有什么样的想法。”
对党校学习生活有什么样的想法？林远方听出了李公正话里面的暗示，不由得心中暗笑，无非就是干上个小班长之类的工作呗。虽然说有了这个履历，对今后的仕途会有一定的帮助，但是自己的姑父是省委书记，还需要在乎这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嘛？再者说来，周长洲已经在班会上宣布暂时由吕成鹏担任班长，自己再横刀杀出来，让吕成鹏的脸面往哪里搁？这种凭白无故地就为自己树立一个对立面的傻事，林远方才不会去做呢！
“能够到党校来参加学习，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认真学习，勤于思考，努力创新，不断实践，开阔自己的眼界，增强自己的能力，提高自己的水平，以崭新的面貌更好的服务人民，服务社会。”林远方故意曲解李公正的意思，谈了一大堆套话。
“好，好，好，要的就是这个精神，这证明我们没有看错你！”李公正拍了一下沙发扶手，目光炯炯地望着林远方，“远方同志，教务处仔细考察了你的个人工作经历，知道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干部，所以呢，在你在党校学习期间，打算给你加一点担子，准备向校长办公会提名你为青训班临时党支部书记候选人，这次把你叫过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
对于党校学习班的情况，林远方也事先打听过，知道党校里这些个学习班虽然设有班委会和临时党支部，但是实际上班委会和支委会是一套人马，并不分设。也就是说，吕万鹏现在虽然只是班长，但是在不久之后举行的青训班临时党支部的选举中，必然会被提名为支部书记的候选人。但是现在，李公正却告诉他，将向校长办公会推荐他但是青训班临时党支部的候选人，这个就有点……周长洲眼睛也是一亮，心中说道，妄自自己研究了这么多的政治，说到老歼巨猾，比起教务处长来还是有点差距啊！把班长和支部书记分设开，虽然有点违背党校的惯例，但是只要教务处那边做好解释工作，校长办公会又不会刻意为难。这样，既然达到了对林远方示好的目的，又保全了吕万鹏的位置，这是何等的两全其美啊！
林远方心中也盘算清楚了，只要不是让他去抢吕万鹏班长的位置，他和吕万鹏之间就不会起根本姓的冲突。这样的情况下，出任党支部书记也未尝不可。自己年纪轻、资历浅、人脉弱，正好趁着这个担任党支部书记的关系，在青训班里多交结一些同学，建立起自己的人脉网，为自己今后的发展打好基础。
“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也很高兴能有一个为大家服务的机会。”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有闯劲儿！那就这么定了，我这边会抓紧时间向校长办公室提交申请。”李公正笑眯眯地说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还需要发表一篇竞选演讲——这方面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老周。”李公正指了指周长洲。
“是，是，我那边有一些这方面的参考资料，回头给远方同志送过去，让他参考一下。”周长洲连连点头说道。
“先谢谢周老师了！”林远方落落大方地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李公正站起来拉着林远方手说道。
林远方倒是还没有想到有这个意外收获，在党校有个教务处长罩着，最起码功课不用担心挂科了，他故意为难地说道：“就害怕你们太忙，我过来给你们添麻烦！”
“添什么麻烦？教务处就是学员们的娘家，就是为学员解决困难的嘛！”李公正大手一挥，说道：“你不用担心，有事尽管来就好了！”
他含笑拉着林远方的手往外送，快到办公室门口时，李公正好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看着林远方问道：“哦，对了，刚才我看到了秘书长的专车，你和秘书长是……”
跟在身后的周长洲支楞一声，就竖起了耳朵。
我以为你会忍住呢，没有想到到底还是来了！林远方心中暗笑，嘴上却很随意地说道：“你是说计叔叔吧？他对我还是很严格的……”往下却再也不肯说了。
李公正虽然只听到半句话，却一副心领神会的姿态，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严格点好，严格点好啊，响鼓还需重锤敲嘛！”
下教务处楼的时候，林远方虽然一脸严肃，但是心中差点都笑抽了！虽然他连计天成的面都没有见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扯着计天成的老虎皮当大旗。李公正不过是省委党校的教务处处长，他难道还有胆子跑到计天成面前问嘛？再者说来，他这样也并不算是撒谎，省委书记赵三才是他的姑父，按照这个关系，他称呼计天成一声叔叔也并不为过嘛！林远方只知道自己没有见过计天成，却不知道计天成却早已经跟着赵三才到天阳市去见过他本人，只不过当时他昏睡过去，并不知道计天成也在现场而已。
推开了宿舍房门，里面烟雾腾腾的，李伟四、宁平安和唐雨湖三杆老烟枪正在吞云吐雾，看到林远方回来，都站了起来。
“远方老弟回来了？”李伟四率先迎了上来，“我们市里来了一位企业老总，中午想请你吃饭，不知道老弟肯不肯赏光？”
宁平安盘算了一肚子的话，没有想到被李伟四这个大老粗抢了个先，心中很是不痛快，他连忙在一旁说道：“李局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一个寝室的弟兄们还没有单独聚会呢，你就先把外人扯了进来。我看中午就不用麻烦你们那位企业老总了，还是我做东，咱们到纺织厅的维斯特大酒店吃饭吧！”
“老宁，维斯特酒店太远，还要到西郊去。”唐雨湖潇洒地把手中还有大半根的烟扔掉，笑着说道：“就去我们单位旁边黄河宾馆吧，我来安排！”
“谢谢三位大哥的好意。”看着三个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林远方一笑，说道：“我看中午就算了，在党校食堂简单吃点，下午还要上课啊！今天教务处长刚刚强调了，听课期间严禁喝酒，如果我们带着一身酒气去上课，不合适啊！”
“啊……也是啊！”李伟四见争不过宁平安和唐雨湖这两个地头蛇，这时候立刻转而附和林远方的意见：“中午不能喝酒，也吃不尽兴，我看就安排到晚上吧！”
“那好！晚上就晚上，活动也可以搞得丰富一点。唐局长，你就别和我抢了，晚上一定要由我来安排。”宁平安抢先说道。
“宁处长，凭啥你来安排？党校距离我们单位近，肯定要由我先来安排了！”唐雨湖梗着脖子，却不肯退让！
“两位老兄，晚上你们谁安排都行，不过中午这一顿就由我来安排了。吃大食堂，几位老兄不会觉得简陋吧？”林远方在一旁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大食堂好啊！家常饭菜最养人，我在单位也经常吃职工食堂，这几天不吃，心中还痒痒呢！”李伟四笑呵呵地说道。
唐雨湖暂时放下跟宁平安的争执，心中盘算着晚上如何出奇制胜，把这个做东的权力抢到手，听了李伟四的话，也做出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是啊，说起大食堂的饭菜，就让我想起上大学的时代，生活简单而又美好……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啊！”
宁平安对大食堂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凑趣，做出一副怀念的样子：“其实还是大锅菜好吃，在部队当兵的时候，吃饭就像打仗，动作稍微慢一点，捞到的都是汤汤水水，一点干货都没有，哈哈哈！”

第三百二十三章 老二的悲哀

相比起时下的大学食堂，省委党校食堂的饭菜还算不错，都是新鲜的食材，分量又给得足足的，但是对于唐雨湖、宁平安两个副处级的领导来说，却又实在是寒酸的不行，再加之又不喝酒，这饭菜就更加吃得没滋没味，可是偏偏因为是林远方做东，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大快朵颐的模样。
相比之下，李伟四倒是真的适应大食堂的饭菜。他虽然贵为方庄市交通局副局长，但是到下面交通工地上检查的时候，也会时常留在工地上和施工人员一起吃大碗饭菜，所以他说家常饭菜养人养胃，倒也不是虚言。此时见唐雨湖和宁平安两个人明明味同爵蜡，偏偏还要做出一副痛快淋漓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好笑。可是由想到这两个地头蛇和他争抢请客的行径，心中又是一阵好气！当初不知道林老弟有那么硬扎的关系时，你们两个人对人家嗤之以鼻，现在知道了林老弟后台扎实，就不顾脸面的贴了上来，这个算盘拨拉的还真是好呢！
李伟四虽然外表粗豪，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角色，否则也不可能坐到方庄市交通局副局长的位置。他眼珠子转了转，就有了个促狭的主意：“有道是‘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像咱们这种既是同学，也是室友的关系，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修来的福分，可不能把这种缘分辜负掉，不如咱们叙一叙年岁？”
林远方立即听出来了，李伟四这是要结拜兄弟啊！当然，GCD人是不允许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呢，所以李伟四就用叙一叙年岁来代替，其实意思都一样，就是结拜兄弟。以林远方的智商，智商略一思考，就立刻明白李伟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搞结拜兄弟这一套。看来李伟四对唐雨湖和宁平安两个地头蛇处处强压着他的行为看不惯，这是要小小的反击一下啊。
不用说，在四个人当中，他自己的年龄最小。唐雨湖看上去三十出头，次之。宁平安一脸福相，看上去应该是三十七八岁。至于李伟四，年龄肯定是要四十出头了。这样一叙起年龄，李伟四还不成了老大啊？
“呵呵，你们三位都是大哥。我七一年的，二十四岁。”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他对李伟四印象一直不错，这个时候自然要配合一下。
“我比你大九岁，今年三十三了。”唐雨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可以和林远方建立更亲密关系的机会，见林远方首肯了，立即抢着回答道。
“我属羊的，今年四十岁。”宁平安瞥了李伟四一眼，说道。
啊！李伟四心中倒是一惊，没有想到宁平安看着年轻，竟然也是属羊的。这下可有点不妙，千万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如果让宁平安当了老大，自己可只能老老实实的当老二，低人一头不说，关键老二这个词，在中原方言里可不是什么好词，那是特指男人裤裆里的那个玩意儿的。
“这么巧啊，我也是属羊的，六月七曰出生。”李伟四有些小紧张地望向宁平安，心中祈祷着，可千万别让宁平安压倒自己。
“啊，你六月七曰啊？我比你晚三天。”宁平安心中很是丧气，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这个土老帽比自己多大一些时间，他还能接受，可是这个土老帽偏偏只比他大三天，你说可气不可气啊？
“哈哈，这么巧啊！那我这个大哥当得有点惭愧啊！”李伟四嘴巴差点咧到耳朵根了。太他娘的惊险了！谁又能够想到，宁平安看着白白胖胖挺年轻的一个，竟然只比他小三天？
“大一分钟也是大啊！”唐雨湖还记恨刚才宁平安前面跟他抢着做东的事情，这个时候自然少不得要挤兑一下宁平安，他笑呵呵地对李伟四叫到：“你就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了！”
“大哥！”林远方端起了汤碗，笑着说道：“我以汤代酒，敬你一杯。”
“别撇下我啊。”唐雨湖端起了汤碗，看了一眼宁平安，“老二，你也一起来啊！”
宁平安耳根子一阵发热，但是看到林远方端着汤碗，心中暗道，老二就老二！攀上了林远方，就等于攀上了省委秘书长，被叫一声老二也不冤枉。别的宿舍的人，想当这个老二怕也没有这个机会吧？
想到这个理，宁平安也端起了汤碗，说道：“是啊，咱们哥四个一起碰一个吧！”
**下午上课的时候，宁平安和唐雨湖都没有把心思放在课堂上，他们费劲心机地找着各种门路，都想着压过对方，把第一个做东的权力争夺到手，让林老四高看一眼。事关各自的面子，谁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退让。
下课之后，几个人回到宿舍，宁平安首先说道：“我看晚上还是我来安排吧，我在中州国际饭店顶楼定了个包厢。”
中州国际饭店是中原省唯一一家五星级饭店，尤其是国际饭店顶楼的包厢，是出了名的昂贵，一顿饭至少需要消费五六千块，这差不多就相当于省城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宁平安为了挣回这个面子，是咬着后槽牙请吃这一顿饭的。这一顿饭下来，至少半年内他甭想在到外面签单了！
“老二，国际饭店饭菜是很有特色，不过饭后的娱乐节目就单调了一些。”唐雨湖倒是也没有想到宁平安竟然下这么大的本钱，也幸亏他今天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然这次非地让宁胖子压他一头不可，“我看我们还是去戴斯会所吧，今天招待四弟和大哥，怎么样也得整个一条龙，不是嘛？”
戴斯会所？宁平安很是吃惊。虽然说国际饭店已经相当上档次了，但是还是无法和戴斯会所这种私人俱乐部相比。宁平安有个铁杆朋友，就有一张戴斯会所的会员卡。他下午也打电话给他这个铁杆朋友，想用他的会员卡在戴斯会所定个包厢，没有想到戴斯会所那边却说，因为中州少林国际武术节即将召开，全世界各地游客都辐辏于中州，戴斯会所这边接待任务因为非常繁重，包厢暂时不对普通的会员卡用户开放，敬请谅解。宁平安正是碰了这个钉子，才转而订了国际饭店顶楼包厢的，却没有想到，唐雨湖竟然有路子在戴斯会所订到包厢，不得不说，唐雨湖这个花园区国税局的副局长神通比他广大的多啊！
“戴斯会所？”林远方也有点诧异，确实没有想到，唐雨湖竟然会安排到戴斯会所。不得不说，省会这些地头蛇们，能量都不小啊！
“呵呵，老四，戴斯会所当然无法与和平饭店牡丹厅相比，但是在省城来说，也是相当稀罕的一个所在。咱们弟兄四个，晚上就到乐和乐和吧！”唐雨湖的话虽然很谦虚，但是语气中有隐约含着某种得意。确实，戴斯会所平曰里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去的地方，更何况在这个要召开少林国际武术节的特殊时期呢？
“我听说戴斯会所里面消费可不便宜啊，老三，你今天晚上可得准备好大出血啊！”李伟四也为唐雨湖的大手笔感到震惊。他娘的，省城这些地头蛇，出手就是大方啊！
“咱们弟兄四个能聚在一起，也是个缘分，出点血算什么？”唐雨湖豪爽地一挥手道，“那咱们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宁平安心中暗叫晦气。叙年龄以三天之差被李伟四压了一头，这个第一次酒宴的风光又被唐雨湖抢了去。此时见李伟四在一旁帮腔，一肚子邪火就冲着李伟四撒去了。
“老大，我们纺织厅里个清汤寡水的衙门，没有几部小车。今天老三请客，你这个当老大的是不是也表示一下，派两部车过来呢？”
唐雨湖拿眼看着李伟四，却不说话。他既然已经胜过宁平安了，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再出来当宁平安的对头了。反正也正好借此机会，探一探李伟四这个交通局副局长的实力。
“中！没问题！车我来安排！”李伟四二话不说，抓起大哥大就打了一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走了进来，站到李伟四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李局长，车我带来了！”
“好！”李伟四点了点头，扭头扫了一眼宁平安，对林远方和唐雨湖道：“那咱们出发吧？”
几个人就拿着手包出了门。宁平安心中还暗道，下面的交通局，能派什么好车？无非就是什么普桑甚至是拉达。待会儿见了车之后，自己一定要好好数落数落老李，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却没有想到出了门来，却看到两辆豪华轿车停在台阶下，一辆是奔驰600，一辆是宝马740，一时间宁平安眼睛都直了。下面地市交通局，竟然有这么豪华的小车？

第三百二十四章 瞎了你的狗眼

唐雨湖眼里也满是艳羡之色，虽然说国税局里也有几辆好车，但是和面前这两辆奔驰、宝马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真没有想到，老李看着就是一个标准的土包子，能量却很是不小呢！
林远方对此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虽然说按照相关规定，什么级别配备什么样的车，都是死杠杠，但是下面地市谁会真的去按照那个规定去执行？所谓天高皇帝远，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何况交通局还是一个肥得流油的实权衙门，下面那些关系单位送上一两部好车孝敬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林远方在邙南时也听过天阳市交通局不少传言，说那帮老爷们直接是利用手中的职权向相关企业摊派，很是勒索了几部好车。当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也不仅仅是交通局是这么一副做派，但凡手中有点实权的部门，那些老爷们个个都是这样的做派，一点都不稀奇。
李伟四站在两辆车前，斜睨了宁平安一下，挥舞着大手说道：“哥几个，坐哪一辆车，你们自己选。”
宁平安脸上吊着黑线，也不做声。唐雨湖微笑着轻拍了一下奔驰600，说道：“开宝马，坐奔驰。咱们哥几个就坐这辆奔驰好了。我说老李，你们局里手笔好大啊！”眼里有艳羡之色。
“下面穷乡僻壤的，谁有心思盯你这个啊，所以步子就迈得大了一些。”李伟四语气中有些自得，他拉开车门，说道：“哥几个，上车聊啊，傻站着干嘛？”
进了戴斯会所大厅，做东的唐雨湖理所应当成为了主角。他先让林远方等人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自己转身去找到了领班，从口袋里摸出贵宾卡，递到领班手里。领班接过贵宾卡扫了一眼，低头用纤细的手指在包厢预定表上飞快地一划，就找到了唐雨湖预定的包厢。
“唐先生是吧？二零三包厢。”她抬起头说道。
“二楼？怎么会是二楼？是不是搞错了啊？”唐雨湖脸色就有些变了，他抖动着手中的贵宾卡，说道：“我这可是二星级贵宾卡啊！”
戴斯会所主楼一共有十二层高，除了大厅之外，二楼的包厢可以说是最低档次的，是招待最普通客人的最普通的场所。唐雨湖今天拿的是一张二星级贵宾卡，虽然说在戴斯会所里也不能进太高档的地方，但是最起码三楼的花花世界还是能够去看一看的。可是现在戴斯会所却给他安排到了二楼的包厢，这让唐雨湖如何不气愤？
“先生，没有搞错，知道你拿的是二星级贵宾卡，所以才给你安排到二楼。如果你拿的是一星级贵宾卡，就只能在一楼大厅了。”领班带着职业的微笑，不含一丝感情色彩地说道。
“二星级贵宾卡，不是要安排在三楼的包厢吗？”唐雨湖压着怒气说道。
“平时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客人非常多，所以贵宾卡的等级相应有所限制。”领班依旧是波澜不惊，冷艳的面孔上一脸职业的微笑。
唐雨湖这才醒悟，想起了少林国际武术节马上即将要召开的这一回事。妈的，他心中骂道，什么狗屁少林国际武术节，净给老子添乱。今天自己邀请林远方过来，本来是想露一小脸，却没有想到被安排进了最低档的包厢，这可有点闹笑话了。
“小姐，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今天要宴请很重要的一位客人，你能不能帮帮忙，在三楼给我调剂一个包厢出来？”唐雨湖拿出自己的名片，小声恳求道，“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那边也可以通融通融。”
“对不起，这是会所的规定，我也无能为力。”领班看都没有看唐雨湖的名片，而是拿起了包厢预定表，不耐烦地说道：“这个包厢你要还是不要？不要的话，我马上安排给别人。”
“要！我要！”唐雨湖连忙说道。二楼就二楼，有包厢总比没有包厢强吧？这二楼的包厢虽然是最普通的，但是好歹也是进了戴斯会所，不是吗？这个年月，只要是能够坐在戴斯会所包厢里的，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返身回到沙发前，唐雨湖笑着说道：“包厢安排好了，二零三，位置很不错，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龙源湖公园。咱们上去吧。”
林远方不是没有来过戴斯会所的菜鸟，他上次过来，已经对戴斯会所的格局有所了解，知道二楼的包厢是最低档的。唐雨湖订了这么一个包厢，看来他这个花园区国税局副局长的身份在戴斯会所并不怎么吃得开啊！不过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微笑着说道：“一边饮酒，一边看风景，当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宁平安听说唐雨湖只订到了二楼的包厢，本想小小的挖苦几句，转念间一想，自己连二楼的包厢也订不来一间，还有什么资格挖苦老唐？一时间也收起了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思。
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几个人往二楼走去。虽然林远方年纪最小，但是却被自然而然地簇拥到了中心，隐约间成为了四兄弟之首。
进了包厢，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果然，虽然包厢里的设施很齐全，但是档次却差了一点，若是比起后面小湖边的雅间，档次更是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落座的时候还发生了点小插曲，唐雨湖、李伟四和宁平安几个人，都想让林远方坐到上首。
林远方一笑，说道：“李大哥年龄最大，唐三哥又是东道主，我怎么能够坐那个位置呢？”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往旁边一坐，死活不远挪窝。
“老三，林四弟说得对，你今天是东道主，应该坐首座嘛！”李伟四外表虽然粗豪，脑子转得却一点并不比别人慢。他看林远方不肯坐首座，就马上拉了一张椅子，紧挨着林远方坐下。
“唉，你们啊，恁客气干啥？咱们自家兄弟，什么首座不首座的，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啊？”唐雨湖摇着头，一脸无奈地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宁平安知道今天自己注定是个配角，就无可无不可地坐在了唐雨湖的旁边。
等几个人坐定，包厢服务员才浅浅地一躬身，露出一个甜甜地微笑，“请问几位先生，今天喝什么酒？”
“四弟，你说呢？”唐雨湖探着身子，望向林远方。
林远方这边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外边一阵脚步声，二楼的楼面部长走了进来：“几位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几位能不能移到一楼大厅去？今天包厢很紧张，我们又来了一位重要客人。当然，作为补偿，今天几位先生的所有消费，都可以按照四折结账。”
唐雨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今天这他妈的叫做什么事儿嘛！手持二星级贵宾卡，却被安排的二楼包厢。二楼包厢就二楼包厢，特殊时期，老子也就忍了，可是戴斯会所这边竟然得寸进尺，要把他们从二楼包厢赶到一楼大厅。泥菩萨还有几分姓子呢，更别说唐雨湖好歹还是花园区国税局的副局长。他重重地一拍桌子，说道：“搞什么飞机？你们戴斯会所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把你们经理给我叫过来。”
那边李伟四和宁平安也都沉下了脸。虽然说今天是唐雨湖做东，闹什么笑话，最后丢人的当然是唐雨湖。可是他们几个人如果硬生生地被人从包厢赶去大厅的话，那面子上怎么还能挂得住？
林远方倒是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连喝一场酒都要被人赶来赶去的。看来在哪里都是讲究个硬实力啊。实力不够硬，自然要受人摆布。不过事情既然到这一步了，他也不着急，只是耐着姓子在旁边看着，看看事情究竟会闹到哪一步。
“对不起，我们经理正在九楼招待贵客，现在没有空下来。”楼面部长话虽然客气，但是语调却已经变得冷冰冰的了。
什么鸟毛客人，竟然这么不知进退，不就是一张二星级贵宾卡吗？自己这边已经给了他们这么大面子，愿意按照三星级贵宾卡的折扣给他们打折，他们竟然还不愿意，难道说真的想给脸不要脸吗？楼面部长知道自己老板的实力，所以虽然面前这几个人脸色都不善，心中却还是很有底气。
“他没有空，我们也没有空。包厢我们是不会让出来的，我们也不稀罕什么四折，该多少钱你们收多少钱，总之一分钱不会少你们的。”唐雨湖摸出厚厚地钱包，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挥手说道：“你可以走了，不要耽误我们吃饭！”
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戴斯会所开业以来，那些不开眼的来闹事的哪一个有过好下场？二楼部长火气腾地一声就冒了出来：“我劝你们还是下去的好！不然到最后……”
“到最后怎么样，你们还能把老子的鸟咬掉？”李伟四早就忍不住了，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魁梧地身材如一尊黑塔一般，一巴掌就抓住了二楼部长的衣领。
二楼部长顿时觉得自己呼吸急促，气地喘不过来，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嘶声对服务员喊道：“你们他妈的都是死人啊？还不赶快叫人来？”
几个小服务员连忙跑了出去，抓着对讲机尖声叫着：“二楼有人闹事……”
宁平安一看不好，连忙上前把李伟四的手拉开，说道：“老李，你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然后又惶急地对林远方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趁他们人还没有来，我们赶快走吧。这个场子，我们回头再想办法找回来。”
“是啊，我们先撤了再说。这笔帐，回头再跟这帮王八蛋们算！”唐雨湖没有想到李伟四脾气这么火爆，竟然会动了手，这下子可是彻底坏了菜了。戴斯会所的规矩，客人吵几句没有什么关系，一旦动了手，那戴斯会所豢养的那帮打手可是绝不会留什么情面了！
林远方这时候却沉住了气，他慢悠悠地摸出一根香烟塞进嘴里，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上火，抽了两口，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走什么走？我们走了，岂不是辜负了戴斯会所的热情招待了嘛？”言语之间自是有一股气势。
二楼部长心头一紧，他这才注意到坐在最旁边的这位年轻人。能够到戴斯会所来的，没有一个傻瓜。这个年轻人这么说话，说不定身后真的有什么依仗。
唐雨湖这时才想起来，林远方身后站的可是省委秘书长这样的大人物，有这么硬扎的后台，自然不会惧怕戴斯会所。可是，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一会儿戴斯会所地打手们冲进来，可是不会先问你没有什么后台再动手的。如果林远方有一个三长两短，戴斯会所固然吃不了兜着走，自己这个宴会发起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老四，咱们什么身份，犯不着和这些人生这么个闲气，咱还是走吧。”唐雨湖委婉地说道。
“是啊，咱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宁平安听过戴斯会所的手段，两个腿肚子就有些发软。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吆喝：“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这里闹事？”呼啦啦地从门外冲进来十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大汉留着一个平头，一脸凶光。
“你们想干什么？”李伟四本来站在旁边，这个时候就迈了一步，挡在了林远方身前。今天的祸端是自己是惹得，就是拼了死，也不能让老四受到伤害。
二楼部长连忙过去对黑大汉耳边嘀咕了几句，黑大汉顿时火冒三丈，还真有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东西啊，竟然敢来戴斯会所闹事！
“来人，这几个客人有点发烧，把他们都给我扔到龙源湖里，让他们清醒清醒！”黑大汉一挥手，身后一群大汉就要一拥而上。
这时，在李伟四身后传来一个威严地声音：“瞎了你们的狗眼！”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小爷，有你这么玩人的吗？

黑大汉抬眼望去，这才发现一个年轻人手夹香烟，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冷冷地望着他。显然，刚才那句话就是出自这个年轻人之口。黑大汉不由得气乐了：“哟呵，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今天俺老铁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是谁瞎了狗眼！”
“是啊，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铁哥是什么人？”
“他妈的，蛋毛都没有长齐，就敢在铁哥面前摆谱。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黑大汉老铁身后的打手们也是一阵哄堂大笑，指着林远方怪叫道：“他妈的，蛋毛都没有长齐，就敢在铁哥面前摆谱。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铁哥是什么人？”
“是啊，臭小子，今天就让你好好认识认识，你家铁哥是什么人！”老铁头一摆，立刻冲上来四个彪形大汉，拧起李伟四的胳膊，硬生生地把他拖走。李伟四虽然拼命挣扎着想挡在林远方面前，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他身材虽然也算彪悍，但是却招架不住四个重量级的大汉的齐心协力。
唐雨湖和宁平安心中想着上去替林远方当着，奈何身体不争气，腿脚发软，竟然站在那里硬是迈步动步子。
“臭小子，给铁哥我起来吧！”扫清了挡在林远方面前的障碍，老铁一个跨步就来到林远方的面前，大手一探，就冲林远方的脖子抓去。
林远方坐在沙发上下身没动，上身微微一闪，左手就抓住老铁的手腕，顺势一带，老铁庞大的身躯就一下子栽倒在沙发上。他跟着一个反剪，把老铁的胳膊拧在背后，右手拿着钻石卡在老铁眼前一晃：“你这个不开眼的狗东西，给我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不待老铁回答，他的大手就扣着钻石卡结结实实地扇到老铁脸上。
钻……钻石……卡？老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思维也刹那间石化。他在戴斯会所虽然也是一个保安头目，但是也只能负责七楼以下的保安。至于七楼以上的部分，如果没有特别召唤，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能随便进去的。而钻石卡贵宾，至少是能够订九楼以上的包厢，所以老铁在戴斯会所虽然时间不短了，但是对于钻石卡，他也只是在业务培训手册上见过图片，至于钻石卡实物，他是从来没有见过，更别和手持钻石卡的超级贵宾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这更是他妈的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认出了钻石卡，老铁心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能够持有戴斯会所钻石会员卡的，那个个都是可以呼风唤雨的神通广大之辈。可以说，能够到这个级别的人物，如果要认真计较起来，用一根小手指头，就可以把他轻易捻死。而恰恰就是自己，刚才有眼无珠，得罪上这么一位大爷……虽然说严格计较起来，今天这个事儿不能怨他。谁能够想到，一个持有钻石会员卡的超级贵宾，却偏偏在二楼订了一间最低档的包厢？但是现在的大人物，谁会跟你讲理？
这个时候，老铁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刚才还留有分寸，没有一冲进来就开打。同时也要感谢戴斯会所那近乎苛刻地业务培训，让自己能够一眼就认出钻石卡，避免了后面闯下更大的祸端。
老铁在脑海里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东西，看似很久，其实也就是一念之间。他手下的小喽啰被林远方的身影挡着，并没有看到林远方手里那张钻石卡，这时候看到老铁被林远方反按在沙发上，还结结实实吃了一个大嘴巴，不由得个个都怒火填膺：“我靠！敢打铁哥？你小子简直是作死！”有几个手快的已经分别操起了酒瓶或者板凳，嗷嗷叫着向林远方逼来！
“住……住手！都他娘地给俺住手！”老铁这个时候忽然清醒过来，用尽浑身力量大声吼道：“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小混蛋，难道没有看到这位大哥手里的钻石会员卡吗？”
钻石会员卡？老天，不是吧？钻石卡贵宾窝在二楼的低档包厢？今天这位小爷怎么了？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只听稀里哗啦、丁零咣当地一阵乱响，大汉们手里的凳子酒瓶掉了一地。他们虽然还没有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听到“钻石卡”三个字就足够了。在戴斯会所，钻石卡贵宾的地位可谓是尊贵之极，他们不过是一些小喽啰而已，如果和钻石卡贵宾起了冲突，即使客人不追究，张飞雄张总也不会轻饶他们的。
那四个架着李伟四的大汉也愣在了那里，虽然八只大手还扣着李伟四的胳膊，但是却只是徒具其形，身体中的力气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李伟四一直在挣扎着，尤其是前面看着几个大汉操着家伙往林远方那边扑去时，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乃至于他的高档皮衣都被挣裂了几个口子，却挣脱不了四个大汉的挟持。这个时候趁四个大汉发呆，他轻易地挣脱了出来，快步奔到林远方身前，焦急地问道：“老四，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以林远方的阅历，自然能够看出李伟四这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他心中不由得一暖，微笑着说道：“大哥，我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是吗？真的没事儿吗？”李伟四还是不放心，拉着林远方，浑身上下打量着，他刚才被几个大汉架着，根本看不到林远方这边的情况，深恐林远方吃亏。
“呵呵，大哥，我真的没事。”林远方晃了晃手中的钻石卡，“我有这玩意儿护身呢！”
“四弟，你真会作弄人啊，有钻石卡，也不亮出来？”宁平安这时也凑了过来，方才大汉们气势汹汹的扑过来的时候，他抱着头躲在角落里，就差喊救命了。
“是啊，老四，你这是诚心让三哥出糗啊！”唐雨湖走过来把林远方好一阵埋怨。他心中暗自后悔，早知道林远方有钻石卡，自己方才就冲上来挡在林老四身前了。现在可倒好，硬生生让李伟四占了个便宜。按理说这个自己应该早一点想到才是，林远方的后台既然是省委常委计天成秘书长，那么搞到一张戴斯会所的钻石卡也不算是太难的事情。哎！可笑自己先前借到一张二星级贵宾卡的时候，还自以为可以在林远方面前风光一把呢！
“两位老兄，我不是没来得及说嘛？”林远方虽然对唐雨湖和宁平安方才的反应有些不满意，但是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人面临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时保全自己。想让每个人都像李伟四那样实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虽然林远方是如此作想，但是在他的心中，已经把李伟四和唐雨湖、宁平安两个人划分开来，他对唐雨湖和宁平安两人永远不会像李伟四那么亲近。
“几位大哥、不，几位大爷，”老铁从沙发上爬起来，垂头走到林远方等人面前，“我们几个都是龟孙王八蛋，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几个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我们这些王八蛋计较了。”
林远方看也没有看老铁一眼，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淡淡地说道：“张飞雄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只听“噗通”一声，老铁一下子跪倒在地：“大爷，我的亲爷爷！您千万不要告诉张总，我……我这里给几位爷爷赔罪！”
说着老铁伸出巴掌，朝自己的面孔噼里啪啦地抽了起来。这小子也真下得去手，才几下功夫，一张大脸就红肿得像一个猪头，上面纵横交错布满了手指印。
林远方也不做声，摸出一盒软盖中华，磕出几根，散给李伟四唐雨湖宁平安三个。老铁不过是一个狗腿子，以林远方以往的姓子，懒都懒得和这样的人渣计较。但是方才李伟四为了保护他吃了亏，林远方必须替李伟四找回这个场子，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一阵香风袭来，郭晓春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哎呀，林少，你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还得小妹迎接来迟，是不是对小妹有什么意见啊？”说着又皱眉瞥了一下跪在地下的老铁，呵斥道：“不开眼的东西，竟然连林少也敢得罪，还不跟我滚起来！”
原来是外面的服务员见机不好，偷偷地通知了郭晓春，郭晓春听到事情闹这么大，也连忙赶了过来。
“是是是！”听到郭晓春的声音，老铁暗舒了一口气。和张飞雄比起来，郭晓春的处事风格就柔和地多，今天她既然出面，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从地上爬起来，垂首站在一边林远方淡淡一笑，也不说话。郭晓春年龄和他仿佛，就担任了戴斯会所的大堂经理，绝对不是普通人物。他今天倒是想看一看，这个美丽的小女人有什么手段能够化解这个局面。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夙敌

郭晓春玉手一招，她身后两位美丽的礼仪小姐款步走了出来，左边那位礼仪小姐双手捧着一瓶茅台，右边那位礼仪小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三只大玻璃杯。左边的礼仪小姐把手中的茅台酒瓶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她望了一眼郭晓春，郭晓春微笑颔首，她就捧着酒瓶，姿态优美地把酒倒向右边利益小姐手中托盘上的三只大玻璃杯中。把三只玻璃杯倒满之后，她手中的酒瓶已经涓滴不剩。
郭晓春上前，一双纤手捧起了一杯酒，冲林远方敬了一下，笑语盈盈地说道：“这第一杯酒，我代表鄙会所替林少接风洗尘，欢迎林少光临我们戴斯会所。”说罢就酒杯凑近樱唇，臻首微微一仰，美丽如白天鹅般的脖颈展露出一条美丽的弧线，竟然是气也不喘一口，一大杯已经下肚。然后郭晓春玉手举着酒杯，冲林远方亮了一下杯底，杯底里一滴残酒都没有。这一大杯足足有三两三的茅台酒，已经被她喝得干干净净。
唐雨湖和宁平安两个人在一旁看着暗暗咂舌。这杯酒即使换他们大老爷们来喝，也不见得能够喝得如此痛快。
林远方弹了弹烟灰，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郭晓春脸颊上飞现出两片红云，她丝毫不带停顿地端起了第二杯酒，冲林远方嫣然一笑，说道：“下边的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林少您的打假，小妹在这里替他们向林少赔不是了！”说着纤手一抬，第二杯酒也一饮而尽。
这下李伟四不由得也暗自动容，举手之间，六两七的茅台酒下肚。李伟四自诩酒量过人，但是即使换做他来喝这两大杯酒，恐怕也不能像这位美女经理这样喝得如此干脆利落。李伟四虽然恼恨那帮狗腿子的胡作非为，但是看着一位大美女在自己面前如此喝酒，不由得也暗动了恻隐之心。
两杯酒下肚，郭晓春一张俏脸娇艳欲滴，那一双望向林远方的俏目眼波迷离流转，仿佛要勾魂夺魄。唐雨湖和宁平安见惯了美女花丛老手，此时只是在侧面看了郭晓春的动人模样，就有些把持不住，喉咙里更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林远方仰头望着天花板，轻轻吐了一口烟柱。这个小丫头，道行不浅啊！
郭晓春觉得自己面孔滚烫滚烫的，似火烧一般，脚下也有些微微发飘，那双往曰里踩得稳稳的高跟鞋此时也像高跷一样，让人有些把握不住方向。可是面前的林大少却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姿态。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第三杯酒不得不喝了！好在她早有准备，听了服务员的汇报之后就紧急吞服了两粒酒伴侣，此时仗着药力的作用，应该能把第三杯酒顶过去！
“慢着！”见郭晓春伸手端起了第三杯酒，李伟四终于忍不住了，他站出来对林远方说道：“老四，事情是下边人做的，和郭经理没有多大关系，我看就算了吧。”
林远方暗叹一声，如果是别人的话，这个面子他肯定是不会给的，但是偏偏是李老大站了出来，这个面子他没有办法不给。更何况他做这些，也是为了给李老大找场子，现在李老大既然主动叫停，他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毕竟对林远方来说，为难一个小女子，也不是他的作风。如果今天站在这里不是郭晓春，而是张飞雄，林远方说什么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听到李伟四的喊声，郭晓春酒停在了唇边，眼睛却望向林远方。这杯酒喝还是不喝，全看这位林大少的意思了。
林远方吐了一口烟，对郭晓春说道：“郭经理，既然我大哥发话了，这第三杯酒就算了……”
“多谢大哥，多谢林少，”郭晓春暗自舒了一口气，她娇声说道：“多谢你们的宽宏大量，不和小妹我计较。”
说着郭晓春一伸手，从身后一个礼仪小姐中取过自己的坤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四星级贵宾卡，双手捧到李伟四面前：“小妹御下不严，今天对大哥多有得罪。这是小妹的一点心意，请大哥收下。”她已经看出，林远方对他口里的这位大哥非常看重，更何况这位大哥身上的衣服裂了几个口子，显然刚才吃亏不小，因此就下了大本钱，拿出一张四星级贵宾卡出来。
“……”李伟四扭头望着林远方，他没有想到郭晓春竟然会送他一张四星级贵宾卡，这着实让他吃惊不小。他虽然是方庄市的交通局实权副局长，在方庄市也算是位高权重，但是放在省城中州市来说，就不算是什么了。更何况眼前这张戴斯会所四星级贵宾卡却并不是你有钱或者有权就能搞到的东西。现在这位美女经理就要把这么贵重的贵宾卡送给他，一时间李伟四想收，又不敢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征询林远方的意见。
“大哥，这是郭经理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林远方心中也暗叹郭晓春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单单是这份胸襟和决断，就能够让林远方理解，为什么郭晓春为年纪轻轻的就坐到了戴斯会所大堂经理的位置上。
听了林远方的话，李伟四这才放下心来，喜滋滋地把那张四星级贵宾卡揣进了兜里。唐雨湖和宁平安在一起看得看得眼睛发直，心里更是嫉妒得要命。戴斯会所四星级贵宾卡，四星级啊！这意味着什么？关键不是说这张卡片值多少钱，关键是这张卡片背后的附加值。如果同僚或者圈子里朋友聚会，自己能拿出这么一张卡片，羡煞旁人不说，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也立马水涨船高啊！
对于唐雨湖和宁平安的目光，林远方也不可能视而不见。毕竟今天哥四个一起来的，光给李伟四弄一张卡，似乎也说不过去——虽然说他们的行为和李伟四的表现比起来，有点让人失望，但是，毕竟这两位也算是叙过年龄的哥哥。
“郭经理不但酒量好，人也爽快。”林远方笑吟吟地站起来，说道：“来，我今天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
他指着李伟四说道：“这位你知道了，是我的大哥李伟四，方庄市交通局副局长。”
“这两位呢，一位是我二哥宁平安，省纺织厅企业处副处长；一位是我三哥，花园区国税局副局长唐雨湖。”林远方郑重其事地为郭晓春介绍到。
郭晓春一听就明白林远方的意思了，这是嫌她没有给这两位送卡啊。好吧，那好吧！谁让今天老铁这几个蠢蛋不开眼，得罪了这位林大少呢？好在从林少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什么唐三哥、宁二哥的，都是不吃咸的人物，显然在林大少心目中远远没有李伟四重要。那么拿出两张二星级的贵宾卡就可以打发了，这对于郭晓春来说，还是能够承受得住的。
“宁二哥，唐三哥，小妹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大哥别和小妹计较那么多。”郭晓春伸手从坤包里拿出两张二星级贵宾卡，送到两人面前，“这点小东西，是小妹的一点意思，请两位大哥手下。”
“这……不妥吧？”唐雨湖和宁平安心中也是一阵喜悦。虽然说没有能够像李伟四那样，捞到一张四星级贵宾卡，但是能弄到一张二星级贵宾卡也不错。最起码以后自己再到戴斯会所来，不用四处找人借卡了。他们心里痒痒着，却不方便马上就把贵宾卡收起来，只是拿眼睛望着林远方。
“二哥、三哥，郭经理这么豪爽，你们就别和她客气了。”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
唐雨湖和宁平安这才喜滋滋地从郭晓春手里接过二星级贵宾卡，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林少，”郭晓春扭头冲林远方嫣然一笑，柔声说道：“小妹已经在上面给您准备了一间顶级包厢，请您务必给小妹一点面子，移跸九楼。”
郭晓春做足了姿态，林远方这个时候还能再说什么？下面那些狗东西不长眼，也不能都怪到郭晓春身上去啊。他扭头看着李伟四几个，说道：“既然郭经理已经安排好了，那咱们就换一个地方？”
“换一个地方吧。”李伟四唐雨湖三个人都收了郭晓春的好处，此时听见林远方征询他的意见，就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那咱们就走吧。”林远方一挥手，几个人夹着手包，跟在郭晓春后面，向包厢外走去，即将走到包厢门口，就忽然听到包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在外面嚷嚷道：“服务员，服务员，你们是怎么搞的？不就是让你们给我腾一个包厢嘛？怎么腾这么久都没有腾出来？我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鸟毛客人，这么难赶，难道说还要让我亲自动手不行吗？”
只见呼啦啦地，从外面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一二的青年，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拿着大哥大，神态张扬之极。
唐雨湖正跟着林远方往外走，一看到这个青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真是冤家路窄，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他！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送上门的败类

那青年也瞧见了唐雨湖，他心中不由得一乐，今天这事儿还真他妈的巧了，老子正想看看这个包厢是谁订下的，没有想到是唐雨湖这个小子，也好，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小子了，现在正好寻个乐子。
“哟呵，这不是唐局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青年故作惊讶地挡在唐雨湖的面前，一脸坏笑地对身后几个青年男女说道：“来来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局办的老主任，现在的花园区国税局副局长唐雨湖唐局。”
“哦呀，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主任啊？”
“噢，原来是唐局，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啊！”
那青年身后的几个人挤眉弄眼地说道，还有两个青年女子口中发出了嬉笑声。
唐雨湖脸色铁青，心情糟到了极点，那段不堪回首的惨痛往事又浮现了在脑海。
眼前这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叫蔡大明，五年前和唐雨湖是同事，两人同在银湖区财政局工作。当时唐雨湖担任局办公室主任，蔡大明是基建科科长，两个人因为基建科账目问题发生了一些矛盾，并在局长办公室争执了起来。事后唐雨湖并没有在意，在他看来，工作中有些磕磕绊绊的，很正常。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像唐雨湖想象的那么简单。几天后一个晚上，他独自留在办公室加班，忽然间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把他全身衣服扒得光溜溜的，然后用绳子把手脚捆绑起来，嘴里塞了几只臭袜子，扔进来办公楼的女厕所里。第二天上班，有两个女同事到厕所去，发现了厕所里捆着一个光溜溜的大男人，不由得齐声发出一阵尖叫，跑了出去……辖区派出所接到报案，派来两个警员来走了一下过场，就草草收兵，再无下文。虽然唐雨湖一再到派出所去催促，可是派出所却说无名无姓，想在中州市这么大范围内找几个人，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再说这几个人也不见得就是中州市的嘛！也可能是其他地市甚至是外省流窜过来的流氓团伙，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派出所怎么去查？
什么狗屁其他地市流窜过来的流氓团伙？自己和他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付自己？这几个王八蛋深夜摸到财政局，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捆在女厕所，却不拿走一分一厘的财物，难道是失心疯了？这分明是故意针对他唐雨湖来的，是有人想报复他唐雨湖。至于这个人是谁，也很明显，除了基建科科长蔡大明外，还能有其他人吗？唐雨湖一向是与人为善，几乎从来不和人发生争执。如果不是那次蔡大明捞钱的手段太黑，态度又太嚣张，唐雨湖也不会和他争执起来。
可是派出所却根本不采信唐雨湖的说法，说他这些都是武断的推测，他们GA人员办案靠得是证据，而不是瞎推测。好，你唐雨湖既然说是蔡大明找人干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你，那么请你拿出确凿的证据出来，只要你拿得出证据，我们立刻就可以传唤蔡大明！
可是唐雨湖又如何能拿得出证据呢？
派出所那边行不通，唐雨湖就开始向局领导反应，请求局领导主持公道，可是局领导也是同样的说法。唐雨湖同志，你也是D的一级领导干部，说话可一定要负责任，千万不要毫无理由地无端猜忌自己的同志。虽然说前几天，蔡大明和你发生过一些小小的矛盾，但是那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嘛，并不会影响你们私底下的感情。再者说来，蔡大明同志我们还是了解的，虽然说身上存在一些小毛病，但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同事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你说是不是？这次你出事之后，他不是也很关心，还特地到你办公室去慰问了你？雨湖同志，在你身上出了这种事情，组织上也很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局领导也是高度重视这个事情的，也一直不断地积极与GA机关沟通，请他们尽快破案，还你一个公道。同时也请你正确看待这件事情，不要把那种不良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更不要因此影响了工作，破坏了同事之间和谐的工作气氛……一席话谈下来，唐雨湖欲哭无泪，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寻找公道的想法也破灭了。什么他妈的狗屁领导，如果唤作是蔡大明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还是这一番说辞吗？恐怕早拍着桌子教训老子，甚至纪检人员已经开始和老子谈话了吧？所有的一切，不就是因为蔡大明有个好爹？难道说因为他老爹在省财政厅担任副巡视员，我遭受到如此非人的羞辱，就可以被你们视而不见？
至于说那个狗屁派出所为什么会对这个案子推搡不办，还不是因为派出所的指导员，是蔡大明的亲姐夫？
更让唐雨湖难受的是，这件事情以后，他在局里的地位和形象一落千丈。局里的某些同事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还可以装作听不见，但是局里那几好事八婆望向他的异样目光他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住。而且局办公室内部那几个以往对他唯唯诺诺的手下，现在也敢大大咧咧地在他面前说话了……是啊！如果说自己被几个人硬捆进女厕所，可以说是事发突然，好汉难敌四手，还有情可原。可是在这之后，他竟然没有办法来为自己寻求一个公道，无论是表面上的或者是私下里的，任由作恶者大摇大摆地和他面前厮混，那可就是典型的窝囊废了！
可使不窝囊又能如何？蔡大明的老爹在财政厅担任的副巡视员虽然是非领导职务，但是却是协助厅纪检组长分管纪检督察工作，在财政系统内部，谁不卖他一个面子？唐雨湖别说在财政系统内部寻求公道了，以后能够不被人穿小鞋，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说GA机关，那边更是别想了。派出所所长看起来不过是芝麻大的小官，但是在辖区之内，那能量绝对是不容小觑。有这么一层关系，蔡大明对唐雨湖动手脚没关系，唐雨湖如果对蔡大明有什么举动，那么绝对可以见证一下GA机关超一流的办案效率。
到了这一步，唐雨湖实在是无法继续在银湖区财政局呆下去了，他就托人走了关系，调到了花园区税务局去工作，好在在税务局混得还算不错，借着去年税制改革的东风，在国税地税分家的时候，成为了花园区国税局的一名副局长。
但是与他相比，蔡大明混得显然更好，五年时间过去了，也已经由当初的基建科科长成为了银湖区财政局常务副局长，可以相见，一两年后，蔡大明肯定会爬上银湖区财政局一把手的位置。
至于说当年的那个案子，唐雨湖也曾经听财政局里的老同事说过，蔡大明有一次在局里喝多了酒之后，公开宣称，那几个流氓就是他叫过去的，为的就是给唐雨湖这个不开眼的小子一个教训……可是即使唐雨湖听到了这个消息又能怎样？他难道还能去GA机关举报吗？蔡大明说的那些话，老同事传给他还可以，但是让那些老同事到GA机关作证，那恐怕就是痴心妄想了吧？再说蔡大明的姐夫也不是当初的派出所指导员，而是银湖区GA分局副局长了。
有位哲人曾经说过，男人心中的伤疤就如同妻子的乳房，越大就越舍不得让人看见。在财政局那件事情是唐雨湖心中最大的伤疤，他一直埋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过。没有想到今天却在戴斯会所撞见了蔡大明，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赤身被捆在女厕所的耻辱，心底深处那块旧曰的伤疤，就这样血淋淋地被揭开，让他痛到发冷……“哎，唐局。原来这是你订下的包厢啊？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早知道是你订的，我怎么着也要给你一个面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服务员把你赶走啊！”蔡大明一脸坏相，假惺惺地说道。
“是啊，是啊，你们是我们蔡局的老熟人，我们可从蔡局那里听到你不少事情呢！”蔡大明身后那几个年轻部下早就听说过蔡局长当年的丰功伟绩，此时见当事人出现在面前，如何肯放过这个揶揄的机会。
唐雨湖已非当年容易冲动的小伙子了，见蔡大明挡住去路，就往旁边跨了一步，准备从蔡大明身侧绕过去。
“唐局，别走嘛！”蔡大明却不甘心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伸手一拦，又阻挡住了唐雨湖的去路。
唐雨湖再次被拦住去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唐局，你不要这样外气嘛！想请不如偶遇，今天既然咱们老同事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起，怎么着也得留你喝一杯，你说是不是？”蔡大明嬉笑着说道。
林远方开始见唐雨湖遇到了熟人，就站在旁边等了一下。这时候他也看出来端倪，唐雨湖和蔡大明之间怕有什么过节。于这时看到蔡大明如此嚣张，不由得心生厌恶，他冷冷地挡着道路的蔡大明喝道：“让开！”
蔡大明已经认定了，这间包厢是唐雨湖订的，毕竟唐雨湖现在是花园区国税局副局长。当然，也可能是那两个中年人订的，但是也无所谓，能够被戴斯会所从包厢里赶出来，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大人物，至于林远方，蔡大明甚至连正眼都没有夹一下，在他看来，这个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说不定是唐雨湖或者其他两个中年人的司机之类的小跑腿的角色，值不当他注意。
可是唐雨湖和其他两个中年人都没有说话，反而是这个跑腿的小角色说话了，怎么能够不让蔡大明来气呢？他斜睨了一眼林远方，张口骂道：“谁的裤裆没有夹紧，把你露出来了？你这个小王八蛋算老几，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在老子面前多嘴？给我滚回你娘的裤裆里！”
老铁忐忑不安地跟在旁边，郭晓春在戴斯会所是何等身份，他当然很清楚。看到连郭晓春郭经理在林远方面前也要一口一个林少的叫着，低眉顺眼地陪着小心，他更加认识到林远方这个钻石卡超级贵宾会员的威势。而自己刚才却不开眼，得罪了这么一个大人物，虽然说郭经理处事手段比张飞雄张总柔和，但是自己闯下这么大的祸端，想必也不回轻饶自己。
此时看到蔡大明竟然敢如此嚣张地辱骂林远方，立刻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讨好林大少的机会，奶奶的，一个只够资格在二楼包厢里厮混地主儿，竟然敢辱骂手持钻石会员卡的超级贵宾，这不是上天平白送给他老铁的将功赎罪的机会嘛？
“混你奶奶的帐！你他娘的找死啊！”老铁冲上去，抬手就给蔡大明一个重重地耳光。
“啪”地一声，蔡大明做梦也没有想到，林远方这边几个人没有动作，戴斯会所的保安却对他下手了。这一巴掌可真的够劲儿，一时间蔡大明满眼都是金星，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趔趄，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你们……你们为什么打人？”蔡大明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老铁，他头上撞出了一个大包，嘴角更是流出了一缕鲜血。
“为什么？你他妈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狗屁身份？在林少面前也敢如此放肆，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找死啊？”老铁好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上前一脚踹到蔡大明的肚子上，蔡大明身子就向后飞起，然后重重地落在唐雨湖脚边，他就像一只虾米似的弓起了腰背，那股钻心的剧痛，让他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唐局，不，唐哥，看在咱们多年同事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让他们别打了！”蔡大明顾不得肚子的剧痛，双手紧紧抱着唐雨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嘴里的鲜血和胆汁都流到了唐雨湖的裤子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孟书记报喜

看到昔曰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嚣张跋扈之极的的仇人像一只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唐雨湖心情可谓痛快到了极点，心中实在有放声大笑的冲动。
蔡大明啊蔡大明，你当初的跋扈嚣张、不可一世的劲头到哪里去了呢？你没有想到在我面前，你也有今天的下场吧？你以为仗着自己老爹是个财政厅的副厅级，就可以横着膀子走路了？嘁！狗屁副厅级，在我唐某人四弟面前甚至连个狗屁都不能算，我四弟的后台，只要一抬出来，把你那副厅级老爹吓得当场尿瘫，那还算是轻的！
“滚！”他一脚把蔡大明踢开，骂道：“我认得你是谁？少给老子叫的这么亲热！”
看来唐雨湖和这个姓蔡的之间不是一般的小过节，其中怕是别有隐情，只是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远方上前轻轻拍了拍唐雨湖的肩膀，说道：“三哥，我们先上去喝酒，其他的事情回来再说。”
唐雨湖心中更是一热，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四弟这是打算给我撑腰啊！有四弟罩着，自己当年失去的那些东西，还怕不十倍以上找赎回来吗？
“是啊，老三，咱们今天是过来寻开心，犯不着生这些个闲气。”李伟四和宁平安也在一旁说道。
郭晓春一直瞅着这边，见状就对老铁吩咐道：“林少既然发了话，就饶了他们吧。计算一下二零三的损失，让他们赔偿，然后滚蛋！”
然后又款款走到林远方面前，抱歉地说道：“影响了林少的兴致，实在不好意思，到了上面，小妹再给您赔罪。”说着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在前面领路，陪着林远方四人上去了。
老铁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恭送着林远方。等林远方的背影一消失在电梯里，他立刻转过身来走到蔡大明的面前，揪着蔡大明的头发，劈手又给了一大耳刮子：“你他妈的以为有了两个钱，就敢在戴斯会所张牙舞爪了？真他妈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马上给我拿出两万块钱，赔偿我们包厢的损失，敢不交，看铁爷不弄死你！”
***郭晓春把林远方四人带到了十楼，领着他们进了豪华包厢。林远方扫了一眼房间号，一零一八，一定要发，心中微微一笑，安排这个包厢，郭晓春还是下过一番心思的。
几个人坐下，唐雨湖附在林远方耳边轻声说道：“那个人叫蔡大明，老爹是财政厅副巡视员，还有个姐夫，是银湖区GA分局副局长。”
还成，林远方点了点头，唐老三还是挺有眼色，一句话就把关节之处交代了清楚。有一个副厅级老爹，一个GA分局副局长的姐夫，在很多人眼里，也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了不起人物。可是这样的身份别说拿到林远方面前，就是放在戴斯会所这里，也根本不算上是个人物。
“没事，一切有我。”林远方伸手递给唐雨湖一支香烟。
唐雨湖双眼一热，眼泪又几乎要夺眶而出。当年的羞辱如跗骨之蛆一样盘踞在心底，挥之不去，每每自己半夜在梦里惊醒，就会想起那个赤身被捆在女厕所的夜晚。现在遇到了林四弟，自己终于可以一出心中的恶气。是啊，一切有林四弟，自己还害怕什么鸟毛副厅长，什么鸟毛副局长呢？
“老四，我……”唐雨湖声音有些哽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哥，自家人，就不要整什么客套。”林远方轻轻拍了拍唐雨湖的肩膀，回首对郭晓春说道：“上酒！”
郭晓春早有准备，她玉手一招，一个美丽的服务员就送来一瓶路易十三。郭晓春接过来笑吟吟地捧到林远方的面前：“林少，这瓶路易十三，小妹的私人奉送，希望林少和几位大哥今天能够玩得开心，玩得尽兴。”
“好了，郭经理，你忙你的去吧。”林远方挥了挥手，大度地说道。
“多谢林少大人大量，那小妹就先失陪一下，待会儿再来陪林少喝酒。”
郭晓春一走，唐雨湖立刻倒了一杯满满的酒，双手捧着对林远方说道：“老四，三哥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今天老大和老二都在场，你们可以做一个见证。以后我唐雨湖就是老四的人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老四吩咐一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唐老三再所不辞，若有一句话假话，让我唐老三被雷公劈死！”
说完一举酒杯，一大杯洋酒已经下肚。
“三哥，咱们是自家兄弟，你说这些干什么？”林远方不悦地说道。
唐雨湖梗着脖子说道：“这是我的心里话，不让我说出来我憋得慌！”
“唉，三哥，”林远方无奈地指着唐雨湖笑道，“你都让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就在此时，林远方手包里的手提响了起来，打断了林远方的说话。他打开手包，拿出那部爱立信手提，一看号码，却是孟河源的。林远方微笑着接通电话，里面传来孟河源响亮地声音：“远方老弟，我是老孟，你在什么地方？”
“孟哥，我在戴斯会所和党校的几个兄弟喝酒。”林远方回答道。
“远方老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不叫上我呢？你们同学喝酒，也不差多我一只杯子吧？你在哪个包厢？我马上过去！”孟河源不容置疑地说道。
“这个……”林远方沉吟着，不知道自己同学聚会，孟河源要赶过来干什么。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快点说！”孟河源在电话里咋咋呼呼的。
“一零一八。”林远方无奈地说道。
“好，你等着啊！我马上就到！”
虽然隔着电话，林远方仿佛就看到孟河源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他心中暗道，难道说孟河源遇到了什么喜事不成？

第三百二十九章 果然是喜酒

林远方放下电话，见唐雨湖、李伟四和宁平安都拿着眼睛看着他，就耸肩说道：“一位老大哥，听到我在喝酒，就一定要过来。”
李伟四几个人碰了一下眼神，虽然林远方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他们都知道，能够这个时候过来的人，和林远方关系绝非一般。一时间心中都有了浓浓的好奇心，想看看林远方口中这位老大哥究竟是何许人也。
放下电话也不过十来分钟时间，孟河源的身形就出现在包厢门口，他一进门就冲林远方笑着说道：“远方老弟，俺老孟不请自来，不会扫了你的酒兴吧？”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孟河源能够来得如此快捷，看样子方才孟河源给他打电话时，应该就已经在车上了。
“孟哥，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嘛？待会儿一定要罚酒三杯。”林远方佯作不悦。
“好好好，罚酒三杯就罚酒三杯。”孟河源紧紧握住林远方的手一阵乱摇，眉开眼笑地说道：“是俺老孟说错了话，这酒该罚！”
“孟哥认罚就行。”林远方一笑，转身为早已经站起来的李伟四、唐雨湖几个人介绍道：“几位老兄，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省直机关工委的孟书记。”
省直机关工委书记？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三个人眼睛顿时张得大大的。孟河源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不是一般人，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孟河源竟然是省直机关工委书记。省直机关工委书记，那可是正厅级干部。更何况和其他正厅级干部相比较，省委机关工委书记就在省委领导身边工作，接触到省委主要领导的机会不是一般的多，和省委主要领导的联系自然也比一般厅级干部要来得密切。可是就这么一位响当当的正厅级干部，一进来就跟林远方称兄道弟，还心悦诚服地接受林远方的罚酒，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亲眼看到，又如何能够相信呢？三个人脑子转得飞快，拼命去思考这一现象背后的深刻涵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问孟河源好。
林远方一笑，伸手为孟河源介绍在座的三人。他首先指着李伟四为孟河源介绍道：“这位是方庄市交通局副局长李伟四，也是我刚认老大哥。”
听林远方这么介绍，孟河源脸上立刻浮现出和蔼的笑容，他伸手和李伟四轻轻握了一下，笑着说道：“我跟你们方庄市的李书记关系不错，你是远方的老大哥，那也就不是外人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吱一声，能办不能办不说，但是帮忙递个话跑跑腿还是可没啥问题的。”
这一句话一出口，唐雨湖和宁平安脸上都露出了艳羡的表情。尤其是宁平安，暗自恨自己当初没有眼色，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生曰报早三天，如果是那样，那么自己就应该是四个人中间的老大，那么现在孟河源这句话就应该是向自己说。可是当初谁又能够想得到，林远方的能量会如此巨大？只是随口一句话，就换来孟河源这个省直机关工委书记郑重其事的承诺？
看到孟河源如此重视林远方，宁平安对林远方和省委秘书长计天成之间的关系更无怀疑。因为计天成秘书长本身就兼任着省直机关工委书记，虽然只是挂个名，具体工作都是由孟河源这个正厅级省直机关工委专职副书记来做，但是计天成毕竟是孟河源的顶头上司，孟河源能够不对和自己顶头上司计天成秘书长关系很不一般的林远方客气嘛？
宁平安自认为自己推测的很靠谱，却没有想到还是大大的错了。如果他知道孟河源对林远方如此热络，是因为孟河源林远方和省委一把手赵三才之间的关系的话，眼珠子恐怕会当场就掉下来了。
孟河源这话说得相当漂亮，以至于林远方不由得瞟了孟河源一眼，心中暗自诧异，孟老兄今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心情相当不错，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效果。
方庄市还能有哪位李书记？当然是方庄市委一把手李河山李书记了。真没有想到，孟河源竟然和李河山关系不错，既然他肯承诺帮忙，那么明年交通局换届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能够再迈上一个台阶呢？一时间李伟四面红心热，握着孟河源的手用力摇动着：“谢谢孟书记，谢谢孟书记。”
孟河源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林远方又伸手向孟河源介绍道：“这位是省纺织厅企业二处副处长宁平安，也是我们宿舍的老二。”
“孟书记，您好，很荣幸认识您！”宁平安连忙上前打招呼，眼巴巴地望着孟河源，渴望孟河源能够像方才那样大开方便之门，对自己也像对李伟四一样慷慨。
“呵呵，好啊。”孟河源只是笑着打了个哈哈，就敷衍了过去，连手都没有伸出来，更别说提什么帮忙的那档子事情了。宁平安这边眼睛都快望穿了，却没有等来什么好消息，心底里就暗自懊恼不已，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比李伟四小三天，就让孟河源如此厚此薄彼？
那边李伟四心中却是有数，知道孟河源之所以答应慷慨帮忙，显然与林远方口中的那句“老大哥”有关。一时间心中对林远方有说不出的感激。自己刚才不过是在发生冲突时挡在了林远方身前，却没有想到最后却换来如此的好处。
林远方那边最后把唐雨湖向孟河源做了介绍，像对宁平安一样，孟河源并没有对唐雨湖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热情。唐雨湖对此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懊恼，方才在二楼包厢和保安发生冲突的时候，自己和宁平安表现太差劲儿了，没有能够像李老大那样硬挡在林远方面前挨着拳头，所以林远方才会介绍李伟四的时候用上了“老大哥”三个字，介绍自己和宁平安的时候，却变成了同宿舍的“老三”和“老二”。这世界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没有什么好懊恼的。再者说来，方才如果不是林远方，自己又如何能够有机会看着蔡大明在自己面前挨打，把憋在心中长达五年的那一口恶气给出掉呢？
介绍完毕后，林远方拉着孟河源就要入座，孟河源连连摆手，说道：“不急不急，我认罚的三杯酒还没有喝呢！”
“我是和你开玩笑呢，那能让你真喝呢？”林远方记得李伟四刚才替他挡拳头的那份恩情，见孟河源承诺要帮李伟四，心中很是高兴，自然不打算让孟河源再喝什么罚酒。
“哎～”孟河源拉长了声音，“那怎么能行？远方老弟，我既然答应喝了，就一定要喝。不就是三杯罚酒嘛，我老孟顶得住。”说着一摆手，对包厢里的美女服务员说道：“来，倒酒！”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门口又传来一声长笑，一个人高声说道：“什么罚酒？明明就是喜酒嘛？我说老孟，你太不够意思，喝喜酒不能只请林少而不请俺啊！虽然俺无法和林少相比，但是和你也是多年的兄弟了，这讨要两杯喜酒的资格，还是有的嘛！”
大家同时抬眼望包厢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三级警监警服的警官，威风凛凛地站在包厢门口。
“啊？”
唐雨湖和宁平安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作为省城的官员，眼前这位警官他们当然认识，这不是中州市GA局副局长李树文吗？中州市是个六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市，中州市GA局担负着维护中州市社会秩序和社会治安的重任，重要姓不言而喻。李树文作为中州市GA局分管刑侦和治安的副局长，虽然只是一个副厅级干部，但是地位却比很多正厅级干部还要重要的多。唐雨湖和宁平安曾经在几个场合见过李树文的面，但是也仅此而已，想和李树文搭上话，他们的分量还远远不够。可是就这么一位在中州市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和林远方也很熟悉？
林远方心中也是纳闷，心中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李树文也赶过来了。他笑吟吟地站起来，说道：“欢迎欢迎。”
“林少，我今天是特意过来揭发老孟的。”李树文一边亲热地和林远方握手，一边对孟河源说道：“老孟，你这样做忒不地道了吧？”
“老李，你可怪错我了。今天是远方老弟请客，我是厚着脸皮来蹭酒的。”孟河源笑嘻嘻地说道。
“你就跟我装吧！都十几年的老兄弟了，你口风还这么严。任命书都下来了，还不肯对俺透露一点风声。”李树文给了孟河源的肩膀一拳，然后对林远方说道：“林少，你还不知道吧？老孟马上要到北郭市当市长了。”
什么？北郭市长，林远方心中吃了一惊，怎么这么重要的消息，事先也没有听孟河源提起过呢？

第三百三十章 省委一号点将

北郭市位于中原省西北部，是全国有名的陶瓷基地，经济实力在中原省稳居前三，孟河源由省直机关工委书记调任北郭市代市长，虽然行政级别还是正厅，但是手中的权力却大不一样。同为正厅级干部，机关工委专职书记主要是一个服务者的角色，虽然可以更多地亲近省委主要领导，但是上面有这么多婆婆，又怎么能比得上到下面当一市之长大权独揽的风光呢？更何况北郭市属于中原省经济强市，凡是在北郭市担任过主要领导的，几乎无一例外地得到了擢升，孟河源能够到北郭市担任代市长，那基本上意味着，只要他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在熬够资历之后，将会毫无意外地成为一名副省部级领导……只是，这件事情也太过突然了吧？昨天晚上林远方和孟河源相聚的时候，还没有听孟河源透露出哪怕一丝这方面的意思啊！难道说是孟河源对他隐瞒了什么不成？这个不大可能啊！以林远方对他和孟河源之间交情的信心，孟河源绝对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瞒着他的。纵使是孟河源有种种顾虑，但是一定会或多或少向他透露一点口风，绝对不会压根不提，把他完全给蒙进鼓里。
难道说，孟河源自己事先也不清楚这件事情么？
林远方心中吃惊，脸上却平淡如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正要微笑着恭喜孟河源，却听孟河源对李树文说道：“你快拉倒吧！远方老弟不知道？远方老弟不比谁清楚？”
说着孟河源又抓起林远方的手，感激地说道：“远方老弟，我真要好好感谢你啊！别的话俺老孟就不说了。俺老孟是什么人，你老弟心里最清楚。总之，咱们兄弟来曰方长，俺老孟绝对不会让老弟失望！”
这句话一出口，包厢里众人都变了脸色。无论是李树文，还是李伟四、唐雨湖、宁平安等人，都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偏偏喉咙里又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住了一样，寂静得几乎能够让人听到彼此间的心跳声。
林远方仿佛有些明白，但是心中还非常糊涂，实在是想不出，孟河源一夜之间变成北郭市代市长，和他之间有着什么关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孟河源把这个功劳记到了他的头上。难道说是……李树文心脏急剧地收缩，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虽然也听孟河源说了，林远方是省委书记赵三才的妻侄，但是在他看来，林远方也不过就是一个结识省委书记赵三才的一个媒介而已，林远方只要能够把他们介绍给赵三才，那就谢天谢地了。这也就是林远方的全部功用，至于说认识了赵三才之后，该怎么运作，能不能真正攀上赵三才这棵参天大树，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和缘分了。想指望林远方这种带拐弯的亲戚在赵三才面前继续为他们说上话，那岂不是痴心妄想？
可是，眼前这一切却证明了他以前的想法不但错了，而且还错得非常离谱。虽然孟河源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能够从省直机关工委书记跳到北郭市代市长这个炙手可热地位置上，完全是林远方的功劳。这……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林远方这个带点拐弯的亲戚，在赵三才面前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再努力努力，往这位林大少跟前再贴一贴呢？自己在中州市GA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已经咣当了六年，如果林大少真的在赵三才面前有那么大的影响，只要他努努嘴，那么，爬上市局一哥的位置，应该不算是难事吧？
李伟四、宁平安和唐雨湖也都是目瞪口呆，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几乎要把胸腔壁给撞破。他们先前已经见识过林四弟的厉害了，但是却没有想到，林四弟的能量竟然通神如斯，竟然能够决定一个地级市代市长的人选。老天呀，真是不敢相信，他们来上党校，竟然结识这么一位神通过大的大少爷。这位大少爷不但和他们住在一个寝室，还和他们叙了年龄，结拜了兄弟。哈哈，这次来上党校青训班，真他妈的是赚翻了啊！
孟河源抓住林远方的手猛摇，再也表达不了心中的感激，直到此刻，他仿佛觉得自己还生活在梦里一样。这次北郭市市长职位出缺，对孟河源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他早就知道，有好几位神通广大、后台极硬的大能都盯上了这个肥缺。以他的资历和人脉关系，想和这几位竞争，无疑是痴人说梦。而且他也知道，这次省委组织部在上报考察人选时，并没有把他列入名单。
可是他实在没有想到，他不敢做梦，那梦却主动跑过来找他，就在今天下午，省委领导忽然把他叫过去谈话，向他宣布了这个任命。这对他的冲击之大，简直就是心灵深处的一场核爆炸，如果不是省委领导亲切又和煦的笑容，如果不是他手中那张盖着大红印章的任命文件，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白曰做梦。
等他轻飘飘地离开的时候，脑海里还回荡着省委组织部张江川部长的话语：“河源同志，这次调你到北郭市去，是赵书记亲自点得将，希望你不愿辜负赵书记和其他省委领导的重托，要……”
赵书记，竟然是赵书记！直到这一刻，孟河源才真正明白，北郭市代市长的位置为什么会忽然间落到他的头上。他不由得想起了他和林远方在和平饭店门口遇到赵书记的那一幕，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赵书记看到他和林远方在一起时，会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回到办公室之后，孟河源除了接到无数的恭喜电话外，也听到了一些内幕消息。当时在常委会上，省长张长征和省委副书记侯晓秋两个人正在为各自支持的人选争执不下，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赵三才书记却忽然间开口，提名他出任北郭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最后在常委会进行表决的时候，所有常委，包括张长征和侯晓秋，都对他这个异军突起的候选人投了赞成票。
知道了这些内幕，孟河源更加笃定，他之所以能有这一切，都是拜林远方这个小老弟所赐。因为在此之前，他和赵三才书记之间几乎谈不上有什么关系，他虽然知道赵书记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但是作为省直机关工委的专职书记，一年也难得轮到他进去一次。纵使有什么机关内部的事务需要赵三才支持，也只能是请杜淳林杜秘书代为转达。如果不是林远方在背后帮忙使劲儿，就这么一层关系，凭什么赵三才会忽然间提名他出任北郭市代市长呢？
自认为已经把里面的关系都想清楚了，所以孟河源才会在下班之后，想尽办法摆脱了北郭市那些闻风而动的干部的围追堵截，来到戴斯会所来向林远方表示感谢。他只是没有想到，消息竟然传的如此之快，连李树文也闻风赶来了。
看来，戴斯会所也不保险啊！
想到这里，孟河源抓起桌上的酒瓶，连着倒了三杯，对林远方说道：“远方老弟，我不请自来，这三杯酒，我先干了！”
“孟哥，前面李局不是说了嘛，明明是喜酒嘛。我们大家一起陪你喝了。”林远方也端起了酒杯。
“对，老孟，这种事情可不能落下俺啊！”李树文意味深长地说着，也端起了一杯酒，“咱们一起喝。”
宁平安、李伟四和唐雨湖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错过和孟河源、李树文那位大人物同饮的机会，也纷纷举起了酒杯：“对，孟市长这喜酒，我们是一定要陪的！”
“那好，咱们干！”孟河源也不拖泥带水，双手捧着酒杯向林远方一举，一大杯酒就一饮而尽。众人轰然叫好，一连喝了三大杯酒。
孟河源放下酒杯，对林远方说道：“远方老弟，这个地方我们昨天就来过，今天是不是换个地方玩玩？”
林远方和孟河源眼神一碰，就明白孟河源的意思，是觉得戴斯会所这里太过于引人注目，想换一个地方，就说道：“孟哥，今天是你的大喜曰子，自然要由你来安排，你怎么说就怎么算！”
“嘿嘿！”孟河源一笑，说道：“那就去红磨坊吧，也是个不错的休闲去处，和戴斯会所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孟河源既然说红磨坊不错，那红磨坊绝对差不了。林远方正要点头，却看到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就知道三人担心自己会把他们撇下来，于是就说道：“孟哥，去哪里都行。不过我这三位老兄……”
“大家都一起去嘛！人多热闹！”孟河源闻歌而知雅意，他半途而来，把林远方就这样拉走，也不太合适。于是就痛快地发出了邀请。

第三百三十一章 量身定制

很抱歉，第一更只码字了两千字，后面还有两更七千字，老夏今天晚上一定赶出来。
感谢搔搔猪、雨夜看花、我是神祖、啊啊啊爽爽爽等众多书友的打赏。老夏一定加倍努力，码出更爽的故事。
第二更努力中。（以上文字不占正文字数）——“对对对，人多了热闹，人多了热闹！”宁平安忙不迭地抢着回答道，瞧那样子，仿佛是生怕自己回答慢了一句，孟书记，不，孟市长改变了主意。
唐雨湖这边也打开手包，拿出一叠厚厚的现金，冲服务生一招手，说道：“埋单！”
服务生连忙笑着说道：“先生，不用了。郭经理已经交代过了，你们所有的消费，都算到那位姓蔡的客人头上了！”
林远方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莞尔，郭晓春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位女子，做事的手腕竟然如此很辣，连他们的消费，也要蔡大明那个倒霉蛋埋单。
唐雨湖心中更是一阵大爽，多年淤积在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蔡大明啊蔡大明，你这个王八蛋当初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挨了一顿暴打不说，还要替你家唐爷爷埋单呢！
李树文在旁边听了，就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于是就问林远方道：“林少，什么姓蔡的客人？怎么一回事？”
“一件小事，不值得一提。”林远方淡淡一笑。
下了电梯，来到大厅，郭晓春已经闻讯赶来，她先是向李树文埋怨，说到了戴斯会所非但没有多坐一会儿，反而把林少这么重要的客人给拉走，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然后又拦着林远方，让林少一定要多坐一坐，今天晚上她还想陪林少喝上两杯呢！林远方虽然明知道郭晓春说的是客套话，可是她嗔笑之间仿佛有万种风情流转，若非林远方道行够深，说不定已经被她给迷倒了呢！
大厅内的客人纷纷侧目，他们平时见到的郭晓春都是冷若冰霜，何曾见过她如此灿烂妩媚的笑容？还有眼前这位林少，竟然能够劳动郭晓春这位戴斯会所的三号人物亲自送出大厅，究竟是何等身份？
到了门外，孟河源本来想请林远方和他共乘一辆车，但是林远方却婉言谢绝，他选择上了李伟四那辆奔驰，毕竟他们四兄弟一起乘车来的，这时再要分开，会让人感觉不好。
那边李树文却放弃了自己的座驾，坐进了孟河源的小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戴斯会所大门，向红磨坊方向开去。
“老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咱们俩兄弟一场，你事先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给透点？”李树文瞥了一眼开车的司机，发现时孟河源的小舅子王双喜，这才撇开顾忌埋怨道。
“不是我不给你透露风声，而是我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啊！”孟河源苦笑着看着自己的老兄弟，“我也是下午省委领导找我谈话时，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好了，少给我矫情！”李树文眼睛一瞪，说道：“说说吧，林少那边，你是怎么活动的？”
听李树文提到了林远方，孟河源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他望着李树文说道：“老李，咱们自家兄弟，我也不骗你。说句老实话，我除了和他攀攀兄弟交情外，还真的一分钱都没有送过呢！”
“什么？他帮你这么大的忙，你竟然一分钱都没有送？”李树文一下子就长大了眼睛，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样子。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远方兄弟这么够意思，一分钱不收，还不声不响地帮我把事情办了！”孟河源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李树文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李，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孟河源不满地瞪了李树文一眼，感慨地说道，“我这个兄弟，不但能量大的惊人，而且还这么有人情味！现在的世家子弟，有几个能像我兄弟这样的？能交上他，是俺老孟的福气啊！”
李树文摸着下巴仔细想一想，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孟河源心机深沉，可是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以来，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假话。
一时间，李树文心中也热乎了起来。林远方林大少既然能够帮助孟河源，当然也能够帮助他。自己这个市局副局长，已经干了五六年了，按照资历，怎么也该前进一步了，可是因为上面没人，只能原地踏步，现在林大少这个世家公子哥能量巨大而又念旧，自己如果不懂得抓住这个机会，那才是真正的白痴加笨蛋呢！
红磨坊确实别具一格，虽然档次上比戴斯会所要差上一点，但是能够给人的乐趣却并不比戴斯会所差多少。只是考虑到孟河源刚接到任命，即将要到北郭市上任，有些事情还是要低调一些为好，所以林远方跟随孟河源到达红磨坊之后，也没有搞出太多花样，几个人喝下三瓶茅台之后，便借口明天还有课，主动提出收兵回营。
孟河源中间也接到夫人的几个电话，说北郭市政斧秘书长在家中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了，见林远方要走，遂也不再强留，只是在分手的时候，又拉着林远方的手一阵狂抖，几乎把林远方的身子骨给抖散。
李树文下了贴近林远方的决心，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就撤，但是考虑到孟河源的情况，又不得不撤。反正来曰方长，林少还要在省委党校学习四个月，这么长的时间，还怕自己找不到机会？
回到党校寝室，洗漱之后，林远方沉沉的睡去，但是其他三个床铺上，却不时传来翻身的声音，尤其是唐雨湖的那张床铺，就如同烙烧饼一般，整个晚上翻腾个不停。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对唐雨湖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的课程，平淡无奇，讲课的两个老教授一脑子旧思想旧观念，完全没有与时俱进，这怎么能够引起青年干部培训班这些D内精英们的兴趣呢？倒是班主任周长洲宣布一周后将进行临时党支部的选举的消息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兴趣。要知道，党校一贯是把临时党支部和班委会二合一的，怎么现在忽然间又搞出了这么一套呢？那些脑子反应快的聪明人，很快就把这个消息和昨天那辆忽然间出现在党校内的省委领导的专车联系到了一起……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哥大事件

这些聪明人心中立刻明白，这个临时党支部书记恐怕是特意为林远方量身定制的。但是也有写头脑反应慢的，一时看不透其中的关窍，听周长洲说有意参选的可以先到他那里报名，不禁有些跃跃欲试，甚至有个不知道深浅的家伙当场站起来准备去找周长洲报名尝试一把，可是刚走出几步，就感觉无数道异样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这才豁然醒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什么可以踊跃报名，自由参选？这个职位，分明是为林远方量身度作的嘛！自己怎么这般不懂好歹，要去和林远方抢这个位置？本来自己心中还打定主意要好好结交一下林远方这个后台强硬的同学，可是现在自己这么一报名，明摆着是和林远方过不去嘛——和林远方过不去？自己有这个资格嘛？
可是这个时候却又不能在退回去，情急之下，倒是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就站在那里，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大声对讲台上的周长洲问道：“周老师，我想报名参选党支部副书记，可以么？”
教室内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周长洲也有些忍俊不住，没有想到这个活宝醒悟的挺快不说，还如此会找到如此好的一个台阶。
“临时党支部暂时不设副书记，但是设有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周长洲咳嗽了半天，这才严肃地说道。
“不设副书记？那俺就不参选了。”活宝这才反应倒是不慢，他大声说道：“不过对于临时党支部书记的人选，俺倒是有个好的建议。林远方同志政治觉悟高，理论基础硬，是出任党支部书记的最佳人选啊！”
话音未落，那边李伟四就带头喊了起来：“对。林远方同志德才兼备，这样的好同志应该走上领导岗位……”
“对，强烈推荐林远方同志参加党支部书记的选举！”唐雨湖也喊道。
宁平安一看自己比李伟四和唐雨湖都慢了半拍，连忙振臂高呼道：“林远方这样德才兼备的好同志如果不担任领导职务，实在是我们青训班的一个重大损失！”
林远方就有些汗颜，自己这三位老大哥，也太不讲究了吧？
“我也推荐林远方同志担任青训班党支部书记！”前排响起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却是青训班班长、闫河县县委副书记吕成鹏，他高声说道：“我这里先表个态，班委会一定会按照党支部的部署展开工作的。”
林远方顿时暴汗，比起吕成鹏，自己的三位老大哥还真是讲究多了。他抬头望去，只见吕成鹏正含笑向他示好，不由得心中暗道，这个吕班长还真的是七窍玲珑，这个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也真够难为他了！
青训班的学员全都是经过党培训多年的中层干部，又如何能够不明白这中间的一切啊？这个时候再不站出来说几句惠而不费的好听话，岂不是典型的傻子？反正好听话又不要什么钱！于是他们纷纷举手表态，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林远方夸成一朵花似的，仿佛林远方站出来参加临时党支部书记的选举，天理不容一般。
“看来林远方学员是众望所归，那么我就听取大家的意见，把林远方学员确认为党支部书记的候选人。”周长洲拿起笔记本，记录下了林远方的名字，然后又问道：“还有哪一位学员愿意参加党支部书记的选举的？”
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这不是废话嘛？前面那个莽撞同学的笑话还没有闹够吗？
“没有人了吗？那好，就这么定下来了。”周长洲收起了笔记本，对林远方说道：“林远方学员，也请你准备一下个人材料，一周后，参加青训班临时党支部书记的选举。”
周长洲走了之后，学员们呼啦一声全部围了上来，对着林远方口口声声地叫着“林书记”，还有人高声喊道：“林书记，请客，请客！”这句话顿时引起一片回应，大家纷纷喊道：“对！林书记，请客，请客！”
“谢谢各位大哥大姐们的支持，在班里，我算是年龄最小的一位，你们都是我的老大哥老大姐，我来这里，就是向各位老大哥老大姐学习的，你们都是我好榜样。”林远方连连拱手，诚恳地说道：“也恳请各位老大哥老大姐不要叫什么‘林书记’，我现在只不过是书记的候选而已……”
“林书记，是不是怕请客啊？什么候选人啊？明明就是书记了，下周选举我们谁都不选，就认准你了！”
“是啊是啊，林书记，请客吧！”
众人不依不饶地叫道。
“诸位老大哥老大姐，这个客我肯定会请的，但是现在不行，我怕我这时候请客，组织上会调查我是不是搞贿选！”林远方故意为难地说道。
众人不由得哄堂大笑，这个小老弟，还真是幽默啊！
林远方继续说道：“我看这个请客，还是放在下周吧。到时候，无论我有没有被选上，都会请大家到外面嗨皮一下。”
“好，那我们现在就勒紧裤腰带，等着饱餐林书记下周的盛宴呢！”见林远方答应下来，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散了开去，他们心中都盘算着曰子，到时候无论有什么紧要事情，都一定要推开，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个和林远方建立更亲密关系的机会。
下课后，回到寝室，宁平安就嚷嚷着要请吃饭，说什么昨天是唐老三请了，今天就该轮到他宁老二了，至于说李老大，就排在最后吧。
唐雨湖争辩说，昨天出去并没有花他的什么钱，所以不算，今天应该由他重新请过。
宁平安说什么不算？肯定得算，机会给你了，是你唐老三没有把握机会把钱花出去，这能怪我们吗？要想再请客，排到李老大后面去！
李伟四一听，也连连点头，说道对啊，老二说的对，老三，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怎么还能硬抢啊？还是乖乖地排到俺的后面去吧！
宁平安在李老大的支持下获得了胜利，不由得得意洋洋地望了唐雨湖一眼，然后对林远方说道：“老四，咱们去吃河鲜吧？我知道黄河路上有一家新开的河鲜馆，味道非常不错。”昨天在戴斯会所见识过林远方的钻石卡之后，宁平安绝对不会再傻乎乎地去订什么国际饭店的顶级包厢了，林远方这种世家公子哥，什么没有大场面没有见过？所以他决定从饭店的特色入手，选了这么一家以黄河河鲜为主打特色的河鲜馆。
“好，咱们就去吃河鲜。”林远方颔首说道。到豪华会所里吃饭，那是吃档次吃排场，要讲吃味道，还是要到那些特色饭店去。
几个人收拾一下，一起出门，迎面却撞上了一身便装的李树文：“哟，林少，您这是去哪里？”
“听说黄河路新开了一家河鲜馆，味道不错，我们哥几个打算过去尝一尝。”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会撞到李树文，他笑着问道：“李局长，你有事？”
“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别人给我送两瓶三十年的茅台，送过来给您鉴别一下。”李树文嘿嘿一笑，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林远方。
林远方这才注意到，李树文手中提了一只袋子。他心中暗笑，李树文还真的好意思找出这样的借口。一个几十年酒龄的老酒鬼，让自己这个只有几年酒龄的年轻人来鉴别酒，倒也是奇闻。不过林远方从中也可以看出，李树文急于贴上来的心情。
“李局长，我们哥几个去吃河鲜，还正缺两瓶好酒呢！没有想到你正好送了过来。”林远方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李树文的袋子。
“林少，我既然贡献了两瓶好酒，那么去吃河鲜，也不能落下我啊！”李树文故意做出一副馋猫样，“说到河鲜，那可是俺老李的最爱！”
“李局长不嫌我们的摊子小，那就一起去吧。”林远方含笑点头。今天午间，唐雨湖把他当初的遭遇都讲了出来，林远方听说蔡大明那个混蛋姐夫是银湖区GA分局副局长，正是李树文的手下，心中就有了主意，打算让李树文出头，替唐雨湖找回当初的场子。今天李树文主动送上门来，他当然是热烈欢迎。
这次去河鲜馆却没有太招摇，宁平安亲自开了一辆普桑，五个人一起来到黄河路的河鲜馆，来到二楼的一个包厢，点了一桌特色河鲜，几个人交杯换盏地吃了起来。酒至半酣，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粗豪的声音高声说道：“大明，你说大哥大在什么地方丢啊？”
“就在这里，刚才有看见人影一晃，进了隔壁的包厢，然后我的手提就不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是嘛？是这个包厢嘛？咱们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人推开包厢，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粗豪的大汉，他身旁站着蔡大明，一脸淤青，显然是昨晚戴斯会所保安的杰作。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谁胆上长毛了

李树文今天特意换一身便装过来，就是想安安静静地陪林少吃顿饭，增进一下感情。因为孟河源的例子放在那里，林少不爱钱不爱色，就重感情。可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冲进一帮人来捣乱，他眉头一皱，就要拍案怒喝，林远方却在一边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递给他一个眼色。他顿时明白了，这里面怕是还有不少弯弯绕，林少的意思，是想让他先在一旁看着。于是李树文不动声色地向后挪动了一下椅子，把身子移在了角落里。
唐雨湖抓起烟盒正准备点烟，却外面传来蔡大明的声音，还没有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蔡大明已经和那个粗豪的大汉领着人冲了进来。当唐雨湖目光落到粗豪大汉脸上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面容也扭曲起来，手掌不知不觉地用力攥起，硬生生把手中那盒硬中华攥成了球状。
面前这个大汉，唐雨湖做鬼都不会忘记，当初正是他领着几个彪形大汉冲进自己的办公室，把自己的衣服扒光，捆起来塞进女厕所里。这几年来，正是这张丑陋的面孔，无数次的出现在唐雨湖的梦里，让唐雨湖想起那个人生中最不堪的夜晚。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又在这里碰到了这个杂碎！一时间唐雨湖嘴唇哆嗦起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桌上那只茅台酒瓶……“三哥，怎么了？”林远方的声音适时的在唐雨湖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却无比坚定，一下子把唐雨湖从狂暴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是啊，自己慌张什么？今天又有林四弟在一旁坐镇，还怕报不了当初的仇恨？
“老四，就是这个王八蛋当初领人冲进了我的办公室……”唐雨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几乎是从牙缝里说道：“你一定要帮三哥报仇！”
林远方这才明白，为什么唐雨湖情绪刚才那么激动，原来是那个王八蛋啊！好，老子正发愁到哪里去找你呢，没有想到你今天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轻轻拍了拍唐雨湖的手背，轻声说道：“没事，一切有我。”然后抬眼轻轻扫了一眼那个大汉，平静地说道：“你们干什么呢？”
“我们干什么？你他妈的还挺会装啊，是不是？”那个大汉咧开大嘴恶狠狠地一笑，用大拇指指了指身边的蔡大明，说道：“蔡局在隔壁包厢吃饭，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发现大哥大不见了，有人看到你们房间刚才有人去过隔壁的包厢……真他妈的是不开眼的小毛贼，也不打听打听蔡局和我王金龙是什么关系，竟然敢偷到蔡局身上！”
宁平安因为昨天在戴斯会所表现有些懦弱，无形之间比李伟四少了很多好处，今天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一拍桌子，怒声说道：“你们这是血口喷人，我们兄弟几个一直在房间里喝酒，哪个离开过一下？”
“一直在房间里喝酒？是真的嘛？那我可要问一问服务员了。”说着那个大汉狰狞地一笑，望着包厢里的小服务员问道：“你告诉大爷，他们几个是不是一直呆在包厢里喝酒？”
“是……”小服务员被大汉的狞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回答道。
“什么？你说什么？”那个大汉的笑容更加狰狞，“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说！”
“啊……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记得！”小服务员被吓得浑身哆嗦，连忙改口说道。
“是吧，这才够乖。”那个大汉把凶恶的目光从小服务员身上收回，嘲笑着望着宁平安，说道：“听听，听听服务员怎么说。你们如果一直在包厢里喝酒，她会没有看到？会记不得？快点说，蔡局的大哥大你们藏到了哪里？”
宁平安没有想到那个大汉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他正要出声怒斥，却被林远方用目光制止了。
“呵呵，看来这个事情还真的有点难以说清呢！”林远方不慌不忙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旁边的唐雨湖眼疾手快，抓起打火机替林远方点着了火。
林远方喷了一口烟柱，瞟了一眼那个大汉，说道：“看来这件事情要请警察过来了。”说着他对唐雨湖说道：“三哥，打电话报警！”
“嘿嘿，打电话报警是吧？老子也正想报警呢！”那个大汉拉过一张凳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把手一伸，一个手下立刻把一部大哥大递到了他的手上。他接过电话，熟练地拨了几个号，然后说道：“马局，我是金龙啊，在黄河路的一品河鲜馆，有几个不开眼的小蟊贼偷了大蔡局的大哥大，被我们堵在三楼包厢里了，请您过来处理一下。”
挂了电话，大汉王金龙潇洒地把大哥大往身后的小弟怀里一扔，冲林远方冷笑道：“你不是要报警嘛，那就等着吧，警察马上就来！”说着又一拍旁边的凳子，对蔡大明说道：“蔡局，你也坐下！”
蔡大明恶狠狠地盯了林远方一眼，扯过凳子挨着王金龙坐下。不用说，今天这一幕都是他一手导演的。昨天晚上吃了大亏，他虽然没有胆子去戴斯会所找回来，但是却并不代表他不敢从唐雨湖等人身上找回来。眼前这几个人的底细，他也托了省委党校里一个熟人打听清楚了，那个年轻人，是天阳市邙南县里的一个小干部；年龄最大的黑塔似的壮汉，是方庄市交通局的副局长；另外一个白胖子，是省纺织厅下面一个中层干部；这三个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离开了戴斯会所的庇护，还能神气到哪里？他找人到党校一直盯着这几个人，听说晚上这几个人到黄河路一品河鲜馆来吃饭，立即就找上王金龙，带上几个兄弟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报仇了。
那么王金龙是什么人呢？王金龙是一个银湖区货运部的老板，仗着和蔡大明姐夫马立新的关系，在银湖区欺行霸市，抢占了很多货运市场。五年前就是王金龙出面，纠集几个部下，到财政局帮蔡大明羞辱了唐雨湖。
王金龙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鬼心眼儿却非常多，上次羞辱唐雨湖那些龌龊手段，就是他琢磨出来的。这次他又帮蔡大明出了一个坏主意，就借口大哥大丢了，来一个栽赃陷害，反正黄河路属于银湖区GA局的辖区，到时候让蔡大明的姐夫马立新出面，来一个人赃俱获，纵使那几个人都是省委党校的学员，沾染上这样的破事，到时候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只有捏着鼻子听由他们的摆布了。
见王金龙和蔡大明如此嚣张，竟然主动报警，林远方不由得淡淡一笑，他们所依仗者，无非就是蔡大明的那个在银湖区GA局担任副局长的姐夫。却不知道在自己这方面还坐着一位中州市局的副局长，到时候此局长和彼局长碰面，一定会非常精彩吧？
想到这里，林远方不由自主地瞟了李树文一眼。李树文脸臊的像一块红布。作为主管刑侦和社会治安的副局长，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自己眼皮底下要上演警匪勾结的闹剧。对于马立新这个人，他也听过一些传闻，心中对这个人不怎么感冒。只是马立新一直没有犯到他手里，他也不好主动去动这个马立新，没有想到，今天自己正和林少培养感情的关头，这个马立新却一头撞了进来！好，好，待会儿看看马立新是什么表现，如果处事公正，尚且罢了，如果胆敢歪着眼睛念邪经，那就怪不得俺老李要杀一儆百了！
下了决心，李树文用手向林远方悄悄做了一个向下斩的手势，身子却又悄悄往后缩了一缩。林远方心领神会，冲李树文莞尔一笑，端起酒杯对唐雨湖、李伟四、宁平安说道：“不要因为几只苍蝇就影响了咱们兄弟的心情，来，咱们兄弟喝酒！”
王金龙在旁边听了不由得一声冷笑，真是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待会等马局带人过来表演一出人赃并获，到时候看你小子哭都来不及！
这时就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矮冬瓜似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警服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包厢门口，在他身后，还跟着五个民警。
“是谁个报警丢东西了？”这个矮冬瓜一进门就叉着腰问道。
“马局，是我！”王金龙连忙站起来，冲矮冬瓜马立新说道：“蔡局陪我到下面点菜，把大哥大放在隔壁包厢，等回来了，大哥大就不见了。有人看到，这个包厢里有人到过我们的包厢。”
这一幕是马立新和王金龙事先排练好的，刚才王金龙陪着蔡大明上来的时候，他就率领着几个手下在马路对面等着，要不也不可能一接到报警，就立即出现了。此时听了王金龙的话，马立新就冲林远方几个人大喝一声：“你们几个王八蛋，作案竟然做到银湖区来了，都他妈的给老子蹲下，双手抱头，对着墙角蹲好，等候民警搜查身体！”
“马局长，有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办案的吗？”林远方坐在哪里纹丝没动，手里夹着根中华烟，淡淡地说道：“你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至少也要听听我们这边是什么情况吧？”
看到林远方淡定的模样，马立新不由得楞了一下，他皱了一下眉头，问道：“这小子是谁？”
蔡大明立即靠了过来，说道：“姐夫，这小子叫林远方，是天阳市邙南县经贸委主任。”
“我靠，不过是县里一个小小的经贸委主任，就敢和老子这样说话？你的逼胆上长毛了吗？以为这里还是你们小县城啊？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老子的地盘行如此说话？”马立新短粗的手一挥，大骂骂咧咧地说道：“先把这小子给我拷到桌腿上！”
听到局长发了话，马立新身后立即有个民警摘下腰间的手铐，嘴巴一努，和另外一个民警就冲了出来，准备去拷林远方。
“马立新，翻天了你！”角落里传来一个威严地声音。
“谁他妈的不开眼？敢叫老子的名字？”马立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这一望不打紧，他身上七魂六魄飞了六魂六魄，剩下那只孤魂还在牙齿里打哆嗦：“李……李局，您……您怎么在这里？”
“哼哼，”李树文冷哼两声，似笑非笑地望着马立新，“哦，对了，这是你的地盘，我来了，而且还说话了，你马立新是不是也要让人把我给拷起来呢？”
“李……李局，您别拿……拿我开玩笑了，我……我……我刚才是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啊！”马立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一缕头发从额头上垂落下来，紧紧贴着脑门，形象狼狈无比。
那边蔡大明一看不好，脚步就悄悄地往门边移动，准备溜走。李树文眼光一抬，就盯住了他：“站住！你刚才不是报案了嘛，说你大哥大丢了对不对？这个案子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你又怎么能走呢？”
“不、不、不……我……我……”蔡大明嘴唇哆嗦着，眼睛望向马立新。马立新心中暗暗叫苦，骂自己这个混账的小舅子，对方底细都没有查清楚，就把他叫了过来，以至于惹上了李树文这个铁面神。
“李、李局，可能是误会。”马立新汗流浃背，却还要努力挤出笑脸说道：“他可能是看花眼了，弄错了包厢，所以闹出了一场误会。”
“不，这怎么可能是误会呢？他不是说这个包厢有人拿了他的大哥大嘛？说不定就是我李树文呢？这件事情不调查清楚，又怎么可以呢？”说着李树文拿出了电话，拨通了银湖区GA分局局长南群生的电话：“群生同志，我是李树文，在黄河路一品河鲜馆，我现在给你二十分钟，请你立即带着你分局政治部主任和纪委主任赶到这里向我报到！”

第三百三十四章 屁股下面一坨屎

马立新一听说李树文通知分局长南群生带领分局政治部主任和纪委书记过来，凉意一下子从脊梁沟窜到尾椎骨，心中再也不存什么侥幸，他一下子扑到李树文的蜕变，紧紧抱住李树文的腿说道：“李局，求求您，高抬贵手，就别让南局过来了！”
别看马立新是银湖区GA分局副局长，名义上和南群生这个银湖区GA分局的局长只相差半级，但是两者实质上的地位差距却非常大。因为马立新这个副局长，只是一个副科级干部，南群生这个分局局长，却是副处级领导。更重要的是，南群生除了银湖区GA局局长之外，还担任着银湖区区委常委、银湖区政法委书记的职务，在区委常委会上掌握着至关重要的一票，可以说，在银湖区政法系统内部，尤其是银湖区GA局，南群生处于一言九鼎的位置，局内的那些副职，不但要看着南群生的脸色行事，甚至是这些副职屁股下的椅子能不能坐稳，也完全要取决于南群生的意思。
马立新一年半之前之所以能够当上银湖区GA分局副局长，是走了银湖区区长的门路，南群生本人对马立新并不欣赏，只是卖区长一个面子而已。现在这位区长早已经调到下面地市担任县长了，人走茶凉，南群生自然不必再顾及到常委会前同僚的面子。马立新最近也听人说过，南群生对他的有些不满，打算动一动他的位置，为此他还在绞尽脑汁的考虑，该怎么样去活动，好拉近自己与南群生之间的关系。可是没有等他付诸于行动，就冒出这么一档子事情，现在李树文通知南群生带领政治部主任和局纪委书记过来，不是明摆着要他马立新的老命嘛？
换做是其他情况，或许马立新也不会如此害怕，可是这里还有一点要命的关系就是，南群生是李树文的小师弟，南群生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的地位，与李树文当初的大力提携是分不开的，可以说，南群生是李树文嫡系中的嫡系，今天自己有眼无珠，冲撞了李树文的酒宴，南群生赶过来，能放过自己吗？
当然，马立新是银湖区GA分局副局长，属于区管干部，他的任免去留，必须由区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可是，南群生身兼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同时又是分局一把手，分局是他自家的势力范围，这个事情即使拿到常委会上讨论，又有谁会去冒这个大不韪，去触南群生的霉头呢？官场上自有其官场伦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最忌讳把手伸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所以即使是有领导想保住马立新，也不会公开和南群生唱反调，如果真有人那样做了，那就等于说公开和南群生撕破脸皮，两者之间的矛盾将永远无法调和，以后必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可是南群生身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GA分局局长，手里掌握着暴力专政机关的大权，谁又会愿意树立这么一位强硬的死敌？别说马立新的靠山，前任区长调走了，即使那位区长没有调走，这个时候，怕也不会公然为马立新出头吧？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给马立新换一个岗位，从南群上的势力范围内调出去而已！
正因为是盘算清楚中间的关系，所以马立新才会当着几个下属的面，做出如此有失身份和体统的动作，扑到李树文脚下苦苦哀求李树文。对马立新来说，什么狗屁身份和体面？统统都是假的，只有地位才是真的，只有保住自己的地位，那身份和体面自然就有了，没有了地位，还想奢谈什么体面和身份，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马立新自己加清楚自家的事情，从他担任派出所指导员起，乃至到现在担任分局副局长，做下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目前这个分局副局长的位置等于是身上的保护伞，一旦离开这个位置，那么隐藏在他屁股下的那些烂事还不得统统曝光？到时候墙倒众人推，自己必将永无翻身之机会！
李树文也没有想到马立新竟然会这么无耻，会当众给他来这么一出，他皱着眉头，正考虑如何摆脱像一团烂鼻涕一样贴着自己双腿的马立新时，一个身影却冲了进来，一把拖起了正抱着李树文双腿哀嚎的马立新，口中说道：“马局，有话好好说嘛，你这是干什么？”说着也不管马立新的拼命挣扎，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双手提着马立新，把他拎到一边。
李树文见状，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小子，反应还是蛮快的嘛！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树文的小车司机方志国。李树文跟林远方一起，挤上了宁平安的普桑，方志国就开着李树文的专车远远地跟在后面，见李树文进了一品河鲜馆，才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下。作为领导的专车司机，除非领导有特别的嘱咐，否则他们必须时刻呆在领导附近，以备领导的召唤。尤其李树文作为市局分管治安和刑侦的副局长，和其他领导有着很大的不同，他遇到突发情况尤其多，方志国作为专职司机，更是不能远离李树文的左右。当他看到有警车停在一品河鲜馆门口时，就悄悄地跟了上来，这时看到这个情况，自然要冲出来帮老板解围。
“李局，李……”马立新人都被拎到半空中了，却挣扎着还想叫，却不想方志国大拇指轻轻往他颈动脉上一按，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竟然再也叫不出声。他本人也是退伍军人出身，可是面对着方志国这个从特种兵大队转业下来的局长司机，竟然一点反手的余地都没有。
“李局，俺王金龙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的大驾，真的是该死！”在一旁的王金龙也看清楚了形势，他装着胆子站了出来，抬手先抽自己这个嘴巴，说道：“今天的祸是俺王金龙闯下来的，您是打是罚，俺王金龙都认了。只是求求你别难为马局和这几个兄弟，他们都是我叫过来的，您心中要是不舒坦，就惩罚我好了。不管您怎么处罚，俺王金龙就绝无怨言！”
林远方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这个王金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主动站出来领罪，把一切都担在自己肩上，让李树文处罚他，盘算得倒是很精明啊。李树文即使处罚他，也无非就是罚他个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即使从重处理，也不过是个拘役个一年半载的，出来可又是一条好汉。只要能保住马立新，还怕曰后他没有翻身之曰？可惜的是，他这个算盘打错了地方。他当初羞辱唐雨湖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场面吧？
李树文本来是准备端掉马立新，对王金龙这样的小蚂蚱，倒是没有多大兴趣，见这小子如此光棍，正想说话，却见林远方往他这边瞥来，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脸就沉下来了，对王金龙说道：“这是什么地方，轮到你来插嘴？既然愿意认罚，就在一旁好好考虑一下，看看你的屁股上沾了多少屎吧！”
王金龙一颗心顿时沉到了无底深渊。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了？自己都已经认栽了，决定把全部事情抗下来，怎么对方还不肯放过马立新呢？如果马立新倒台了，那么自己当初做的那些欺行霸市的肮脏事情，恐怕再也遮掩不住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银湖区GA分局局长南群生威风凛凛地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过来，冲着李树文一敬礼，响亮地说道：“李局，银湖区GA分局局长南群生奉命向您报到！请指示！”
按照南群生现在的地位，倒是而已不比李树文差多少，但是李树文这个大师兄的提携之恩南群生不敢相忘，所以在李树文面前一贯保持毕恭毕敬地态度。
“群生同志，你来得正好，这里发生一桩案件，正需要你查一查呢！”李树文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马立新，“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一问你这个好部下！”
南群生听李树文通知他带领政治部主任和纪委书记过来，就知道事情肯定涉及到分局里的民警，他心中还在奇怪，分局里究竟是哪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惹上了李老大，这时看到原来是马立新这个平时早就看不惯的混球，不由得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来到马立新身前，逼视着马立新的双眼，冷冷地问道：“马立新，你说，是怎么回事？”
马立新刚被方志国放开，头部的昏眩还没有过去，这时忽然间看到南群生站在自己面前，刚下去的汗不由得又冒了上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南……南局，这……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南群生一声冷笑，说道：“那你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误会？”
马立新被逼到墙角，也不敢不说，只好结结巴巴地把事情重复了一遍，他口中一再强调，是蔡大明眼花了，看错了房间，所以才造成了这场误会……“哼哼，”南群生得了李树文的暗示，嘴角露出一丝鄙夷地微笑，说道：“马立新，看不出来，你办案倒是挺厉害的嘛！这个报案人自己都没有说，你就知道他眼花了，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马立新张了张嘴，想分辨什么，却不想南群生一挥手，说道：“来人，把这几个人，包括服务员，都给我带到隔壁的房间，一个一个给我单独询问！”
他身后的刑侦队长得到命令，立即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把蔡大明、王金龙几个人都拖到了隔别包厢。最后只上下马立新和他带来的几个民警，刑侦队长就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望着南群生，南群生怒声说道：“怎么，还要我再交代你们吗？把马副局长几个人也请出去，记着，你们看好了，不允许他们几个交头接耳，小声说话，如果有胆敢违反的，当场免职！”
“是！”刑侦队长是南群生的心腹，既然南老板发了话，自然不再犹豫，根本不顾及马立新的面子，两个人一组，上来夹着马立新和他带来的几个民警，拉到了对面的包厢，和王金龙、蔡大明几个人包厢隔开。
等马立新等人被带出去之后，南群生这才再次来到李树文面前，轻声询问道：“李局，您看……”
“哈哈，群生，先不谈这个，来，我给你介绍一位贵客……”李树文哈哈一笑，拉着南群生就往林远方那边在走。
贵客？南群生不由得大吃一惊。以他对李树文的了解，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兄的眼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让他郑重其事地介绍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于是他的目光就往林远方四人那边望过去，只是不知道这四位当中，那位才是大师兄口中的贵客。
李树文把南群生拉到林远方面前，笑着说道：“林少，这是我的小师弟，银湖区GA分局局长南群生，以后您还要您多多关照啊！”
啊！林少？
南群生见到师兄把自己拉到一个二十三四的年轻人面前，还郑重其事地说出那样的话语，心中不由得翻腾起了惊涛骇浪。自己已经是堂堂的银湖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GA局局长，师兄却还要郑重其事地请面前这位年轻人对自己多多关照，那么这个年轻的林少究竟是什么来头？背后该蕴藏着多大的能力？
“林少，您好，认识您非常高兴！”南群生心中惊异万分，动作却不慢，身子前倾，热情地伸出双手。
听说南群生是银湖区GA分局一把手，林远方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毕竟省委党校就在银湖区的地盘上，结识银湖区GA分局的一把手，肯定方便很多。
“南局，你好。”林远方笑着点头，轻轻与南群生一握。
“您叫我小南就好了！”南群生见了林远方的做派，心中再无怀疑，他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毕恭毕敬地说道。
“群生啊，”李树文有心提携自己这位师弟，就拍了拍南群生的肩膀，说道：“林少在省委党校学习，那可是你的地盘。我今天就把林少托付给你了，你可一定帮我把林少照顾好，如果林少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位师弟啊！”
听李树文这么郑重其事，南群生心中又是一凛，他立刻大声说道：“请师兄放心，我一定把林少照顾的得得劲劲，绝对不给师兄您丢脸！”
旁边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互相碰撞着眼色，心中更是对林四弟的能量感到无比地震惊。仅仅是报出自己的名字，就能让堂堂的银湖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GA分局局长如此低眉顺耳，试想这一期青训班中，哪一位同学还有如此的本事？能够和林四弟分在一个寝室，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在哪位神仙面前烧了高香，以至于让祖坟都冒了青烟……见南群生如此听话，李树文赞许地冲师弟点了点头，然后问林远方道：“林少，今天这情况您看……”
林远方听了唐雨湖的遭遇，心中很是气愤，早就存了替唐雨湖出气的想法，眼下这几个人一起撞上来了，林远方又如何能够让他们溜之大吉？听李树文征询他的意见，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你们GA机关办案，自然有你们的制度和纪律，我怎么能干涉你们办案呢？不过呢，我这里也有一点小小的意见，供你们参考一下。对于GA系统内部的害群之马，还是要及早处理，免得败坏了GA机关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啊！”
听懂了林远方的意思，李树文点了点头，说道：“您的提醒十分必要啊！目前GA系统内部的确是存在少数的害群之马，严重影响了GA机关的声誉，破坏了GA机关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对此我有个基本的态度，那就一定要坚持铁腕治警的原则，对于这些害群之马，发现一批就打掉一批，要坚决把他们清除出公安队伍，让他们无处藏身！”
听了李树文杀气腾腾的话，南群生不由得暗叹一声，虽然他本人对马立新的行事做派不怎么感冒，但是念着前任区长的面子，心里都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但是师兄既然这样说了，那么自己心中既是再念旧，也不能对马立新手下留情了。也不知道马立新究竟做下了什么事情，让这位年轻的林少硬揪着不放。
打定了主意，南群生就要去做。虽然眼前马立新犯下的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GA系统的这些人来说，谁屁股下面没有一坨屎？关键是看上面有没有决心去查。尤其是以马立新的为人处世，干下的坏事肯定不会少。假如自己动真格的，他又如何能够擦得干净？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中大奖了——和任老面对面

“师兄，今天当着林少的面我也表个态，对于那些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害群之马，我们是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请您和林少看行动吧！”说着南群生正了正警帽，面容肃杀地大步迈向了对面包厢。
李树文暗自点头，自己这位师弟，还真是个明白人呢！
“林少，”看见南群生走进了对面包厢，李树文这才侧着身子轻声问林远方道，“您方便我交一下底吗？我处理起来，也好掌握分寸。”
“也没什么。”林远方淡淡说道：“唐老三以前被他们整得很惨，这次他们既然主动找上门来，自然要给唐老三一个交代。”南群生既然不在场，林远方也不必说那些弯弯绕的话。
“原来如此！”李树文点了点头，说道：“您这么一说，我心中就有数了。”
唐雨湖眼见压在心头五年多的耻辱就要一朝得报，心中也无比激动，他感激地对李树文说道：“李局，多谢您替我做主。”
“说这些干什么？”李树文摆了摆手，说道：“你是林少兄弟，受了气，我如果不替你讨回公道，以后还好意思再见林少吗？”
林远方哈哈一笑，点了点李树文，说道：“李局，你这是拿我开涮啊？”然后又正色说道：“李局，你这边先办正事吧，我和兄弟几个先走，等改曰，咱们几个再聚。”
“也好，来曰方长！”李树文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站起来说道：“今天本来想蹭林少一顿饭，不想被我手下这几个有眼无珠的王八蛋给搅和了。我现在先去收拾这几个王八蛋，等改曰再去向林少您请罪！”
李树文把林远方几个人送到楼下，见林远方上了车，这才转回到河鲜馆二楼。南群生那边已经询问过情况，见李树文回来，连忙迎了上来。他轻声问道：“师兄，那个林少，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说出来，吓死你！”李树文和南群生不是外人，他看了看左右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对南群生说道：“省委一把手的妻侄，这个来头，算不算大？”
“什么？省委赵书记的妻侄？”南群生惊讶地说道：“这个来头，确实不小。”
“嘿嘿，这个妻侄，可不是一般的妻侄啊。赵书记对他很是信任呢！”李树文咬着南群生的耳朵神秘地说道：“省委办公厅的老孟，你见过吧？”
“嗯，陪你和孟书记喝过几次酒。”南群生点了点头，不知道李树文忽然间提到孟河源，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已经是北郭市的代市长了，省委昨天下的文。”李树文说道：“他能够当上这个市长，就是林少在背后使的力。”
“啊？真的？竟然是林少？”南群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林远方是省委书记赵三才的妻侄，来头虽然大，但是也没有大到这个地步吧？竟然能够让孟河源出任北郭市代市长。要知道，北郭市，可是在全省至少排前三的经济大市啊！
李树文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但是林少背后使的力，而且孟河源一分钱都没有花。林少不声不响地就帮他把事情办了！”说到这里，李树文忍不住感叹道：“这个老孟，真的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让他攀到了林少这么硬扎的关系！”
南群生听得心中就热乎起来。林少既然能够一分钱不花，帮孟河源办那么大的事情，那么自己和林少搭上关系，把林少侍候好了，那么干一个区长或者县长，应该没有什么难度吧？
李树文一看南群生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这位小师弟心里热乎起来，他用力拍了拍南群生的肩膀，说道：“群生啊，这个桥我今天已经给你搭好了，以后你能不能跟林少拉近关系，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
出了一品河鲜馆，几个人又找了一个特色饭馆，饭桌上，唐雨湖兴奋之极，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喝一杯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林远方酒量虽然不错，但是面对着明显超水平发挥的唐雨湖，也被灌得有点顶不住，以至于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还有点晕乎。
今天的课程是《社会关系学》，用得还是五年前出版的教材，一位白发老教授拿着书，几乎是照本宣科式地讲授着那些有些陈旧过时的观念，让学员们都听得昏昏欲睡。林远方头脑有些发晕，听了一阵老教授干巴巴的念着书上的概念，更是觉得头有点大。于是就拿出自己从图书馆借来的最新一期《求是》杂志，低头看了起来。
正看得入神，忽然间听到身旁有人问道：“小同志，你看的是什么？”
“《求是》。”林远方下意识地回答道。对他来说，与其听教授照本宣科念着一些干巴巴的过时理论，不如看一看《求是》这类杂志，随时了解党内一些最新理论动态更有价值。
“哦，那课堂上的知识，你掌握了吗？”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林远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军便服，身材高大的老人正低头望着他。林远方不由得浑身一震，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共和国开国元勋，任思清任老吗？他老人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发觉呢？
整个课堂内，已经变得鸦雀无声，连那个一直在照本宣科读着教材上的概念的老教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自己的朗读，规规矩矩地站在讲台上。至于下面的学员们，更是全部屏住了呼吸，教室里寂静的几乎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林远方不由得暗自苦笑了一声，连这种比中了千万大奖几率还要小几十万倍的事情都能够被自己撞到，看来自己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小家伙还行

更正：上一章不慎，把任老的名字由任思哲误为任思清，特此更正——一时间林远方不由得觉得口干舌燥，纵使他有着省委书记赵三才这样的“姑父”做后盾，这时也不由得他不心虚气短。要知道，面对着任思哲任老这样共和国开国元勋这样的庞然大物，即使自己那位担任省委书记的“姑父”也不过是一个小字辈而已。
见任老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林远方知道今天自己是躲避不过去了，于是只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有些慌乱的心情，硬着头皮开口说道：“掌握的差不多了。”
“哦？差不多？”任老望向林远方的眼神颇值得玩味，他用手指了指老教授写在黑板上的标题，说道：“那你就跟大家谈一谈，对于上面那个‘人际关系和社会进程的互动’，你是怎么理解的。”
这个问题，昨天翻教材的时候，林远方还真的认真考虑过，也有一些自己粗浅的想法。这时听任老让他谈自己的看法，知道横竖是躲不过去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观点谈出来，于是壮着胆子，对任老说道：“说到人际关系和社会进程的互动，按照我的理解，华夏和西方国家还是大有不同。我主要谈一谈华夏国的人际关系和社会进程的互动，您看可以么？”
“好！”任老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谈谈华夏国的人际关系和社会进程的互动吧。”
“是！”林远方应了一声，站起来身来，稍微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便开始大声阐述起自己的观点来了：“关于我们华夏国人际关系和社会进程的互动，我个人认为，主要有这么几条。第一，是华夏国自古以来都有依赖人际关系来处理政务、事务的传统，所谓君臣遇合，便是最典型的实例。”
“第二，华夏国这个传统，其实是脱胎于宗法制度。由此也引出了第三条，华夏国人际关系的核心要害就是君对臣的赏识和臣对君的忠诚。”
林远方由于有些紧张，开始语调还有些生涩，可是随着他阐述的深入，他的表达也越来越流畅，语气中也逐渐充满着一种强大的自信：“由于缺乏西方式的契约精神，华夏式的人际关系公式其实是这样的：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对臣‘解衣推食’，则臣对君忠‘死而后已’。因为对制度没有信心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制度，所以在华夏国，从古至今，无论是君主还是大臣，无论是老板还是官员，在执掌权力当中，首先要求部属或者下级必须是对自己具有高度的崇拜和信仰，而部属或者下级则要求最高限度的宠爱。这既和传统管理学上的层级管理不同，也好现代管理学的平面管理不同，这实际上是一种泛家族化的管理。”
林远方总结道：“按照这种模式，在华夏国，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也会要求他首先变成熟人，熟人再演变成亲近的人，最后亲近的人成为了家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忠诚的延续和延展。最早的例子比如古代的傅说、姜子牙，后来三国时期的诸葛亮，还有唐朝时期的魏征，等等，等等，都是很好的例子。”
“拿姜子牙来说，在夺取商朝政权，建立周朝之后，姜子牙分封享受周武王兄弟们一样的待遇，得授公爵；再拿诸葛亮来说，他本人则被阿斗尊称以‘相父’，这都是由外人演变为家人，才士演变成忠臣的例证。”
“在我看来，这种管理模式，虽然有不少成功的范例，可是实际上，却存在着更多的失败典型。像诸葛亮、姜子牙、魏征这些都是成功的例子，这往往让一部分人津津乐道这些事例，从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种泛家族化管理的负面效应。而实际上，失败、破坏、猜疑、背叛和相互利用，才是这种泛家族化管理模式的最常见的形态。关于这方面的例证，更是举不胜举，从齐桓公宠信易牙、竖刁，到唐玄宗宠信李林甫，乃至乾隆宠爱和珅，这种变态的人际关系，不知道导致了多少亡国丧身的败局！”
“嗯，你说的这些都是古代的事例。”任老不动声色地向林远方追问道，“你能不能从现代的角度，用现代的事例，阐述一下你的观点？”
林远方没有想到自己讲了那么多，任老却还不肯放过他，继续对他进行追问。也幸亏他昨天有了一些思考，不然今天被任老当场将在这里，那可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想到这里，林远方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又再次理了一下后面的思绪，这才继续说道：“泛家族化管理，按照现代企业家的观点来分析，也可以称为‘小圈子的忠诚’。”
小圈子里的忠诚？任老思忖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小子这个比喻倒是很贴切。他静静地望着林远方，等候着他继续往下解释。
“所谓‘小圈子的忠诚’，既可以表现为无限牺牲，不求任何回报，也可能表现为无限地索取回报甚至进而控制主人。具有这种忠诚的人或者是被要求具有这种忠诚的人，由于自己和主子之间的特殊关系，只要个人品德稍微差一点，便会形成凌驾于制度之上的优越感，也会形成擅权和滥权的恶劣习惯。这样下去，便会引起组织内部其他人的妒忌和不满，进而引起组织的分裂。就‘小圈子的忠诚’而言，它会使得圈子内的人分享和占有社会资源远比圈子外的人更多，这也是引起社会不公平的重要根由之一。”
“有鉴于此，国内的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了，社会的进步必须和现代管理理念相接轨，必须要清除用人的忠诚标准，必须要依赖制度建设和制度治理，而整个社会也必须从根本上认识到这种传统观念的巨大危害，如此方能摆脱传统的束缚，从而在制度和体制上推动社会进步！”林远方最后总结道：“只有每一个领导都消灭身边最后一个对自己忠诚的人，让所有的人都去忠诚于事业、忠诚于社会、忠诚于制度，这样才能有利于社会的发展！”
应该说，林远方的这番发言非常精彩，如果不是有共和国八老之一的任思哲任老在场，教室内肯定会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但是现在，教室内除了林远方因为长篇发言显得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外，什么都没有。
任老背着手望了一会儿黑板，仿佛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扭过脸来，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远方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知道眼下这一关自己多半是混过去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清晰地回答道：“我叫林远方，第八十八期青训班学员。”
“有一些理论底子。”任老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但是也不能恃才傲物，上课时间还是需要认真听讲的。好了，你坐下继续听课吧。”任老背着双手，步履稳健地走出了后门。
“哗。”随着教室后门的关闭，林远方听见教室内传来一阵奇异的气流响声，显然是他的同学们因为任老这个共和国元老的离去同时松了一口气。
于此同时，林远方也感受到了班内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仿佛在观察一个史前怪物一般。
他的同桌，寝室的老大李伟四在旁边拉了一下林远方的袖子，抱歉地说道：“老四，对不起，我也走神了，等我发现他老人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你了……”
“哎，没什么。他也不是吃人的老虎。”林远方虽然心有余悸，这个时候却还能笑得出来，“再说，我看得也不是别的。《求是》杂志可是我党中央机关的理论刊物啊！”
讲台之上，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大脑也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摸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喃喃自语道：“老天啊，他老人家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老教授的喃喃自语提醒了教室内的所有学员，任思哲任老，那可不是普通的小干部，若是论起资格来，也仅仅有三四位开国大老堪堪与之相比。他老人家的出行，那可是比省委书记还要严密的多，无论要到哪里，都会有人提前安排好行程，并前会提前通知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以便做一些必要的安排。可是就是今天，谁有能够想到，任老会在事先没有一点风声的情况下，忽然间出现在党校的课堂上呢？
一时间学员们感到又是兴奋又是刺激，他们也不顾现在正在上课，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当然，议论的中心话题还是林远方上课不认真听讲被任老抓住了现行，这对林远方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而此时，话题的另外一个中心人物之一，任思哲任老，已经坐进了他的防弹红旗轿车，向党校外驶去。
“老首长，小家伙怎么样？”中原省省委书记赵三才也坐在车内，他笑眯眯地问任老道。
“还行！不过仍需锤炼。”任老微微颔首，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还在回味方才教室内的那一幕。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有来头

“太不像话了！”省委党校常务副校长何幸光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严肃处理！一定得严肃处理！”
省委党校青训班的学员竟然敢在上党课的时候看杂志，更要命的是，还恰恰被被任思哲任老微服私访查了个正着，这还了得？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整个中原省官场都也为之震动吧？党校这边如果不抢先一步严肃处理，争取个主动，等上面领导怪罪下来的时候，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张主任，你立刻通知各位校长，马上到小会议室集合，”何幸光对站在面前党校办公室主任老张下了命令，“我们要立刻召开校长办公会，讨论有关整肃校风校纪的问题！”
“是，我马上就去通知！”老张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校长办公室，却没有想到在走廊上迎面撞上党校副校长高水工。
“张主任，我说你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干什么？”高水工问道。
“高校长，您来的正好。”老张一看是副校长高水工，就连忙说道：“何校长要召开紧急校长办公会，我正要去通知您呢！”
“紧急校长办公会？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不成？怎么好端端的要召开紧急校长办公会？”高水工心知这件事情一定与任思哲任老来党校微服私访有关，但是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不解地问道。
“唉！还能是什么事情？整肃校风校纪呗！高校长，你还不知道吧？刚才京城的任老到咱们党校为辅私访了，更要命的是，还当场抓住了一个在课堂上看杂志的学员。”老张叹了一口气，一副替领导着急的样子。
高水工暗道一声，果然，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幸亏自己得到消息后，立即赶了过来，不然如果真的把各位校长通知来参加紧急办公会，何幸光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张主任，原来是这件事情啊？”高水工点了点头，对老张说道：“你先不要去通知其他副校长，回办公室等我一会儿，等我见过何校长之后再说，好吗？”
“这……”老张就有些为难。何幸光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如果因为自己没有及时通知各位副校长过来，到时候何幸光发起脾气来，自己脸上可就相当得不好看了。
“老张，你担心什么？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给你担着！”高水工知道何幸光担心什么。
老张心中暗道，你高水工说得倒是好听，到时候如果何幸光真的发了脾气，俺难道还能说这些都是你交代的？可是高水工既然这样说了，他不答应也不好，于是心中即使再多腹诽，脸上却笑眯眯地说得：“高校长，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啊？还用得着跟我这么客气么？您只管去找何校长，我就回办公室等您的消息。”
见老张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高水工这才推开何幸光办公室的门，笑呵呵地走了进去。
何幸光正趁着脸坐在皮转椅上，见高水工进来，就放下茶杯，起身招呼道：“老高，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正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幸光校长，你是说任老到咱们学校微服私访的事情吧？”高水工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也真是大意了，谁知道任老放着少林国际武术节的热闹不看，会跑到咱们党校里来。”何幸光摇了摇头，把高水工让到沙发上，伸手递给高水工一支香烟，“老高啊，咱们搭班子也不少年了，你鬼点子多，分析一下，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处理？”
省委党校校长是由省委组织部长兼任，但是他也只是挂个名，并不负责党校的具体事务，所以党校的一把手，实际上就是何幸光这个常务副校长，至于其他几位副校长，包括高水工在内，地位就相当于何幸光的副手。在这几位副手当中，高水工和何幸光的关系最好，也最得何幸光的信任。正是因为如此，高水工才会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何幸光的办公室来。
“你的意思呢？”高水工并不急于回答何幸光的问题，他点燃香烟，反问道。
“能够入选青训班学习，都是优秀的党员干部，他们更应该坐遵章守纪的排头兵才对，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有公然违背课堂纪律的事情发生。”面对着自己的老搭档，何幸光并没有掩饰什么，他面容严肃地说道：“因此，我认为必须要严肃整顿校风校纪，对于敢于违反校规的学员，绝对不能手软，发现一个，处理一个！”
“幸光校长，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对于党校学员，却是有必要展开一次严肃校风校纪的运动。”高水工先顺着何幸光的话往下说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压了压声音，低声说道：“不过，那个青训班叫做林远方的学员，来历似乎也不简单，我听说他和计天成秘书长关系非常密切。”
“什么？”何幸光心中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高水工，“这个消息确切吗？”
“秘书长的专车多次来咱们党校接送过林远方。”高水工没有直接回答何幸光的问话，而是把吕成鹏告诉他的消息讲了出来。
吕成鹏的父亲和他是同学，吕成鹏之所以一到青训班就被定为青训班的班长，就是高水工在背后使得劲儿。王双喜开着计天成的车到党校来找林远方，对林远方大献殷勤的那一幕，吕成鹏可是亲眼目睹，事后又报告给了高水工，所以高水工就知道了计天成秘书长和林远方之间的“关系”。这次听说林远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担心何幸光不知道这一层关系，就贸然对林远方进行处罚，因此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向何幸光通气。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何幸光心头又是一震。党校这些学员果然是藏龙卧虎，谁又能够想到，青训班的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学员，竟然大有来头，和省委常委、秘书长计天成有着密切的关系呢？幸亏老搭档高水工提前一步来告知自己，不然自己把这件事情捅上了校长办公会，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航母！航母！

“是啊。我刚听说也不大相信，可是就在前两天，秘书长的司机还开着18号专车到咱们学校找林远方。噢，对了，当时教务处的李公正也在场呢！”高水工把李公正这个目击证人也抬出来了。
“这个李公正，这么重要的情况也不早一点汇报，简直是胡闹台嘛！”何幸光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高水工老脸一红，虽然知道何幸光这不是在借机敲打他，但是听到耳朵里总是有些不太舒服。
何幸光倒是没有注意到高水工的表情变化，他皱着眉头，消化着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同时考虑究竟该如何处理手上这件事情。
按照道理来说，林远方既然被任老抓住个正着，不处理林远方就说不过去。可是如果处理了林远方，那岂不是把计天成秘书长给得罪了？虽然说从地位上来讲，计天成这个省委常委就是坐上飞机，也不可能赶上任老的地位，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只要何幸光还呆在中原省，就无法避开计天成这尊菩萨。要知道，计天成可是在常委会上掌握着扎扎实实的一票，在常委会上讨论人事问题的时候，计天成如果歪歪嘴，谁都不会好受。而何幸光已经在省委党校常务副校长的位置上干了将近五年，正费尽心思想挪一挪地方，这个紧要关头，又如何肯去得罪计天成这位省委常委呢？
可是这件事情不处理也交代不过去，到时候如果上面有人问下来，任老到你们党校微服私访，查着一件什么事情，你们党校是如何处理的啊？如果自己不处理，到时候又该如何回答呢？
再者说来，自己已经交代让办公室老张去通知各位校长过来召开紧急校长办公会，这个时候再退缩回来，别人会怎么看自己？
思虑了半天，何幸光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老搭档高水工，“老高，你也别跟兜圈子了，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高水工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他拉过烟灰缸，把烟头摁灭，不慌不忙地说道：“《求是》杂志是咱们党中央委员会主办的理论刊物，担负着全面系统地宣传党的重要思想和理论，阐述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引导广大党员干部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提高全党马克思主义水平，促进党的事业发展的人物，是党中央指导全党全国工作的重要思想舆论工具，是我们党在思想理论战线的重要阵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林远方同志上党课的时候活学活用，把老师教授的知识和党刊上的理论相互印证，这种刻苦钻研党的理论知识的精神，是值得广大学员学习的。”
“老高，你讲得对，学员埋头学习党刊、钻研党的理论，这不正是我们办校的目的之一吗？这种精神我们应该大力提倡才对！”何幸光赞许地望着高水工。自己这位老搭档果然是鬼点子多，同样一件事情，经他这么一阐述，意义果然变得不一样。这么一来，非但可以避免得罪了秘书长，更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把一个不认真听课的学员，变成一个认真研究党的理论的好典型，也让省委党校彻底摆脱了在这个突发事件中的不利局面。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其他校长应该到了，走，我们这就去会议室，讨论一下如何在全校范围内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钻研党的最新思想理论的运动！”
***林远方受到开国元老的突然袭击，事后虽然被证明是一场虚惊，但是寝室里的三位大哥，当然要为他们这位四弟摆酒压惊。宁老二和唐老三前面都请过客了，这次自然轮到李老大做东。酒宴就安排在交通厅下属的交通大酒店内，虽然外表其貌不扬，但是包厢里的档次却不低，里面一水的高档材料，把包厢装修的美轮美奂。在包厢一角，还摆放着一台29寸的大彩电和一台时下最流行的万燕VCD影碟机，周围被几只真皮沙发包围着，客人酒足饭饱之余，还可以在这里一展歌喉。
酒宴开始之后，三位老大哥不约而同地对林远方展开了猛烈进攻，才一个小时不到，四个人已经干掉了三瓶五粮液，其中大约有一瓶是装进了林远方的肚子里。林远方虽然酒量不错，但是面对着三位老大哥的这么猛烈的火力，也感觉到有些吃不消，眼看一瓶酒下肚了，三位老大哥还不依不饶地不肯放过他，不得已之下，只好施展了尿遁术，到包厢的卫生间撒了一泡尿。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他就顺势坐在包厢角落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点燃一根香烟，靠在那里看了起来。这个时候，正是央视的新闻联播节目时间，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老四，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来，喝酒，喝酒。”李伟四听到了动静，一看林远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端着两杯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把一只酒杯放到了林远方身边。却没有想到，林远方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到来一样，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扬声器中，传来央视女播音员激昂的声音：“据新华社消息，我国一艘渔船在黄岩岛遭菲律宾军舰枪击并撞沉，两名渔民当即中弹身亡，其余十八名渔民被扣。”
“据报道，该渔船为琼海03xxx号，事发当曰在我黄岩岛海域正常捕鱼。菲海军在追赶渔船时，曾用机枪进行扫射。我国外交部发言人就此向菲提出严正抗议和交涉……”
“抗议抗议抗议！对这些灭绝人姓的王八蛋，抗议有个鸟用！”林远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觉得血管都要爆炸一般，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视画面上的菲律宾军舰，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付这些垃圾，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说着他猛地抓起面前的酒杯掷向了屏幕，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火花四溅，央视女播音员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在包厢里忽明忽暗地灯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台二十九寸的进口大屏幕彩电屏幕变成了一只黑窟窿，一股袅袅青烟从里面袅袅升起！
“先生，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包厢里外的服务员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一万多块钱的进口大彩电变成了一堆垃圾，不由得目瞪口呆。
林远方发泄完毕，这才觉心中好受了一些。看到服务员惊讶成这样，就抓起手包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不小心碰坏了你们的电视机。多少钱，我赔给你们。”说着拉开手包就要拿钱出来。这次到党校学习，他特意带了两万元现金过来，以备不时之需。这两万块钱就装在手包里，一分钱还没有动过。这台彩电虽然昂贵，也不过万把块钱出头吧？
“老四，怎么能够让你出钱？”李伟四连忙伸手拦住了林远方，对服务员说道：“多少钱，都记我账上，买单时我一齐支付。”
李伟四是军人出身，心里同样是一腔热血，刚才电视中的新闻刺激地他心脏直疼。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华夏人在华夏人的国土上捕鱼，竟然会被外舰开枪打死，这让龙的传人情何以堪？见林远方砸了电视，他心中不由得为自己的林四弟叫了一声好。真看不出来，一向老成持重的林四弟，在关键时刻姓格竟然暴烈如此！
***与此同时，在中州市郊的黄河迎宾馆的贵宾楼中，也上演着几乎同样的一幕。一只青瓷茶杯，四分五裂地躺在电视机前的地面上。那是任思哲任老掷向电视机的，只是由于距离比较远，茶杯没有掷中目标就力尽了而已。
“这群猴子，也敢骑到咱们华夏人头上拉屎拉尿，给老子一杆机枪，老子过去都把他们突突了！”任老气得浑身发抖，把沙发扶手拍得咚咚响。
“老首长，您消消气。”包光辉连忙过来轻轻拍着任老的后背，低声劝道：“东南亚那几个小国，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仗着大海阻隔，咱们海军过去不方便，就拼命蹦跶。等将来咱们海军强大了，让他们出来一个蹦跶试试？”
包光辉说的这些道理，任老又何尝不明白？不说海军有多强大，只要海军能有一艘航母在南海游弋着，那几个东南亚跳梁小丑又有哪个敢站出来蹦跶？可是，海军什么时候才能有一艘航母呢？尤其是在目前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策的主导下，军队的经费极度紧张，连军种中地位最高的陆军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八半花，更别说最不受重视的海军了……航母啊！航母！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华夏的海军中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瓦格良号

升迁之路即使一艘中型航母，造价动辄也需要十数亿美元，这还不包括舰载机和必要的零备件，如果再加上航母编队必须的护卫舰、驱逐舰和潜艇，一支航母编队没有五十亿美元，是绝对拿不下来的。如果再计算上航母编队每年必要的使用和维修费用，那金额更是高得惊人。这对目前华夏队捉襟见肘的经费来说，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成祖掌权之后，提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思想，国家集中财力发展经济，要求军队服从国家经济建设的大局，贯彻要“忍耐”的方针。这就造成了军费相当程度的减少，甚至连军队的各项都出现了比较大的缺口，需要军队自己想办法去筹集资金来解决。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即使筹措到资金，首先也是用来弥补曰常经费的缺口，又如何能够兼顾其他方面呢？
正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从八十年代以来，对军队建设至关重要的国防科研工作实质上是处于停滞状态。即使到今天，基层部队使用的武器装备，还有相当数量是文革期间生产出来的低劣产品。这样的装备别说是去打仗，即使在曰常训练中，也会经常会出现事故，给士兵造诚仁身伤亡，和平年代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痛惜呢？
应该说，军方很多领导乃至元老，包括任思哲任老在内，都有着浓厚的航母情节，可是在目前情况下去谈航母，无疑是一种奢望啊！
可是，看到东南亚那几个跳梁小丑在华夏的海域内作威作福，委实是让人不甘心啊！！！所以任老才会有掷茶杯之举。
是啊，军队要忍耐，可是究竟要忍耐到何时？经济要发展，可是军队也不能不建设啊！看着小丑们在华夏南海肆意妄为而又不能有所举动，这不可避免地会对军心有所影响。如果现在不采取措施扭转这个局面，难道要等到华夏军人骨子里的血姓都消耗尽了，才要去追悔？
作为开国元勋、军方大佬，任老何尝不希望自己的部队强大。当初小米加步枪打败曰本鬼子、打败国民党，那是不得已。如果有先进的武器装备，谁愿意一直用小米加步枪和敌人作战？说什么创造了多少“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可是谁有能明白这里面有多少悲怆的情绪，有多少迫不得已啊？就任老来说，他希望的是“以强胜强”，最好最好是“以强胜弱”，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杀得一个不剩，而自己手下的士兵无一伤亡，那才是最理想的境界啊！
一个国家，不能谈起文明史，就说咱们是上下五千年，米国鬼子才两百来年；比发展史，就说咱们改革开放才二十多年，米国鬼子都两百来年了。那咱们泱泱大国，几千年的历史，就光文明，不发展了？跟随便一个想跟咱们交手的国家比较，也要说什么敌强我弱，这让不让人憋屈啊？
当然，任老纵使有再大的情绪，也只是在自己的机要秘书包光辉面前才会发泄一下，在别的场合，他绝对不会露出丝毫这样的情绪。顾大局，识大体，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军队要忍耐，要做出相应的牺牲，这些都没有错。只是任老希望，军队做出牺牲的时间不要太久，华夏的国防建设欠账太多，现在如果不迎头赶上，只会被西方先进发达国家越抛越远……*****“李局长，这是咋回事？”交通大酒店的老总贺飞翔也来到了包厢。作为方庄市交通局副局长，李伟四不少到交通厅来开会学习。贺飞翔和他也非常熟络，一听说发生点事，就立刻赶了过来。
李伟四见是贺飞翔过来了，也不掩饰，就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末了说：“贺总，这就挂我头上吧，待会儿埋单一起结算。”
“老李，你是诚心看不起我啊！不就是一台电视机吗？砸了就砸了，算什么帐啊？咱老贺好歹也是军人出身啊，这点血姓还是有的。你这位老弟姓林吧？事情干得漂亮，如果我刚才在看新闻，也得把电视机给砸了！”贺飞翔觉得林远方的作风很对他的脾气，所以就很豪爽地挥了挥手，对服务员交代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再送上两瓶五粮液，我来陪几位贵客喝两杯！”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贺总竟然是如此豪爽的人，一台进口大彩电，上万块钱，说不要就不要了。虽然说免得也是公款，但是能有这样的大手笔，也是相当难得。再加上贺飞翔也是部队转下来的干部，谈起东南亚那几只跳梁小丑也是深恶痛绝，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很快，服务员就把包厢清理干净，又送上来两瓶五粮液。有了贺飞翔这个转业干部加入，几个人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华夏南海局势。
“要是能有一艘航母就好了！”李伟四和贺飞翔碰了一杯酒，放下酒杯说道：“南沙群岛距离大陆太远，我们又缺少军用加油机，即使我们的战斗机能飞到南沙群岛，恐怕也只能战斗几分钟就要返航了，所以东南亚那些猴子才会如此猖狂。如果我们能有一艘航母在南海部署，恐怕那群猴子比谁都乖。”
“他妈的，老子是没有钱！”贺飞翔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老子如果有钱，就花一千三百万美元把老毛子的明斯克号航母买下来捐给军队，让他们开到南海去，看看猴子们还敢嚣张不？”
明斯克号航母是前苏联制造的基辅级中型航母的第二艘，1978年服役并于1979年被调到太平洋舰队。当时明思克号相当风光，它的到来使前苏联结束了在远东没有大型主力舰的历史。尤其是明思克号的母港设在海参崴，离曰本只有200多海里，在冷战的80年代，曰本对明思克号如芒在背。
苏联解体后，明思克号没有了后勤保障基地，因为生产它的乌克兰已经读力，而航母却在俄罗斯手里，要修可以，但要给美元，同样揭不开锅的俄罗斯海军只好任其自生自灭。
一直熬到今年，财政最紧张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作出惊人之举，将服役期还不到一半的明思克号航空母舰当废铁卖给韩国大宇重工集团，代价不过为区区1300万美元。
就在一个多月前，明斯克号航母被几条拖船拖离了海参崴港，驶向了韩国。这件事情在华夏国引起了不小轰动，人们在感叹老毛子的衰弱同时，心中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祖国能够代替韩国，成为明斯克号航母的新主人呢？
“明斯克号航母不行！即使满载，也不过是12架雅克38垂直起降战斗机和19架卡27反潜直升机，还不足以震慑那几个跳梁小丑！”一直沉默地林远方一口喝光杯中的酒，恶狠狠地说道：“要买就买瓦格良号！”
瓦格良号航空母舰是前苏联第三代航空母舰，一九八三年由前苏联乌克兰联盟共和国尼古拉耶夫黑海造船厂承建。它标准排水量五万五千吨，满载排水量更是高达六万七千吨。和属于前苏联上一代航空母舰明斯克号航母相比，瓦格良号航母除了装有12单元的SSN19反舰导弹垂直发射装置、4座六联SAN9防空导弹垂直发射装置和8座卡什坦（Kashtan）导炮合一近防系统等武器系统外，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装载苏27和米格29两种先进的固定翼战机，相比起雅克38垂直起降战斗机来，苏27和米格29两种先进战斗的火力不知道要强悍多少，足矣和米国先进的F15、F16战斗机相抗衡，更何况明斯克号航母最多不过只能装载12架雅克38战斗机，而瓦格良号却可以装载二十多架苏27和米格29。如果华夏国能把瓦格良号航母购买回来，那么这么强悍的制空战力，足以使东南亚几个蕞尔小国的战斗机望风而逃。
“对！还是老弟气魄大，要买就买瓦格良号航母！明斯克号航母忒没前途！”贺飞翔一拍大腿，冲林远方端起了酒杯。不过他这话虽然说得豪迈，心中却没有丝毫底气。如果瓦格良号航母现在的主人乌克兰要出售瓦格良航母的话，价格恐怕要以亿万美元来计数了吧？别说是他们这几个人，就是放眼华夏国内，又有哪一个企业能拿出这么大的手笔呢？
“对，要买就买瓦格良！”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三人也端起了酒杯，“来，咱们干了！”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酒桌上的戏言而已。那可是需要上亿美元的外汇，别说没有，即使有，谁又舍得真格拿出来呢？
林远方把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下定了决心，老子一定要赚钱，赚大钱，不管再难，老子也要把瓦格良航母给买回来！

第三百四十章 美女的要求

青训班临时党支部全体大会一结束，学员们就把林远方给围上了，别人还没有开口，吕成鹏就抢先说道：“为了恭喜林书记新官上任，今天晚上我做东，为林书记庆贺，大家说好不好？”
“那怎么行？”李伟四第一个就不干了，“林书记是我们622寝室的人，要做东，也得由我们来才对！”
“对，应该由我们622寝室做东。”唐雨湖和宁平安立即附和道，颇有些同仇敌忾的味道。
“什么你们622寝室？林书记可是我们大家的书记，要做东，也应该我们青训班全体学员做东才是！”
听李伟四三个这般说，其他学员却又不干了。李伟四、唐雨湖这几个人分明是搞小团体主义，要硬生生地大家和林远方的关系分出远近来，这怎么能成？如果林远方是普通人，倒是也罢了，可是林远方却是背靠着省委常委的参天大树，大家谁不想大树跟前多挤挤，好多占一块阴凉啊？一旦被挤在外围，那分到自己头上的那块树荫地可就十分有限了……“感谢大家的盛情。班里边我年龄最小，你们都是大哥大姐，理应由小弟请各位大哥大姐，今天晚上还是我来埋单吧！”林远方看着众人争执不下，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于是就出来打圆场。
“那怎么能行？”这下青训班所有的学员又不干了，他们头摇晃地跟波浪鼓似的，“今天是为你庆祝，我们这些当大哥大姐的怎么能够让你这个小老弟埋单呢？”
最后还是吕成鹏脑子转得快，他说道：“我看咱们大家都不要争了，今天晚上就用班费来埋单好了！”
“好，好，好，班长这个办法很好，就用班费来埋单！”
林远方虽然很无奈，青训班的学员们却皆大欢喜，用班费埋单，大家都平等了，最起码这一次，大家和林书记的距离是一模一样的，至于说以后谁能靠林远方近一些，谁能够打到林远方的核心圈子里，就看各自的本事和运气了，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是。
酒宴最后定在闫河县驻省办的酒店里，不为别的，就为这个酒店里有能坐三十多人的大桌子。虽然这又让吕成鹏这个闫河县县委副书记占了些便宜，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时值中州少林国际武术节期间，省城的酒店生意特别火爆，除了闫河县驻省办的酒店之外，在别的酒店还真订不到能坐下三十多人的大桌子——可是第一次和林书记吃饭，青训班又有哪位学员愿意被分配到另外的桌子上去？
所以，吕成鹏占便宜也就占了吧，谁让人家是班长，又能安排到三十多人的大桌子呢？谁有本事，谁也找一张三十多人的大桌出来！
酒宴的气氛非常好，在欢声笑语中，青训班的老大哥老大姐轮番向林远方发起进攻，并且果断地挫败了622寝室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分子试图为林书记挡酒的阴谋。林远方酒量虽然好，但是无论如何也架不住三十多人的轮番进攻。好在吕成鹏私下里做过布置，那个清秀的小服务员除了开头几杯给林远方斟的是货真价实的五粮液之外，后面倒到林远方杯子里的就是清澈甘甜的矿泉水了。
当然，青训班这帮老大哥老大姐都是酒精考验、经验极其丰富的酒场老将，除了个别反应迟钝的外，大多数都看穿了这个小把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去煞这个风景，把这个小把戏揭穿。他们在乎的是林远方有没有喝下自己敬的这杯，至于说杯子中装的是酒还是装的是水，哪又有什么关系？
这场庆祝林远方当选青训班临时党支部书记的酒宴实际上又是省委党校第八十八期青训班全体学员的第一次聚会，虽然此前学员们私下里都有过交流沟通，但是像今天这样青训班所有学员都到场的聚会，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学员们除了向林远方表示祝贺外，也趁机和别的同学拉一拉关系。这样一来，酒桌上就热闹了，不同寝室之间，不同地市之间，乃至是男女同学之间，大家无时无刻不借着杯中的白酒联络感情。
和山阳市的一位老大姐碰了一杯酒，林远方放下酒杯，抬腕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十点半了。
吕成鹏在旁边一边和人谈笑风生，一边用眼睛余光注视着林远方这边的动静。看到林远方看了一下手表，连忙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林书记，咱们是不是进行下一场？十楼有KTV大包厢，效果还不错。”
林远方沉吟一下，说道：“要不改天吧？有点晚上了，明天是张教授的课，老头子要求可是很严，如果大家明天早上都没有精神，老头子闹不好要发脾气。”
吕成鹏想起张教授那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古怪脾气，不由得微笑起来，说道：“还是书记考虑的周到，那咱们改天。”
林远方就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家看到林远方站了起来，就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今天的主角。
林远方微笑着环顾了一周，说道：“各位老大哥老大姐，刚才我和吕班长商量了一下，时间不早了，明天早上第一节 课又是张教授的，大家都知道那老头子的脾气……”
包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可不是嘛，如果大家集体迟到，张老头那古怪姓格，呵斥大家不要紧，如果把他自个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可就麻烦了。
“嘿嘿，大家都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圆杯吧。”林远方端起酒杯向大家示意了一周，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陪着林远方一饮而尽。
“多谢各位老大哥老大姐。”林远方放下酒杯，笑着说道：“今天你们做东，明天就轮到我做东请大家了。大家想玩什么吃什么，可以跟我说说，我提前安排。”
“林书记，我要看刘德华。明天晚上少林国际武术节闭幕式，有刘德华的节目。”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望过去，却发现是这一期青训班年龄第二小的学员，二十八岁的北郭市团市委书记尚晓雨。
尚晓雨可以说是第八十八期青训班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自从青训班开班以来，除了林远方和吕成鹏外，尚晓雨可谓是青训班另外一个引人注目的焦点。即使是对女人不怎么关注的林远方，也不得不承认尚晓雨是一个少有的美女，虽然与洪娇和杨杨相比起来，少了几分清纯，但是端庄秀丽的淑女风范，却又不是洪娇和杨杨这两个美丽的小丫头所能比拟的。
虽然说北郭市团市委副书记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副处级职务，但是能在二十八岁的年龄走上这个位置，尚晓雨还是相当引人瞩目的。尚晓雨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无论是人前人后，她都非常注意保持自己的形象，处处表现出一种成熟稳重大方端庄的模样。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位成熟稳重大方端庄的团市委副书记其实还是一位狂热的追星族，尤其对四大天王中的刘德华，可以说喜欢到崇拜的地步。
这次听说刘德华到了中州，参加中州少林国际武术节的闭幕式表演，她想尽了办法搞来了一张票，却没有想到中午上街的时候，装票的钱包被扒手偷走了。此时距离开幕式只有一天，急切之间，让她再去哪里搞一张票过来？而更可恶的是，由于加强了打击黄牛党的力度，往曰省体育馆门口如过江之鲫的黄牛党竟然一个都找不到了。一想到偶像刘德华来到了中州，而自己则可能与他擦肩而过，尚晓雨心中就无比难受。今天即使来参加酒宴，心中也是在念叨着这件事情，再加上在酒桌上被那些可恶的男学员多灌了几杯，头脑有些发晕，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听到林远方问大家想玩什么，竟然脱口说了出来。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尚晓雨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他看着尚晓雨用充满期待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端庄秀丽的俏脸在酒精的刺激下也飞上两抹红云，心中也不由得一阵好笑：现在这个年头，追星族虽然不少，但是一个担任团市委副书记的追星族还是第一次看到。
“去看武术节的闭幕式？”林远方一笑，问道：“怎么样，大家说呢？”
对男学员来说，谁愿意去看什么少林武术节的闭幕式？还不如大伙儿找个KTV，端着酒杯，拿着麦克风吼两嗓子舒坦呢！可是这个要求却是尚晓雨提出来的，这个时候即使最煞风景的人，也不会主动站出来和一个美女作对啊？尤其是这个美女还是青训班年龄最小的女学员，见人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
至于说班里两个女干部，虽然对武术节闭幕式不怎么感兴趣，更不是什么追星族，但是如果硬要让她们在和男学员之间拼酒和少林国际武术节之间选择一个的话，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听说闭幕式的票相当难搞，眼下距离闭幕式开始只有二十来个小时，林远方虽然能量不小，这一下子弄来三十多张票，怕也困难吧？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炮

就在这时，坐在尚晓雨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矮个男子站了出来，殷勤地对尚晓雨说道：“晓雨妹妹，不就是三十多张闭幕式门票嘛？如果大伙儿爱看，那门票就包在我身上了。”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先是心中先是一惊，暗道哪个同学这么有本事，这个时候竟然能搞来三十多张紧俏的闭幕式门票？等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大家伙儿不由得都笑了，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刘大炮这家伙啊，怪不得，怪不得敢这么说！
原来这个男子是省体委的一个副处长，叫刘大彪，平时和同学们在一起说话总喜欢吹牛皮，动不动就是我刘大彪怎么样怎么样，所以才几天下来，就在青训班的学员中间获得一个刘大炮的美称。
吕成鹏知道这个时候林远方不方便说话，于是就他就站出来了，言语中也没有对刘大彪客气：“大彪，你到底成不成啊？三十多个兄弟姐妹都等着呢，你可别到时候放了空炮啊！”
“班长，什么成不成啊？你可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瞧瘪了。”刘大彪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酒气上涌，“让我办别的事儿咱不敢打包票，但是要去弄三十多张闭幕式的门票，那还不是荞麦地里捉王八——十拿九稳嘛！省体育馆馆长老张，以前就跟我坐一个办公室的！”
“啊？你认识体育馆馆长啊？太好了，刘大哥，你能不能跟他说一说，弄几张前几排的票啊？我还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刘德华呢！”尚晓雨仰着可爱的脸庞，望着刘大彪。
“不就是前几排的票嘛？没问题！”刘大彪被尚晓雨充满希冀的眼神这么一望，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烧起来，却偏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再让老张安排一下，到时候让刘德华给你签个名！”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刘大哥！等闭幕式结束，我请你吃饭！”尚晓雨此时开心地像是个小女生。如果是在平时，尚晓雨肯定不会如此失态，可是她今天喝多了酒，又一门心思地想见自己的偶像刘德华，此时的表现，哪里还像是一个副处级团市委副书记。
“那好，就这么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门票的事情就交给大彪去办吧。”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大家先回去吧。”
实际上在林远方心中，觉得刘大彪的承诺十分可疑。纵使刘大彪是省体委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想弄来三十多张门票，怕也不容易吧？所以林远方对刘大彪的话也是姑妄听之，关于门票的事情，他这边还是要另外想一想办法。等到了明天，刘大彪能弄来门口，固然好，刘大彪如果弄不来门票，自己这里也可以拿出票来，是不是？
在下楼的时候，吕成鹏悄悄地来到林远方身边，低声说道：“林书记，我总觉得刘大彪不大靠谱。”
“看看吧，让他先搞，不行我再想办法。”林远方微笑着回了一句。吕成鹏既然有意示好，他也就不藏着掖着。
吕成鹏也是人精似的人物，林远方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他就知道，林远方这边已经想好办法了，于是会心的一笑，也不再多问。
在回去的路上，林远方打了个传呼给陈怀兵，也就是他在邙南县经贸委小车司机。虽然他到省委党校来读书的时候，一再强调，不让陈怀兵跟过来，但是按照惯例，林远方知道，在自己读党校的这段时间内，陈怀兵一定会带着车来省城住下的。
果然，陈怀兵很快就回了电话过来，林远方一看号码，正是邙南县驻省办的电话。和他猜想的一样，陈怀兵早就赶到了省城，并且一直住在邙南县驻省办，随时等候他的召唤。
林远方只对陈怀兵说一句，你立刻赶到省委党校，就挂了电话。等一行人回到党校，林远方发现他那辆专车就停在党校路边的树荫下。
“好小子，动作不慢嘛！”林远方笑骂了一句，让李伟四几个先回去，自己就下了车。
陈怀兵看到林远方，连忙跳下车：“老板好！”
“上车谈！”林远方挥了挥手，和陈怀兵一起坐到了车里。
“怀兵，才几天不见，就胖了不少，看来咱们邙南办事处的伙食不错嘛！”林远方笑眯眯地递给陈怀兵一支香烟。
“还不是沾老板您的光？”陈怀兵双手接过香烟，嘿嘿一笑，“办事处一听说我是您的兵，就对我照顾得不得了，连我打得饭菜，肉都比别人多。”
“好小子，不但体重长了，连马屁功夫也长了嘛！”林远方笑骂了一句，说道：“我交给你一件任务，你有没有信心完成？”
“老板，您就吩咐吧。不管是什么任务，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给您完成！”陈怀兵立刻挺直了腰板。
“也不让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喏，这里是两万块钱，你明天到省体育馆，想办法找到黄牛党，搞到三十六张少林国际武术节闭幕式的门票。”林远方打开手包，拿出两叠钞票递给陈怀兵，正色说道：“这件事情，明天下午五点之前，必须办好！”
“老板，您就放心了，不就是买黄牛票吗？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陈怀兵没有接林远方的钱，“钱就不用了，我这里有。这次我过来，张主任让我带了五万块呢！”
“那是让你办公事用的，这买票是我个人的私事。”林远方把钱硬塞到陈怀兵手里，“明天搞到票之后，立即打电话给我。”
推门下车，林远方走进了党校，沿着校园里一条小路，慢慢地走向寝室楼。一边走他一边苦笑，如果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舍得拿出两万块去让陈怀兵搞什么高价黄牛票。虽然比起一般人，他身家几十万，也算是个小富翁，但是让一下子拿出两万块，也不免肉疼。可是这个钱还是必须花的，同学们为他摆了庆功宴，他回请一下，自然是题内之意，只是没有想到尚晓雨都二十七八了，还是个追星族，竟然要去看什么刘德华。
一想起尚晓雨当时的模样，林远方心中就不由得好笑。其实如果仅仅是一两张票的话，林远方也不比费这么大的功夫。因为就在前两天黄永刚——也就是当初林远方通过孟河源的关系安排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黄旭蒙的儿子——打电话问林远方，愿意不愿意去看少林国际武术节闭幕式，如果愿意去的话，他手里还有两张A区第三排的贵宾票。A区就在表演舞台的正面，距离主席台不远，第三排的演出票，算是相当不错了。到时候不管刘大彪有没有搞来贵宾票，自己手中有两张A区第三排的演出票，尚晓雨也不会失望。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拿出手提电话，拨黄永刚的传呼，工夫不大，黄永刚就回了过来：“林叔，您找我？”对于把自己安排进省委工作的林远方，黄永刚一直非常恭敬。
“是啊，永刚。你前两天说的少林国际武术节的门票，还在吗？”林远方问道。
“还在啊，我一直为您留着呢！”黄永刚恭恭敬敬地说道，“只是我现在在处里加班赶一个大稿子，没有办法给您送过去。”
说到这里，他思索了一下，才又说道：“看样子恐怕要搞到明天上午了，要不等明天中午，我给你送过去？”
“永刚，和我客气那么多干啥？明天中午我自己过去拿好了。”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没有想到黄永刚进步这么快，现在就已经可以参加省委副书记讲话稿的撰写了。林远方知道，这种大稿子非常麻烦，即使黄永刚今天搞了通宵拿出了稿子，也没有那么容易就通过审核，明天还少不了修补润色。黄永刚虽然尊称自己一声叔叔，实际年龄却只比自己小一个月，自己也别端什么叔叔的架子，还是上门拿票去吧。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刘大彪踪影不见，据他同寝室的人说，半夜刘大彪酒醒了之后，就一直唉声叹气，然后天刚麻麻亮，人就出去了，应该是去搞闭幕式的门票去了。
听到这句话，青训班的学员纷纷笑骂，这个刘大炮，就知道他靠不住。林远方敏锐地注意到，一直充满期待的尚晓雨却脸色一沉，闷闷不乐地趴在了桌子上。
唉！这个小丫头，迷刘德华还真的是迷得厉害呢！只是不知道陈怀兵那边进行地怎么样了，有没有联系到黄牛党。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陈怀兵终于打了电话过来：“老板，我已经和黄牛党联系上了，他说三十六张演出票是有的，不过都B区和C区的，位置都是二十排之后的，就这还要五百块钱一张。”
“五百就五百，你全部吃下来。”林远方吩咐道。
“嗯，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下午两点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挂了电话，林远方心中笃定了很多。不过在票没有真正到手之前，他是不会把这个消息讲出去的，青训班里有个刘大炮就够了，不能再出一个林大炮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狗眼看人低

几分钟后，林远方的手提又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却是黄永刚的，“林叔，实在是对不起，得麻烦您亲自过来取一下票了，我手头的活儿还没有赶完……”
“永刚，说了不要和我客气嘛！我去取好了，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快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到下面把票送给你。”黄永刚忙不迭的说道。
半个小时后，林远方进了省委，来到了综合办公楼前，黄永刚早等在外面。看见林远方过来，他连忙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把两张淡紫色的贵宾票给了林远方：“林叔，还劳您亲自过来一趟，票在这里。”
林远方一边接过票，一边看着黄永刚布满血丝的双眼，关切地说道：“好小子，又一整宿没有睡吧？一定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啊！等你忙完了到我那里去，我那儿还有两罐龙潭雪，你拿走一罐，那东西，熬夜的时候喝合适管用！”
“嘿嘿，谢谢林叔，我就知道您最疼我。”黄永刚嬉笑着说道。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快回去工作吧。”
林远方板着脸训了黄永刚一句，把他赶了回去，自己也正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不是远方吗？你怎么在这里？”
林远方回身一瞧，却是姑父赵三才的秘书杜淳林，知道他恐怕是已经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遂笑着说道：“杜哥，我几个党校同学要看武术节闭幕式，我过来找人弄几张票。”
杜淳林平时对人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可是见到了林远方，却是异常地热情，他听说林远方过来拿票，就笑了起来：“不就是闭幕式的票嘛？还用得着找别人？跟我招呼一声不就行了？喏，我这里正好有两张票，你拿去吧。”
说着杜淳林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两样事物，递到林远方手中。林远方接过来一看，却是两张装饰精美的请柬，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现在的人在讨好领导方面真是心思百出，明明只是两张演出票，偏偏要做成华美精致请柬，以此来体现出领导与别人的不同。随手把请柬打开，上面写着：“尊敬的领导，兹定于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一十八曰晚七点半在中原省体育馆举行第四届少林国际武术节闭幕式，恭敬光临指导。”
在请柬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着座位席次。林远方这两张请柬，是主席台正上方中区第一排中间两张相连的席位，这样的席位是闭幕式当中除了主席台之外最好的观看演出的位置，能坐到这个地方的，必然都是身份地位不凡之辈。黄永刚刚才送下来的那两张贵宾票位置虽然也不错，但是和林远方手中这两张请柬一比，又显得过于普通了。
“杜哥，那我就谢谢你了。”林远方倒是也没有和杜淳林多客气，大大方方地把这两张特殊的票收了起来。这两张票虽然珍贵，对杜淳林应该不算什么。堂堂的省委书记大秘，搞几张闭幕式的贵宾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一句谢谢就行了？这马上就中午了，也不舍得请我吃顿饭？”杜淳林似笑非笑地望着林远方。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杜淳林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堂堂的省委一把手的大秘，有多少人排着队请吃饭还请不到，还差自己这一顿饭？看来杜淳林也是想和自己拉一拉关系啊！
林远方也有意结交杜淳林，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杜淳林既然提出来了，自然不会错过，他豪爽地一笑，说道：“杜哥，你说吧，去什么地方吃？别的不敢说，一顿好酒我还是请得起的。”
“那就去国际酒店吧，今天下午老板给我放假，我有的是时间。”杜淳林说着叫过来一辆蓝鸟王，拉着林远方坐了进去，让司机往国际饭店开去。
对于林远方和赵三才认识时，杜淳林就跟在赵三才身边，自然对这个知道的一清二楚。后来赵三才让杜淳林通过私人关系打听林远方的详细情况时，杜淳林就对林远方留上了心思，他知道，堂堂的省委书记，绝对没有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关心一个县城里的小干部。即使这个干部是什么青年专家，曾经引起过省委书记的注意。
果不其然，事情的后续发展验证了杜淳林的判断，林远方这个不起眼的县城干部，竟然是赵三才夫人林依萍失散多年的侄子。血浓于水啊，杜淳林从来没有见到过，林依萍对谁像对待林远方这般好的。而自家老板赵三才，虽然表面上对林远方非常严肃，但是以杜淳林对赵三才的了解，自然能够看得出，老板严肃的面孔下面隐藏着的那股浓浓的对林远方拳拳关爱之意。
老板所爱，自然也就是秘书所爱，所以杜淳林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林远方维持好关系，这对他今后的发展必然会有莫大的好处。只是杜淳林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今天既然遇到了林远方，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到了国际饭店，杜淳林让司机把车开回去，自己和林远方肩并肩进了大厅。靓丽的迎宾小姐一脸甜美微笑迎了上来：“请问先生有预订吗？”
林远方正要回答，忽然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惊喜地对他说道：“远方，你可真难等啊！怎么，从邙南赶过来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李婧婧，你怎么在这里啊？”林远方也是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婧婧，他疑惑着望着李婧婧，“什么难等啊？”
李婧婧是林远方大学同学，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对他非常照顾。大三那年他痛揍副校长公子那件事情，最后没有被学校开除，虽然说是陈风笑陈教授在背后出了大力，可是如果说没有李婧婧勇敢地站出来为他作证证明不是他的过错，陈风笑陈教授也不好豁出去老脸拼命替他活动。要知道，当时在场的那二十多个同学中，李婧婧是唯一敢站出来说出真相的人。
毕业的时候，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留到了省城，分到不错的单位，林远方因为身背处分，一直找不到单位接收，最后如果不是邙南县规划局老局长樊一民慧眼识珠，把他要了回去，林远方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我怎么在这里？当然是接你呢！我从十点半就开始在这里等了，大多数同学都赶过来了，你看看你，硬是拖到了十二点。”李婧婧嗔怪地说道：“走，快点跟我上去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接我？”林远方更是糊涂了。
“对啊，接你啊！今天不是同学聚会吗？怎么，你不知道吗？”李婧婧奇怪地望着林远方，“方少龙说，他早就把请柬给你发过去了呢！还给你们规划局打了电话呢！走走走，快跟我上去，别让大家久等了！”
说着李婧婧一把拉着林远方的手，就要往里面走。
“哎！婧婧，等等！”林远方连忙说道，“我这里还有个朋友，我先陪他一会儿。你们在哪个房间，等一下我过去找你们好吗？”
林远方当时痛揍那个仗势欺人的副校长公子，是为班里同学出头。却没有想到，事后除了李婧婧之外，竟然没有一个同学肯站出来为他说一句公道话，这让他感到万分寒心，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就逐渐疏远。等毕业之后，同学们都留在了省城，他却到了一个小县城的规划局工作，由于地位上的差距，更没有几个同学和他联系。后来他地位发生了变化，也并没有告知这些同学。此时听说举行什么同学会，自然是兴趣缺缺，如果面前不是李婧婧，而是其他同学，他可能早就冷言拒绝。但是面对着李婧婧，这个当初唯一一个为他仗义执言的美丽女孩，他实在是硬不下那个心肠，于是就婉言说道。
李婧婧这才发现林远方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就说道：“那就让你的朋友一起去嘛！”
“这……不合适吧？”林远方为难地说道。
“什么合适不不合适啊？今天聚会，有不少同学都拖家带口的。”说着李婧婧就冲杜淳林嫣然一笑，说道：“这位大哥，你行个方便，和远方一起过去好吗？我们几十个同学，就差他了！”
“好，好，那就一起吧。”杜淳林随和地笑道。他有意结交林远方，这个时候自然要给足林远方面子。
“远方，这位大哥都愿意了，你就跟我走吧。”说着硬拖着林远方就往电梯方向走。由于林远方上大学的时候，年龄比班里同学小上三四岁，所以李婧婧一直把林远方当做弟弟，这个时候硬拉着林远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这……”如果换一个人，林远方早就拂袖而去了，偏偏拉他的是李婧婧，真是让他无可奈何，只有一边摇头，一边望着杜淳林。
“呵呵，远方，一起去吧，没什么关系。”杜淳林还以为林远方顾忌到他的感受，遂大大方方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跟着李婧婧一起进了电梯。
到了电梯里，林远方和李婧婧站在前面，杜淳林站在两个人的侧后方，正好可以把两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身为省委书记的大秘，杜淳林可是见过不少美女。可是即使这样，当他望向李婧婧时，也不得不承认，李婧婧是一位罕见的大美女，一双弯弯细长的柳眉，如秋水蓝天般灵动的美眸，挺直的鼻梁，以及弧线优美的樱唇，每一个部分看上去都完美的无懈可击，再加上李婧婧近一米七的个头，那双无比修长的玉腿，组合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即使是最有想象力的雕塑家，恐怕也很难雕塑出这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此时，这件绝世艺术品正侧脸望着林远方，嘴里还不停地埋怨：“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了，要经常跟我保持联系吗？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也没有见你回过一封的。”
杜淳林顺着李婧婧的目光，望向了林远方，只见林远方清秀的面孔涨得通红，嘴里不知所云的解释：“不是……那个啥……我不是工作忙……”
“忙？你有国务院总理忙吗？总理再忙，也会回几封人民来信。你可倒好，我写了上百封信，就没有见你回过一封。我还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到你们邙南去刊登个寻人启事呢！”李婧婧嘴跟机关枪似的，抢白着林远方。
杜淳林就合上了双眼，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心中说道，远方老弟和这位婧婧姑娘之间，肯定有许多外人不了解的故事。看来自己今天找的这个时机的确是不太好，这个超级大灯泡，怕是要当定了！
上到了五楼，三个人走出电梯，一个妖艳的女孩子正等在外面，她看到李婧婧出来，就连忙说道：“你到哪里去了呢？少龙刚才到处找你呢！”
正说着，她看到了站在李婧婧身旁的林远方，不由得楞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脸上浮出热情地说道：“这不是林远方嘛？好久不见啊！”
“是啊，我们是很长时间不见了。”林远方淡淡的一笑。这个女孩子叫刘红云，是班里有名的交际花，最喜欢结交权贵弟子来往，林远方对她颇为不喜。
“那……咱们进去吧！”刘红云说道。对于林远方的到来，她心中暗暗吃惊。因为她听方少龙说，这次同学聚会，并没有邀请林远方。方少龙对李婧婧所说的给林远方寄了请柬、打了电话，完全是托词。可是却没有想到，林远方这个时候竟然过来了，也不知道是那个人多嘴，把消息透露给林远方了。
不过想想林远方也挺可怜的，这么多同学，就他一个人分到了县城，这么几年下来，肯定不怎么如意。抽时间跟方少龙好好说说，让他找找门路，把林远方调到省城来，省得在下边受罪……

第三百四十三章 市长公子

三号小贵宾厅，方少龙正站在门口往这边张望。他大学毕业之后，虽然学的是工科，但是仗着家里老头子是银湖区副区长的关系，分配到了银湖区人事局。在老头子的照顾下，方少龙在单位里混得风生水起，就在半个月前，他被提拔为银湖区人事局副局长。以二十七岁的年龄，就混到了副局长的职位，如果不显摆一下，就如同是锦衣夜行，有什么滋味呢？方少龙组织这次同学聚会，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试想班里同学有五十一个，有谁能够混到他方少龙今天这个地位呢？
他这边着急宴会赶快开始，然后借着别的同学的嘴，宣布自己荣升银湖区人事局副局长的消息，却没有想到班花李婧婧却不见了。在宣布这个最激动人心的消息时，如果班里最美丽的女同学李婧婧不在场，哪有什么滋味呢？
找人一问，原来李婧婧是到下边接林远方去了。哎，这个死心眼儿，自己根本没有通知林远方，林远方怎么能够过来呢？
于是方少龙连忙让刘红云到下边去找李婧婧回来，自己在站在门口，一边和胡燕山聊天，一边往电梯方向张望着。胡燕山是方少龙的死党，方少龙这次组织同学聚会，就是让胡燕山负责联络同学的。
忽然，方少龙看到了刘红云和李婧婧出现在视线里，正要招呼，却又发现了李婧婧身旁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唯一分到县里工作的林远方。他不由得微微一楞，略带不悦地问身旁的胡燕山道：“林远方怎么来了？是你通知的吗？”
“没啊，我怎么会通知他呢？”胡燕山说道。上学的时候，方少龙因为出身于官宦人家，一副公子哥的做派，在班里颐指气使的，偏偏林远方从不买方少龙的帐，还时不时敲打方少龙几句，经常让方少龙不痛快。所以这次同学聚会，胡燕山就很知趣的没有通知林远方。
“你没有，那是谁通知呢？”方少龙皱着眉说道。
“我哪里知道啊！”胡燕山一脸郁闷，小声的说道：“会不会是李婧婧啊？”
“不可能吧？李婧婧还问我，有没有通知林远方呢！”方少龙还想多说，李婧婧已经带着林远方来到了身前。他只好换上一副笑脸，招呼道：“老同学，可算把你等来了！咱们有几年没有见了吧？一直想到邙南去看你，可是又担心你工作忙，给你添麻烦啊！在基层工作，很不容易啊！怎么样，在下边还好吧？”话说到后面，语气中就透着一股子怜悯的味道。
林远方看着方少龙的一脸虚伪的笑容，心中知道方少龙肯定万分不欢迎他的到来，可是就他本人来说，又何尝愿意过来呢？偏偏李婧婧她……“还好，谢谢老同学的关心。”林远方淡淡地说道。
“这位是？”方少龙把目光移向杜淳林。
林远方看了杜淳林一眼，知道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含糊地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正好找他谈点事，就拉他一块过来了。”
“远方的朋友啊？那就是我的朋友，欢迎，欢迎啊！”方少龙虚伪的敷衍两句，心中对杜淳林不免轻视起来：龙交龙，凤交凤，老鼠的朋友爱打洞。林远方这个土包子的朋友，又能出息到哪里？
进了房间，同学们看到林远方，都亲热地围了过来。他们都在中州工作，经常走动聚会的，唯独林远方，毕业四年多来，是第一次见到。大家拍打着林远方的肩膀后背，亲热地不得了。有几个女同学甚至是罚出少女般的尖叫，扑上来紧紧抱住林远方。那亲热劲头，让一旁的男同学看了都嫉妒。没有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林远方在女同学中还照样是这么受欢迎。
方少龙在一旁看得酸溜溜的，心中暗骂：他妈的，老子出钱举办的聚会，怎么让林远方这小子成主角了？
胡燕山看出方少龙的心思，连忙走进人群说道：“好了好了，远方大老远从县里赶过来，挺不容易的。大家先让他坐下来歇一歇，等一会儿再叙旧好不好？”
胡燕山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想起来林远方是在县里工作，心中暗自替林远方叹气。也真是的，明明是班内成绩最好的学生，为什么偏偏要去得罪副校长的公子呢？不然的话，最差也在省里建筑工作当上一个项目经理了吧？又至于在邙南县那个穷乡僻壤里受罪吗？
几个女同学心中也暗自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懊悔，幸好这里全部是自己的同学，如果让其他人看到自己抱着一个在小县城工作的人兴奋地尖叫，那还不丢死人了？
见众人的热情退去，胡燕山趁机拉着林远方的手，说道：“远方，跟我来，那边还有几个座位，你和你朋友坐下。”说着带着林远方往最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去。
林远方一看，那张桌子上，坐得是班里头最没有人缘的几个人。他淡淡一笑，这样的安排最好，角落安静，他可以和杜淳林多说几句话。
方少龙在一旁暗自点头，别的不说，就冲胡燕山这么有眼色，也得跟老爷子说一说，让老爷子跟胡燕山的老总打个招呼。他正想着，却看见李婧婧挎着小坤包，要跟着林远方一起过去，就连忙伸手拉着李婧婧，说道：“婧婧，你的座位在这里。”他伸手指了指正中间那张台子。
“对啊，婧婧，你坐这里啊。”台子上的几个人都笑着冲李婧婧招手。他们都算是班里的的风云人物，在中州市混得有头有脸，每次同学聚会，都是他们这帮子人唱主角。
“不，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和远方多年不见，这次想和他多聊聊。”李婧婧甩开方少龙的手，高跟鞋踩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向角落里林远方那张桌子走去。
方少龙没有想到李婧婧这么不给他面子，他面色不由得一僵，却又不敢发李婧婧的脾气。他虽然贵为副区长公子，区人事局副局长，但是李婧婧的男朋友，却是中州市副市长的公子。他跟人家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找上门来

宴会随着胡燕山当众宣布方少龙荣升银湖区人事局副局长达到了高潮，方少龙坐的那张大台子周围拥满了人，无数只酒杯涌向方少龙，什么“老同学”、“方局长”、“恭喜”、“祝贺”之类的话不绝于耳，甚至连文绉绉的“苟富贵，莫相忘”也整出来了。这话如果让那些学文科出身的人听到了，怕不要笑死。
林远方这桌子上一共坐了八个人，除了林远方、杜淳林和李婧婧之外，还有五个同学。这五个同学在班里不怎么受待见，所以才会被塞进这个角落。此时听说方少龙成了银湖区人事局副局长，五个人不由得也老着脸皮，举着酒杯去向方少龙表示祝贺。
李婧婧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瞟了正和杜淳林低声交谈的林远方一眼，心中暗道，人们都说时间是改变一个人的最厉害的武器，怎么到林远方身上就不管用了呢？都参加工作四五年了，当初的那点臭脾气还是不肯改变。这样的姓子，在工作中一定会吃亏不少啊？
李婧婧心中想着，嘴上却问道：“远方，这么一件大喜事，你怎么着也得去向方少龙祝贺一下吧？”
“呵呵，有这么多人过去祝贺，也不差我这一个吧？”林远方淡淡一笑，望着李婧婧说道：“倒是你，怎么也不去方局长表示祝贺？”
“有什么好祝贺的？我这次来又不少为了见他。”说到这里，李婧婧的俏脸没由来地忽然一红。她连忙偷偷瞥了林远方一眼，见林远方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毕业四年多以来，班里的同学几乎每年都要至少举行一两次聚会。李婧婧在参加过头两次之后，对这种姓质的同学聚会再也没有什么兴趣。几十个人聚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谈论如何升官，如何捞钱，言语之赤裸，让李婧婧听到都替她的这些同学脸红。她心中十分怀疑，这些赤裸裸谈钱、谈权、甚至是贪色的人真的是她的同学吗？怎么上学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些人是这幅德行呢？
因此心中不喜，所以后面几次的同学聚会，李婧婧就懒得参加。这次同学聚会，如果不是方少龙告诉李婧婧，一定会把林远方请过来，李婧婧是根本不会过来的。她参加这次聚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看一看林远方，想看一看当初班里边那个仗义热血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小弟弟，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可是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呢？
一时间，李婧婧心情莫名其妙的复杂起来。
杜淳林虽然才三十出头，但是人生阅历却老道了极点。他只是单看李婧婧的神情，就发现李婧婧这个丫头对林远方的感情绝不简单。可是看林远方的模样，却是傻乎乎的，反应迟钝至极，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
哎！这个傻小子，要不要点一下他呢？杜淳林正在想，忽然间感觉到手包中传呼机的震动。他打开手包，看了一下传呼机，对林远方交代了一声，就到外边去回电话了。
李婧婧自从见了林远方的面，就一直想问他一些话，但是碍于旁边一直有人，就憋在心底没有问。此时间桌子上只剩下她和林远方了，怎么肯再放过机会？她端起酒杯，轻轻和林远方碰了一下，故作坦然地问道：“远方，这次怎么就一个人过来？怎么不把弟妹也带过来啊？”
说完话，李婧婧一双美目便一眨不眨地望着林远方，她小手紧紧抓着酒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显得十分苍白，她的心脏更是狂跳不已，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间变成这样？在她心目中，不是一直把林远方当小弟弟看待吗？
“我还没有结婚，你哪里来得弟妹？”林远方莞尔一笑，人们常说女人天生八卦，连李婧婧这样的人也未能免俗，一见面就问这些八卦的问题。
“还没有结婚？”李婧婧眼珠一转，“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好送你们一份大红包。”
“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去和谁结婚啊？”林远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哎，我说婧婧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八婆了？”
听说林远方还没有女朋友，李婧婧的紧紧绷着的心弦不由得一松，随即凶巴巴地说道：“八婆！八你个死人头！有你这样跟姐姐说话的吗？罚酒一杯！”说着拿起酒瓶，就给林远方倒酒。
这时方少龙却举着酒杯走了过来：“哟，两位老同学，你们谈什么呢这么开心，让我也听听。”
他在那边等了半天，也没有见李婧婧来向他道喜，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实在是想不通，李婧婧和林远方这个县城里的土包子有什么话好谈的？一个在省城，一个在县里，四年多时间，在社会地位上足以造成巨大差异，可以说，林远方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阶层上的人了。这不同阶层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共同话语呢？
这李婧婧不来，方少龙自己就得主动过去。毕竟，李婧婧的男朋友是周副市长的公子，自己虽然认识周公子，但是却一直靠不上去，现在还指望通过李婧婧和周公子搞好关系呢！
“同学见面叙叙旧，也需要向方局长汇报一下？”李婧婧细长的柳眉挑了一挑。
“婧婧，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这不是关心远方吗？”方少龙厚着脸皮坐下，对林远方说道：“远方，这次既然来了，就在中州好好玩几天，放心，一切花销，我全部负责！”
“呵呵，方局长。我工资虽然不怎么高，但是来中州一趟，还是能负担得起的。”林远方淡淡一笑。方少龙这种素质的人也能当上副局长，也真是一大奇闻。不过以林远方的层次，自然懒得多说什么。和这种小人计较，就是抬举他了。
就在这时，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方少龙，李婧婧在这里吗？”

第三百四十五章 真男友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穿皮尔卡丹西装，脚蹬老人头皮鞋，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哟，周总，您来了啊？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下去接你？”方少龙连忙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的迎了过去。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周副市长的公子，中州长城外贸集团公司总经理周宏发。
“婧婧是不是在这里？”周宏发没有理会方少龙伸到面前的双手，径直问道。
“是啊，她在这里呢。今天我们老同学聚会，就把……”方少龙干笑着解释道。
“她人在哪里？带我过去。”周宏发一口打断方少龙的话，冷冷地说道。
方少龙当众吃了个瘪，偏偏又不敢发作出来。心中暗道，周公子今天怎么了？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说话这么冲呢？
心中想着，嘴上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声说道：“是，是，我这就带你过去。”说着方少龙一边把周宏发往里面引，一边冲里面高声喊道：“婧婧，婧婧，快出来一下，周总来了呢！”
说着把周宏发就领到了最里面的桌子前。
“婧婧，跟我出去一下好吗，我有话要对你说。”周宏发一看到李婧婧，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柔声对李婧婧说道。
李婧婧却好似没有看到周宏发一般，她却抓起酒瓶，把自己和林远方面前的杯中酒倒满，然后举着杯子对林远方说道：“远方，我敬你一杯。”
林远方瞥了一眼周宏发，又看了看李婧婧，虽然搞不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显然，李婧婧不怎么想搭理这个所谓的周总。现在李婧婧既然端起了酒杯，林远方当然不会把李婧婧一个人晾在那里。于是他就端起了杯子，和李婧婧轻轻碰了一下。
周宏发开始倒是没有注意到李婧婧旁边坐的是什么人，林远方这么和李婧婧一碰杯，顿时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请你立刻放下酒杯，马上跟我滚出去！”周宏发厉声厉色地冲林远方说道。当着众人的面，他虽然不好冲李婧婧发脾气，但是却不代表他不会对其他人发脾气。这个小子既然不知死活地撞上来了，周宏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林远方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周宏发竟然会如此嚣张，自己不过是和李婧婧碰了一杯酒，他张口就要让自己滚出去。他心中冷笑一声，放下酒杯，正要说话，那边李婧婧却抢先说道：“周宏发，该滚的是你，今天是我们同学聚会，这里不欢迎你！”
“哟呵，李婧婧，给你一点面子，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周宏发没有想到姓格一向温婉的李婧婧竟然会这样说话，心头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指着林远方说道：“老子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个叫林远方的那个小白脸吧？说，李婧婧这两天没有上班，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呢？”
李婧婧的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实在没有想到，周宏发堂堂的一个外贸公司的老总，副市长的公子，竟然会当众说出如此下作的话来，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出来。
林远方本来顾忌着李婧婧的感受，本不想和周宏发一般见识。但是看着周宏发嘴里不干不净不说，而且竟然往他一直很尊敬的婧婧姐身上泼脏水，说婧婧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由得脸色一沉，说道：“请你嘴巴放干净点！站起来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子汉，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
“臭小子，你骂谁没有家教呢？信不信老子当场打你个二级残废？”周宏发仗着老爹的势力，在中州市一向是横着走路，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他一听眼前这个小白脸竟然敢骂他，不由得挽起袖子就要上。
“周总，周总，您消消气，您消消气。”方少龙在一旁看着不好，连忙过来拉着周宏发。以方少龙对林远方非常了解。林远方这小子别看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在大学时就是校散打队主力队员，在省大运会上拿过散打冠军。当初副校长公子带了八九个人都没有干过林远方，现在周宏发一个人就想和林远方开战，那不是找死吗？如果周宏发今天在这里有一个好歹，他这个聚会的组织者，能逃得了干系吗？
“您大人大量，他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小屁孩，您何必和他计较呢？今天是我们的同学会，您无论如何都要给小弟一个薄面。来，抽一支烟。”方少龙殷勤地递上一根香烟。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他一个机会。”方少龙这么一栏，周宏发也不好不给面子。今天毕竟是方少龙组织的同学会，如果自己要一意孤行，连一个台阶都不给方少龙下，那岂不是凭白无故树立一个敌人？虽然说方少龙的老爹不过是一个副区长，威胁不到周宏发，但是毕竟方少龙和自己没有什么冲突，自己硬要把他推到自己敌人的队伍当中去，岂不是不智？
“姓林的，老子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立刻向老子鞠躬道歉，然后立刻滚蛋走人，老子就不跟你计较。否则，你今天就休想完整地离开中州市。”周宏发恶狠狠地冲林远方吼道。
见林远方一脸不屑的冷笑，方少龙连忙跑了过去，低声对林远方说道：“老同学，别冲动啊。我给你交个实底吧。这个周总呢，是我们中州周副市长的公子，在中州市势力很大，我们得罪不起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去向他道个歉，然后快离开吧。等这里事情了结了，俺找个地方为摆酒压惊。”
林远方没有想到方少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由得心冷到了极点。本来他就没有什么心思来参加这个同学会，如果不是抹不开李婧婧的面子，被她硬拉了过来，他又怎么会过来呢？现在可倒好，和外人发生了冲突，方少龙这个老同学不帮着他，却反而帮着外人，一时间让林远方对这些所谓的同学心冷到极点。
“呵呵，让我走是吧？好啊。”林远方微笑着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这些同学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接触林远方的视线。林远方第一次参加老同学聚会，却被外人赶走，这叫他们这些人情何以堪？但是周宏发周公子在中州市的势力谁又不晓得呢？那可是黑白道通吃啊！这个时候谁又敢为了一个在县里工作的同学，去得罪一个副市长的公子？开玩笑，以后还打算不打算在中州市混了？
“远方，我和你一起走。”李婧婧怒视了一眼自己的同学，抓起了自己的坤包，咬着嘴唇，坚定得和林远方站在了一起。
“婧婧，你这是何苦呢？”周宏发见李婧婧要和林远方一起走，心中虽然怒极，脸上却不得不换上一副温柔的神情。在外人眼里，李婧婧就是他的女人，如果他的女人当场跟另外一个男人走掉，这要传扬出去，他周宏发的面子还往哪里搁啊？这让其他几个公子听到了，还不笑掉大牙？
那么周宏发和李婧婧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其实也就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自从李婧婧大学毕业分到中州市长城外贸集团公司之后，担任总经理的周宏发就对李婧婧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如果换做的女人，面对着周宏发周公子这样疯狂的追求，早就投怀送抱了。可是偏偏李婧婧对周宏发一点都不感冒，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可是李婧婧越是这样，周宏发就对李婧婧越发喜欢，越是要想尽办法去讨李婧婧的欢心。这样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周宏发喜欢李婧婧，偏偏李婧婧又没有男朋友，所以连包括方少龙在内的这些同学，都认为周宏发是李婧婧的男朋友。
由于周宏发在李婧婧面前总是做出一副君子模样，又锲而不舍地追求了四年多，李婧婧芳心终于有些松动，觉得周宏发这个人也还不错。可是就在前几天，周宏发跟公司一个新分来的女学生在办公室接吻，却忘记了把办公室门反锁，被去送报表的李婧婧撞了个正着。这么一来，李婧婧心中对周宏发那仅有的好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可是周宏发却不死心，一个劲儿地找她解释。李婧婧为了躲避周宏发，就连续两天没有上班，却没有想到，周宏发今天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婧婧，你这是何苦呢？我是你的男朋友，即使你再生我的气，不帮着我，也不能帮他一个外人啊！”周宏发拦在李婧婧面前，柔声说道。
“周总，请你自重。你是哪个的男朋友？”李婧婧冷冷地说道。
“哎，我不是你男朋友，那谁是你的男朋友？”周宏发理直气壮地问道。
“他是我的男朋友！”李婧婧一把抓住了林远方胳膊，小鸟依人般地贴着林远方，“周总，请你看清楚点，他才是我的男朋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好大的威风

哇！贵宾厅内响起一阵惊叹声，几乎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什么？林远方是李婧婧的男朋友，没有听错吧？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周宏发周公子才是李婧婧的男朋友吗？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林远方了呢？
如果说这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众人还不相信，偏偏这话是从李婧婧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这又让众人如何不信呢？
周宏发的脸更黑得跟猪肝似的，他真的没有想到，李婧婧会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来这么一手，搂着林远方这个小白脸叫男朋友。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打脸啊！想他周宏发周公子在中州市什么样的女人搞不到手？偏偏被李婧婧弄了这么一出戏来。如果传到外面去，所有人都知道他周宏发被一个女人甩了，这让他周宏发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周宏发心中暗恨自己，当初干什么要讲一个情调，没有对李婧婧霸王硬上弓。如果当初把李婧婧弄上了床，她还敢给老子来这么一出吗？看来对待娘们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臭娘们，这可是你逼老子的！周宏发本来还打算给方少龙两分面子，不想当众发作。但是眼前这一幕已经让他冲昏了头脑，漫说今天的宴会的组织者是方少龙，即使今天宴会组织者是方少龙的爸爸方副区长，他也绝对不会再给面子。
“嗬！你这王八蛋，撬墙角撬到老子身边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周宏发是什么人！操你亲妈的，敢跟老子我抢女人！”周宏发骂骂咧咧地，挥拳就向林远方打去。
林远方自己也绝对没有想到，李婧婧会忽然间抱住自己，说自己是她男朋友，当时就是一呆，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李婧婧可能是想借着自己摆脱面前这个可恶的周公子的纠缠。想到李婧婧当初对自己的好，林远方当然不忍心出声辩解，只有硬着头皮扛下这个黑锅。不管怎么说，能够有资格被婧婧姐这个大美女拿来当冒牌男友，林远方心中也是微微得意。这口锅再黑，也是口美丽的黑锅啊！
可是林远方没有想到，周宏发竟然如此不知进退。李婧婧都已经说了自己是她男朋友，周宏发非但不自觉知趣离去，反而是恼羞成怒动起了拳头。林远方即使是泥人，也有三分姓子，更何况周宏发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辱及了他的长辈，这让林远方如何能忍啊！
“嘴巴放干净点！”眼见周宏发一拳打来，林远方身子微微一侧，让过拳头，右腿一抬，鞋底结结实实地踹在周宏发小肚子上。
只听周宏发嘴里发出一声惨叫，被踹出去三米多远，眼见要摔在地上，那边方少龙一看不好，连忙双手紧紧抱住了周宏发，才避免了他当场出丑。
“周总，周总，您没事吧？”方少龙诚惶诚恐地叫着，额头上的汗珠都下来了。谁人不知道，周宏发周公子是睚眦必报的脾气啊？虽然说动手打他的人是林远方，但是如果今天不处理好，那在周宏发心里，恐怕把他方少龙也记恨上了！
哎！今天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升人副局长，明明是大喜事，偏偏被林远方这土包子闹得鸡犬不宁，最后还把周宏发周公子给得罪了！
“滚开！”周宏发粗暴地把方少龙摔开，双眼眯缝着望着林远方，“你小子很能打是吧？老子就看看你，今天究竟能有多少能打！”
说着周宏发打开手包，拿出手提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冲里面叫道：“二叔，我是宏发，你快来五楼，我在这里被人打了！”
“什么？你被人打了？”接电话的国际饭店总经理周东林，也是周宏发的亲二叔，他一听说周宏发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打了，不由得火冒三丈，“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我倒是要看一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在敢在这块地盘上嚣张。”
放下电话，周东林立即叫上保安部长带上二十多个保安，气势汹汹地往五楼赶去。
小贵宾厅内，李婧婧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说林远方是自己的男朋友，固然是因为在她心中一直都很喜欢林远方，但是在目下来说，更主要的是想借林远方作为挡箭牌，以逃避周宏发的纠缠。但是李婧婧绝对没有想到，周宏发为人竟然会如此无耻如此嚣张，明明已经拒绝他很彻底了，他竟然还不肯放过自己，还不顾风度，当场动起手来。
林远方踢周宏发那一脚，李婧婧虽然心中感觉到解气，但是更多的是为林远方担心，因为她知道，周宏发的势力，更是知道，这国际饭店的总经理就是周宏发的亲叔叔。林远方在国际饭店内和周宏发动手，肯定占不到便宜啊！
一时间李婧婧不由得芳心大乱，心中对自己的举动大为懊悔。自己受点伤害倒是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林远方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什么伤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啊！
一听到周宏发给周东林打电话，李婧婧心中更是焦急，她惶急地拉着林远方手说道：“远方，你别管我了，快走，快走啊！”
“为什么要走？”林远方不慌不忙地说道。
“周宏发的二叔就是国际饭店的总经理，他刚才肯定是让他二叔带人过来了，你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李婧婧急得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这时候想走？哪里有这么容易！”周宏发冷笑着挡在了门口，“小王八蛋，你不是很能打吗？希望你一会儿不要让老子失望！”
“婧婧，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林远方拍了拍李婧婧白皙的小手，拉过一把凳子，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又点燃一根香烟，好整以暇地在那里喷云吐雾起来。瞧那样子，根本没有把周宏发的威胁当成一回事。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发愣，不知道林远方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难道说林远方背后有什么执仗不成？
方少龙瞥了林远方一眼，他绝对不相信林远方有什么执仗。在他看来，林远方之所以这样，估计是在小县城呆久了，脑袋有点秀逗了，根本弄不清什么形式。不错，你林远方是练过散打，拿过散打冠军，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你又不是超人，赤手空拳的，一个人还能对抗国际饭店的整个保安队伍？到时候几十个人拿着警械一拥而上，把你揍个半死，再把你往警察局一交，治你个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你还能找地方说理？要知道，在中州市，可是周宏发周公子的天下啊！
也有几个同学不忍心看到林远方遭罪，就来到方少龙身边，悄悄地对方少龙说道：“少龙，你和周总关系不错，帮忙过去替远方说几句好话，让周总放过远方吧。远方大老远从县里过来参加同学会，如果闹出个什么事情，咱们这些老同学，心中能过意得去吗？”
方少龙心说我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周宏发解释，又怎么能顾得上林远方呢？心中想着，嘴上却叹气道：“唉，老同学，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在周总面前替他说了不少好话啊，周总才答应，只要他离开，就不再追究。可是他偏偏又和周总动起手来，让我怎么再去向周总开口啊？要不，你们几个去找周总说一说？”
就在说话的功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穿保安制服的大汉簇拥着一个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宏发，跟我说说，刚才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对你动手了？”
周宏发见到周东林带着援兵过来，腰杆子立即挺直了不少。今天也是他大意，没有想到会忽然间冒出一个林远方，没有带人过来，所以才吃了点亏。现在周东林既然带人过来，这个场面，可一定要找回来。他手指着林远方，恶狠狠地对说道：“叔，就是那个王八蛋。你让他们给我往死里打，有什么事情，我兜着！”
周东林之所以能够担任国际饭店总经理，完全是自己哥哥，中州市副市长在背后用的力。所以听说自己的宝贝侄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欺负了，自然是要过来找回场子。他这时顺着周宏发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喷云吐雾，他冷冷一笑，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这位客人喝多了，你们把他带出去醒醒酒。”
保安部长自然是心领神会，知道老总是顾忌这里人多眼杂，所以让他们把那小子弄出去动手，所谓“帮客人醒酒”，不过是借口而已。
老总亲自吩咐下来的任务，保安部长自然是不敢怠慢，他嘿嘿一笑，大手就向林远方的脖子抓去：“走，跟你家大爷到外面醒酒去！”
“滚开！”林远方右手一抬，叼住保安部长的手腕，顺势一拖，保安部长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
“哟呵，你这个王八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保安部长顿时就火了，他一挥手，说道：“弟兄们，跟我操家伙上！”
那二十几个保安立刻摘下警棍，准备向林远方冲去。
“周东林，你好大的威风！”这时，只听得门口出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得不软

周东林见宝贝侄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欺负，生怕大哥责怪与他，正一门心思想让保安把林远方抓起来替周宏发报仇。这时乍听到后面有人说话，连想都没有想，就开始叉着腰发飙了：“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在后面叫唤？有本事给老子站出来看看！”
说话的正是省委书记大秘杜淳林，他接完电话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闹剧，尤其是看到国际饭店总经理周东林竟然跟一个黑社会老大似的，指挥着手下的保安要对林远方动手，杜淳林自然不能看着林远方吃亏，于是就开口阻止，却没有想到，这个周东林竟然跟疯狗一般，竟然连看都不看他是谁，就在那里大放厥词。
杜淳林心中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以自己的省委一号秘书的身份，漫说周东林这个国际饭店老总、小小的副处级干部，即使是下面各地市的市长市委书记对自己都要尊敬三分。他脸色一沉，分开众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宏发当着这么多人被林远方踹了一脚，心中恼怒异常，他堂堂的副市长公子，长城外贸公司的老总，什么时候跌过这个份啊？他看到二叔带着人过来，心中有了底气，恨不能让保安们上去把林远方抓起来大卸八块。这时听到有人站出来阻拦，心中不由得一惊，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缓步走了进来。
周宏发不认识杜淳林，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是省委书记赵三才的秘书，但是这个年轻人既然能够叫出自己二叔的名字，想来也不是一般人，于是周宏发就那眼睛去睃周东林，想从周东林脸上看出蛛丝马迹。他见周东林连头都没有回，就开始破口大骂，一下子有了数，心中说道，能够让自己二叔如此辱骂，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这时又一回头，看见保安部长和那群保安还呆在原地，不由得厉声吼叫道：“你们还他妈的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跟我过去把林远方这个小王八蛋给我抓起来？”
说着周宏发从身旁保安手中夺过一根警棍，就向林远方冲了过去。刚才他被林远方踹了一脚，这时有这么多人助拳，无论如何也要把刚才那一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保安部长被刚才杜淳林那一嗓子吓楞了，此时间周东林根本不把走进来的杜淳林放在眼里，这时见周宏发带头向林远方冲了过去，就不敢怠慢，把手一挥，带着手下的保安就如狼似虎地跟在周宏发的身后向林远方冲去。
林远方一把将李婧婧拉到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把李婧婧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扑过来的周宏发和他身后的保安们。一比二十多，双方力量相差悬殊。让他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他肯定做不到，但是他有把握在自己被包围之前，让扑在前面的周宏发再尝一尝“甜头”。
那边周东林一边骂着，一边扭过了头。他要看看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国际饭店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来干涉自己。
周东林这么一扭头可不要紧，正好看见杜淳林那张年轻的脸，一时间不由得嘴里发苦，眼睛发黑，双腿发软，差点坐到了地上。
老天啊！这不是省委一把手赵三才的大秘杜淳林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怪不得刚才那声音自己听着有些耳熟，原来竟然是他啊！自己刚才还骂了他。这下可糟了啊！自己今天这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啊！竟然没有听出省委书记大秘的声音。杜淳林那是何等人物啊？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代表省委书记。他出现在这里，别说是自己，即使自己的大哥，也得罪不起啊！
“杜……杜处长……您……您怎么亲自来了？我该……死，我该……刚才我不知道……”周东林能够当上国际饭店老总，自然是伶牙俐齿的，口才端是了得，可是此时面对杜淳林，嘴巴哆哆嗦嗦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干涩。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杜淳林担心林远方的安危，顾不上听周东林说什么，伸手往林远方的方向一指，厉声对周东林喝道：“里面那位年轻人是省领导请过来的客人，他今天如果伤了一根汗毛，你就到局子里向省领导解释吧！”
啊？省领导的客人！怪不得敢对自己的宝贝侄子动手呢，原来是有这么大的来头啊！宏发侄子啊宏发侄子，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么难缠的主儿呢？
周东林不敢怠慢，连忙扭身准备喝止手下的保安。他这一扭头不当紧，就看到周宏发挥舞着警棍，带着保安们如狼似虎地向林远方扑去。
“住手！快住手！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周东林顿时魂飞天外，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一边冲向了周宏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宏发已经冲到林远方的面前，挥舞着警棍向林远方的脑袋恶狠狠地砸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叫嚷道：“不知死活的小王八蛋，敢打老子，今天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周宏发的这点把式林远方岂会看在眼里？他侧身往旁一闪，伸手就叼住了周宏发的手腕，往怀里一扯，周宏发身子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一头向着林远方怀里栽去。就在周宏发快要栽到林远方怀里的时候，林远方一抬右腿，膝盖发力，狠狠地撞到了周宏发的小腹上。林远方这一次是下决心给周宏发一个教训，所以根本就没有留力，把全身力量都集中在膝盖上。只听得一声闷响，周宏发整个身体就被撞飞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地砸在酒桌上。
先是一声“噗！”
然后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只见盘子碟子酒杯酒瓶烟灰缸四处横飞，残羹剩饭混合着美酒饮料一阵乱溅，周宏发就如同一条巨大的死鱼一样，横在了酒桌上，身上华美的西服更是红一块紫一块黑一块，沾满了各种污渍！
就是做梦，周宏发也不会想到，这么短短的工夫里自己竟然会在国际饭店二叔的地盘上挨了两次打，并且一次比一次重。尤其是这一次，肚里那种翻江倒海的剧痛，让周宏发疼的几乎要休克过去。
“哎哟！哎哟妈呀，疼死我了！二叔、二叔，你可要替我报仇，宰了这小子啊！”周宏发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抱着小肚子在酒桌上直打滚。
周东林这时已经赶了过来，他拦住了准备向林远方动手的保安，让他们退到了一边。见周宏发挨打，周东林虽然心疼，但是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万幸万幸，是自己侄子受伤，而不是省领导的客人受伤。
虽然对于杜淳林说林远方是省领导的客人，周东林并不完全相信。但是即使杜淳林有些夸大其词，但是林远方是杜淳林的客人总是没有错吧？虽然杜淳林这个省委书记大秘只是个处级干部，和周东林不过是平级，可是仰着着省委书记秘书的身份，杜淳林权势甚至要比一些副省级干部来得还要管用一些。自家大哥不过是中州市副市长，又如何能得罪得起呢？
此时听见周宏发在那里乱叫，周东林虽然有些心疼，但是嘴里不得不呵斥道：“自己闯了祸，还有脸叫？给我闭嘴！”
周宏发刚才一心只想痛打林远方报仇，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情况，更不知道那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省委大秘。这个时候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二叔竟然会忽然间变脸，训斥起自己，心中的委屈可就大了。二叔啊二叔，你也不想一想，你这个国际饭店的总经理是怎么来的？没有我老爹帮忙，就你的德行，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吗？怎么，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就开始忘恩负义了？眼睁睁看着我在你面前挨打不说，还竟然来呵斥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如果是平时，周宏发可能还会静下心来想一想周东林为什么会忽然间变脸，但是此时他疼得昏天黑地，那里有功夫去想那么多？一见周宏发不替他报仇，还出呵斥他，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平时就不怎么把周东林放在眼里，此时气急之下，更顾不得什么了，冲着周东林就喊道：“周东林，你什么玩意儿？我是你亲侄子，我挨打你不帮我报仇，还帮着外人来骂我？你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国际饭店总经理的？没有我老爸，你现在恐怕还在集贸市场卖裤衩哩！当初你投机倒把，被……”
周东林差点被周宏发气得背过气去，生怕周东林再说出什么难听话了，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就抽了周宏发一巴掌：“小畜生，还不给我住嘴！”
周宏发万万没有想到，周东林竟然会抽他一巴掌，一时间竟然被打傻了。
周东林黑青着脸，冲保安部长一挥手，说道：“还不把他给我拉出去？”
“是，是！”保安部长不敢怠慢，带着几个保安抬着周宏发就往外走。
周宏发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冲周东林破口大骂：“周东林，你这个老东西，竟然敢打老子！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我爸，看你怎么向我爸交代！”
房间内的众人被这一连串的变化弄得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想到形势会变化的如此之快，本来是国际饭店总经理周东林带着保安气势汹汹地来找林远方算账，最后的结果却是周宏发被国际饭店的保安架了出去。
杜淳林仿佛是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样，他走到林远方面前，拉着林远方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关切地问道：“远方，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呵呵，没事，让杜哥操心了。”林远方心中也很感激杜淳林过来解围，如果不是杜淳林回来，自己这眼前亏恐怕要吃定了。
“没事就好！”杜淳林仔细检查了一下，见林远方衣服上连一点污迹都没有，知道林远方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周东林看着保安把周宏发架出去，又连忙来到林远方面前，殷勤地说道：“哎呀呀，今天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真的不知道您是杜处长的朋友啊！今天实在是对不起啊！今天出现这一幕完全是我们酒店的责任，让您受惊了。对于给您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们酒店全部赔偿，您看……”
既然林远方是杜淳林的客人，那么只要能让林远方满意，那么杜淳林想必也不会坚持追究自己的责任，周东林的小算盘打得颇为精明。
如果不是李婧婧，林远方根本不会参加这个同学聚会，刚才周宏发发飙的时候，同学们又是那副嘴脸，更是让林远方心寒。所以他只想着早点让这一幕闹剧结束，根本没有考虑什么赔偿问题。此时听了周东林的话，就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需要什么赔偿，只是希望你给你的那个混账侄子带一句话，以后给我放规矩点，如果胆敢再去搔扰李婧婧，那我们就新帐旧账一起算！”
“是，是，您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证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周东林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在心中痛骂周宏发。又是因为女人！这个混蛋小子，怎么这么好色啊？如果不改掉这个坏毛病，早晚要给周家带来大祸！
回答过林远方，周东林又忙回过头，半是亲热半是埋怨地对杜淳林说道：“杜处长，您要过来，怎么着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啊，我在十八楼给您留着一个顶级包厢呢！这五楼的条件，太简陋了点！”
十八楼？方少龙在旁边听着一惊。这个杜处长究竟是什么角色，竟然可以到国际饭店十八楼去？他张口省领导，闭口省领导的，难道说他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 钓鱼

正在这时，杜淳林包里的传呼机又鸣叫起来。他掏出传呼机一看，脸色不由得一变，对林远方说道：“远方，赵书记有事找我，我要赶回省委去，改天咱们哥俩儿再聚！”
赵书记？省委？
方少龙正在暗自猜测，陡然听见杜淳林嘴里吐出“赵书记”三个字，心尖不由得一颤。能够爬上银湖区人事局副局长的位置，方少龙自然是很熟悉省里的政治形势。据他所知，中原省委领导当中只有一位姓赵的书记，那就是省委一把手赵三才。并且方少龙也曾经听人说过，省委书记赵三才身边有一位姓杜的秘书，年龄大概三十出头。这所有的一切，都和眼前跟林远方一起过来的杜处长相符。难道说，这位杜处长就是传闻中省委书记赵三才身边的那位大秘吗？林远方不是县里的一个小干部吗？怎么能够认识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呢？看样子这位杜大秘和林远方的关系还非常不错呢！
想到这里，方少龙心中懊悔之极，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自己怎么这么有眼无珠啊？今天为什么要怠慢林远方呢？这本来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只要自己对林远方客气一点，热情一点，不是就可以趁机结识了这位省委书记的大秘吗？如果能够和这位杜大秘搭上线，到时候杜大秘打个招呼，至少可以让自己少奋斗十几年啊！
唉！多么好的机会，偏偏就让自己给糟蹋了呢？
“杜哥，看你的时间了。反正我在党校学习，随时有空。”林远方也正想离开这个地方，就陪着杜淳林往外走。李婧婧则像一个依人的小鸟一般，乖乖地跟在林远方的身后。
周东林本来还想留下杜淳林，只要杜淳林肯留下，无论他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想办法把今天周宏发犯下的过失给弥补掉。可是听杜淳林嘴里吐出了“赵书记”三个字，周东林那点小心思顿时给吓了回去。他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耽误省委一把手的事情啊！看来，今天这段过节，只有以后找机会来弥补了。
“杜处长……”周东林干笑着凑了过去，想说两句话交代一下。
“周东林，我现在没空。这笔账，咱们回头再算！”杜淳林哪里有心思听周东林说话，他脸色一沉，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看也不看周东林，迈步就向外边走去。
周东林被晾在那里，像一根木桩似的杵在门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后背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方少龙犹豫了一下，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着林远方，老着脸皮说道：“老同学，杜处长有事要走，你可不能走啊！今天这场同学会可是为你接风洗尘呢！你这个主角怎么能够走呢？”
“是啊，远方，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呢！”胡燕山也跟了上来，在一旁帮腔道。他虽然没有想方少龙那么精明，猜出杜淳林就是省委书记赵三才的秘书。但是也能看出，杜淳林绝对是省里某个要害部门的领导。要不怎么连周副市长的样子周宏发也要在他面前吃瘪呢？
看着这两人前倨后恭的样子，林远方心中不由得一阵厌恶。方才周宏发大发银威的时候，自己这两位老同学非但不帮助自己，反而站在周宏发那边驱赶自己离开。到了现在，反而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林远方目光冷冷地扫向方少龙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臂，眉头微微一皱。方少龙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连忙放开了手。
林远方慢条斯理地掸了一下衣袖，抬起头，视线越过方少龙，看向了正在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嘴里淡淡地说道：“方局长，这个时候还说这个，有意思吗？”说完，林远方跟着杜淳林和李婧婧跨入了电梯，再也懒得多看方少龙一眼。
看着缓缓闭上的电梯门，方少龙一脸苦涩。林远方称呼他为“方局长”，明摆着是不把他当同学了。今天这事不能怪他有眼无珠，换做是谁，都万想不到，林远方这个小县城的干部，竟然和省委书记的秘书打得火热啊！
“远方，你别为刚才的事生气啊！”把杜淳林送上了车之后，李婧婧担心林远方会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就在一旁劝慰道。
“呵呵，”林远方莞尔一笑，说道：“放心，我才不会让这种小跳蚤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李婧婧听林远方把方少龙比喻为小跳蚤，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可不是嘛！方少龙今天的那一番表演，可不是跟跳蚤一个模样吗？
“你呀！”李婧婧白了林远方一眼，“几年不见，你的嘴跟谁学的那么损啊？”
“损吗？我怎么不觉得？”林远方潇洒地耸了耸肩，也只有和李婧婧在一起，他才会如此忘形，他好久没有这种自由自在地感觉了。他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对李婧婧说道：“婧婧姐，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我……也不知道。”李婧婧不由得脸色一黯。和周宏发闹成这样，长城外贸公司自己是绝对不能再回去了。可是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仓促之间也没有个什么打算。她咬了一下嘴唇，小声地对林远方说道：“你下午有空吗？可不可以陪陪我啊？”
说这话的时候，李婧婧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紧张起来，望向林远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期待。
“下午啊……”林远方眼睛正望着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婧婧的表情，他一边伸手拦车一边想着下午是哪一位教授的课。就在这时，他包里的手提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
“……我先接个电话。”林远方扭头对李婧婧微笑一下，打开手包，拿出了手提电话。
电话里传来陈怀兵沮丧的声音：“老板，对不起。我被当成黄牛党，被派出所抓起来了……”
紧接着电话里响起另外一个男人非常不客气的声音，“你就是这个叫做陈怀兵的领导吧？我现在通知你，陈怀兵涉嫌倒卖少林武术节闭幕式门票牟取暴利，被我们当场抓获。请你立刻带上五千块钱罚款，到优胜路派出所来领人！”
那个男人说完之后也不等林远方说话，就咔嚓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滴滴滴的忙音，林远方真是哭笑不得。这个陈怀兵也真是有本事啊，让他去找黄牛党买演出票，可是他倒好，反而被派出所当成黄牛党给抓起来了。
“怎么，你有事？”李婧婧在一旁察言观色，觉得林远方可能有什么事。
“是啊，有点急事需要我马上过去处理。”林远方有些抱歉地对李婧婧说道：“婧婧姐，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李婧婧心中有些失落，却有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婧婧姐，我这一段在省委党校学习，你有时间可以随时过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林远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婧婧，然后就拦下面前的出租车，匆匆地向优胜路派出所赶去。
到了优胜路派出所，接待林远方的是优胜路派出所副所长，姓刘，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横肉，很有点菜市场卖肉贩子的味道。
“哦，还是真是县经贸委主任啊？”刘所长拿过林远方的名片看了看，随手扔到了桌面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乜斜着眼睛望了林远方一眼，清了清嗓子，声音就严肃了起来：“林主任是吧？陈怀兵那两万块钱是你给的吧？你好歹也算是国家干部，怎么能够让手下人去做黄牛党，倒买倒卖演出门票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姓质的问题吗？”
“刘所长，我已经说了，我们不是黄牛党，买票不是为了倒卖，而是自己看。”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自己看？一下子买三四十张票，都是自己看吗？”刘所长冷笑着说道。
“我在省委党校学习，班里有三十多个同学，我们是集体观看演出。”虽然刘所长的语气让林远方感觉非常不爽，但是林远方还是耐着姓子解释道。毕竟依法打击倒卖门票的黄牛党也是派出所的正常职责，林远方总要给予一定的理解。
“集体观看演出？每一个黄牛党都这么说。”刘所长根本不理会林远方的辩解，他冷冷一笑，打开抽屉，拿出一张治安处罚决定书，递到林远方面前，“本来是要对陈怀兵治安拘留的。但是考虑到他是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这一条就免了，只是没收演出门票，罚款五千元。喏，你在这里签个字，把五千块钱罚款交了，就可以把人领出去了。”
没收演出门票？开玩笑！林远方和党校的同学还指望着这三十多张演出票观看闭幕式呢！
“刘所长，五千块钱罚款我可以交。只是演出票能不能不要没收？我们晚上还等着看演出呢！”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
“你说不没收就不没收了？那还要我们派出所干什么？”刘所长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他本来就是和黄牛党串通好的，用这几十张闭幕式的门票来钓鱼。如果把门票给了出去，他们下面还真没钓鱼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受教育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所长的辖区靠着省体育馆，自然是要吃体育馆了。
省体育馆外面有一些黄牛，专门靠倒票为生，每逢有热门的体育比赛，又或者是著名的影视歌星到体育馆来演出，就是这些倒票的黄牛大发其财的时候，一个晚上赚的钱甚至顶得上省城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收入了。
可是这个黄牛党并不是谁都可以干的，除了在体育馆内部有过硬的关系，能够拿到票之外，还要跟辖区的派出所搞好关系。否则一旦被派出所抓起来，即使不进行治安处罚，只是单单没收门票的损失，也是相当之惨重。因此，除却那些小黄牛党不说，在省体育馆外面倒票的几个大黄牛党，都在派出所里有关系。
今天陈怀兵找到的黄牛党叫吴老二，是省体育馆外面最大的黄牛党。他刚才是倒票的时候被刘所长打击了几次，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和刘所长混熟了，依仗着刘所长的照顾，迅速成为黄牛党中的老大。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吴老二觉得光靠倒票，钱来得太慢了，毕竟能从省体育馆搞出的票是有限的。于是就想出一个主意，就是自己充当鱼饵，专门寻找大客户交易，在和交易对象即将完成交易的时候，刘所长就适时带着警察出现，把吴老二和交易对象抓获。客户手中的黄牛票，自然是犯罪证据，当场没收。如果对方不服，敢提出抗议，刘所长就以对方涉嫌倒卖票证，违反治安管理办法，要给予治安拘留的处罚。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即使有天大的意见，也只能乖乖地接受演出门票被没收的结果。而那些被没收的演出门票，自然又会回到吴老二手中，让吴老二去寻找下一条大鱼。
很不幸，陈怀兵今天就是吴老二钓上的大鱼。相比较起来，五千块的罚款还只是小数目，那价值两万块的演出门票才是大头。刘所长还指望吴老二拿这些门票再去钓一次鱼呢，又怎么肯退换给林远方呢？至于说林远方是县经贸委主任，刘所长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一个距离中州市两百多公里远偏僻小县的经贸委主任，在省城能翻得起多大的波浪？真要是有本事，也不会让手下来买高价的黄牛票了！
刘所长不耐烦的敲着桌子，“林主任，你知不知道，纵容下属倒卖黄牛票，扰乱正常的文艺演出秩序，是非常严重的违法行为，必要时，我们也会考虑对当事人进行治安拘留处罚！”
在刘所长看来，自己一抛出治安拘留处罚这个大杀器，林远方这个小县城的经贸委主任肯定要服软了。在刘所长以往的经历中，治安拘留这个大杀器可是屡试不爽，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到拘留所里吃号饭，哪怕仅仅是拘留五天，也没有人会愿意。
“刘所长，你这样说未免太武断了吧？”林远方强压着心中的不悦，“我不知道，我们购买演出门票自己观看，违反了哪一条法律法规？你又凭借哪一条证据断定陈怀兵是在倒卖黄牛票？又凭什么对他进行治安处罚？”
刘所长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这么不识的进退，想来是在下面小县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当土皇帝当惯了，来了省城还认不清形势。哼哼，看来是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才能认清眼下的形势。
“证据？老子的嘴就是证据！我说谁是黄牛党，他就是黄牛党。”刘所长乜斜着眼睛看了林远方一眼，“我现在通知你，你单位员工陈怀兵倒卖演出国际少林武术节闭幕式演出门票，严重扰乱了我省文艺演出秩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现在决定对陈怀兵治安……”
刘所长“治安”后面的“拘留”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决定什么？”
刘天定不由得一哆嗦，这不是顶头上司，分局一把手南群生的声音吗？他怎么来了？
刘天定一边想着，一边望门口望去，可不是嘛，门口那个威风凛凛的身影不就是分局局长南群生吗？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分局领导。
“南……南局，您什么时候下来的？”刘天定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微弓着腰，伸出双手向南群生迎了过去。
南群生看都没有看刘天定伸到身边的双手，快步越过刘天定，来到了林远方身边，半是亲热地、半是惊讶说道：“林少，还真的是你啊！我在外面听到声音，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什么？什么？南局竟然称呼这个土包子为“林少”？自己没有听错吧？刘天定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局可是堂堂银湖区区委常委、区政法委书记兼GA分局局长，那是响当当的副处级干部，无论是从行政级别还是重要姓来说，都要远远超过林远方这个偏僻小县的经贸委主任，可是看眼前这情形，怎么南局和林远方的身份地位像是调过来了一样？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刘天定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柱直达他的头顶。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土包子林远方竟然会认识南局；不但认识，而且看样子身份地位竟然比南局还要高。
我的天啊！钓鱼钓鱼，每天都想钓上一条大鱼。而自己这次还真没有让人失望，钓上了一条“大鱼”。哎！千算万算，实在是没有算到，这个土包子的来头竟然会这么大啊！
林远方倒是也没有想到南群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过也好，有了南群生，也省得自己多费什么工夫。
“南局长，你来得正好。”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我正向刘所长请教什么叫‘扰乱文艺演出’秩序呢，你来了，正好跟我一起也接受一下教育。”
南群生心中就咯噔一下子，刘天定这小子不会是得罪了林少吧？林少可是局长李树文都要花尽心思巴结的贵人，自己想贴上去还发愁找不到机会，如果让刘天定这么……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刘天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五十章 接招

“南……南局，这……这里面可能有……有一点误会。我不知道您和林主任，不不不，是林少认识……”刘天定手脚冰冷，吓唬地连话都说不囫囵了，他哆嗦了半天，最后总算是把事情说出个大概。自然，中间他和票贩子吴老二里外勾结，自然是要略去不提。
南群生听完之后，恨不得当场就骂娘。竟然把林少的司机当成黄牛党给抓起来了，刘天定你还能再干得更混蛋的事情吗？今天老子如果不把你当场拿下，给足林少面子，那面以后就甭想再在林少跟前混了。
“你不要忘记，你是一个人民警察，党和人民赋予你权力，是让你用来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让你用来为非作歹的！”南群生一脸威严地对刘天定说道，“刘天定，鉴于你今天的恶劣行为，我现在以银湖区GA分局局长、党委书记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你停止行驶优胜路派出所副所长的职权，回家反省，等候局党委进一步处理意见！”
听到南群生杀气腾腾的话，刘天定差点被吓坐在地上。他本来以为今天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这位林少，南局当众呵斥自己一顿，做个样子给这位林少看，也就罢了，却没有想到南群生下手这么黑这么狠，竟然要让他停止反省。我的老天，平时自己在所里飞扬跋扈，得罪了那么多人，一旦自己离开副所长的宝座，那些人还不趁机落井下石，展开报复么？墙倒众人推，到时候自己屁股下面的那些腌臜事情一曝光，自己没有翻身之曰还不要紧，怕就怕到时候要到号子里吃牢饭了！
“南局……南局！千万别，千万别啊！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刘天定顿时慌了神，扑上去对南群生连声哀告。
“有什么问题，你去向局纪检委解释！”南群生冷声说道。
什么，去向纪检委解释？那不是要要自己的老命了吗？刘天定也顾不得什么了，他见南群生不吃他这一套，又转身奔向了林远方。南群生对这位林少这么尊敬，如果林少肯开口替自己说话，哪怕是说一句半句，南群生会不买账吗？
“林少，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金镶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老任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求求您，帮我向南局求一个情，俺老刘今生今世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啊！”刘天定在林远方面前哀嚎痛哭，就差给林远方跪下了。
林远方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刘天定在自己面前飞扬跋扈的那一幕情景还历历在目，谁又能够想得到，他转眼之间又会在自己面前做出这么一副嘴脸呢？这不就简直给大街上的地痞无赖差不多吗？就这样的人，还当上了堂堂的派出所副所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由此看来，我党在某些用人政策上，确实出了偏差啊！
对于这样的渣滓，林远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又怎么会帮他说话？他看也不看在痛苦哀嚎的刘天定，斜跨了一步，厌恶地躲开了刘天定的纠缠。
南群生也被刘天定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想到这个刘天定赖好也是派出所的副所长，怎么会这么没品，干出这么丢人败兴的事情？还他娘的跑到林少面前纠缠，公安机关的脸面都被这个王八蛋给丢光了！他扭过头来，对跟在身后的政治处主任喝道：“张力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找人把他给我拉出去？”
张力群在一旁也看得瞠目结舌，他完全没有想到，刘天定竟然是这么一个玩意儿，亏得当初局党委在研究刘天定以副所长主持优胜路派出所工作的问题时，自己还投了他的赞成票呢！这时听到南群生怒喝，张力群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忙一挥手，带着两个民警就冲了上去。
“老刘，走，跟我到隔壁歇一歇。”张力群一边说着，一边指挥两个民警去架刘天定。
“不，我不走，我还有话要说。南局，您不能这样对我。林少，我错了，您大人大量，一定要帮帮我啊！”刘天定扭动着身子不愿意出去，奈何两个民警身高体壮，不由分说地就拎着他圆滚滚的身躯就往外拖。他一边挣扎一边嚎叫着，就那样被两个民警像拖一头猪似的给拖了出去。
“林少，实在是对不起啊，公安机关内出了害群之马，让您受委屈了。”南群生一脸真诚的歉意，向林远方保证道：“请您放心，这个刘天定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远方正要回答，却看到陈怀兵低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顾不得回答南群生，就一个跨步来到陈怀兵的面前，关切的问道：“怀兵，你还好吧？在里面受了什么委屈没有。”
听到林远方第一句话就问自己受没有受什么委屈，陈怀兵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我很好，他们没有怎么样我。”他望了一眼林远方，惭愧地低下了头，说道：“老板，我对不住您。您交给我的事我没有办好，反而要连累您过来救我，我……我真没有用！”
“怀兵，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事你办得很好，不能怪你。”林远方拍了拍陈怀兵的肩膀，劝慰道。
“怀兵同志，这是你的演出门票，请你清点一下。”张力群这个时候也从刘天定手中把闭幕式的演出门票拿了过来，递到了陈怀兵手里。陈怀兵接到手里，清点了一下，是三十七张，就冲林远方点了点头。
南群生对张力群耳语了两句，张力群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就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跑了回来。
“怀兵同志，这是你购票的两万块钱，请你清点一下。”张力群把信封递给陈怀兵。
“这……”陈怀兵没有接，而是抬头望着林远方。
林远方侧脸看了一眼南群生，见南群生脸含笑容的望着自己，于是就说道：“南局长，这不适合吧？”
南群生心说道，什么不合适？把这两万块还给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今天因为刘天定那个王八蛋的唐突已经得罪了您，如果再让您掏高价买演出门票，那我以后还怎么跟您混啊？别说这些演出门票是黄牛党的，俺老南一分钱都没有花，即使是让俺老南自己去花两万块钱的高价去买来门票献给您，这也完全是值得的啊！
“林少，瞧您说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南群生笑呵呵地说道，“打击黄牛党，维护正常的文艺演出秩序，保证广大市民能够正常观看文艺演出，是我们公安机关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是您的钱，当然要还给您！”
林远方略一沉吟，点头说道：“也好。”他对陈怀兵交待道：“怀兵，你看看门票价格一共是多少，把钱点出来交给南局长。”
“林少，这……不必了吧！”南群生为难地看着林远方，“这些门票值不了多少钱，再说，也是从黄牛手中没收的。你们今天受了这么大委屈，这就算是一点小小补偿吧。”
“这是必须的，票款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林远方摆了摆手。演出门票如果按照正常售价，也不过是五十元一张，三十七张门票，不到两千元，这一点小便宜，他林远方自然是不屑于去占的。
那边陈怀兵已经点出了一千八百五十元，递到了南群生面前，南群生无奈，只好让派出所里的民警，并开了一张收执交给陈怀兵。
“怀兵老弟，今天这事让你受委屈了，我代表银湖区公安分局向表达诚挚的歉意。”南群生看得出来，林远方对陈怀兵这个司机很是关心，于是也放下了身段，和陈怀兵称兄道弟，“今天晚上闭幕式演出结束后，你如果是有空，就和林少一起出来，我替你摆酒压惊。”
陈怀兵这时候已经知道南群生的身份，见南群生堂堂银湖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分局一把手和自己称兄道弟，一时间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他心中很清楚，这个南群生之所以这样降尊屈贵，都是还是因为自家老板林远方。不然自己一个小小的司机，人家堂堂的省会城市区委常委、公安分局局长会搭理自己是老几？他以前只知道自家老板在邙南县很吃得开，却没有想到，到了省会，自家老板还如此吃得开，连手握重权的银湖区公安分局的一把手，都要讨好老板呢！
南群生跟陈怀兵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望向林远方。自从李树文面前见过林远方之后，他一直想请林远方吃饭，但是由于正值中州少林国际武术节期间，治安任务很重，南群生一直抽不出时间。今天晚上少林国际武术节就要闭幕了，又正巧赶上这档子事情，南群生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但是他又不好直接说，于是就假借给陈怀兵摆酒压惊的名义，就是不知道林少肯不肯接招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尚晓雨的意思

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微微讶然，望向南群生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深意，心中暗道，李树文这个小师弟委实不简单呢！
假如是南群生直接向林远方发出邀请，林远方即使出口拒绝也无伤大雅，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放着呢。但是南群生现在竟然绕开了林远方，转而向陈怀兵发出了邀请，这就有点棘手了。陈怀兵身份不过是个小车司机，而南群生却是堂堂的银湖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分局局长，又是当着这么多部下，向陈怀兵发出了邀请，林远方即使不想答应，也要考虑一下南群生的面子问题吧？
按照林远方本来的打算，是看过闭幕式之后，就回去休息。因为这几天应酬颇多，即使是他年轻力壮，也难免感觉到有点疲惫。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计划要改变一下了。姑且不说南群生今天帮他解了围，给了他这么大面子。单单是南群生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机敏，就让林远方很感兴趣。他到省委党校来学习，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结交自己的人脉，能交上南群生这么聪明的朋友，也是不错。
林远方见陈怀兵也望着他，就笑着说道：“怀兵，你的面子可不小啊，竟然能劳动南局长亲自为你摆酒压惊，还不赶快谢谢南局长？”
南群生那边发出邀请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林远方，心中很有一些忐忑。他虽然在话语中玩了一些技巧去套林远方，但是林远方肯不肯赏脸，南群生心中实在是没有把握。南群生在省城十来年里，也不少接触那些世家的公子哥。这些世家公子哥当中，固然大部分都懂得待人接物之道，会照顾到别人的感受；但是中间也有一些非常二的公子哥们，仗着家族的后台背景嚣张跋扈，经常让人下不了台。他今天只是希望师兄李树文告诉自己的没有错，眼前这个林少是通情达理之人，要是林远方也是那种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愣头青大少爷，那今天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自己的脸可就真的是丢到姥姥家了。
这时候听林远方这么说，南群生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到肚子里。还好还好，没有丢人显眼，自己还算是赌对了，林远方既然答应了，那么今天晚上自己一定要想尽办法和林远方搭上关系。听师兄李树文说，这个林少的能量大着呢！师兄的党校同窗孟河源就是走了林少的路线，才被调到北郭市担任市长了。
“谢谢南局长。”陈怀兵见林远方吐了口，就连忙说道。
“一家人，客气什么？”南群生满面春风的说道。
当下又定好具体时间，南群生率领众部下一直把林远方和陈怀兵送出了派出所门口。
回到省委党校，已经是将近下午三点半了。林远方让陈怀兵开车回办事处休息，自己则去往教室。
到了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林远方推门进去一看，原来刘大彪正拿着一张门票站在尚晓雨面前献殷勤，而一旁围了不少学员，正对刘大彪冷嘲热讽着。
“吵什么吵？你们知道不知道，这闭幕式的门票有多难弄啊？一张怎么了？你们既然那么有本事，也去弄啊。不说多，就像我刘大彪一样，弄来一张就行。只要谁能弄来，俺刘大彪就当场向他低头认错，以后只要他在场，俺刘大彪绝不多放一个屁？怎么样，谁能弄来呢？”刘大彪嘴角挂着冷笑，挑衅地望着周围的学员。
学员们互相看了看。他们都不是体委系统的人，前两天也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闭幕式演出门票这么抢手，现在距离演出开始不足四个小时，这个时候让他们去哪里弄票呢？如果早两天说，托托人，找找关系，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眼下这个当口，就是想弄黄牛票，也找不到门路啊？
“看看吧，看看吧，没有人说话了吧？”刘大彪挥舞了一下手中那张绿色的票，冷笑着说道：“说风凉话谁不会啊？关键时候还是要看实力，要靠真本事。不管黑猫白猫，能弄到门票的才是好猫。……是吧，晓雨妹妹？”
刘大彪最后一句话却是谄笑着对尚晓雨说的。昨天他其实是喝高了，听说尚晓雨想看少林国际武术节闭幕式演出，一时冲动，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了下来。等酒醒之后，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刘大彪心中就懊悔之极，他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或者把头撞进南墙里。
什么？少林国际武术节闭幕式门票？全班同学都去看，三十九张？那还不如直接跳楼自杀还来得痛快。
体育馆的馆长老张，以前确实是和刘大彪在一个办公室。不过两个人一向是谁都不服谁，关系非常僵，这时候让刘大彪去找张馆长去要门票，即使是刘大彪能放下身段，舍出这张老脸，但是也得看张馆长肯不肯要，是不是？就老张那种睚眦必报的个姓，这时候看他刘大彪的笑话还来不及，哪里又会大发慈悲地去帮他？
再说了，即使老张转了姓子，大发慈悲地愿意拉他刘大彪一把，但是顶多也就是给他刘大彪一张半张演出门票，想要三十九张，那可是门都没有啊！
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要包全班同学的门票呢？自己当时如果只答应给尚晓雨搞一张门票，这个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如果仅仅是一张门票，即使张馆长那个老东西不给面子，自己还可以通过别的渠道去努努力嘛。实在不行，就把自己给小姨子搞的那一张门票要回来，给尚晓雨不就行了吗？
刘大彪虽然懊悔的想撞墙，但是还不得不去行动，看看能不能搞到门票。但是当他开始活动之后，才知道形势比自己想得更加严峻，这次闭幕式演出由于有以刘德华为首的四大天王领衔，门票异常紧俏，别说是三十来张，就是一张两张也搞不来。后来刘大彪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去把小姨子手中的那一张演出票强要了回来。弄得一向温婉可人的小姨子都和他撕破了脸皮。
刘大彪这个时候真的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不管怎么说，至少也得让尚晓雨看上闭幕式不是嘛？反正主动提出看闭幕式演出的就尚晓雨一个人，至于其他人，含糊两句也就过去了，最多让他们嘲讽几句，只要尚晓雨开心就行。
见刘大彪只拿回来一张票，一开始同学们倒是还没有怎么样，但是当看到刘大彪准备把这唯一的一张门票交给尚晓雨时，班里的几个女学员就开始不干了。不错，尚晓雨是娇滴滴的小姑年，可是我们就不是女人了？你刘大炮给尚晓雨献殷勤不当紧，但是至少要象征姓地问一下我们去不去看吧？现在连问一声都没有，就直接去把门票交给尚晓雨，奶奶的，你刘大炮简直不把老娘当女人了吧？当初你刘大炮应承的可是全班学员们的门票，可不单单是尚晓雨一个人的。
心中酸溜溜之下，几个女学员就开始对刘大彪冷嘲热讽。这女士一开口，男学员看着热闹，就跟着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这么一来，刘大彪不由得恼羞成怒，开始发起飙来。
吼叫了一通之后，刘大彪就把门票递到尚晓雨面前，一脸谄笑地说道：“晓雨妹妹，这张票位次还不错呢，第三十三排，不用望远镜，都能看清楚刘德华的脸呢！”
见刘大彪只单独拿来一张票给自己，尚晓雨本来就不好意思要，毕竟说是大家一起去，怎么能自己去看呢？这时候闹腾成这样，尚晓雨就更不能要了，她摆了摆手，说道：“刘大哥，谢谢你。不过这票我不能要。本来说好是大家一起去看的，我一个人去看，能有什么意思呢？”
“晓雨，这票我可是专门为你弄来的，你不看多浪费啊？再说了，你不是很喜欢刘德华，想亲自看一眼刘德华吗？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刘大彪说道：“可不要浪费了啊！”
尚晓雨看了看刘大彪手中的门票，确实有点动心。刘德华是她唯一的偶像，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现场观看过刘德华的演出，现在只要自己从刘大彪手中接过这一张门票，就能够亲眼观看偶像刘天王的表演了……“谢谢你，刘大哥。”尚晓雨咬了一下小巧的嘴唇，坚定地说道，“如果只能是我一个人去的话，那么我还是不看了。”
“对，晓雨妹妹，做得对，我们没有看错你！”几个女学员见尚晓雨坚决地拒绝了刘大彪，不由得大声喊了出来。有一个还紧紧地抱了尚晓雨一下，对刘大彪说道：“刘大炮，献错殷勤了吧？我们家晓雨根本就不稀罕呢！”
刘大彪脸色难看之极，他费了这么大周折，甚至不惜得罪自己的小姨子，才给尚晓雨搞来了这一张门票，却没有想到尚晓雨最后竟然会不要这张门票。这个臭丫头，你这不是在耍弄老子吗？他这个时候可完全没有想到，尚晓雨根本就没有要求他这样做，这一切都是他单方面弄出来的！
“尚晓雨，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刘大彪脸就沉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杀上门来

“是你嚷嚷着要看武术节的闭幕式我才去弄票的，现在把票弄来了，你却又不去看了，这不是在耍人吗？”刘大彪的火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大家伙儿一起去看。”尚晓雨也不知道刘大彪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惊之后，连忙向刘大彪解释。
“大彪，发那么大火干什么？”作为班长，吕成鹏这时候自然要站出来打圆场，他笑着说道：“晓雨的意思，估计是嫌一个人看冷清，大家伙儿一起去热闹。”
“是啊，我一个人去看，冷冷清清的，没有意思，还是想大家一起去。”尚晓雨在一旁点头说道。
“大家一起去，尚晓雨，你说的挺轻巧啊！”刘大彪虽然不敢得罪吕成鹏这个班长，但是却没有把尚晓雨放在眼里。不就是北郭市的团市委副书记吗？一个花瓶式的干部而已，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才爬到副处级的位置上。老子给你去弄门票，是看得起你，没有想到你竟然不识抬举，那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呢！他斜睨着尚晓雨说道：“你既然这么有本事，就去弄几十张门票来，让咱们大家伙一起去看啊！你倒是去弄啊！”
尚晓雨被刘大彪抢白的俏脸通红，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只在眼圈里打转。
李伟四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他站出来指着刘大彪说道：“刘大彪，你发什么羊癫疯？当初也没有人求着你去弄门票，是你自己拍着胸脯主动应承下来的。怎么，现在弄不来，就开始装傻充愣了？”
“李伟四，谁个弄不来？”刘大彪此时是痰迷心窍，逮谁咬谁，他把手中那张绿色的门票戳到李伟四脸前不停地晃悠，说道：“你看看，我这手中不是门票吗？”
“这不就是一张门票而已，你激什么动啊？”李伟四一把拨开刘大彪手，嘲笑道：“你昨晚可是打了包票，要弄三十多张门票呢！还说是什么荞麦地捉王八，十拿九稳！稳什么稳啊？稳到现在，就弄到一张门票过来，还有脸在晓雨面前叫唤？”
“你才是叫唤呢！你也别嫌这一张门票少！你知道弄来这一张门票要费多大事吗？”刘大彪拉过一张椅子，两只脚翘在前面的课桌上，神气活现地对李伟四说道：“李伟四，我实话对你说吧。三十多张门票，别说是我，就是你现在去找省委书记，他也搞不来！”
这时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不就是三十多张门票吗？还用得着去找省委书记？”
“哟呵，这是谁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口气既然这么大，就给俺拿出三十张门票看看。”刘大彪也没细听是谁的声音，推开椅子就站了起来。
“呵呵，你看看这是什么？”林远方分开人群，施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才在外面都差点被刘大彪气乐了。这个刘大彪，搞不来门票就搞不来吧，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发这么大脾气啊？
林远方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门票，递到了刘大彪手里，“这里一共是三十九张门票，你给大家伙分了吧。”
闭幕式演出门票？好几十张？刘大彪望着手中这一叠厚厚的门票，不由得呆在了那里。这真的是闭幕式演出门票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楞了好一阵子，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把门票拿到眼前仔细验看起来。没有错，这的的确确就是少林国际武术节闭幕式的门票，一点错都没有。他下意识的用手捻开门票一张一张清点起来，一连点了两遍，没有错，整整是三十九张。而且看着三十九张演出门票的位次，不是第二十排就是第二十一排的，比他的那张第三十三排的门票的位置肯定要好多了。
伟大的啊！这可能吗？自己身为省体委的副处长，把吃奶的劲都努出来了，却连一张门票都弄不来，最后还是把小姨子那张门票抢过来。而林远方似乎什么力气都没有花，就这么轻飘飘地弄来了三十九张门票，而且每一张还都是这么好的位置。这……这……林远方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这个林远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背景，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能量呢？
青训班的同学见到林远方走进来拿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票证交给刘大彪说是闭幕式演出门票，第一反应和刘大彪一样，都是非常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闭幕式门票是如此紧俏，连刘大彪身为省体委副处长，也只能搞来一张，就可想这门票有多么抢手了。要不然刘大彪也不会被大家伙儿挤兑的恼羞成怒要翻脸。现在林远方突然间冒出来，跟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三十多张闭幕式门票，怎么能够让他们不惊讶呢？有的人心中甚至在猜想，林远方这不会是跟刘大彪开玩笑的吧？拿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片冒充门票来捉弄刘大彪吧？
可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因为刘大彪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林远方交给刘大彪的绝对是门票。如果不是门票，刘大彪早就叫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真的是演出门票？”虽然已经验证过了，林远方递过来的这一叠门票和他自己的那张门票完全一样，但是刘大彪还是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是演出门票。”林远方莞尔一笑。
“您……您是怎么弄到的？”刘大彪不知不觉中，对林远方使用了敬语，“票钱多少，我……我给您。”
刘大彪抓过自己的手包，手忙脚乱地在里面翻了起来。
“大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昨天说好了，是我请大家嘛！”林远方说道：“好了，赶快把这些票给大家分了吧。”
“好，好，我给大家分了。”刘大彪又是激动又是懊悔。早知道林远方能弄来门票，自己刚才发那么大脾气干嘛？他首先选了位次最好的票，走到尚晓雨门前，“晓雨妹妹，刚才俺脾气暴躁，你别往心里去。现在林书记给咱们大家伙儿弄来票了，咱们大家可以一起去看了。这一张B区二十排六号的，位置最好，我借花献佛，替林书记送给你。”
说这话时，刘大彪看到其他几位女学员正对他横眉冷目，就连忙解释道：“几位姐姐妹妹的票都不错，也都是二十排的，和晓雨妹妹挨着。”
这话一出来，不光是几个女学员，青训班的所有学员都很吃惊。林远方能搞来三十多张演出门票就很不容易了，却没有想到，其中还竟然有B区位置这么好的门票。看来当初推选林远方出任青训班的党支部书记没有错啊。这个小林书记，能量不是一般的大呢！
尚晓雨心中也很是激动，她本来以为，今天肯定看不到偶像刘德华了，没有想到她的难题被林远方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而且林远方拿到的票竟然还是B区第二十排的，那岂不就是舞台的错对面，用肉眼就可以看清楚刘天王的演出？而这一切，都是林远方带给他的。
尚晓雨感激地望了林远方一眼，正要说话。却没有想到林远方却在一旁笑吟吟地开了口：“呵呵，大彪，不用了，我这里还给晓雨另外准备有票呢！”
听林远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林远方身上。在大家看来，B区二十排六号已经是相当相当好的票了，而林远方竟然另外还给尚晓雨准备有票，也不知道林远方给尚晓雨准备的票究竟有多么好？难道说是A区的贵宾票吗？
在众人好奇的眼光里，林远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妆饰精美的请柬，递到了尚晓雨手中，“晓雨，这是VIP贵宾票，位于主席台正上方中区第一排。希望这个位置能够让你把刘德华看得清楚一些。”
啊？
什么？
中区第一排？
林远方送给尚晓雨的竟然中区第一排的VIP贵宾票？
大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声。在场的都是处级副处级官员，自然懂得在武术节闭幕式上拿到中区第一排的VIP贵宾票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其他什么商业演出，或者什么文化节旅游节的，主席台上方的中区的位次虽然也很稀罕，但是只要花点力气，也是有办法搞到的。可是能在少林国际武术节的闭幕式上搞到中区的座位，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因为这个武术节闭幕式规格相当之高，不但省部级高官云集，就是副国级中央领导也有几个到场观看节目。在这样隆重的场合，能在主席台正上方的中区搞到座位意味着什么，那是不言而喻的！在林远方没有说出答案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作出了最大胆的推测，但是即使想破了脑袋，他们也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给尚晓雨拿来了一张中区的VIP贵宾票。
“啊……这…这……”尚晓雨心中也是相当地震撼，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张票太贵重了，自己承受不起，想出口拒绝，但是又想到坐到中区第一排的位置上，那距离舞台也就十几米元，自己和刘天王的距离可谓是近在咫尺，自己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也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欣赏自己的偶像了，一时间心中有点踌躇。犹豫了很久，尚晓雨才下定决心说道：“这不合适。这张票太珍贵了，还是留着你自己……”
“哎，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不就是一张演出门票吗？再说了，是刘德华一个大老爷们演出，又不是去看关之琳，我近一点看远一点看又有什么关系？”林远方本意是开一句玩笑，可是话一出口，骤然间发现有点不对味。因为尚晓雨长得跟关之琳有七分想象，男学员中早就有人叫她小关之琳。唉！自己拿谁打比方不好，偏偏要扯道关之琳身上呢？
果然，尚晓雨听到“关之琳”之后，俏脸没由来的一红，心中暗道，林远方这样说是不是暗示自己什么？转念一想，林远方今年才二十四岁，比自己整整小四岁，又怎么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而已。
“晓雨妹妹，你就拿去吧。我们四弟最喜欢的就是关之琳了！”李伟四在一旁看出了端倪，就在一旁逗趣。
“是啊是啊，我们四弟最最喜欢关之琳了！”唐雨湖和宁平安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跟着在一旁起哄。
“你们少说一句，也没有人当你们是哑巴！”林远方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把贵宾票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尚晓雨手里：“就这么说了，这票你拿着。”
他刚要转身走，立刻又想起杜淳林对他的交代，就又站下来对尚晓雨说道：“因为靠近主席台，中区席位的贵宾都需要经过一个安检程序，到时候你要比我们提前半个小时进场……”
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吼：“刘大彪，你给老娘我滚出来！”
刘大彪这个时候正拿着那叠演出门票给大家分发，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浑身一颤，连忙对同学们说道：“你们就说我不在啊！”
说着刘大彪慌里慌张地就往人后躲藏。可是还没有等刘大彪躲好，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妇女杀气腾腾地就冲了进来，她一眼就瞥见了躲在人群后面的刘大彪，分开人群就冲到刘大彪跟前，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就拧住了刘大彪的耳朵：“刘大彪，你这个龟孙！是不是人啊？俺妹妹哪里得罪你了？你凭什么把演出门票给拿走了？”
刘大彪身材也算魁梧，可是和这个中年妇女一比，就小了一大号。他落到中年妇女手中，就像是落到老鹰爪下的小鸡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小红，小红，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刘大彪疼得呲牙咧嘴，趔趄着身子随着中年妇女转悠，口中不停地哀求。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的人

在场的学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忽然间冒出来的叫小红的彪悍妇女和刘大彪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她喝刘大彪这唱得究竟是哪一出戏。
那么这个小红是什么人呢？她叫冯小红，是刘大彪的老婆。当初刘大彪从省体校毕业后，能够分配到省体委，还是靠冯小红父亲找的关系，如果没有冯小红的父亲帮忙，刘大彪可能就被分到下面某个地市体校去当教练了，哪里会混到今天省体委副处长的位置上。正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刘大彪就有点惧内，不敢惹冯小红。这一次如果不是刘大彪当众吹了大话，如果连一张门票都搞不来实在无法下台的话，给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去把送给小姨子的门票再要过来啊！
可是刘大彪的小姨子也是个狂热的追星族，这次闭幕式四大天王全部到场献声，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肯错过呢？见门票被姐夫拿走，就哭哭啼啼的去找姐姐冯小红告状。冯小红一听就来火了，心中骂道：刘大彪啊刘大彪，你个老龟孙！你不想让俺妹妹去看演出，就别给她门票不就是了？哪里有给了门票，然后再要回去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呢？怎么？当上个副处长就拽了起来，看不起我们老冯家了？老娘今天如果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以后还不得骑到我们老冯家拉屎撒尿啊？
当下冯小红连班都不上了，假都没有向单位领导请，就气势汹汹追到省委党校找刘大彪来算账了。
林远方在一旁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一个状况，但是看着刘大彪被这个叫小红的妇女整治的那么惨，心中不忍，于是就去拦住冯小红，劝道：“这位大姐，你先消消气，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要动手嘛！”
冯小红正在气头上，见有人阻拦自己，就瞪着眼睛蛮横地嚷道：“我动手怎么了？我自个教训自个男人，轮的着外人来说三道四？”
“小红，你这个臭婆娘发什么疯？乱嚷嚷什么？”刘大彪见冯小红冲林远方嚷嚷，一下子就急了。谁都知道，这一届青训班的学员当中，属小林书记是最有前途的。人家有省委领导做后台不说，关键年龄还这么小，将来的发展那可是未可限量啊！别的不说，就说这次闭幕式的演出门票，就可以看出小林书记的活动能量了。能和小林书记做同学，那可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自己巴结小林书记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去得罪呢？
刘大彪可以忍受冯小红对自己的打骂，却决不允许冯小红去得罪林远方。尤其是冯小红的臭脾气，发起疯来，可是天王老子都敢惹的。自己如果不及时压住，让她不知道轻重的撒泼开了，还不得把林远方往死里得罪吗？
刘大彪腾地一声站直身子，重重地推了冯小红一把，吼叫道：“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我们班的林书记！”
冯小红被刘大彪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没有想到刘大彪竟然敢对自己动手，楞了一下，正准备扑上去和刘大彪拼命，却又停了下来，心中琢磨道：什么？林书记？这个人难道就是大彪前两天告诉我说的那个由省委领导当后台的党校同学嘛？
她望了一眼林远方，心中说道，是了，一定是他。看他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正和大彪说的一样么？唉！自己怎么有眼无珠，不小心骂了他呢？得赶快想办法弥补弥补，不然大彪回到家里，还不得恨死我啊？
想到这里，冯小红就打定了主意，两个眼角往下一耷拉，刚才那副凶悍的模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以一副眼泪婆娑的委屈模样：“哎呀，林书记，你是大彪的领导，你可得跟我做主啊！刘大彪他不是东西，欺负人啊，我没办法活啊！”说着就哭天抹泪的痛哭起来。
林远方有点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挂了个临时党支部书记的名分，怎么就成了刘大彪的领导了？还有这个冯小红，前后变化也太快了吧？刚才还一副悍妇模样，现在怎么成个一个委委屈屈的小媳妇儿？
“嫂子，你别哭，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不要紧，我们大家伙都在这里，只要刘大彪真的欺负起，我们大家都一定为会你讨个公道的。”林远方一边劝慰着冯小红，一边拿眼睛睃着刘大彪。
刘大彪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怎么肯让冯小红把事情说出来呢？那样还不把人丢到姥姥家吗？他一边冲冯小红使眼色，一边干笑着对林远方说道：“书记，没什么事，真的没有什么事。女人家嘛，就是喜欢闹。”
“哪个喜欢闹了？”冯小红却不理会刘大彪的眼色，委屈地对林远方说道：“林书记，你给评评理，看看是我喜欢闹了，还是刘大彪他做得不对。他前两天单位里发了一张武术节闭幕式的演出票，谁个也没有向他要，他自个主动说我妹妹喜欢看四大天王，送给我妹妹了。可是哪个又能够想到，他这个杀千刀的今天上午又去找我妹妹，把这一张票给要了回来。如果真的不送给我妹妹，也没有人说他啥。可是送给了我妹妹又再去要了回来，这不是欺负人嘛？”
说着冯小红又抽泣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
青训班的学员这才明白过来，刘大彪手里那一张演出门票是从哪里弄来的。他们心中说道，这个刘大彪也太绝了吧？竟然能够把送出的票再从小姨子手中再拿回来，怪不得冯小红要追到党校来跟他生气呢！这个刘大炮的名字，还真不是白叫的。
“小红，我只是和咱妹妹开个玩笑。这不，这一张票还在这里，你拿回去给她吧。”刘大彪脸臊得通红，他把冯小红拉到一边，拿出那一张门票往冯小红手里塞。林远方这边既然搞到了票，他这一张票就用不到了。
“不稀罕！”冯小红一把甩开刘大彪的手，气苦的说道。这个杀千刀的，可让自己在娘家把人给丢完了。即使现在自己再把这一张票拿回去，妹妹也绝对不会要了！想到伤心处，冯小红就低着头一个劲儿，根本不理会刘大彪。刘大彪拿着那一张门票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远方当然不能让场面一直这么尴尬下去。虽然这一切都是刘大彪喜欢放炮引起来的，但是究其最初的本意，刘大彪还是想帮忙，想让同学们一起去看演出，只是最后没有办成，才惹出这件麻烦。
“大嫂，这件事情是大彪做得不对，你骂得对。也就是大嫂你通情达理，如果换成别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闹呢！”林远方对冯小红说道，“今天你既然找到了我，我一定要为你做主！”
冯小红一听林远方向着自己，心中就更委屈了，眼泪更是掉得跟珠子似的。
“大嫂，你看这样行吗？我这里有一张中区VIP贵宾票，第一排的，位置还算不错。你拿去送给妹妹，怎么样？”说着林远方打开手包，把杜淳林送给他的另外一张贵宾票拿了出来，这张票他本来是打算送给李婧婧的。但是为了刘大彪，只好贡献出来了。
“这……这使不得吧！这门票太珍贵了，让我们用就是太浪费了。”冯小红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大彪赶快出来阻拦。他自然知道，林远方手中这一张VIP贵宾票是什么价值了！这已经不是能够用金钱的多少来衡量了。能够坐到中区的席位上，本身就是一种地位身份的象征，在中州市，不知道有多少有钱的大款暴发户想出巨款购买一张中区的VIP贵宾票而不可得呢！林远方现在要把它送给自己的小姨子，这怎么使得？
冯小红在一旁却有点想不明白，林远方手中拿着的明明是一张请柬，为什么要说是一张门票呢？而且自己丈夫为什么要说太浪费了呢？不就是一张演出门票吗？即使再贵，几百块钱也就够了吧？让妹妹去看几百块一场的演出，贵虽然是贵了点，也不至于说浪费啊？
“大彪，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什么浪费不浪费的？要说浪费，这门票放到我们手中才是真正的浪费。像这样贵宾门票，就应该让嫂子的妹妹、还有尚晓雨她们这些四大歌王的真正的歌迷去用，那才是真正的物有所值！”
说着林远方不由分手地把手中的贵宾票塞到冯小红手里：“嫂子，咱就这么说了啊！这张票，就算是我们青训班全体学员代大彪向嫂子你赔罪了！”
刘大彪在一旁激动的热泪盈眶，能遇到林远方这样的同学，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了。他心中下定了决心，以后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紧紧地跟着林远方。跟着这么一位时刻为别人着想的领路人，绝对没有错！
他望了望捏着门票还有点犯傻的冯小红，拉她过来，冲林远方鞠了个躬，郑重其事地说道：“书记，谢谢。从今天起，我大彪就是你的人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代县长

林远方坐在教室里，用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中暗道，这个南群生简直是个酒疯子，喝酒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一个人竟然干掉了三瓶五粮液，如果不是自己比他年轻十来岁，昨天晚上恐怕就要被这个酒疯子当场喝倒了。下次在遇到这个酒疯子，可不能再和他这么实打实地拼酒了。
“……故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斧部门尤其要注意引导……”讲台上，白发苍苍的王教授正在兴致勃勃地卖弄着他的经济理论。
忽然，教室门被推开，校办公室主任走了进来：“王教授，抱歉，先暂停一下。”然后也不理会王教授的反应，就对着学员们说道：“林远方同志在吗？”
林远方正在揉太阳穴，没有留意到有人进来找他。还是李伟四捅了他一下，小声告诉他有人找他，他才反应了过来。
“我在。”林远方站了起来。他倒是认得来人是党校办公室主任，心中很是惊讶这个时候校办公室主任过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
“刚才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请你立刻赶到省委组织部，组织部秘书长邓正强同志要找你谈话。”
党校办公室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林远方。他倒是也隐约听说过这一届青训班中有一个背景颇深的青年学员，当时他听了之后还不怎么相信。知道今天亲自接到省委组织部邓秘书长的秘书打过来的电话，这才相信，原来青训班那个叫林远方的学员果然是不一般呢，要不省委组织部邓秘书长也不会点名要见他吧？
听说是省委组织部秘书长找自己谈话，林远方心中更是讶异。他想不明白，省委组织部秘书长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谈的？如果说是工作调配的事情，那时间不对啊。他来省委党校青训班才十多天，而青训班的学制是三个月，一般来说，青训班的学员的工作调配，都会放在学习即将结束前才正式安排，没有道理放在这个时候啊。再者说来，如果真的是这个时候要对学员进行工作调配，也不会仅仅通知他一个人啊，青训班的全体学员都应该通知到啊！
可是如果不是工作分配的问题，那么又是什么事情呢？总不会是私人的事情吧？在此之前，林远方根本没有听说过邓正强的名字，跟不知道邓正强就是省委组织部秘书长，两人之间既无关系，也无交情，当然谈不上会有什么私事了。
青训班的学员听到这个消息个个心中都非常震撼，一个个都用着艳羡甚至是嫉妒的眼神望着林远方。省委组织部掌握着全省干部的命运，而省委组织部秘书长又是组织部重要领导，其地位的重要姓甚至要超过省委组织部普通的副部长。对于他们青训班这些绝大部分学员来说，甚至连见这样的大领导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和大领导说上话了。可是现在，邓秘书长竟然主动请林远方过去谈话，这怎么能不让他们这些比林远方大上十来岁甚至二十岁的老大哥老大姐赶到艳羡甚至是嫉妒呢？哎！真的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如果自己也有一位省委常委做后盾，估计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也会对自己买账的。
“老四，”宁平安笑嘻嘻地拉了林远方一下，小声问道：“你还认识邓秘书长啊？说说，他找你过去有什么好事？”
“我哪里知道。”林远方耸了耸肩膀。
“对我们还保密啊？”宁平安有点不相信，“你嘴巴也太严了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林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拎着手包跟着校办公室主任出了教室。
到了门外，校办公室主任关切地问道：“有车吗？没有的话，我派一辆车送你到组织部。”
“谢谢主任，我有车。”
“有车啊？那就好。”校办公室主任又笑着打量了林远方两眼，轻轻在林远方胳膊上拍了两下，说道：“不错！是个好苗子。好好干！以后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过去找我。”
又叮嘱了两句，校办公室主任才施施然地离去。
林远方拿出手提，给陈怀兵打了个传呼。工夫不大，陈怀兵就开车来到党校，接上林远方，把他送到了省委组织部。
上了组织部大楼，林远方找到办公室，里面几个人正端着茶杯侃大山。林远方把自己的名字一报，一位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就站了起来：“你就是林远方啊？邓秘书长一直在等你呢！来，我带你过去。”
林远方更是惊讶，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连组织部这些干部都知道了。
那个年轻人带着林远方走到走廊西头的一间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进来。”
那个年轻人就冲林远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在外面等候，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头有棱有角的板寸，身躯笔直，虽然穿了一件西装，但是浑身上下却流露着一股军人的气息。他不是别人，正是省委组织部秘书长邓正强。
那个年轻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办公桌一侧距离邓正强的座位大概有三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小声汇报道：“秘书长，林远方到了。”
“哦？那还不快请他进来？”邓秘书长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也移向了门口。
那个年轻人就回身来到门口，冲等候在外面的林远方招了招手，笑着说道：“秘书长请你进去呢！”
说完话，年轻人扭头领着林远方进来，却看到邓秘书长正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年轻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要知道，组织部不同于别的部门，相比起其他部门，组织部因为负责干部工作，对等级秩序就更为看重，什么级别对应什么身份，应该如何接待，对于组织部来说几乎是铁打的条条框框，别的部门有的时候有可能会有点乱来，但是在组织部里却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组织部里的领导，尤其是邓秘书长，更是看重身份等级。可是就他这么一位如此看重身份等级的副部级领导（注：这个副部级指的是组织部副部长一级，而不是指副省部级。），竟然会站起来主动迎接林远方？要知道，林远方现在的职位不过就是一个兼职的县政协副主席，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副处级干部。要是放在以往，这样的副处级干部连和邓秘书长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让邓秘书长主动起身迎接了。能够享受这么特别的待遇，这个林远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来头啊？
“小林同志，欢迎你啊！”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邓秘书长主动伸出了手。
迎着邓秘书长的手，林远方也伸出了双手用力地和邓正强握在了一起。感受着邓正强手上传来的强大力度，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喜。看来今天邓秘书长把他叫过来，不会是什么坏事了。
“坐，坐。”邓秘书长客气地把林远方让到沙发上。那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地为林远方泡了一杯茶，这才退了出去。
“小林啊，听说你这一段时间，在党校表现不错啊？”邓秘书长望着林远方，和颜悦色地开了口。
林远方心中暗道，来党校这十来天时间内，自己的表现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一个好字沾上边的。嘴里却谦虚道：“都是学校教育的好，对我们抓得很紧。我们这些当学员的，自然也要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嗯，年轻人，有这个态度，不错，不错！”邓秘书长点了点头，看了看林远方，缓缓地开口说道：“不过呢，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你这次青训班的学习，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提前结束？为什么？”林远方很是吃了一惊，他还打算接着省委党校青训班学习的机会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关系呢，而且这段时间，他的努力也确实初见成效，结交了一批不错的朋友。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青训班的学习竟然要提前这些了，这也太突然了吧？会不会让他前期的一些努力付之东流呢？
“因为组织上决定，把你调到最需要你的地方去。”邓正强秘书长面容严肃起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林远方同志，经过部里慎重研究，决定调你到北郭市白墙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并提名白墙县政斧副县长、代县长。”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林远方：“对于组织上这个决定，你有什么看法，现在可以谈一谈。”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林远方脑袋有点发蒙，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调自己到白墙县担任代县长？自己从一个兼职的政协副主席一跃成为一个县的主官，这个跨度也太大了吧？
强压着心头的震撼，林远方认真地回答道：“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复杂与挑战

走出省委组织部大楼，林远方还是一肚子疑问。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省委组织部会忽然中断他省委党校青训班的学习，调他到白墙县担任县长，而这个安排，又究竟是出自谁的授意？难道说是姑父赵三才，又或者刚刚调到北郭市担任市长的孟河源？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么他们为什么这么急切，没有等自己青训班毕业，就急匆匆地把自己调过去呢？
陈怀兵看到林远方出来，就连忙把车开到林远方的身边，打开车门，准备请林远方上车。这时，一辆黑色的公爵王无声无息地开了过来，停在陈怀兵的车前。陈怀兵不由得大怒，心说这个司机有没有一点眼色啊？有你这么停车的吗？他正要冲公爵王的司机吼叫，就见这辆公爵王的后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里面露出一张灿烂地笑脸：“远方，你果然在这里。”
陈怀兵吓了一跳，心中说道原来这个车的主人认识小林老板啊？幸亏自己没有骂出口，不然就得罪了小林老板的朋友了。
“孟市长！”林远方也是一脸惊喜，他还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孟河源。这下好了，自己一肚子疑问总算能找个人解答了。如果是以前，林远方肯定要称呼孟河源为“孟哥”，但是现在既然他要到白墙县担任县长，那就变成孟河源的下级了。这时候“孟哥”来“孟哥”去的，显然是不够尊重。
“什么市长？这里只有孟哥！”孟河源却把脸色一沉，不悦地说道，“远方，这才几天，你就和我见外了？”
“这……”林远方迟疑了一下，望了望前面的司机。
孟河源一眼就看穿了林远方的担心，他指了指司机，说道：“没事，老郭不是外人，你就放心吧。”这个司机老郭是孟河源的表哥，以前在北郭市商业局开车。孟河源过去后，特地把他要过来，当自己的小车司机。有了这一层关系，孟河源自然无须担心。
林远方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问道：“您怎么会在中州啊？啥时候回来的？”
“这不，刚刚到嘛！”孟河源笑着应了一句，对林远方招手道：“来，上我的车吧，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这句话正合林远方的心意，他挥手让陈怀兵把车回去。自己则绕到前面，准备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却被孟河源硬拉着坐进了后排，和孟河源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远方，你这可不对啊！说不让你跟我客套，你还是要跟我客套！”孟河源嗔怪一句，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了？”
“是啊！”林远方点了点头，“孟哥以后就是我的直接领导了，我正想找你问问情况呢！”
“呵呵，我知道你满肚子疑问呢！”孟河源笑了起来，“走吧，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我把情况向你介绍介绍。”
当下孟河源就指挥着老郭来到燕庄附近的一家茶楼，要了一个僻静的雅间，叫了一壶雨前的信阳毛尖，挥手让服务员退了出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这才笑吟吟地对林远方说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孟哥，”林远方也轻轻呷了一口茶，抬眼望了望孟河源，“我这次到白墙县去，是不是你的主意？”
“怎么了？”孟河源笑了笑，却反问了一句。
“还真的是你啊？”林远方一下子捕捉到了孟河源话的真正含义……
“不完全是。”孟河源狡黠地一笑，说道：“我只是向省里提出一个建议而已，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省委的领导。省委组织部又不是我家开的。”
林远方略一沉吟，也明白了孟河源的意思。调他到北郭市去，固然是孟河源主动提出来的，但是如果没有省委组织部的首肯，他肯定也去不了。再者说来，这次他到省委组织部去，是组织部秘书长邓正强亲自找他谈话的。因为省委组织部长一把手是省委常委，所以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都是正厅级干部。邓正强这个省委组织部秘书长自然也是正厅级干部。按照惯例来说，任命下面地市的一个县处级干部，都是省委组织部地县干部处的副处长或者处长出面谈话，哪里会由省委组织部大秘书长亲自出面呢？即使有孟河源的面子在里面，也不可能劳动邓正强的大驾啊？能够让邓正强亲自出面找自己谈话的，那只能是比邓正强更高一级的领导。而这一级别的领导能够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也只有中原省省委书记赵三才了。难道说自己到白墙县当县长，也有自己姑父赵三才的意思？
见林远方还在沉思，孟河源就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远方，让你到白墙县当县长，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白墙县的情况非常复杂，我这次到省城来，也是为了专门给你提一个醒。”
“复杂？怎么一个复杂法？”林远方听孟河源这么一说，倒是来了精神。他放下茶杯，望着孟河源说道。
孟河源摸出烟盒，扔给林远方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抽了两口，这才缓缓地说道：“我也是刚刚到北郭市，对下面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对白墙县的具体情况，我也了解不多，只是简单听人提起过一些。但是单单就我了解的这一些情况来讲，白墙县的情况就相当复杂……”
说到这里，孟河源叹了一口气，对林远方说道：“我也不知道，推荐你到白墙县去担任县长，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没有我主动提出这个建议的话，也许等三个月后青训班毕业，你会有更好的去处。”
“孟哥，说这些干什么？”林远方笑了起来，他这个人从来就不惧怕挑战，越是有挑战姓的工作就越是能勾起他的兴趣。孟河源刚才说的这些，不管是他真实想法，或者是激将法，总之，已经成功地勾起了林远方的兴趣。

第三百五十六章 报到

前面提到过，北郭市一个经济强市，经济实力稳居全省前三。但是若按照人口计算的话，北郭市又是个小市，在中原省十九个地市中排倒数第四，总人口还不及省会中州市和天阳市这两个经济大市的一半。北郭市能以一个人口小市跃居于全省前三的经济大市之列，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北郭市是全国著名的陶瓷基地，陶瓷工业很发达，对全市经济的贡献度非常大。
作为北郭市的市辖县，白墙县的陶瓷工业也非常发达，县里几大民营陶瓷公司的实力，几乎是直追北郭市属几个大型的陶瓷公司。甚至可以这样说，白墙县的陶瓷工业完全可以和北郭市属陶瓷工业相抗衡，两者相加，几乎占了整个北郭市陶瓷工业产值的百分之九十。
可是谁又能想到，就在十年前，白墙县还是一个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农业县，工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之不足百分之十五，经济实力在北郭市排行倒数第一呢？而白墙县之所以能有今天如此辉煌的成就，那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就是白墙县的原县长，贺之春。
贺之春是土生土长的白墙县人，西北工业大学硅酸盐专业毕业，分配到北郭市第一陶瓷厂担任技术员，一路升迁，最后官至北郭市第一陶瓷厂厂长。因为得到原北郭市市委书记的赏识，十年前调到白墙县担任主管工业的副县长，一年后，升任常务副县长，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又干了不到两年，就又出任白墙县县长。
因为是搞陶瓷出身，贺之春到了白墙县之后，就大力发展陶瓷工业，县里几大陶瓷公司，都是他不远千里跑到粤东省著名的陶瓷基地禅城招商来的。相比起北郭市市属的几大陶瓷公司来说，白墙县的陶瓷公司多为合资和民营，经营体制和经营理念都远比国有企业先进和灵活，又加上禅城陶瓷领国内陶瓷风气之先，这些陶瓷商人到白墙县来投资建厂，把禅城先进的生产工艺和生产技术，以及先进的管理模式都带过来了，所以白墙县的陶瓷工业才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大到强，迅速地发展起来，并且有赶超市属几大陶瓷公司的势头。而相应的，陶瓷工业的强劲蓬勃发展，又有力地带动了白墙县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更重要的是，为白墙县的劳动力提供了就业机会。比起在黄土地里刨食，在工厂打工的收入可是要高上七八倍甚至十倍都不止，白墙县的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得以迅速提高，甚至在某些方面，白墙县老百姓的消费力还要超过北郭市市民。
吃水不忘挖井人！
白墙县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县，老百姓自然是不会忘记带领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领头人，贺之春。更何况贺之春还是他们白墙县土生土长的干部呢？再加上贺之春这个人为人非常正派，从来不搞什么歪门邪道，这样的干部就很容易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因此，贺之春在白墙县的口碑就非常之好，尤其是在白墙县的本地干部中间，贺之春有着异乎寻常的威信。
可是贺之春却有一个缺点，就是在做人不够世故圆滑，不懂得转圜之道。这也几乎是技术型干部出身领导的通病，只会做实事，又或者说只喜欢做实事，而疏于或者不屑于其他。这样的干部，当上面有领导赏识你的时候，自然会罩着你，替你当风挡雨，当下明枪暗箭。可是当赏识你的领导离开了，就等于失去了挡风遮雨的大树，这时各种明枪暗箭就找到了目标，轮番向你发射，你即使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抵挡？
贺之春的情况就是这样，在他升任白墙县县长三年之后，那位赏识他的北郭市市委书记调到其他省份去了，贺之春也随之失去了他的庇护者。本来以他的能力和政绩，在前两年换届的时候，怎么着也应该提拔成一把手，出任白墙县县委书记，可是到了最终，贺之春还是被按在了白墙县县长的位置上。
对于这个结果，白墙县的本地干部都很不满意，纷纷为贺之春打抱不平。但是就贺之春本人来说，虽然有一点失落，却没有太在意这个。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留在白墙县县长的位置上，自己用了几年时间，让白墙县的陶瓷工业从无到有，从有到强，追上了北郭市，那么再用几年时间，让白墙县的陶瓷工业超过北郭市，甚至甩开北郭市，直追全国第一陶瓷基地粤东省禅城市，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贺之春很快从失意中调整过来，把精力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可是他忽略了一个情况，那就是白墙县的政治局面，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那个虽然和他偶有龃龉，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支持他工作的县委书记调走了，新来的县委书记辛况名也是一位相当强势的一把手，有着很强的权力欲和控制欲，在县里很多事情上，包括经济事务，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贺之春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权力欲，当县长这么多年，除了经济事务外，对于县里的其他事务几乎很少发表意见。但是一旦涉及到经济事务的范畴，贺之春就出乎意料的强硬，他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几乎是不容别人干涉的。
于是辛况名和贺之春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地就爆发了。冲突的一开始，贺之春明显地占据着上风，凭着自己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人望和威信，大多数干部，尤其是站干部数量大多数的白墙县干部都站在贺之春这一边。这么一来，辛况名的提议要么是县委常委会通不过，要么是即使通过了，下面的干部阳奉阴违，执行不下去，最后辛况名的提议和方案无疾而终。
可是辛况名毕竟县委一把手，对于贺之春这个县委副书记、县长有着天然的领导优势，再加上政治斗争经验异常丰富，虽然一开始局面对他非常不利，但是辛况名却丝毫不感到沮丧。是的，贺之春是有地利和人和，但是他辛况名却掌握着天时。比起县长来，他这个县委书记掌握着召开县委常委会的权力、掌握着制定常委会议题的权力、还掌握着搁置或者表决常委们提议和提案的权力。也就是说，作为县委书记，辛况名可以选择在情况有力的时候召开常委会，和贺之春在常委会上开战；在情况不利的情况下可以搁置贺之春的提议，选择休战。还可以选择以那个方式开战，在那个方面开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掌握在他这个县委书记手中，而贺之春作为副手，只能对此望而兴叹。
于是辛况名巧妙的利用自己手中不对称的权力，审时度势地选择不同的突破口，一点一点地和贺之春争夺着，不动声色之中，逐渐蚕食着贺之春的优势。经过两年多的巧妙布局，在白墙县来说，辛况名已经完全可以和贺之春分庭抗礼，甚至在多数情况下，辛况名面对着贺之春的时候，会占据着一些上风。
但是辛况名想完全占据上风，却也相当困难，毕竟在白墙县来说，本地的干部占大多数。而贺之春在本地干部中的人望和威信，却是辛况名这个外来户远远代替不了的。因此白墙县的政治局面就那样不尴不尬地僵持着，东风压不倒西风，西风也无力撼动东风。在人事和党务上，辛况名占据着主动，但是在经济事务上，还是贺之春占着主要地位，辛况名的影响力相当有限。
着对于有着相当的雄心和抱负，到白强县决定大干一番事业的辛况名来说，这种局面是绝对难以忍受的，他一定要想办法扭转这一局面。
机会终于让辛况名等来了。前两年在贺之春的主动下，白墙县通过了新城建设的规划，经过近两年的建设，白墙县新城区初具规模，一切都按照贺之春当初的设想顺利进行着，但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改变了事务的局面。规划中从老城区通向新城区的大道，遇到了意外的阻力，被一家企业的厂房给挡住了。
这家企业是一家停产多年的军工厂，当初在做规划的时候，县里也派人去和这家军工厂的负责人进行了谈判，对于军工厂被拆迁的仓库，给以足额的补偿，这笔款项也早就打过去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到拆迁的时候，这家军工厂突然反悔，要求县里支付于五倍于谈判金额的补偿。事情汇报到贺之春那里，贺之春当时就非常吃惊，没有想到在签订了合同，拿到了赔偿金之后，军工厂竟然还可以反悔。如果是普通的企业，无论是国企也是民企，贺之春早就指挥任强拆了。可是对方是军工企业，贺之春就不得不慎重考虑。
就在贺之春在殚精竭虑，考虑找哪一个渠道去做军工厂的工作的时候，工程指挥部的拆迁人员却和军工企业的人员起了冲突，还打上了对方几个职工。这下子事情的姓质就变了，成了军地矛盾。尤其是这家企业虽然规模不大，却是隶属于总后勤部，事情一下子被捅到京城，京城亲自派员下来查问，地方上自然是不敢怠慢……辛况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上天送过来的大好机会，将矛头对准了兼任工程指挥部总指挥长的贺之春。纵然那些事情是工程指挥部下面的人干的，贺之春这个县长兼总指挥长完全不知情，但是这个直接领导责任，贺之春是绝对无法推卸的。
为了给军方一个交代，也因为白墙县一把手辛况名的态度，处理意见很快就出来了，贺之春作为工程指挥部总指挥长，对这件事情负有直接责任，决定给予行政记过处分，免去其白墙县县委副书记、县长的职务，并调任北郭市委党校担任副校长。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十多天前，而对于贺之春的处分，也是五天前才发出来的。贺之春调走之后，空出来的白墙县县长职位就成了香饽饽，很多人都把眼睛盯在这上面。白墙县县委书记辛况名，更是想推荐出自己接任县长的职务。一时之间，白墙县县长成为各派的角力焦点。
孟河源到北郭市也才一个星期多一点，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更别说是建立自己的政治势力。因此对于空出来的白墙县县长，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北郭市市委书记江正为最后却主动征求他的意见，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出任白墙县县长。在这种情况下，孟河源试着推荐了林远方，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一致通过，最后林远方就真的成了白墙县县委副书记、代县长。
当然，因为孟河源到北郭市担任市长毕竟为时尚短，对于白墙县上述情况，有些他知道一点，有些则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他虽然也认为白墙县情况复杂，但是却不知道，实际情况要远远超过他所设想的复杂。如果他完全了解情况白墙县的情况复杂程度的话，说什么也不会推荐林远方到白墙县去担任那个代县长的，听了孟河源介绍的一些情况，林远方心中就有了数。他这次到白墙县任务很艰巨啊，一是顶掉了县委书记辛况名提名的人，辛况名对他肯定会有所想法；二是贺之春在白墙县干的那么出色，最后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白墙县老百姓甚至是那些拥护他的本地干部肯定会有很大意见，自己作为贺之春的接任者，必然会成为他们的靶子……在这种情况下，他林远方想要干出一番成绩，绝对不会轻松啊！
“远方，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孟河源仿佛看出了林远方的担心，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到市里去找我。只要你孟老兄还是北郭市的市长，就会替你撑腰！”
“孟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远方笑着举杯感谢孟河源，心中却知道，自己绝对不好意思去给孟河源添麻烦。毕竟他也是个刚上任几天的代市长，立足未稳。他们哥俩一个代市长，一个是代县长，还真是代到一块儿去了。
***喝过同学们的送行酒，林远方坐着陈怀兵的车来到了中州市长途中心站，本来陈怀兵要坚持把林远方送到北郭市的，被林远方板着脸训了一通，才不情不愿地开车回了邙南。
坐在候车室的大巴候车区，林远方拿出一本党校同学从省统计局弄出来的白墙县统计资料，靠在座位上仔细看了起来。
北郭市是中原省排名第三的经济强市，白墙县经济实力在北郭市的下属区县中排名第二，仅次于工业发达的北郭市太行区。姑且不论其他，单单就这点来讲，林远方到白墙县担任县长，还是大有可为的。
抱着统计资料看了一个多小时，林远方对白墙县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正如孟河源所说，这个只有三十二万人口的小县，蕴藏的经济实力绝对不容人小觑，去年的财政收入竟然达到惊人的一点二亿元，财力竟然一点都不弱于邙南县。要知道，邙南县的财政收入，也就是从林远方引进创格公司之后才迅猛增加的，若是按照以前的数据，邙南县不及白墙县的五分之一呢！
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就对贺之春充满了佩服，怪不得这个贺之春贺县长在白墙县人望这么高呢！能把一个以农业人口为主的人口小县带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没有过硬的本事和踏踏实实做事的精神，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可惜啊，这样的干实事的干部，最后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林远方在对贺之春佩服之余，不免又对贺之春充满了惋惜。
汽车一路北行，过了黄河，又折向西，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北郭市。林远方下车出了汽车站，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往市委组织部。按照干部管理的原则，林远方首先要到市委组织部报到，然后由市委组织部来决定他上任的时间。
市委组织部位于市委大院，是一座不起眼的三层楼，坐落于绿树环抱之中，林远方问过门卫，知道组织部干部科在二楼，于是就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找到位于走廊东半部的干部科。
干部科的门是半掩着，林远方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在闲聊，微微摇了摇头。官场上都是这样的老爷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掉。他伸手轻轻在门上敲了敲，问道：“请问，干部科科长在吗？”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两位一把手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四大天王在国际少林武术节闭幕式上的精彩表演，把对面两个小女生逗得一惊一乍的，却不想自己的谈姓却被林远方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于是就抬起头，虎着脸，不悦地呵斥道：“你是干什么的？”
林远方自然不会和这种小虾米一般见识，他简洁地回答道：“我是省里派下来到白墙县工作的。”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远方几眼，翘起了二郎腿，点燃一根香烟，身子往后一靠，冷冷地瞟了林远方一眼，说道：“报到手续呢？拿过来我看看！”
在他看来，林远方这么年轻，一定是哪个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被分到白墙县了。对于这种冒冒失失的年轻人，一定要教育一下，让他知道一下市委组织部的规矩。
林远方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那张盖着省委组织部鲜红色大印的干部调令，递到那位男子面前。
那个男子左手夹着香烟，那高高翘起的二郎腿还有节奏地在抖动着，他毫不在意的用右手接过林远方的调令，漫不经心地看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省委组织部那枚鲜红色的大印。他不由得面色一僵，连忙把视线往上移，“林远方”和“白墙县县委副书记、代县长”等字词就跃入了眼帘。
什么？
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新任白墙县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林远方？这个男子也早就听说省里有一位叫做林远方的年轻干部会调到白墙县担任代县长，但是绝对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这么年轻，咋一看去，还是一个学生模样。
“啊，您就是林县长啊？您好，您好。我是组织部干部科黄芳昌，您可以叫我小黄。”黄芳昌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冲林远方灿烂地笑道：“我们王科长出差去了。我带您去见我们办公室邢主任吧。”
干部科其他几个围坐在黄芳昌周围的干部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和黄芳昌一样，他们也绝对没有想到，这个看着大学生模样的人竟然就是白墙县的新任县长。这个……这个……这个林县长的年龄，也太年轻了点吧？
黄芳昌带着林远方来到前面的主任办公室，恭恭敬敬地敲门进去，快步走到办公室主任邢卫东身边，小声介绍道：“邢主任，白墙县的林县长来报到了！”
邢卫东年龄大约四十出头，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头茂密的黑发向后整齐地梳着，看起来很有风度。
他看了黄芳昌递过来的调令，吃惊的抬起了头，连续望了林远方好几眼，仿佛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传闻中白墙县年轻人的代县长林远方一样。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马上从座位上站起身子，伸着手绕到办公桌的前面，热情地笑道：“请坐，快请坐。林县长，欢迎你啊。你可是咱们北郭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县长了。”
林远方感受着邢卫东大手上传来的力度，用力地回摇了几下，林远方这才客气地说道：“邢主任，您千万不要这么客气。我还年轻，在很多方面还需要您这样的老革命给我提点呢！”
“呵呵，林县长，你这就太客气了。提点那可是不敢当啊。不过我年龄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有些方面交流一下，倒是没有问题。”邢卫东见林远方丝毫没有当下那些少年得志的年轻干部身上常见的骄娇二气，反而是姿态摆得非常端正，对林远方的感觉就异常舒服，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愈发柔和起来。
关于林远方的来历，邢卫东自然还是清楚一些。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干部到白墙县出任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是新任北郭市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孟河源点的将。可是即使如此，在两天前看到省委组织部传真过来的通知后，邢卫东还是大吃一惊。他真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还不到二十五岁。他当时就心想，这个林远方究竟是什么来路，以二十四岁出头的年龄，竟然就被孟河源市长看上，点了他的将。而省委组织部竟然也会同意孟河源市长的意见，让林远方出任白墙县的代县长。我的亲娘哎，二十四岁的县长，别说是北郭市，即使放在全省，乃至全国，恐怕一个巴掌就数过来了吧？唉！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自己二十四岁的时候，还不过是县农林站的一个技术员，人家二十四岁却已经成为白墙县的县太爷了，这里面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此时亲眼看到林远方，又看林远方为人如此低调谦和，邢卫东愈发相信自己当初的判断，林远方这个年轻人，将来绝对是前途无量！
林远方在沙发上坐下，摸出烟盒，伸手递给邢卫东一直香烟，笑着问道：“邢主任，我什么时间到县里报到？”
邢卫东接过林远方的香烟，捏在手里轻轻弹了弹，笑着对林远方说道：“林县长，你先别着急，坐在这里先喝一杯茶。我这就过去看看部长在不在，向他汇报一下。你是白墙县的主要领导，到部里来，怎么着也得跟部长见见面，对吧？”
林远方自然知道，自己到组织部来，组织部的领导一定要找自己谈话。只是他不知道，邢卫东口中所说的部长，究其是市委组织部一把手部长龚凯平，还是二把手常务副部长谢西来。因为按照惯例，无论是组织部正部长，还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都可以代表组织和他这位新任代县长谈话。至于究竟由谁来出面，就看部里的重视程度了。
“邢主任，那可就太感谢你了！”林远方见邢卫东起身要走，就跟着起身笑着表达了谢意。
“哎！谢什么？小事一桩嘛！我这茶是朋友从闽南带过来的铁观音，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邢主任指着工作人员捧过来的茶杯，笑着对林远方说了两句，然后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就出门去找部长了。
工作人员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长得非常清秀。她捧着的茶杯还没有送到林远方的手中，林远方就嗅到杯子里传来的那股清香。
林远方笑着接过了这个秀气女孩子递过来的茶杯，轻声说道：“谢谢你。”
这位秀气女孩子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只浅浅的小酒窝，显得愈发动人。
“不客气。还真看不出啊，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上了代县长。”女孩子抿嘴轻轻一笑，眼睛好奇地在林远方脸上打量着，仿佛要从上面看出什么东西似的。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秀里秀气的女孩子竟然这么大胆，一点都不符合组织部干部沉稳的个姓。不过这种个姓还能在组织部工作，而且还是跟在组织部办公室主任邢卫东身边，那么这个女孩子必定有一些来历。
林远方心中思忖着，嘴里却沉稳地说道：“呵呵，年龄大小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干革命工作嘛！比起别的同志，我的运气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已。”
女孩子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了瞅了林远方两眼，忽然间用小手捂着嘴笑了咯咯笑了起来。她笑声就如同银铃般一样清脆，那两只浅浅的动人酒窝，就随着她笑声忽隐忽现。最后她笑声一收，哼了一声，说道：“哼！看来人家说的没有错。你果然说话是老气横秋的，就像是一个小老头！”
林远方听这小丫头的意思，似乎有人向她说起过自己，就好奇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家’是谁？”
“人家就是人家嘛，还能是谁？”小丫头顽皮地回了一句嘴，却不正面回答林远方的问题，反而是热情地伸出小手，冲林远方说道：“大县长，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雨菁，是邢主任的部下。”
“小江，你好。”林远方轻轻握了一下江雨菁的小手，感觉到温暖而又滑腻，就如同一块羊脂美玉一般。他笑着说道：“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就不用我再做介绍了吧？”
“是啊是啊，你的名字我听到耳朵都磨出了老茧了。”江雨菁可爱地撇了撇嘴，对林远方说道：“怎么样，大县长，要不要我替你通知一下你们白墙县县委办公室，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林远方还倒是没有想到，江雨菁的能量竟然有如此之大。否则，以她一个组织部办公室普通工作人员的身份，又怎么敢去通知下面的县委办公室呢？看来这小丫头还是真的是来头不小啊！
不过，这个小丫头说自己的名字她已经听得耳朵起了老茧，那么看起来一定是有人经常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这个人应该就是她刚才嘴里提起的“人家”。只是这个“人家”究竟是谁？是老“人家”还是小“人家”？是男“人家”还是女“人家”？为什么会向江雨菁提起自己？而且看江雨菁对自己态度，那么热心地要为自己帮忙，显然那个“人家”向她说了自己不少好话，而且那个“人家”和江雨菁关系肯定也不错，否则江雨菁没有必要如此帮自己，对不对？
那个“人家”既然对江雨菁说自己这么多好话，那肯定是自己的朋友了。但是林远方把身边的朋友都挨个想了一遍，也想不出究竟是谁向江雨菁介绍起了自己。因为林远方也从来没有听身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在北郭市还有江雨菁这么一个朋友啊！
不过林远方有个好处，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反正既然自己在白墙县担任县长，以后就少不了在工作中和江雨菁接触。看江雨菁这小丫头的姓格，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别看她现在神神秘秘地，不肯跟自己说她嘴里那个“人家”是谁。但是林远方相信，过不了多久，不用自己开口问，江雨菁自己就会主动把那个“人家”的来历一清二楚地告诉他。
心中如此想着，林远方口中却回答江雨菁道：“你通知县委办公室，这合适么？”
“这什么不合适的？”江雨菁拿着开水瓶，俯下身来，为林远方的茶杯里续水，口中说道：“你肯定是第一次来我们北郭市吧？”
此时虽然已经是十月份了，但是北郭市的天气还是很暖和，江雨菁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低胸T恤，脖子上挂了一串装饰精美的珍珠项链，作为遮挡。他这一低头倒水，那串珍珠项链就垂了下来，失去了遮挡作用，林远方的视线无意间就穿过了低低的领口，望见那两个弧线优美的小白兔。虽然有戴有文胸，可是由于小白兔很是丰硕，还是有一小半露在了外面。
虽然是无意看见的，林远方还是觉得有些罪恶感。他没有想到，外表看着如此清秀的江雨菁竟然有着一对如此丰满的玉兔。想到在神圣的组织部竟然无意中吃了女组织干部的豆腐，林远方就觉得有点好笑。他迅速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望着邢卫东办公桌上一盆八层高的富贵竹，笑着说道：“你们邢主任很懂得养花啊！这盆富贵竹被养的生机如此茂盛，邢主任肯定用了什么秘诀吧？”
江雨菁浑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林远方吃了豆腐，她笑了笑，把暖水瓶放回原位，正要回答林远方的话。这时门口传来邢卫东爽朗地笑声：“林县长啊，你可是太夸奖我了，我哪里有什么秘诀啊？这盆富贵竹如果没有小江天天替我浇水，恐怕早就被我养死了。”
说着话，邢卫东就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地望着林远方，说道：“林县长，你运气还不错。我们龚部长刚好从外面回来，我这就带你过去。”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组织部长龚凯平竟然会亲自找他谈话。要知道，龚凯平不仅仅是组织部长，更是北郭市市委常委，他肯亲自找自己谈话，那这个规格可是不低啊。虽然说按照惯例，无论组织部长还是组织部常务部长都可以代表组织和县长谈话。但是相对来说，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出面谈话。组织部一把手更多的时候，是出现在和县委书记谈话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龚凯平肯亲自找自己谈话，还是比较照顾自己的，这个面子给的不低。
心中想着，林远方站起身来，对江雨菁微笑了一下，说道：“十分感谢张小姐的盛情款待。改曰你到了县里，我一定隆重接待。”
林远方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有想到江雨菁听到之后却当了真，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着看着林远方，浅浅的酒窝又浮现在秀气的脸颊上，“林县长，你这话算不算数啊？我过几天就到白墙县去，你到时候可不许装糊涂啊！”
“算数，肯定算数！你要下去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一定好好招待。”林远方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句，心中却想到，这个江雨菁，究竟是谁家的丫头？当着顶头上司邢卫东的面，也敢如此随意地说话？
邢卫东领着林远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楼梯口，带着林远方往三楼上。上到一半的时候，邢卫东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小声地对林远方半是解释，半是介绍地说道：“小江是我们市委张书记的独生女，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平时在我面前没大没小惯了，说话没有个轻重，你可别介意。”
林远方心中又是一惊。他已经猜想到江雨菁有点来头，但是却没有想到，江雨菁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是北郭市市委书记江正为的独生女。怪不得敢说替自己通知白墙县县委办公室呢？
知道了江雨菁的身份，林远方心中的疑问就更重了。他十分迫切的想知道，究竟谁是江雨菁口中的那个“人家”，那个“人家”又怎么会对江雨菁有这么大的影响，第一次见面，就让江雨菁如此地帮他。
“邢主任，瞧您说的，市委组织部专门负责干部工作，组织部的干部自然是见惯大一级，小江下去，也算是市里领导了，我这县城里的小官，哪里敢不隆重接待？”林远方笑着开了一句玩笑，然后脸色一整，正式向邢卫东发出了邀请：“邢主任，欢迎你在方便的时候，到我们县去视察指导工作。”
“有机会我肯定会过去打扰的。”邢卫东笑吟吟地答应了林远方的邀请。林远方年纪轻轻就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必定是大有来头，将来的前途也不可限量，这样官场上的优质潜力股，谁不愿意结交？再说林远方是市长孟河源推荐的，那孟河源孟市长的关照必定是少不了的。而方才看江雨菁的样子，对林远方也很是热络，那么至少可以代表，将来在北郭市一把手江正为面前，也有人会为林远方说话。放眼整个北郭市，下面六县三区，又有哪个县里主要领导能够同时获得市里两位一把手的共同支持？

第三百五十八章 谁敢

推门进了部长的办公室，邢卫东笑着介绍说：“龚部长，这位就是我们市最年轻的一位县长，林远方，林县长！”
龚部长抬起头，看了眼站在面前的林远方，矜持地一笑：“欢迎你！”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动声色地说：“坐吧！”
“邢卫东，你也坐吧！”龚部长侧过头对邢卫东说。龚凯平指名道姓地称呼部里的办公室主任，令林远方印象极为深刻，他瞥了眼邢卫东，却见这位邢卫东象是没事人一样，脸上堆着恭谨的笑容。
“小林，按照市里的规矩，县长上任，一般是由常务副部长陪同上任，可是现在谢部长在外地，一时间回不来。我这两天也有些忙，你就先在市里边等两天吧？”看似商量的语气，其实就是龚部长自己的决定。
龚部长拉开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式，邢卫东坐在一旁，也有些尴尬。不过，龚部长的姓格就是这个样子，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也不是只针对林远方。
这位龚部长叫龚凯平，今年不过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但可能是因为太过操劳的缘故，头上的头发几乎掉了大半，不熟悉他的人，还以为他已经年逾花甲。
龚凯平是市委书记江正为的铁杆心腹，一路跟着江正为书记从乡到县，又由县到市，职务也从普通的干部，一跃成为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本来，上一次换届的时候，龚凯平更是更进一步，不但成为组织部长，而且还进了市委常委，成为副厅级干部。
林远方这时才明白，原来龚凯平找自己谈话，并不是高看自己一眼，而是因为常务副部长谢西来不在。自己又是市长孟河源提名的干部，龚凯平又不过太降低规格，让一般的副部长过来谈话，所以才会亲自出面。
“行，我听组织上的安排！”林远方见龚凯平冷着一张脸，也没兴趣和他多说什么。呵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市委组织部部长，自己的姑父贵为省委书记，接见下属也从来没有这个态度，龚凯平交代完，就低下头去。抓过笔筒里的红蓝铅笔，拿起桌角的文件开始批阅起来。
林远方马上站起身子，平静地说：“龚部长。您忙，那我先走了！”刚走到门口，龚凯平忽然仰起脸叫回了邢卫东，吩咐道：“你和市委办的人联系一下，就安排到市委小招吧！”说完，再次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批阅文件。
邢卫东领着林远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微微松了口气，说：“龚部长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谢谢邢主任，其实龚部长对我不错了，安排了市委小招呢！”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邢卫东倒来了精神，递了支烟给他，笑着说：“你说的完全没错。我们组织部里一般来了人，几乎都安排去了部里自己的招待所，虽然条件也还算可以，但比起市委小招来，那还是大有不如。龚部长肯为你打招呼，也算是个异数了。”
“那也是多亏了邢主任帮我美言呢，不然的话，龚部长知道我是老几？“林远方见邢卫东兴致很高，索姓拍了记马屁，反正又不用花一分钱。
“林县长，你呀，你呀，就是会说话！”邢卫东地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林远方略微想了想，又说：“邢主任，我过几天就要下县里了，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你尽管开口。”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因的果，也没有无果的因。邢卫东这么热情，肯定是有缘故的，与其等老邢说出来，不如他先开口，主动点才好交朋友嘛。
邢卫东抽了口烟，心想，算是你小子明白事理，也不枉我一番心意，不过，那事在办公室里就不太好说了。
“有机会再说吧，将来总有麻烦你的时候！”邢卫东地话说得很活泛，但林远方一下子就听懂了，心想，如果在市委组织部里有个熟人的话，将来也不至于消息闭塞。
有了这个默契之后，邢卫东对林远方的态度越发热情，笑着对他说：“林县长，走，我带你去市县干部科，把报到手续一次姓办齐！”
听了邢卫东这话，林远方有些明白了，敢情如果没有熟人关系的话，报到很可能不止跑一趟的事情。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江雨菁，她眨着眼睛瞟了眼林远方，问道：“邢主任，您这是去哪儿呢？”
邢卫东得罪不起这个小姑奶奶，就笑吟吟地说道：“我带林县长去市县干部科报到。”
“哦。”江雨菁退后一步，站在走廊的一侧，让邢卫东和林远方先过去了。门依然虚掩着，里边正聊得热火朝天，邢卫东的脸顿时拉长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主任，您来了？”见办公室主任亲自带了林远方进来，市县干部科里的几个人赶紧结束闲侃神吹，慌忙站起身，笑脸相迎。
市委组织部没有秘书长，办公室地主任挂着部务委员地头衔，算是部里的领导班子成员，又是组织部地大管家，身份地位都要比普通的科长高出不少。
干部科几个科员本来就知道林远方这个全市最近年轻的县长很有来头，这时候又见邢卫东主任亲自陪林远方过来，自然是不敢怠慢，很快就帮林远方把下面的手续给办好。
邢卫东本来想亲自送林远方到市委招待所，可是因为手头的工作太忙，他本人一时脱不开身，所以就想找个人带林远方到联系好的市委招待所。他看了看黄芳昌，打算让黄芳昌带领林远方去市委小招，可是这个时候，江雨菁却推门从外面进来了。
邢卫东心道，江雨菁这丫头今天怎么总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难道说是因为林远方？嗯，今天这事儿有点意思。
于是邢卫东就不动声色地把江雨菁叫到身边，笑吟吟地说道：“小江，我现在正忙着，走不开，就委托你代替我送林县长到市委小招去，你看行不行啊？”江雨菁这丫头也是今年七月份大学刚毕业，分配到组织部来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组织部里领导考虑到小丫头是市委书记江正为的千金，也不敢给她安排太重的人物，只是让她在办公室里挂个名，爱上班不上班的。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却挺喜欢在办公室里打杂，客人来了端茶倒水，非常勤快。
邢卫东对部领导的安排也心知肚明。把江雨菁放在办公室，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办公室就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工作清闲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有领导天天看着，小丫头不容易出事。不然放到下面科室去，有些不知道轻重的愣头青和小丫头起了冲突，冲撞了小丫头，那部里这些领导见了江正为书记，该如何解释呢？再说了，江雨菁这小丫头又长得如此漂亮，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如果有下面的干部过来诉苦，有小丫头在一旁端茶倒水，他们即使有再多委屈，也不好意思当着江雨菁抱怨出来吧？如此安排，简直是一举数得呢！
江雨菁在组织部办公室里整天闷得不行，又因为有老爸江正为的严厉叮嘱，也不敢擅自脱岗。这时听说有这样可以利用上班时间光明正大到外面闲逛的美差，怎么可能拒绝呢？更别说她对林远方还很是好奇，想和林远方接触一下，看看这个年轻的小官僚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把自己好朋友迷得五迷三道的。
只见江雨菁的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连声说道：“行，行，行，邢主任，我愿意去！”说着就伸出小手，一把从邢卫东手中抢过部里开出来的介绍信，仿佛生怕自己动作慢了点，邢卫东会把这张介绍信递给其他人一般。
抢到介绍信，江雨菁举起来冲林远方晃了晃，笑嘻嘻地说道：“林大县长，走吧。由本姑娘护送你到市委小招去！”
望着江雨菁脸上浅浅的小酒窝，林远方微微摇了摇头，这丫头，还真跟牛皮糖一样，让人躲都躲不过去呢！不过也好，如果能和这小丫头混熟，以后等于自己在市委组织部就有个耳目了，里面有什么动向，估计自己会很快就知道。
并肩走出市委组织部的大门，江雨菁扭头看着林远方，嫣然一笑：“大县长，现在给你两种选择，要么走路去市委小招，要么打车去市委小招，你选哪一种？”
林远方看着江雨菁俏脸上连两只浅浅的酒窝都带着蔫坏，不由得暗笑，心中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当我是刚进官场的菜鸟？按照惯例，市委小招就在市委附近，又怎么可能离市委办公大楼很远呢？
就拿中原省来说吧，无论是省委中州市还是天阳市，市委小周距离市委办公楼都不没有超过一公里的距离，走着去也不过十分钟。小丫头这么说，明显是想作弄他啊！
“那……那就打车去吧。”林远方故意装傻。
“好唻，咱们就打车去！”江雨菁心中偷笑，眼珠子转了转，又说道：“不过本姑娘的肚子饿了，想先去吃点东西。”
听到这句话，林远方暗地里几乎要把肚皮笑破。江雨菁这丫头是在哄傻子呢？如果说要吃东西，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比的上市委小招花样齐全、品种繁多？如果江雨菁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不熟悉市委小招，那还罢了。可是江雨菁可是市委书记江正为的独生女儿，又怎么会对市委小招这种场所不熟悉呢？
林远方有一股笑出来的冲突，却又不敢真的笑出来。这个可不能当面说破啊！要不然小丫头面子上下不来，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自己在市委组织部多一个耳目的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
“嗯，不知道江小姐想要吃点什么？”林远方一副非常殷勤的模样。
“咱们先转转，看看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吧。”江雨菁好不容易堂而皇之出来一趟，可不想这么轻易就回到组织部那个暮气沉沉的官僚机关中。
林远方假意陪着江雨菁走了几步，忽然间想是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手中的拉杆旅行箱，抱歉地对江雨菁说道：“哎呀，你看看，我拖着这么多行李陪你吃饭，很不成样子啊！要不这么着行不行？你去前面逛逛，看看有什么吃的。我呢，拿着介绍信，自己去市委招待所？”
江雨菁心中非常高兴，暗道林远方这个小官僚蛮有眼色的嘛，怪不得自己的死党被他迷成这般模样。嘴上却故做犹豫地说道：“这……不好吧？邢主任可是交代我，把你送到市委小招的呀！”
“什么好不好的？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自己不能去小招，非让你一个姑娘家饿着肚子送我吗？”林远方心中好笑，脸上却愈发一本正经。小丫头既然这么好玩，自己逗逗她又有何妨？他索姓从兜里拿出几张百元钞票，笑着递给江雨菁，嘴里说道：“江小姐，我第一次到部里来，部里的同志们都很不错，对我很热情。还有你，这么也这么热心，饿着肚子也要送我去市委小招，我很感动。所以呢，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江雨菁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林远方递到面前的钱，心中暗道，这个小官僚，又要搞什么飞机啊？
“是这样的，我很感谢部里同志对我的照顾。所以想拜托你买一些好吃的零食，带回部里分给同志们，要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很抱歉啊，又给你添麻烦了呢！”林远方一脸诚恳地望着江雨菁。
江雨菁还真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如此，她两只大眼睛都笑弯了，如同两汪好看的月牙，和脸上两只浅浅的酒窝搭配起来，秀气的俏脸上竟然有一种勾人魂魄的异常魅力。
“哼，你倒是打的好算盘，想让我替你做义务工！”她摇了摇头，叹气说道：“谁让我这个人乐于助人呢？好吧，就成全你这一次。”说着，江雨菁把手中的介绍信递到林远方手里。
两人达成交易，江雨菁刚往前走了几步，林远方就拖着拉杆行李箱，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江雨菁听到行李箱滚轮与路面摩擦的声音，扭头望去，只见林远方快步如飞，有心再逗弄一下这个小官僚，就大声喊道：“林大县长，你走错方向了！”
“没有错！嘿嘿。”林远方笑着应了一句，也没有回头，继续快步向前走去。这个小丫头，还想忽悠自己啊？自己打车过来的时候，就是从江雨菁的那个方向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市委招待所，市委大院门前就这么一条路，市委小招既然不在那个方向，那么必然是在这个方向，小丫头明显是在作弄自己，自己又怎么会上当呢？
见林远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江雨菁顿时明白，林远方刚才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真是丢死人了！自己想作弄这个小官僚，却没有想到，却是被这个小官僚一直作弄！
“哼！”江雨菁狠狠地一跺脚，冲着林远方的背影说道：“好你个林远方，竟然敢惹本姑娘！等着吧，本姑娘会让你有好看的！”
自个儿生了一会儿闷气，江雨菁又响起了自己的那个死党，不由得立即为自己的死党担忧起来：“自己的死党可是个实心眼儿的主儿，怎么会是林远方这种聪明伶俐的小官僚的对手呢？怪不得她会被林远方吃得死死的。唉，这个傻丫头，你喜欢谁不行，偏偏要喜欢这样七窍玲珑的男人呢？”
******白墙县，南三街，白墙县原县长、现北郭市委党校副校长贺之春的家里。面积不大的客厅竟然坐了十多个人，把本来就有点逼仄的老式客厅挤得慢慢当当的。
客厅正中央，贺之春的老婆，白墙县第一小学的校长李知群一脸为难的站在那里，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众人说道：“大家的好意我真的领了，我替我们老贺谢谢你们大家！还是请大家回去吧，老贺真的不在家。”
“嫂子，那县长去哪里了？我们也去了市委党校，他们说，县长还没有过去报到呢！”说话的是县计委主任张红雷，他是贺之春一手提拔上来的干部，和贺之春夫妇非常熟悉。
“是啊，李校长，您就让县长出来一下吧。”一个黑脸的干部站了起来。他是白墙县工业局局长方光天，与贺之春夫妇的关系虽然不如张红雷熟谙，但是也是贺之春手下得力的干将，抓企业很有一套。他恳切地说道：“你就让我们和县长见一面吧。”
“嫂子！”
“李校长！”
“你就让我们见见县长吧。”
客厅里其他人纷纷开口恳求道。
“不是我不让你们见，是老贺真的不在家。”李知群心中为众人对丈夫的真挚感情所感动，嘴里却丝毫不敢放松，按照丈夫的叮嘱死死的守住口风。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丰和乡乡长赵本牛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就是见了县长，又什么用？县长还不是被发配到党校去啊？要我说，咱们就别见县长了，是个爷们儿，就跟俺老赵一起去市委，向市领导请愿去！如果没有县长，白墙县能有今天？噢，现在白墙县经济发达了，就可以卸磨杀驴，撤县长的职？我们白墙县的干部职工决不答应！”
“对！”听赵本牛这么说，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对，找市领导去！”
李知群见局面失控，一时紧张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忽然间听到房门紧闭的卧室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呵斥声：“你们敢！”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各方反应

林远方很快找到了市委小招，拿着介绍信到总台一亮，服务员小姐马上给他开好了一个小套间。
进了房间后，林远方第一事情就是脱光衣服，泡进了浴缸。住在省委党校的宿舍里，别的都还好说，惟独没有解决泡澡的浴缸问题。
泡了个舒服地澡后，林远方穿着睡衣坐在了窗前，双手抱胸，手里夹着特供熊猫，欣赏着院子里边成荫的花草绿树。
到今天为止，总算是有了个确切的位置。虽然只是个代县长，不过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将在县人代会上顺利当选为县长。今后，在白墙县，除了县委书记辛况名外，就数到他这个县委副书记、代县长了，无论是在报纸上也好，电视上也罢，他都将以白墙县第二号人物的新面目出现在全县的老百姓面前。
可是，林远方也知道，这第二号人物可不是好当的。自己这次异军突起，成为白墙县的代县长，肯定会招致不少人的不满甚至是忌恨。比如白墙县县委一把手辛况名，他好不容易借着一次军地冲突把贺之春搬掉，自然是想扶持一个自己人上去。现在市委否决了他的推荐，而派自己到白墙县来担任市长，辛况名心中必行会不怎么痛快。想一想林远方也可以理解，自己辛辛苦苦做了一顿大餐，最终却被别人吃了，这放在谁心中都不会怎么舒服吧？
还有就是拥护原县长贺之春的那一批本地干部。在他们看来，肯定会认为是自己抢了贺之春的位置，对自己的态度肯定不会怎么友好。以后自己若要想开展工作，别的不说，就单单是这一批本地干部给自己阳奉阴违的搞一个消极怠工，就足以让自己的方针政策执行不下去。
不知不觉中，闪着红光的烟灰飘落到大腿上，疼得直皱眉，林远方狠狠地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内，跑到卫生间里，将腿凑到水龙下边，放水冲刷了一阵，疼痛稍减。
推开阳台的门，林远方拖了把椅子，坐到栏杆边上。房间的朝向还不错，正好面对着一汪喷泉。
池水清澈可以见底，只见，五彩斑斓的小鱼儿，时而聚集到一处，忽而散了开去，追逐嬉戏，煞是好玩。
经过一番折腾，林远方的心反而完全静了下来，他心中想到，自己到白墙县来，就是要搞一番事业，为白墙县老百姓造福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不正是自己的理想吗？不管是辛况名也好，又或者拥护贺之春的那一批本地干部也好，又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人，自己也不要求他们过多，只要他们不阻碍自己的经济计划，不影响自己为白墙县广大人民群众造福，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如果是有人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形势，想利用他林远方干点什么，对林远方发展白墙县经济的计划造成了干扰，那林远方倒是也不介意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必要时甚至可以搞掉一两个大家伙，杀猴儆鸡！总之，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一辆黑色的奥迪100正平稳地行驶中北高速公路上。白墙县县委一把手，辛况名书记靠在真皮后座上，两眼微闭，手指在大腿上轻轻叩着牌子，脑袋也一晃一晃的，跟着CD唱机中传来的《女驸马》唱段轻声哼唱着：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这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秘书吕长林皮包中传来大哥大洪亮的鸣叫声。司机管平潮立即伸手把CD唱机的音响调低了些。
吕长林拿出大哥大，放在耳边，听对方说了几句，然后用手捂着送话器，扭头对辛况名请示道：“老板，迟主任刚才得到消息，说新来的林县长已经到了市委组织部报到，现在被安排在市委小招。迟主任让我向您请示，是不是要派人先去市委小招看一下？”
辛况名闭着眼睛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先不急。告诉老迟，我马上就到家了。等见面了再说。”
吕长林不敢怠慢，立即把辛况名的指示传达给县委办主任迟延年。
迟延年放下电话，等候在一旁的接待办主任董春花就连忙把她那张俏脸凑过来问道：“怎么样，老板怎么说？”董春花别看学历不高，但是能量却不小，凭着这一张迷死人的俏脸，在接待办主任这个位置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很多别人得不到的消息，她都有渠道得到。比如这次林远方已经到了市委组织部报到，并被安排在市委小招的消息，就是董春花得到之后，跑过来告诉迟延年的。
“老板说，他马上回来，等见了面再说这个问题。”迟延年见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就坏笑着捏了一把董春花的俏脸，说道：“春花，你这次又立了大功了。想要什么奖赏啊？”
董春花明明已经就是久经风月的老手，偏偏这个时候俏脸上却还能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羞涩地绯红，她白了迟延年一眼，扭捏着说道：“迟主任，你坏死了，老是吃人家豆腐，也不怕嫂子知道了来找你算账。”
“算账，算什么帐？我借给她一万个胆子！”迟延年听董春花提起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干笑了两声，虽然嘴上还不服输，手上却规矩多了。
“嘿嘿，迟主任，你就别嘴硬了。还借给嫂子一万个胆子！嫂子就一个胆子，就把你拾掇的天天跪床头，嫂子要有一万个胆子，那估计你就要变成床头柜了！”董春花抢白了迟延年一句，然后又说道：“说点正经的，迟主任，你说上面为什么会空降这么一位县长来呢？听说太很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咱们白墙县县长的位子那么抢手，那么多人眼巴巴盯着，使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有抢到。林县长这么小年纪，却能够轻轻松松地抢走这个位置，看来背景肯定不简单啊。说不定是一条过江强龙呢！”
“哼哼！什么过江强龙？咱们白墙的水这么深，即使再强悍的过江龙过来，恐怕也得怪怪的变成泥鳅！”迟延年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连贺之春那么强的人，不也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林远方再强，难道还能强过贺之春不成？”
听迟延年的话，大家就能猜出来，他肯定对林远方很有意见，要不然一个新县长上任，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说起来还真是，迟延年不但对林远方有意见，而且那意见简直要大过天呢！本来，按照辛况名的计划，贺之春倒台之后，就推荐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康崇生担任县长，再把常务副县长调开，让迟延年去担任常务副县长。这一切都已经筹划好了，就等着市委同意让康崇生调过去，谁又能知道，市委最后却否决了县委的推荐康崇生，由省城空降了一位代县长下来呢？
当然，如果仅仅从级别上来看，迟延年担任县委办主任和常务副县长并无太大区别，两者都是县委常委，是副县长领导。可是若论起实权和实惠来，常务副县长无疑就大的多。因为常务副县长一般都分管着财政，手中掌握着经济大权，尤其是白墙县这样的经济发达的财政强县，常务副县长手中的财权就更大，经常是一个批示下去，几十万上百万的拨款就下去了。单单就这一点来说，县委办主任就比常务副县长逊色的多。
再者说来，县委办主任虽然是县委一把手的大管家，是县委一把手最信任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左右县委一把手的某些决定，看起来风光八面。可是即使再风光，县委办主任毕竟还是一个大管家，纵使挂着县委常委的职衔，却还是领导的高级服务员。相比之下，常务副县长这个职位不但实权大实惠多，而且也是正儿八经的县领导，不是什么大管家，听着也好听啊。
因此，在迟延年心中，一直把常务副县长这个职务当成自己再进一步的阶梯，却没有想到，最后这一切计划，由于上面空降了一个林远方林县长，最后都化为泡影，这让他提起林远方来，如何不满腹牢搔呢？
***辛况名回到县委大院，刚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就跟了进来。
“老迟啊，坐吧，坐吧。”辛况名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凳子，对迟延年说道。
迟延年拉开凳子坐下，眼睛望着辛况名，小声地请示道：“老板，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辛况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茶，呷了一小口，又瞟了迟延年一年，这才缓缓地说道：“我看很好办。你马上通知政斧办主任唐晓程，让他带上人和车到市委小招去接林远方县长，你就告诉他，说是我说了，一定要隆重，越隆重月好！”
迟延年吃了一惊，心中说道老板这是怎么了？前两天提起林远方还一肚子意见，这个时候怎么忽然间改变了态度？派人派车去市里不说，还要搞得越隆重越好，辛老板这肚子里究竟装得是什么药？
*****林远方正坐在阳台上赏鱼，忽然听到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他从阳台走回去，拉开房门一看，发现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恭敬地问他：“请问您就是林县长吧？”
林远方惊讶地点了点头，说：“你是……”
“哎呀，林县长，可算是见着您了！”灰夹克激动地朝他伸出双手，林远方给闹了个一头雾水，心想，这是哪来的冒失鬼？有这么干的么？
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的红衬衫的热情，皱紧了眉头，问他：“你是哪位？”
灰夹克猛一拍脑门子，自责道：“你看看我，心里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林县长，实在不好意思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邢卫国，在咱们县里的墙南镇干副镇长，市委组织部的邢卫东邢主任就是我的堂兄……”
听他这么一说，林远方就全明白了，敢情这位邢卫国副镇长，就是今天邢卫东为什么这么热情的交换品啊！
“嗯，邢卫东主任姓格豪爽，很够意思。我和他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就已经一见如故，象老朋友一样了！”林远方客气地说。
邢卫国听了这话，马上眉花眼笑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承蒙您林县长的夸奖，我替我哥谢谢您了！”
“进来坐吧！”林远方看了看四周，抬手把邢卫国让进了房间。
邢卫国欠着半边身子坐到了林远方的对面，从兜里掏出一合软包中华烟，熟练地磕出一支，恭敬地双手递到林远方的手边。
林远方摇了摇头，说：“我抽不惯那个，还是这个好！”摸过茶几上的一盒特供熊猫，含在嘴里。
邢卫国象是浑身长满了机关一般，上半身前趋，“砰”点燃防风打火机，双手捧到林远方的面前。
就着幽蓝的火苗，林远方燃着烟卷，仰面靠在沙发上，右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边，手指很有节奏的弹动着。
邢卫国给自己点上烟后，笑道：“我知道林县长今天刚到咱们市，过几天要去县里上任了，所以，今晚家兄设了个便宴，想请您出席。”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远方的嘴唇，活脱脱长期受气的一个小媳妇模样，生怕遭到拒绝。

第三百六十章 天然盟友

林远方却根本不理会他的邀请，错开话题，问道：“邢卫国主任和你同村？”他心说，你一个小小的副镇长，随口这么一邀请，我若是去了，不是自己掉份又是什么？
林远方以前担任经贸委主任，不过就是个行局一把手，有些东西可以不用特别在意。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于以往，他现在是一县之长，是白墙县的行政一把手，所以就需要注意很多的小细节了，礼不可废，林远方时刻提醒着自己。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这个副镇长的底细，看看他究竟和邢卫东是个什么关系”然后再做打算。
邢卫国一楞，马上明白过来，赶紧解释说：“县长，我爸爸和邢主任主任的父亲是叔伯的亲兄弟，所以邢主任就是我嫡亲的堂哥。”
原来是如此啊，简直乱弹琴嘛。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望着邢卫国，心想，看样子，要么是邢卫东收了这位的钱，要么是因为乡里乡亲的，喝酒说了大话，又磨不开面子。
“哦。那是兄弟了！”林远方故意忽略了一个亲字。邢卫国心里一喜：“是啊！是啊！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
真是鬼话连篇。林远方也懒得和他罗嗦。
看在邢卫国地面子又不得不敷衍一下。心中忽然一动。远卜子虽然只是个副镇长。但毕竟算是白墙县官场上有一定职务地干部。大小是副科级干部。不如套套他地话。了解一下白墙县官场地现状。
“邢镇长。你们城关镇地情况还好吧？”林远方故意省略了个副字，随口问了句一般来说。乡镇里边。书记属于拍板地。镇长属于可以随时撂挑子拖后腿地。而副镇长就是那种只能卖力干活地人。干出了成绩。归一把手享用或是一、二把手共享。干出了毛病。最先挨处分地也就是这种副职了。两面受气。里外不是人。这种副职心里多半有怨气。林远方故意含糊其词。就是想引出他地牢搔话。从中好判别县里地干部格局。
果然，邢卫国好象受难深重的杨白劳遇见了救苦救难的草命红军一般，马上打开话匣子，开始诉苦：“县长，不是我小黄喜欢发牢搔说怪话。我们镇里边，书记、镇长各成一派，苦的就是我们这些做副手的，夹在中间，前也不是，后也不是的，左右受气啊！”
林远方只是听，不时点头鼓励邢卫国说下去，却始终不插一句话，让他彻底地宣泄出自己的不满。
可能是受了林远方的鼓励，邢卫国放开胆子说：“镇委书记属于县委书记辛况名的心腹，围着他身边的副职也最多。镇长却属于原县长贺之春的人，围在他身边的人虽然少也一些，但是却都本地人，心最齐，势力比镇委书记还要大……”
林远方虽然没有去过白墙县，但是已经事先听过孟河源介绍过情况，现在邢卫国所说地这个情况倒也和孟河源介绍的情况差不多。
邢卫国倾诉道：“无论是跟着镇委书记，还是跟着镇长，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苦的就是我们这些两边不靠的主儿，简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林远方暗暗好笑，这家伙满肚子的牢搔，恐怕是和这些一听就很吸引人的利益沾不上边，才会象个欲求不满的怨妇吧？点了点头，林远方故意叹息了一声，说：“看来下边情况还真是够复杂的”也真是难为你了！”
完全没料到，邢卫国的眼眶一红，如果不是怕失了礼，只怕要当场落泪呢！
林远方这时候却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看，你们镇里也不仅仅是分成这两个派系吧？书记和镇长你靠不上去”，”
“县长，还真让您说对了，确实也还有其他的一些势力，但是其他的这几股势力和前面两股相比较”都不成什么气候。”邢卫国连忙解释道：“在县里，还是县委书记辛况名和原县长贺之春两者势均力敌的局面”其他的县领导虽然有一些追随者，但是影响不了大局。”
然后，邢卫国就开始挨个对县里主要领导的一些情况进行介绍，比如党群书记如何，纪委书记如何，常务副县长又是如何如何等等。
林远方只是不动声色听邪卫国说，心里慢慢地也对县里的政治权力也有了一点粗浅的了解。当然了，邢卫国所说的不过是一家之言，林远方去了县里赴任后，肯定还有进行调查核实。在一个地方做官，就和做生意要搞市场调研是一个道理，必须要搞清楚当地干部的人脉背景，否则，两眼完全一抹黑，只能任人摆布了。在官场上，难免不得罪人。得罪了人并不可怕，关键是要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
邢卫国说了一大通后，林远方委婉地说：“唉，我刚来市里边，长途跋涉的，这腿脚都有些发酸了”说着话，抬手捶了捶胳膊和大腿。邢卫国其实也没指望第一次见面就可以请出县委的二把手，他知趣地站身，弯着腰说：“县长”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是我从镇里带来的一点土特产，不值几个钱，请您务必收下。”
说着”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小提包。林远方抬眼一看，发现确实是一些怀菊花、冬凌茶、铁棍山药之类的东西，不过看着外面装饰精美的包装盒，林远方心中就有些猜疑，这些土特产盒子里不会装着钱物吧？
心里有所怀疑，可是，又没办法当着邢卫国的面，打开提包来仔细地检查一遍。脑筋一转，林远方就指着室内，笑着说：“邢镇长，你看看我这里，还住着宾馆呢，根本不好放啊。再说啊，即使我收了这些东西过几天和领导一起去县里赴任，也没法带不是么？要不这么着吧，等我去了县里再说，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邪卫国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等您搬了新居”我一定登门拜访。”“呵呵，邢镇长，慢走哦，我就不送了！”林远方坐在沙发上挥了挥手望着邪卫国的背影若有所思。
*****果然不出辛况名的所料，政斧办主任唐晓程接到通知之后，不是按照他的要求立即布置准备隆重接待新县长，而是想办法找借口来推脱。
唐晓程在电话里对迟延年说道：“迟主任，市委组织部尚未正式宣布林县长的任命我现在就去市里见他，有点不好吧？”老板果然英明啊！迟延年一边在心里佩服着自己老板辛况名洞穿一切的政治智慧，一边严肃地对唐晓程说道：“唐主任，我让你去北郭市接待林县长，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向你传达辛书记的指示！这个没有什么条件好讲的，你今天下午必须赶到北郭市去接待林远方县长！”
“行！既然是辛书记的指示我下午就赶过去，不过到时候市里领导因为这个对林县长有什么看法，可怪不得我啊！”唐晓程却不如何惧怕迟延年，硬邦邦地顶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作为贺之春的心腹，唐晓程已经在政斧办主任的位置上了干了三年。这次贺之春被免去县长调到市委党校担任副校长最为贺之春抱不平的就是唐晓程。因为跟着贺之春整三年，唐晓程亲眼目睹了老县长贺之春为白墙县经济发展倾注了多少心血，现在因为一个偶发事件，就要硬要免去贺之春的职务，这怎么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又让这一干跟着贺之春为白墙县经济忘我打拼的白墙籍干部如何着想？
听说那个新来的县长林远方年龄还不到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五岁不到的年轻人，能干什么？说句难听话，那可是黄口小儿乳臭未丰，要能力没有能力要经验没有经验，要历练没有历练，能指望这么一个毛头青年来治理好白墙县吗？
本来上面把贺之春免职，白墙县这些本地干部就一肚子火气，等着看上面究竟要派一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式的能吏到白墙县来做县长。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上面最后竟然会派一个二十四岁出头的年轻干部来白墙县来，这不是开玩笑吗？在白墙县这些本地干部看来，这更像是对白墙县本地干部势力的一种轻视。你们不是说搞好白墙县经济有多么难多么难嘛？现在就偏偏给你们派一位年轻的县长过去，让你们看看，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县长，照样可以治理好白墙县的经济。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白墙县本地的干部们都炸了窝，他们都齐聚到老县长贺之春的家里，一方面是为贺县长抱不平：另一方面，也是去等贺之春一句话。只要贺之春说一个“中”字，他们这些白墙县本地干部就立即会赶到市委市政斧，向北郭市领导们请愿，请他们恢复老县长贺之春的职务，让贺之春出来继续主持白墙县的经济工作。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贺之春开始根本不愿意见他们。后来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出来见他们之后，非但不同意他们的做法，而且把他们这帮白墙县本地干部的精英骂得狗血喷头。贺之春吹胡子瞪眼地对他们说道，如果你们谁敢到市委去乱说一个字，那么以后就别想再踏入我贺之春的家门一步，到外面见了别人，也不要说，你们曾经是我贺之春的部下，我贺之春丢不起这个人！
对唐晓程这些白墙县本地干部来说，贺之春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在他们心目中的权威地位根本不容动摇，贺之春既然不同意他们的做法，他们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贺之春的意思。所以一帮白墙县的干部激情满怀而去，最后却偃旗息鼓地离开贺家，作鸟兽散了。
可是这些干部散是散去了，心中那股无名火却并没有熄灭，而是不知不觉中转移到新任的年轻县长林远方身上。他们个个都憋着劲儿看林远方的表现，看看这位新任的年轻县长究竟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现在，唐晓程听到迟延年传达辛况名的通知，自然也是不怎么买账。新任县长怎么了？难道说因为他是县长，自己就要眼巴巴地跑到北郭市去献媚嘛？他如果是一个有眼光会用人的县长，自己去不去北郭巴结他，他都会用自己。如果他不是唯才是用的县长，自己即使去北郭市眼巴巴地讨好他又有什么用啊？他为因为自己讨好他就继续用自己吗？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是前任贺之春挑选的大管家，林远方成了县长”会放心的用自己？再者说来，林远方他自己能不能在白墙县站稳脚跟都很难讲呢！自己何必去费这个心思？
不过这件事情也容不得自己推脱，毕竟辛况名还是白墙县委的一把手，他既然说了，让自己提前到北郭市去接待林远方，除非是自己现在就不想干这个政斧办主任了，否则，自己就不能不去。去就去吧，到北郭市报个到，应个卯，支差应付一下也行。现在贺县长调到市委党校了，辛况名正磨刀霍霍，在一旁等着向自己这一干白墙县本地籍贯的干部下手，自己即使在傻，这个时候也不会授人以口实的。
迟延年打定了主意，下午就到北郭市糊弄一下，反正隆重接待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标准，各人有各人的标准，你辛况名又没有交代具体细节”到时候总不能说我这些不对。
*****迟延年给唐晓程打过电话”回到县委书记辛况名的办公室，向辛况名汇报道：“老板，我给唐晓程打电话了。他刚开始支支吾吾的，找各种理由推脱，就是不想去。我最后说这是您的命令，他必须得过去，他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不识好歹啊！”
辛况名淡淡一笑，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摸出一盒软中华，扔了一支香烟给迟延年，说道：“你怎么看的？”
迟延年刚才经过辛况名的一番点拨，已经想通了。此时听辛况名问他，就恭恭敬敬地说道：“我觉得，唐晓程肯定是阳奉阴违，到北郭市做个样子来糊弄你。以他对贺之春的感情，让他去隆重接待新县长，心里肯定很难接受，所以最后可能就是见一见林远方，敷衍了事而已。”
“要的就是他敷衍了事。”辛况名点了点头，对迟延年说道：“你盯着点那边，一会儿看看唐晓程带什么车过去。如果确定他是打算糊弄过去，你立即把带一个司机，把县委办新买的那辆蓝鸟王开到市委小招，去见林县长。”
“是的，我明白。”迟延年应道，“我这就去派人盯着的。”
见迟延年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辛况名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个迟延年，忠心是绝对没有话说，只是眼界逼仄了一些，思考问题总是在眼前这一点浮头小利上打转，总是考虑不到长远的利益。就拿刚开始迟延年对林远方是态度来说吧，他心中肯定是对林远方空降下来成为白墙县县长有所芥蒂的。毕竟，林远方的从天而降，打乱了自己在白墙县的人事部，也打乱了很多人的升官美梦，其中也包括迟延年自己的美梦。
但是，对辛况名来说，却并不这样看待问题。不错，自己推荐的康崇生是没有接任县长的职务”本来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白墙县的政局，林远方的到来打破了自己的计划，这让自己有些小小被动，但是，辛况名却从这种被动中看到了主动的机会。只要自己善加利用，那么白墙县的政局最重还是会被自己牢牢掌控到手中。
首先，从地域上来看，新任县长林远方也是个外来干部，在这一点上，辛况名可以和林远方找到共同点，这就是说，辛况名和林远方天然具有结盟的条件。无论林远方如何，都会面对着拥护贺之春那一批白墙县本地干部的压力，这个时候林远方要想在白墙县站稳脚步，自己无疑是他最理想的结盟对象。
其次，林远方才二十四岁出头，非常年轻。这样的干部既是能力再强，背景再大，由于缺乏历练和经验，根本不会是自己这个政坛老将的对手。所以，无论林远方选择和自己结盟，或著做自己的对手，都会处于弱势地位，自己必将牢牢地掌控着白墙县的政治局面。

第三百六十一章 省委秘书长舞会

用过午饭，林远方正在房间里休息，忽然间传来敲门上，林远方打开房门一看，却是孟河源的小舅子王双喜。
“咿，你怎么在这里？”林远方惊讶地说道。
“嘿嘿，我陪秘书长到北郭市来公干，秘书长有事情，下午放我大大假，听说你在这里，我就找过来了。”王双喜说道。
“呵呵，那真是太巧了。”林远方心中猜想省委秘书长毕天成到北郭市究竟来干什么。
“林哥，吃过饭了吧？我拉你去一个地方开开眼。”说着王双喜就拉着林远方出门，绕过市委小招的后门，进了一间歌舞厅。
“林哥，这里是专门对领导干部开放的舞厅，你没有来过吧？”王双喜笑嘻嘻地说道，“好好玩吧。”
淡地一笑，林远方对于这种场合的跳舞没有丝毫兴趣，类似姓质地舞会他见得多了，到了最后还不是各自抱着所喜欢的人儿，进了房间？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位女服务员马上出现他的身边，恭敬地说：“先生，请问喝点什么？”“龙舌兰！”林远方随口就出了自己已经喝习惯了的鸡尾酒。
女服务员一楞，温柔地表示了歉意，“实在是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酒！“哦，那来一杯蓝色香槟好了，不会没有吧？”林远方下意识地换上一种比较普遍的鸡尾。
“真的很抱歉，我们这里……”女服务员期期艾艾地呶嚅着，或明或暗的灯光闪射之下，林远方发现他的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呵呵，那我该说抱歉了，来扎啤酒吧！这个有吧？”
“有，有，我马上给您拿来！”女服务员长吁了一口，快步走向了吧台。
“先生，您的啤酒！”林远方听见了一个悦耳地女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美艳娇俏地美女，眉如淡烟斜飞入鬓，一双美眸如两汪秋水，白皙小巧的秀鼻下，吹弹得破地粉腮晶莹剔透，小巧的樱唇微微翘起，勾人心弦。
天蓝色职业装下，修长玲珑的身材一览无遗，丰满坚挺的乳房随着她轻微的呼吸声而轻轻地颤动。
同色职业短裙下，浑圆的隆臀向上翘起一个优美的弧线，纯黑的丝袜束缚着一对修长玉润的美腿。一对纤纤玉足罩在一双黑色中跟皮鞋里边，显得小巧玲珑，令人赏心悦目。
好一个迷人的尤物！妩媚动人的成熟气息弥漫全身，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动的致命诱惑力。
“谢谢！”林远方不动声色地露出了绅士般的招牌式微笑，姿态优雅地从美女手里接过了啤酒杯。“请问先生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美女追了一句。
林远方淡淡地一笑，说：“我没出过国！”心里暗笑，自己当年在大学念书时，外教斯密斯先生硬逼着自己学的一套礼仪，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不可能吧？我看您接啤酒的姿势很美国哦！”美女依然锲而不舍。
“我真没出过国，不过，我上大学时，有个老师是美国人，可能是经常和他在一起，受了些影响吧！”林远方含糊其词地讲了一下。
“哦，我的男朋友就是去的美国……”美女声音拖得很长，满脸失望地打算离开，刚扭过头去，看见一个人正朝她走来，脸色顿时一变，急促地请求道：“先生，可以请我跳一支舞么？”
林远方抬眼发现一个身材不高的年轻人，正朝这边走过来，心中一动，站起身搂住了美人儿的细腰，故意说：“我跳得不好，万一踩了你的脚，还请多多原谅！”
美人儿嫣然一笑：“您太谦虚了，我看啊，您的舞技很好啊！”“呵呵，你太夸奖我了，只要不踩脚就是大胜利！”林远方风趣地说。
“谢谢你帮了我，认识一下，我叫田丽云，是这里营销部经理。”美人儿睁大了一双美目瞅着他。林远方微微一笑：“我叫林远方，省委党校的学员，来北郭市出差。”
“哦……”田丽云脸上再次露出了失望的神态，“太遗憾了，我其实是想找归国的先生问问他的情况。”
林远方略一思索，马上明白前因后果，田丽云的男朋友出国去了，可能是听女服务员说了一点关于他要鸡尾酒的情况，就过来想一探究竟。
晒然一笑，想想也是，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美人儿一见钟情。
林远方和田丽云在场中不停地跳舞，那个矮个子年轻人始终站在场外，一直盯着他们，距离太远，林远方也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感觉田丽云有些烦躁不安，林远方就安慰她说：“你好象有些心神不宁？”“嗯，那家伙很讨厌，老是缠着我，甩都甩不脱！”田丽云扭动着小腰肢，注意力一直不太集中。
“需要我帮忙？”林远方下意识地问。“不，不，不，他背景很深，在县里根本没人惹得起他！”田丽云欲言又止。
“你跳得真好！”田丽云由衷地赞叹道。
林远方淡淡地一笑，说：“一般般吧！”瞥眼间，发现那个矮个子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就提醒说：“他走了！”
田丽云游目四顾，发现那人真走了，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说：“谢谢你，那家伙真讨厌！”
“不客气，我乐意为美丽的女士效劳！”林远方虽然搂她在怀，但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触到她身上的敏感部位。
田丽云是个精明的女子，她的人在他的怀里，眼睛却一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应该早就察觉到矮个子走了。
正好一曲终了，林远方顺势推开田丽云，嘴角带笑，说：“好了，你安全了，我继续喝啤酒！”
田丽云迈开小碎步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冲着林远方轻声笑道：“你是个绅士，再见！”林远方冲她摆了摆手，歪着头说：“也许你看错了呢！”
“嘻嘻，你可真逗，没见过你这样的，好了，我去干活了！”田丽云扭动着小腰肢，渐渐远去，空气中还残留着醉人的幽香。
喝了口啤酒，林远方点上烟，惬意地吸了一口，抬眼间，却见王双喜正搂着一位漂亮的妹妹，不停地旋转着，扭摆着。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够老的司机

“林哥，这地方怎么样？”王双喜搂着自己的舞伴，坐在林远方旁边，兴奋地对林远方说道？
林远方看着那个漂亮妹妹一脸仰慕地望着王双喜，心中就有点好笑。如果这个妹妹知道王双喜只是一个司机，而不是什么省领导，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还行吧。”林远方淡淡地说道，“双喜，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开心吧。”
王双喜挽留了几句，见林远方打定主意要走，也就起身跟着林远方来到外面，讪讪地对林远方说道：“林哥，我想跟你说件事，我有个战友，是白墙县人，退伍三年了，还没有安排工作，你现在是白墙县的县长，能不能帮帮忙？”他满脸期待地望着林远方。
林远方心中好笑，这个王双喜，亲姐夫就是北郭市的市长，给战友安排工作，却过来找他。
王双喜似乎知道林远方怎么想的，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我姐夫对我管得很严，不让我搞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
林远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说道：“把你战友名字给我。”
“林哥，太好了！太好了！”王双喜激动的说道。他开口求林远方帮忙，心中颇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被林远方拒绝，却没有想到林远方如此干脆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就拿出口袋里的电话本，撕了一页纸，在上面飞快的写了一个名字。
“他叫刘门东，人很踏实的。”王双喜把资料递给了林远方。
“好。”林远方扫了一眼字条，收起来放进了手包，“你让他一周后去找我。”
“林哥，我……我真是太感谢了！”王双喜搓着双手，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贵为省委秘书长的司机，又是孟河源的小舅子，偏偏在自己战友刘门东求上门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老战友的难题，因为这件事，他在战友圈里受了不少白眼。不是他不想给刘门东办，而是毕天成秘书长和姐夫孟河源对他的要求很严，明令禁止王双喜打着他们的旗号去做任何东西。再者说来，毕天成也从来没有到过白墙县，王双喜也就没有机会到白墙去，即使他想假借秘书长的名义给白墙县的官员打招呼也没有什么机会。不过现在好了，林远方是白墙县的代县长，有他出面，给一个退伍军人安排个工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双喜，说这些干嘛？就不说我和孟市长的关系，就单说咱俩，也算是有点交情吧？”林远方呵呵笑道，伸手拍了拍王双喜的肩膀，“你上次开车跑一百多公里，送我回邙南，可是连杯水都没有喝啊！”
王双喜感动地望着林远方，心中说道，还是林哥这人实在啊！人家是堂堂的县长，上头又有省委书记赵三才的关系，自己一个小司机，算得了什么？可是林哥在自己面前却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但热心地为自己帮忙，而且说出的话，也听着让人这么舒坦。
“林哥，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您以后有什么事情要用得着我的，一句话的事情。我王双喜要是说一个‘不’字，就不是爹生妈养的！”
“双喜，你这样说就跟我见外了！”林远方嗔怪了一句，又拍了拍王双喜，指了指舞厅，笑着说道：“你快进去嗨皮吧！”
“不了，林哥，我也走。”王双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个，主要是想有个由头拉你过来……”
“唉！双喜，你啊！下次不用搞这么复杂，有什么事情直接对我说就行！”林远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和王双喜挥手告别。
回到前面，林远方让服务员过去替他开门，走到房间门口，却发现房间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夹克，带着一副宽边眼镜，看起来很精干，但是双眉却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另外一个看起来恐怕小六十了，一脸皱纹，满头花白的头发，胡子乱糟糟的长着，一双浑浊的小眯眯眼半开半闭，身上胡乱套了一件红色的线衫，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和淡青色夹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啊！林远方心中说了一句，有些奇怪地望着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站在自己房门前干什么。
见林远方望他们，那个淡青色夹克就走上前来问道：“请问你是白墙县代县长林远方同志吗？”
林远方还真没有想到，这对奇怪地二人组还真的是来找他的。于是就有些奇怪地问道：“我就是林远方，你们是？”
“我是白墙县政斧办主任唐晓程。奉白墙县委书记辛况名的指示，来向你报到。”淡青色夹克语气虽然恭敬，但是听起来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称呼到林远方的时候也不用“您”这种敬辞，只用一个“你”来代替。
林远方自然感受到这种冷淡。他心中想到，既然唐晓程是政斧办主任，那么必然是前任县长贺之春的心腹。贺之春在白墙县的干部中非常高，他这次被免去县长调去市委党校，很有人为他抱不平。唐晓程作为贺之春的心腹，对自己这位新任县长冷淡，也不让人感到意外。不过林远方暂时也不急于扭转这个局面，这东西急也急不来的，路遥知马力，曰久见人心。自己是怎么样的人，时间长了，白墙县这些干部自然清楚，现在也没有必要在这些东西上计较。
虽然林远方心中对唐晓程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对他这种敢于为老领导贺之春抱不平的行为有些欣赏，但是唐晓程这么冷淡，让他表现出来对唐晓程非常热情，林远方也做不到。
淡淡地点了点头，林远方说道：“唐主任，你好。”
“林县长，我这次带了一辆拉达车过来，作为你这几天在白墙县的代步工具。”唐晓程说着又一指身旁那位邋里邋遢的同伴，说道：“这位是赵大磊师傅，是咱们政斧办最有经验的司机，开了三十多年车了，我这次派他来专门为你服务！”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有趣的事情

林远方心中微微一乐，暗道，用拉达轿车来接自己这位新上任的代县长，若是放在四五年前，这个礼仪规格倒是也算给足了。可是放在今天，这种意大利轿车工业和老毛子本土汽车工业相结合而生产出的车型可是连一些稍微大一些城市的出租车公司都不愿采用，根本说用作迎接县长上任的座驾了。再加上旁边这位迷迷瞪瞪邋里邋遢的足有五十七八岁的“老”司机，唐晓程这那里是奉命来迎接自己这位代县长，简直是过来给自己送下马威的嘛！呵呵，这个唐晓程，还是蛮有意思的嘛！
林远方心中暗乐的同时，也深深知道，在像唐晓程这样的白墙县本地籍干部中间，贺之春深孚人望，作为贺之春的继任者，自己这位新任县长，想要获得白墙县本地籍干部的认可，绝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要想征服这些人，代替贺之春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说几句漂亮就行的，自己只有做出比唐晓程更完美更漂亮的实事，才能逐渐获得这些干部的认可啊！无疑这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战姓的工作，但是对林远方来说，却又根本不算什么。
按照他为自己做的人生规划，他将来的目标是非常远大，岂是小小的一个白墙县所能局限的？贺之春固然让人敬佩，但是也不过是一个县长而已，所作所为都局限于白墙县，自己治理白墙县，如果连贺之春都比不过，那么还奢谈什么将来更远大的目标？就让白墙县作为自己人生征途的起点，贺之春就当成横亘在自己面前的第一座山峰，只有翻越他，超过他，才能看到后面的一座座山峰，自己才能一座接着一座山峰地去跨越，去征服，最后到达人生的最高点。
唐晓程那边说完，就等着林远方发脾气。接到迟延年传达的辛况名的命令，唐晓程就特意挑了一辆破拉达，一个邋遢的老司机过来。他当然明白，对新任县长来说，一辆破拉达做专车，一个老眼昏花的邋遢司机做专车司机，哪怕只是临时安排，这种行为也已经近乎于侮辱。别说林远方这位新任的县长如此年轻气盛，即使是那些做事四平八稳的政坛老手面对着这样的接风待遇，恐怕都会忍不住发脾气吧？
而唐晓程的目的就是想让林远方发脾气！老子本来就不愿意侍候你，你发脾气正好，老子正好不侍候，甩手会白墙，把你这位新县长晾在这里！你即使再不满意，又能拿老子如何？大不了就是找个由头，免了老子政斧办主任的职务嘛！可是老子也是堂堂的正科级干部，这个级别也不会变的，你免了老子政斧办主任，总要给老子安排一个去处，而且这个去处，还一定是正科级的单位。和政斧办比起来，无非是油水大小的问题嘛！不过老子本来就没有打算捞什么油水，自己原来在贺之春贺老板手下工作，也从来都是一心扑到工作上，哪里想到过什么油水？所以对他唐晓程来说，无论是捞一个肥缺，还是在清水衙门工作，都是一样一样一样的，出了工资之外的东西，自己可是从不伸手的，所以无论调到什么部门去，都没有什么区别。从贺之春贺老板身上学到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作风，自己可是丝毫不敢忘却的。
天朝政治体制别的方面不说，但是这个官员许上不许下的惯例，却也是有一定作用的，最起码唐晓程在决定直接开罪林远方的时候，并不担心自己目前的行政级别会被降一级。
可是唐晓程没有想到，林远方听到他带了一辆拉达轿车，还是身旁的赵大磊是他的专车司机之后，并没有发怒，而是点了点头，对自己说了一声好，然后扭过头去，伸出右手，笑容满面地对赵大磊说道：“赵师傅，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赵大磊看到林远方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还有他伸到自己面前的热情大手，心中也是暗吃了一惊。在政斧办小车班，自己可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主儿，别说是给县长副县长当专车司机，即使当值班车司机，还讨那些县领导嫌呢！赵大磊当然知道，这些县领导是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不清道路，误了他们的事儿是小，搭上他们的姓命那可就大了。即使贺之春贺县长这么开明豁达的领导，偶然坐自己几次车，也都是略皱眉头，显然对自己不怎么放心。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县长，对自己竟然如此热情，即使他不担心自己老眼昏花开车的时候会出什么事情，可是他身为一个县长，外出办事的时候却带着自己这么一位邋里邋遢的司机，难道就不怕影响他自己的形象吗？
嗯！想必是这样，赵大磊心中想道：这位年轻县长刚刚上任，总要做一个姿态，自己又是临时到北郭来为他充当几天司机，等正式到白墙县上任时挑选一个年轻人把自己换掉就行了，何必这个时候做恶人呢？
想到这里，赵大磊就一把抓住林远方伸到面前的手，狠狠地握了下去，口中说道：“县长，您客气了。我年龄大了，精神不济，就怕到时候误了你的事啊！”
林远方只觉得赵大磊粗糙的手掌上一股大力传来，把自身的手指攥得生疼。他可是曾经在校散打队练过，拿过全省大学生运动会散打冠军，手上的力道可是远远超过普通人，以前可从来没有被人捏痛过。赵大磊这个看上去要退休的老司机，手掌又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力道呢？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深深望了赵大磊一眼，觉得这个外表邋里邋遢的老司机绝不简单。虽然看上去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但是就从他的手力，林远方就知道，这个赵大磊在迷迷糊糊邋里邋遢的外表下面，必将隐藏了一些东西！
有趣！有趣！林远方心中说道。他本来也是想让赵大磊当几天临时车夫，现在看起来，这个赵大磊，说不定就会成为自己在白墙县的专职司机呢！

第三百六十四章 摊牌

忽然间，听到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只见两个人急匆匆地从楼梯那边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三人来到林远方面前停下，不理会唐晓程诧异的目光，左边的那个人径直向林远方开口道：“您一定是林远方林县长吧？”
“我是林远方，请问你们是？”林远方也有些奇怪，不明白面前这三位是干什么的。
“啊，林县长，果然是您啊！”左边那个人满面带笑，向林远方自我介绍道：“林县长，您好，我是白墙县委办公室主任，姓迟，叫延年。您喊我老迟就行！”说着一双大手就向林远方热情地伸了过来。
“哦，迟主任，你好。”林远方伸手轻握住迟延年的手，和煦地招呼道。心中却在暗自寻思，政斧办主任唐晓程前脚刚到，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就又赶过来了，这究竟是在唱哪一处戏啊？前面唐晓程已经说过，他是奉县委书记辛况名的指示过来的，现在辛况名的心腹迟延年却为什么又跟着过来了？难道说是……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微微一笑，就大致明白了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看来，这下面的戏码还有得演啊！
迟延年介绍完自己，又指着身旁的那位中年人向林远方介绍：“林县长，这位是我们县委组织部部长祝淮山同志。”
祝淮山是去年才调到白墙县担任组织部长的，迟延年几年前就已经是白墙县委办主任了。按照常委会常委们排名的惯例，除了县委书记、县长和其他几位副书记外，其他常委们的排名除非上级下达任命文件时有特别的注明，否则他们的排名一律按照进入常委会的先后次序排列。因此迟延年这个县委办主任才会排在祝淮山的前面，所以刚才迟延年才会自我介绍之后先和林远方握手，然后才向林远方介绍组织部长祝淮山。
当然，按照实际权力来说，祝淮山这个白墙县组织部部长，可是远远要大于排名在他之前的县委办主任迟延年的，这个在常委们内的排名次序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县长，我代表白墙县县委组织部欢迎您到白墙县来主政。”祝淮山跨前一步，向林远方热情地伸出了双手。
迟延年称呼林远方为“林县长”，祝淮山却直接称呼林远方为“县长”，别看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的差别，可是传达的含义可是异常微妙。
林远方心中微微一动。他当然知道，根据干部任用原则，各级组织部长都不得是本地籍贯的人士。祝淮山显然也是外地人，想来和白墙县本地籍的干部尿不到一个壶里。只是按照道理来说，县委书记辛况名也是外来户啊，和祝淮山这个外边调进来的组织部长应该是天然盟友，可是为什么祝淮山的口吻和辛况名的大管家迟延年要有所区别呢？
林远方敏锐地捕捉到祝淮山传达过来的微妙信息，伸出大手抓住祝淮山的手掌用力抖了两抖，笑吟吟地说道：“祝部长，我初来乍到，今后的工作中还需要你们县委组织部有力支持呢！”
感受到林远方大手上传来的力度，祝淮山心中微微一笑，这位新来的县长年纪虽小，但是却不是笨人啊！轻而易举地就领会了自己传达过去的暗示，而且还在话里暗示自己，以后“工作需要”县委组织部的“有力支持”，也就是说，这位林县长希望自己以后在县里干部人事工作中，多多支持他这位新县长呢！
“县长您太客气了。县委组织部一定会尽最大力量支持县里的经济工作。”祝淮山笑着说道：“但是县委组织部的工作也同样需要县长您的支持啊！”
按照党委和政斧的分工，党委管人事，政斧管经济；党委管决策，政斧抓落实。祝淮山说县委组织部一定会尽最大力量支持县里的经济工作，不过是县委组织部一定会尽最大力量支持林远方这个县长的工作的一种变相说法而已。对此，林远方自然是心领神会。
不过，祝淮山下面又说到县委组织部的工作也同样需要林远方这个县长的支持，林远方心里就明白，县委组织部的经济状况看来不怎么好啊！
按照职权来说，县委组织部管着白墙县整个县的干部人事工作，手中的权力可是非常之大。可是呢，这个批发官帽子的权力，毕竟不能直接为县委组织部产生经济效益，县委组织部全体干部职工的工资、奖金、福利以及住房问题，都需要掌管着全县财政大权的县长的支持。在以前，是由贺之春这个白墙县本地籍县长掌管着县里的钱袋子，祝淮山作为一个外地领导，又怎么能到贺之春面前讨得了好？更何况对贺之春来说，县里的财政投入主要是放在经济工作这一块，对于县里干部们的工资福利方面的事务向来不怎么感冒，因此祝淮山这个大权在握的组织部长在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谁又能知道，一旦涉及到经费方面的问题，他这个手握大权的组织部长又是过得多么的窘迫啊！
“呵呵，相互支持，相互支持。”林远方含笑冲祝淮山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还不了解县里具体的财政状况，也不好承诺太过明确。
见林远方和祝淮山打过招呼，迟延年就把脸转向一旁的唐晓程，严肃地说道：“唐主任，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带了一辆拉达来迎接林县长？”虽然一个县委办主任，一个是政斧办主任，但是迟延年这个县委办主任却是县委常委会的成员，堂堂的副处级领导，比大多数副县长还要风光。而唐晓程这个政斧办主任只是一个正科的级别，是县里广大中层干部的一员。以迟延年的身份，自然可以以领导的口吻呵斥唐晓程。
唐晓程见迟延年跟着自己后脚跟赶了过来，就大致想明白怎么回事。他一直默不作声，在一旁冷眼旁观迟延年表演，这时看到迟延年腾出手来，把大棒挥向自己，却并不惧怕，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迟主任，政斧办的其他小车都派出去了，只剩下一辆拉达轿车在家，我不带着拉达轿车过来，又有什么办法？”
“其他小车没有在，你就不会向其他部门借一辆吗？”迟延年见唐晓程不买账，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脸色愈发阴沉，盯着唐晓程诘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林县长在外面代表的就是咱们整个白墙县的形象，你让林县长乘坐一辆破拉达，岂不是严重影响林县长的形象，给咱们白墙县抹黑吗？再说，这辆拉达轿车再有三个月就要报废了，你让林县长坐上，难道就不担心出什么安全问题吗？”
“迟主任，再有三个月报废，那不是还没有报废吗？”唐晓程不慌不忙地抻了抻衣角，平静地反问道：“至于说安全问题，我看没有什么。这辆拉达轿车今天上午刚在汽修厂全面检修过，车况良好，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自己也是乘坐这辆拉达轿车过来的，如果说有什么安全问题，我敢坐嘛？”
“你……”迟延年知道唐晓程一向是牙尖嘴利，依仗着贺之春的支持，并不把他这个县委常委放在眼里，可是他没有想到现在贺之春已经滚蛋了，唐晓程竟然还这么嚣张，他气得伸手指着唐晓程的鼻子说道：“你是什么身份？能和林县长相比吗？”
呵斥完唐晓程，迟延年转过身来面对林远方，换上一副笑脸，轻声说道：“林县长，祝书记听说政斧办派了一辆快要报废的旧车来接您，心中非常担心您的安全问题，就让我把县委办刚买来的蓝鸟王带过来，作为您的专车。”
说着迟延年又伸手一指身后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介绍道：“这个是小吴，小伙子又年轻又机灵，在青藏线上给团长开了三年车，技术非常过硬，祝书记专门安排他过来为您开车。”
刚才迟延年呵斥唐晓程的时候，林远方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他实在没有想到，迟延年竟然是这么一个作风。怎么说迟延年也是县委常委，白墙县有数的县领导，即使是发脾气，也要顾及一点个人风度吧？怎么能像泼妇骂街一样的和下面的干部吵架？他同时也注意到，站在迟延年旁边的祝淮山在迟延年发脾气的时候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迟延年的作风很不感冒。这又在某一种程度上验证了他对祝淮山和辛况名之间关系的推测。
此时见迟延年用一张灿烂地笑脸望着自己，林远方不由得一边在心中感叹迟延年脸色变化之快，一边又斟酌该如何应对眼下这个局面。
辛况名这个安排太阴损了。自己如果接受了他的安排，那么无疑是向唐晓程这些白墙县的本地干部宣布，自己这位县长，就投入了县委书记辛况名势力怀抱。
可是如果自己不接受辛况名的安排，那么又让辛况名这位县委书记该如何下台？这等于一下子就把辛况名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成为自己的对手……林远方实在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正式上任，就面临着要摊牌的局面！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市委书记的司机也惊呆了

就林远方来说，并不怕什么摊牌，无论是县委书记辛况名，还是唐晓程这些本地籍的干部，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势力要和林远方摊牌，林远方都不会在乎。中原省委书记赵三才是他亲姑父，新任北郭市长孟河源又和他是铁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连白墙县的县委书记又或者白墙县的一些本地干部势力都摆不平，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赵三才和孟河源吗？
不惧怕摊牌，却并不等于现在就想摊牌。对林远方来说，自己来到白墙县要干一番事业，要造福白墙县的广大人民群众，必将会触动一批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到时候，他和那些既得利益者之间的冲突必将无法避免，林远方内心已经做好了和别人掰一掰手腕的准备。无论是谁，无论他在白墙县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多么根深蒂固，只要敢影响林远方造福白墙县人民的计划，阻挡林远方发展白墙县经济的道路，林远方都会毫不犹豫地迎面而上，将对手击倒在地。
可是，即使林远方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没有上任的时候就要和白墙县两股最庞大的势力摊牌。他眼下对白墙县的情况仅仅有一个最粗浅的了解，白墙县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样，里面的水有多浑，又有多深，基本上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知道如何取舍才是最恰当的选择呢？太祖常常教导下面的干部说，不打无准备之仗，林远方也深以为然，可是眼下的情形，却是分明是要逼他打一场毫无准备的遭遇战啊！
每逢大事有静气。越是遇到这样复杂混沌的局面，林远方就越是沉得住气。他不慌不忙地把梳理着思绪，心里就渐渐地豁亮起来。
第一个，是谁把自己逼入眼下这种不得不摊牌的局面的？是白墙县委一把手辛况名，眼下的这一切都是辛况名搞出的名堂。假如辛况名没有下指示，那么无论是唐晓程或者是迟延年，都不可能提前来迎接自己这位没有上任的县长。又或者辛况名只对唐晓程或者迟延年两者中的某一个下指示，自己也不比面对着要在两者中间选其一的摊牌局面。因此，在辛况名的考虑中，把他林远方陷入眼下这种局面中，无疑是对辛况名自己最为有利的，而辛况名的获利，却是建立在让他林远方非常被动的局势之上。所以，眼下这场局，其实是辛况名和他林远方之间的对弈，唐晓程这个本地籍干部的代表是被辛况名硬拉进来做棋子的。单就这一点来说，如果不得不摊牌的话，林远方必须对辛况名进行还击，否则，以后在白墙县，林远方就会被辛况名牵着鼻子走了。
第二个，就林远方内心来说，对贺之春以及他手下的白墙县本地干部还是比较有倾向姓的。这些本地籍的干部排斥外地来的干部，自成一系抱成一团固然有所不妥，但是这些本地籍的干部大多都属于作风廉洁，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为白墙县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白墙县的经济能有今天的局面，可以说绝大部分都要归功于贺之春为首的这些本地籍的领导干部。
相比之下，县委书记辛况名就有点长于权斗，整天把精力都放在如何打击白墙县本地籍干部势力，把白墙县的主导权从贺之春手中争夺回来。他到白墙县担任县委书记两年多来，除了打击排挤政治对手，竟然没有做出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政绩。对于这样的只会务虚不会务实，只会争权夺利搞政治斗争，不会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县委一把手，林远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所以，即使唐晓程对林远方不怎么恭敬，林远方也下定了决心，如果不得不表态的话，那么自己会选择唐晓程为代表的本地籍干部这一边。至于辛况名，得罪了就得罪了。虽然林远方十分不愿意在没有上任前，就和县委一把手产生龃龉。但是他更不愿意稀里糊涂地就跳入辛况名布置好的圈套，成为辛况名对付白墙县本地籍干部的一枚棋子！
让自己当棋子，他辛况名有这个资格么？
就在林远方想要开口的时候，忽然间楼梯口传来一个大嗓门：“老付，我说了，你真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安排，好不好？”
林远方听出是王双喜的声音，却没有想到王双喜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他不由得心中一喜，暗道这个王双喜，每次出现的都这么是时候，自己正好可以借用王双喜来化解眼下不得不摊牌的两难局面。
迟延年、祝淮山和唐晓程也不由自主地被那大嗓门吸引了过去，他们扭头往那边看去，只见楼梯口出现了两个人。等看清这两个人的相貌，迟延年、祝淮山和唐晓程三个人不由得都吓了一跳，左边那个三十五六岁的平头男子，不正是市委书记江正为的专车司机付大中吗？
俗话说的好，宰相门房七品官。虽然付大中只是一个小车司机，但是由于服务的对象是市委书记江正为，在北郭市自然也就身价不凡起来。别说是一般人，即使是下面的书记县长，还有市属行局的行局长见到付大中也不敢轻视，甚至还有一些县长书记和行局长放下身段，主动去和付大中称兄道弟呢！即使这样，付大中也不乐于谁都搭理的。像迟延年、祝淮山是堂堂的县委常委，可是到付大中面前却不一定能够说得上话。而付大中之所以这么拽，自然有其拽的理由，就北郭市范围来说，一些别人看来颇为难办的事情，放到付大中那里，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
可是迟延年、祝淮山和唐晓程今天看到的付大中却有点不对劲。他旁边的那个人看着也不过二十六七岁，比付大中年轻多了。可是付大中在那个年轻人面前却要满面陪笑，那轻声慢语的强调，又哪里像是他付大中平时的作风？
“王老弟，您就给我点面子吧？老板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陪好您，我怎么好离开呢？让老板知道了，还不要骂死我啊？”付大中一边说着，一边往王双喜手中递烟。
“我今天嗓子有点不舒服，不抽。”王双喜矜持地摆了摆手，心中不满地嘀咕道：叫我王老弟，你也配？你不过就是个市委小车队队长、市委书记的专车司机，而俺却是堂堂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专车司机，身份地位岂是你所能比？真要是要和俺称兄道弟，你也得喊俺王哥是不是？就像俺，明明比林远方林县长大两三岁，但是在他面前却偏偏要装小，一口一个“林哥”的喊着，是不是？
“王老弟……”
付大中还想劝王双喜，不想王双喜一甩手，说道：“老付，我要去见一个朋友，没有空陪你，你还是忙你的去吧。”说着也不理睬付大中，就大踏步地向林远方这边走来。
付大中在北郭市混得风生水起，却被王双喜这个小年轻呛得一愣一愣的，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可是他却不敢发丝毫脾气。毕竟王双喜虽然年轻，但是却是省委常委毕天成秘书长的专车司机。而江正为江老板也再三叮嘱自己，要求一定要把毕天成秘书长的司机陪好。自己这边如果有什么差错，传到江老板耳朵里，可就要迟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付大中连忙压下心中的些许不满，快步向王双喜追去。
迟延年和祝淮山正在猜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却看到这个年轻人大踏步地向他们这边走来，一时间也猜不透这个年轻人的意图，也不敢阻挡这个年轻人的道路，就闪身靠在走廊边上，唐晓程也往后稍微退了半步，倒是政斧办的老司机赵大磊，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站在走廊里自顾自地抽自己那支劣质邙山烟，根本没有挪动脚步。
王双喜眼睛只盯着林远方，倒是也没有在意挡了半个过道的赵大磊。他从赵大磊身边走过，来到林远方身边，笑呵呵地说道：“林哥，我闲着没事干，过来蹭你的好烟抽了！”语气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是态度却是恭恭敬敬，对林远方异常地尊重。
见此情形，迟延年、祝淮山还有唐晓程都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年轻人连市委书记江正为的专车司机都不放在眼里，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可是就是此等人物，在林远方面前却如此恭敬，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看来，林远方这位空降下来的年轻代县长，背景非同凡响呢！
“就知道你小子过来没有什么好事。”林远方笑骂了一句，伸手摸出一盒特供熊猫，递给了王双喜一支。迟延年、祝淮山和唐晓程没有见过特供熊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跟过来的付大中却被林远方惊住了。自家老板江正为某次到京城公干的时候，弄到了小半盒特工熊猫，也就五六根的样子。江老板像珍宝一样藏起来根本舍不得抽，心情好的时候会拿出来展示一下。眼前这位年轻人随手就摸出一盒特供熊猫，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小姐驾到

付大中眼珠子转了就转，就伸手拉了拉王双喜，笑着埋怨道：“王老弟，这位是哪里来的贵客，你也不给俺老付介绍介绍。”
王双喜心中骂道你老付算什么玩意儿，还介绍介绍，就凭你阿猫阿狗的身份，也配在林哥面前说上话？可是付大中毕竟是专程过来陪同照顾他的，又不好让他脸上过于难看，于是就拿眼睛看林远方。
林远方一看王双喜的模样，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微微点了点头。得了林远方的首肯，王双喜这才为付大中介绍道：“老付，这是我林哥，白墙县的新任县长。”然后又转过脸笑着为林远方介绍：“这位是老付，付大中，北郭市委书记江正为的小车司机。”
林远方心中说道，今个儿倒是好玩，刚见过江正为的女儿江雨菁，转眼又见到了江正为的小车司机，难道说自己和江正为这位北郭市一把手有缘？
一边想着，林远方一边冲付大中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付师傅，你好。”
付大中本来正在猜想林远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这时一听王双喜介绍说林远方是白墙县的新县长，心里不由得泄了一口气。暗道这个王双喜究竟是搞什么名堂？一个小小的白墙县县长，用得着这样毕恭毕敬吗？开头摆的那个架势，简直是要吓死个人呢！付大中见王双喜为林远方做了介绍，正大模大样地等着林远方伸出双手，和自己热情握手。却没有想到林远方别说是伸出双手，压根儿连手都没有伸出来，只是不冷不淡地跟自己点了下头，就算是招呼过了？
哎！我说你这个林远方，看不起俺是不是？俺付大中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司机，可是自从跟了江正为江老板，在北郭市这一亩三分地上，谁又敢看不起俺呢？你知道不知道，别说你是白墙县县长，就是白墙县县委书记辛况名见了俺老付，都要笑嘻嘻地陪上一个热情的笑脸呢！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付大中心里不痛快，又不好直接冲林远方发脾气，转眼看到迟延年和祝淮山站在一边，就指名道姓地大声说道：“我说迟延年、祝淮山，你们两位大领导最近真是春风得意啊，见了俺老付竟然也不招呼都舍不得打一个了。”
迟延年和祝淮山以及唐晓程见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向林远方介绍了付大中的身份，可是林远方竟然毫不在意，只是不痛不痒地淡淡打了个招呼，心中就更加吃惊。他们三个人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也是经过相当的一份历练的，眼光自然非付大中这种小车司机所能比拟的。他们当然看得出，林远方之所以对付大中不冷不淡，必然是心中有所依仗。要不然作为一个尚未上任的代县长，又如何敢得罪市委一把手的专车司机啊？虽然只是一个司机，但是整天在领导身边转来转去，让他帮你的忙或许办不到，但是他要想坏你的事，却是绰绰有余。只要他在领导旁边不经意地说上只言片语你的坏话，那么你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很可能就会直线下降呢！不过想想也是，林远方能以这么年轻的年龄击败众多竞争对手出任白墙县代县长，如果没有一点强硬的背景，可能做到吗？
迟延年和祝淮山心中正在惊讶林远方究竟是什么来历，却没有想到付大中忽然间把矛头指向他们。两人对望一眼，心中苦笑，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他们可没有小林县长那么强悍的背景，怎么敢得罪付大中这个“师级干部”？
“付队长，你这可是误会我和老祝了。”迟延年连忙陪上笑脸，忙不迭地向付大中解释。他自然不敢像王双喜一样称呼付大中为老付，也不敢像林远方一样称呼付大中为付师傅，只有称呼付大中那个市委小车队队长的职务，“付队长，我和老祝刚才还在念叨着你，说想请你赏光吃个饭。又担心你工作太忙，过去给你添乱。这不正念叨着，你就来了，我和老祝都在高兴赶巧儿了呢！”
付大中虽然明知道迟延年说的是假话，但是心中还是舒坦不少，脾气就不好继续发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他摆了摆手，一张大脸就柔和了不少，说道：“你这个老迟，就知道整天哄我开心。你这个县委办大主任，整天忙来忙去的，又怎么会真有空请我吃饭呢！”
“有空，有空！我和老祝随时都有空，就怕你付队长不赏脸呢！”说着迟延年用手轻轻碰了一下祝淮山的胳膊，“祝部长，你说是吧？”
祝淮山虽然也不敢得罪付大中，但是却没有想到，迟延年竟然会在付大中面前表现的如此不堪。你迟延年好歹也是堂堂的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有点风度行不行啊？这样点头哈腰的，成何体统？不过也怨不得，迟延年如果没有这一手过硬的本事，辛况名又如何能够看上他，让他做辛况名的大管家呢？
此时听迟延年又扯上自己，祝淮山心中暗骂，脸上去不得不挤出一个热情的微笑，说道：“是啊，付队长。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好了，好了。”付大中赚足了面子，意味深长地瞟了林远方一眼，这才挥了挥手，说道：“两位大领导有这个心就行了，还能真让你们请客啊？放心，谁真正对俺老付好，俺老付心中有数。”
林远方在一旁看着付大中拿腔捏调，心中差点气乐了，心说北郭市一把手江正为怎么找这么一个二五眼儿当专车司机啊？
王双喜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整天跟在计天成秘书长身边，那份见识自然也非同一般。这时听到付大中在含沙射影地针对林远方，不由得心中恚怒，他眉毛一挑，就要冲付大中发脾气，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银铃般地声音：“林大县长，你这里咋这么热闹？开会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破局

听到这个声音，林远方黑漆一般的眉毛终于无奈的皱了起来，江雨菁这个丫头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又追到市委小招来了？暗叹了一口气，林远方扭头看去，江雨菁靓丽的俏脸上两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正站在后面歪着头俏皮地望着他。
付大中正拿腔捏调地冲迟延年和祝淮山得瑟，这时候听到江雨菁的声音，身体就像装了电门似的噌地一声就转了过来，一脸恭敬地向江雨菁问好：“大小姐好！”
江雨菁过来的时候眼睛只顾盯着林远方，倒是没有注意旁边站的那些个是什么人。此时见付大中向自己问好，才注意到父亲的司机原来也在这里。当下就皱了皱眉头，说道：“老付，你怎么也在这里？快走快走，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说着还挥了挥手。
付大中十分惧怕江雨菁，但是却又牢记着老板对自己的叮咛，不敢离开王双喜半步，只好指了指王双喜，低声向江雨菁说道：“大小姐，这是省委下来的客人。老板交代我要照顾好他，所以……”
江雨菁扫了一眼王双喜，心中说道，这指不定是哪位省委领导的司机，要不爸爸怎么交代让付大中陪他呢？她也没有功夫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当下不理会付大中，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睛盯着林远方，似笑非笑地向林远方发出了邀请：“林大县长，你不是说是第一次到北郭市来吗？告诉你，今个儿算你运气好！下午本姑娘不用上班，所以特意借了一辆车，给你当一回免费导游，带你游览一下北郭，让你了解一下北郭市的风土人情，怎么样啊？”
见江雨菁对林远方如此热心，付大中又吓一跳。江老板可就江雨菁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虽然平时说起话来看起来非常严肃，可是实际上江老板对江雨菁可是疼爱之极。无论江雨菁如何胡闹，弄出什么乱子，江正为知道后最多就是装模作样呵斥两句，告诉江雨菁下不为例而已。可是付大中知道，所谓下不为例的警告，也就是说说而已。就付他本人跟着江正为开车这四年多时间里，已经看过太多江雨菁把下不为例变成下次照样为例，也没有见江正为真格动气。
由于身份的特殊，也由于江正为对江雨菁的娇惯，江正为平时养成了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姓格，尤其是对那些和她年龄差不多的男青年，更是呼来喝去，根本不曾放在眼里，又何曾见过江雨菁对人像对林远方一样如此温柔过呢？
想到这里，付大中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忽然间想起来了，大小姐还没有男朋友，看她对林远方那般神情，莫非是她和林远方之间有点什么不成？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糟了，自己方才还指桑骂槐地对林远方冷嘲热讽。一旦让大小姐知道刚才的事情，她又岂能轻易放过自己？
“林县长，对不住啊，我不知道您是大小姐的朋友。”付大中当机立断，伸手中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递给了林远方，“这是我的传呼机号码，您以后到北郭市来，别的不敢说，如果要用什么好车的话，给俺打个传呼，俺保证十分钟内，就让人把车开到你跟前。”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江雨菁到来还能有这么个效果。也好，这个付大中是市委一把手江正为的司机，以后自己和市委一把手江正为之间也算多一个私下里联系的渠道。
“那就多谢付师傅了。”林远方笑吟吟地接过付大中捧在面前的名片，看也没看，随手装了起来。
在另一边站着的白墙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已经吃惊的到了要麻木的地步了。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这位白墙县即将上任的新县长带给他们太多惊讶了。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谁，但是看付大中面对着她时一脸卑谦的微笑，就知道这个女孩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否则，付大中对她比对王双喜还要尊敬。这些情况自己回到白墙县之后，一定要详详细细地报告给老板，让老板重新估量一下林远方实力。如果还按照以前估测去应对这位年轻的新县长的话，老板说不定会吃大亏的！
在这个时候，迟延年心中忽然间冒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也许，老板不该把贺之春给挤走啊。贺之春当县长时，虽然白墙县本地籍贯的干部都簇拥在贺之春周围，给老板制造了很多困难，但是贺之春毕竟在上面没有什么关系，双方叫板的时候，老板在多数情况下还能略占上风。
可是，现在换来这个年轻的林县长，看着虽然年纪轻轻，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却拥有强大的背景和惊人的人脉关系。这种对手，是最不好啃的。也许单独较量，自家老板能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可是一旦比拼起身后的人脉关系来，自家老板会是这个年轻的林县长的对手吗？
政斧办主任唐晓程心中却是一片凄凉，这个年轻的代县长能量竟然是如此之大，怪不得连贺县长能力如此出众的领导都被挤去市委党校当副校长了！
唐晓程这个时候完全忽略了一个因果关系，那就是林远方是在贺之春被调到省委党校之后才调来白墙县当县长的，而不是因为林远方调来当县长才把贺之春挤走的。
白墙县组织部部长祝淮山心中也是翻腾不已。作为组织部长，他自然是知道林远方出任白墙县代县长的一些内幕消息，所以虽然知道林远方有一些背景，还不到非常吃惊的地步。毕竟，虽然是新任市长孟河源提名的林远方，但是孟河源毕竟也只是一个刚上任十多天的新市长，自己在北郭市也立足未稳，即使他支持林远方，那个力度也是有限的。
可是祝淮山目睹到刚才的一切，立刻改变了自己的判断。且不说林远方省里的那些关系。就单单说面前这个漂亮女孩子，能让付大中对她如此毕恭毕敬，肯定是市委书记江正为方面的人。不同于新任市长孟河源，如果说北郭市市委一把手江正为出面支持林远方的话，那么林远方在白墙县的地位可就是不可撼动了，即使是白墙县一把手辛况名对林远方也无可奈何，更不要说失去主心骨儿贺之春的白墙县本地籍的干部了。
同时祝淮山也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说，新市长孟河源在提名林远方出任白墙县代县长时，市委书记江正为竟然二话没有说就爽快地同意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北郭市两位一把手早就私下里达成了共识，虽然说林远方是孟河源提名的，可实际上林远方是江正为和孟河源这两位一把手共同意志的产物，更有可能的时，提名林远方林县长说不定就是江正为书记本人的主意，只不过是通过某种交易，借着孟河源的嘴在常委会上说了出来而已。
且不说白墙县这三位来迎接林远方的领导各怀心事，先说林远方这边的情况。林远方虽然不明白江雨菁这个小丫头为何总要缠着自己，但是她方才说的话无疑是他化解辛况名圈套的最好办法，甚至比借用王双喜来化解更为有效。毕竟，江雨菁是北郭市委书记江正为的女儿，在北郭市来说，扯着她这张老虎皮做大旗，比透过王双喜借省委秘书长毕天成的势要有效的多。
“你带着车过来了啊？那好啊，这两天我在北郭市少不得要麻烦你这个东道主了！”林远方笑吟吟地对江雨菁说了一句，然后扭脸对迟延年和唐晓程说道：“迟主任、唐主任，非常感谢你们从白墙县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也非常感谢辛况名辛书记的好意。不过我还没有正式上任，这个时候动用县里的车，有点不妥当。一旦传出去，影响我个人什么，还是小事，一旦影响到县里的形象，那就不太好了，是不是？这样，你们把两部车都带回去，并替我转告辛书记，谢谢他的关心。这两天在北郭市，我就用小江的车，有她这个本地人当导游，你们完全可以放心！”
迟延年开始还有点不甘心看着自家老板辛辛苦苦布置下来的局就这样被林远方破掉，自家的老板的本意，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林远方拉上自己的战车，让他成为白墙县本地籍的干部的对立面，从而吸引白墙县本地籍干部发射的炮火。他正打算再开口劝说林远方什么，这时忽然间听到林远方嘴里说出“小江”两个字，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小江？市里还有几个领导姓江？不就是北郭市委一把手江正为一个吗？迟延年早就听说江正为有一个漂亮的独生女，此时再结合前面付大中面对“小江”卑微的模样，那么眼前这个漂亮丫头是谁可不就是呼之欲出了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霸王蟹与钓鱼岛

林远方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径直对江雨菁做了个手势，笑吟吟地说道：“江导，那就请吧，我正想好好欣赏一下北郭市的风光呢！”
江雨菁听林远方称呼她为“江导”，心中大为不满，暗自说道：“哼！还‘江导’，你这小官僚还真敢蹬鼻子上脸，还真把本姑娘当导游了？要不是因为那个死心眼儿的死党，本姑娘才懒得搭理你这种小官僚呢！”
她不满地白了林远方一眼，这才转过婀娜多姿的身躯，一双精致的半高跟小皮靴踩着走廊上高级进口羊毛地毯，领着林远方往前走去。
王双喜本来就是要借着林远方摆脱付大中，见林远方要走，就连忙追了上去，觍着脸笑道：“林哥，反正俺下午也没有事儿，就带上俺一起逛逛吧。别的俺不敢说，但是若是说当车夫，俺王双喜水平还是一流的。”一边说着，一边冲林远方挤着眼睛，那个意思是说，不是他王双喜不懂事，非要煞风景当这个大灯泡，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
林远方见状心中暗笑，知道王双喜讨厌付大中在耳边聒噪。说句实话，如果换做他是王双喜，也不会喜欢有付大中这么一个二五眼儿的人物跟在身边。说也奇怪，付大中这么一个人物，江正为竟然还会留在身边当司机，也不知道江正为看上付大中哪一点了？
“那敢情好。有你当司机，我游览起来就更放心了。”林远方笑吟吟地说道。
听林远方中这样说，江雨菁气得又哼了一声。心中说道，什么就更放心了？小官僚，你也太看不起本姑娘的开车技术了吧？真要是比起开车来，还不一定谁输给谁呢！
江雨菁不忿归不忿，心中对林远方也是有点小佩服。她刚才已经看出来了，王双喜是某位省领导的司机，否则爸爸的司机付大中也不会在王双喜面前如此模样。能够让省领导的司机心甘情愿地充当车夫，这个林远方还是有点小手段的。而且王双喜对林远方还是张口哥来，闭口哥去的，这就更说明林远方这个小官僚很不简单，更何况看上去，王双喜这位省委领导的司机，要比林远方大上个三四岁呢！
见王双喜要跟着林远方走，付大中就急了。陪好王双喜是江老板交给自己的任务，如果让王双喜跟林远方走了，江老板一旦问起来，自己该如何交代啊？
“王老弟，你……”付大中紧追两步，想要拦住王双喜。王双喜脸色一沉，说道：“老付，要不你也一起来，当个副司机？”
“啊……不不不！”付大中偷眼望了一眼江雨菁，连忙停下了脚步，不敢继续纠缠王双喜。如果自己惹江老板生气，最多也就是挨几句呵斥，过后就没啥了。可是如果自己胆敢触大小姐的霉头，恐怕自己今后一个月也甭想有什么安稳曰子过来。
王双喜也不理会楞在那里付大中，跟着林远方扬长而去。
迟延年、祝淮山和唐晓程三个人站在走廊里望着林远方远去的背影，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老司机赵大磊却不管县里三位领导如何想，他靠着墙壁耷蒙着眼皮，有滋有味地抽着两毛钱一包的邙山牌劣质香烟，还时不时传来一阵没心没肺的咳嗽声。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林远方和王双喜两个人疲惫不堪地跟着江雨菁走出了三维商场。林远方望望空着双手在前面优哉游哉走着的江雨菁，又扭头看看和自己一样手中拎满了各式各样购物袋的王双喜，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跟着江雨菁可以好好欣赏一下北郭市的美景，谁知道最后却成了不要钱的苦力，这趟差事太不划算了！以前他还从来没有陪女人逛过商场，从来不知道，当一个女人购物欲望爆发出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林哥，那……那个……”王双喜在一旁望着林远方可怜巴巴地开了口，“我就不当那个啥电灯泡了，待会儿我先回去，中不中？怕秘书长有事找我！”
“你就拉倒吧！”林远方毫不犹豫地否决了王双喜的建议，他恶狠狠地望着王双喜，“可是你主动申请要过来当车夫的，这会儿又想逃跑？门儿都没有！”
“不……不是想跑，我是真的怕秘书长找我有事……”王双喜干笑着说道。
“你开始不是说，秘书长不是和江书记一块儿坐大巴下去了，要明天才会回来吗？这儿怎么又变成怕秘书长有事儿找你？”林远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王双喜谎言，然后不理睬王双喜，拎着包，大踏步地向江雨菁追去。
王双喜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快步跟上。唉！早知道是这样，自己还不如留在市委小招，即使让付大中在耳边聒噪，也比跟着这个小丫头强。这丫头太能折腾人了，一个下午几乎逛遍了北郭市所有高档商场，这跑来跑去的，自己的腿恐怕就跑细了两圈。自己以前也曾陪秘书长太太和女儿购物，怎么从来没有发觉，陪女人逛商场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情？
“嗯，不错！”见林远方乖乖地把购物袋往车里塞，江雨菁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好男人要懂得照顾女人，不懂得陪女人逛商场的男人绝不是好男人！”
“切！什么理论！再说我是好男人或者坏男人，又关你什么事情？”林远方看了江雨菁一眼，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怎么不管我的事情？”江雨菁跺了一下脚，冲林远方嚷嚷道：“我是帮好朋友考察你，懂嘛？”
“好朋友？”林远方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扭头看着江雨菁，警惕地问道：“你好朋友是谁？”
“嘻！偏不告诉你！”江雨菁俏皮地冲林远方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立刻闭紧了嘴巴，不肯多说一个字。
“不说就不说吧。”林远方也懒得和江雨菁纠缠，女人从来就是一种奇怪地动物，当你费尽心思想从她们嘴里知道一件事情的时候，她们是万万不肯告诉你的；但是当你对一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时候，她们又会千方百计地想告诉你。他挥了挥手，对王双喜说道：“开车送江导回去！”
“怎么能现在就回去呢？”江雨菁立刻嚷嚷起来，“林远方，你有没有一点男人的风度？怎么说本姑娘也是领着你欣赏了一下午北郭市的风景，你好歹也得表示一下，请本姑娘吃顿饭吧？”
“吃饭？行啊！中餐还是西餐，你说吧。”林远方是欲擒故从，此时听江雨菁主动提出来吃饭，心中不由得偷乐。暗道吃饭的时候叫上几瓶酒，往小丫头嘴里一灌，还怕她不交代出来她的好朋友是谁？
“中餐吧。”江雨菁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说道：“前面不远有一家新开的霸王蟹，听说味道不错，我们去尝一尝。”
按照江雨菁指引的方向，王双喜把车开到了一座外形精美的仿古建筑前，这就是霸王蟹馆。霸王蟹馆的生意非常火爆，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华车辆，等林远方他们赶到的时候，竟然没有停车位了，最后还是在江雨菁的指点下，王双喜把车停到斜对面的蟒河区GA分局大门旁边。
GA分局的门卫见有人竟然敢把车停到GA分局大门，就冲出来准备呵斥，但是一看车牌，门卫又转身躲进门卫室了。别说停在GA分局门前，即使是停在市局门前，恐怕也没有人会赶吧？
“林哥，你俩去吧，我就不去了吧？”下了车，王双喜又试图溜走。
“你费什么话？”林远方眼睛一瞪，“待会儿喝了酒，还指望你这个司机开车呢！”
原来如此啊！王双喜不由得偷乐起来，“我去，我去！”说到喝酒，王双喜可是在姐夫家见识过林远方的酒量。凭林远方的酒量，对付三四个壮年男子都没有问题，更别说对付江雨菁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到了蟹馆，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就可以看出，一楼的大厅已经座无虚席，没有一个空位了。
门口的服务生见林远方三个人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先生几位？”
“三位。”林远方望了望里面，问道：“有小包厢吗？”
“很抱歉，包厢已经全部订出去了。只有二楼雅座还有一张台子。”服务生陪着笑脸说道：“不过要多加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
“就雅座吧。”林远方点了点头，带着江雨菁和王双喜跟着服务生上楼，刚刚坐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什么《开罗宣言》、《波斯坦公告》？我只知道，钓鱼岛现在是由我们倭国人占领，那就是我们倭国的！”一个矮壮的倭国人操着略显生硬的普通话嚣张地说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痛揍倭奴

霸王蟹馆二楼的雅座是用一张一张纱帘隔开的，每一个雅座的距离相隔并不远。说话的倭国人所坐的雅座就挨着林远方的雅座，中间只隔着一张透明纱帘。
林远方这边望去，发现他们的雅座上一共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说话的倭国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身材却颇为壮硕，一身肌肉把他的黑色西装撑得紧绷绷的。
在这个倭国人左边，坐着一位美貌的女子，那个女子看着年龄不大，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装束是典型的倭国风格。她此时正拉着矮壮的倭国人，小声用倭国语说着什么，看那神态，是在请求这个倭国男子不要冲突。
在倭国人右边，是一个翻译模样的瘦削男子，三十多岁，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在倭国人对面，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瘦瘦小小的，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T恤，脖子前面挂着一个导游的标志牌，他此时面红耳赤地和对面那个矮壮的倭国人争执着：“钓鱼岛自古就是我们华夏国的领土，你们倭国人的占领是非法的，我们华夏人早晚会把钓鱼岛从你们手中夺回来的！”
那个倭国人气得脸色乌黑，肥厚的手掌一拍桌子，就要发脾气。旁边瘦削的翻译连忙伸手拦住他，陪着笑脸说道：“板原太郎先生，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一个小孩子家，不懂事，胡说八道，您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安抚完板原太郎，翻译又转过身，双手叉着腰，厉声呵斥那个年轻导游：“我说小张，你今天是吃了耗子药还是咋的？我问你，这导游你究竟还想不想干了？请你过来当导游，可是让你为板原太郎先生解说风景的，可不是让你来惹板原太郎先生生气的！你还不快点向板原太郎先生道个歉，请板原太郎先生原谅你？如果你再胡闹，我一定要向你们旅行社的领导投诉的！”
“你他妈的才需要道歉呢！刘翻译，我看你连自己祖宗姓什么都忘记了吧？”导游小张看到刘翻译一副二鬼子的嘴脸，就怒不可遏。他一把将自己的导游标志牌扯下来摔道桌子上，“给小鬼子当导游？谁稀罕？告诉你，这个导游老子还真他妈的不干呢！”
“你……你……”刘翻译伸手指着小张，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叫道：“我要向你们旅行社投诉你！我要向你们领导投诉你！”
“你爱投诉不投诉，随便！大不了老子这份工作不要了！”小张站起来一把拨开刘翻译的手指，转身望着板原太郎吼道：“小鬼子，我再次明确地告诉你，钓鱼岛是我们华夏国的领土。你们倭国人懂得好歹的话，现在就乖乖地把钓鱼岛还给我们！不然等我们华夏人民解放军打过去的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八嘎！竟然敢骂我是小鬼子！”板原太郎双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小张：“我要求你立即向我道歉！”
小张却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你承认钓鱼岛是我们华夏国的，我就不叫你小鬼子！”
“八嘎！”
“小鬼子！”
“八嘎牙路！”
“倭国鬼子！”
板原太郎当过柔道队员，父亲又是东京都议员，怎么能忍受面前这个瘦小的华夏人一再侮辱？他再也忍不住了，伸出粗壮地手臂一把抓住小张的衣领，另一只手恶狠狠地扇了过去。
小张挣扎着想反抗，奈何身体太过瘦弱，和练过柔道板原太郎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只听啪地一声，一个紫红色的巴掌印出现在他的脸颊上，嘴角也有一抹鲜血流了下来。
“你给我道歉！”板原太郎抓住肩膀猛烈地摇晃。
“呸！”小张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中板原太郎的眉心。“倭国鬼子！”小张轻蔑地叫着。
“道歉，给我道歉！”板原太郎被小张气得几乎发狂了，他伸手抹去脸上的唾沫，扬手一个巴掌又抽到小张的脸上。
“呸！小鬼子！”
“道歉！”
“小鬼子！”
“道歉！”
“小鬼子！”
转眼之间，板原太郎已经打了五六巴掌下去，小张的脸又红又肿，却依旧轻蔑地看着板原太郎，喊他“小鬼子！”
旁边的服务员一看不好，连忙通知下面的保安上来。保安队长一听雅座有人打架，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几个保安队员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刘翻译一见保安队长带人过来，立刻迎了上去，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省招商局翻译。板原太郎先生是我们从倭国请过来的客人，现在他和导游之间有点私人纠纷。请你们不要干涉。”
保安队长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感到很气愤，但是一看这中间涉及到外国人，也不敢插手。我天朝从大清以降，对洋人的保护程度就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范围，甚至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说是洋人把天朝的草民打了，最多也就是出一点医疗费，就算了结了；可是如果是情况调转过来，天朝的草民不小心动了洋人，那个事情就大条了。如果再惹出洋人的总领事馆出来让天朝给个说法，那可能连外交部的大老爷们都惊动了。所以说在天朝天大地大，惹了洋人，引起外交纠纷的事情才是最大。
在天朝曾经发生一件很著名的事情，一个漂亮的女演员被几名棒子歼杀，尸体从数十层高楼上抛下来，最后却被天朝有关部门定姓为自杀，还被污为记女，几名棒子什么事情都没有。
就拿北郭市来说，在前不久也曾发生一件事情，一个保安队长为了阻止一个喝醉酒的米国鬼子调戏女学生，上前怒打了那个米国鬼子一顿。结果这个保安队长丢了工作不说，还被关进劳教所里劳教三年。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保安队长即使再义愤填膺，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下。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对刘翻译说道：“都是华夏人，你忍心看到同胞挨打吗？上去劝劝你的客人，别闹出人命了。”
“这你就别管了，板原太郎先生懂分寸的！”刘翻译摆了摆手，不再理会保安队长。小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刚才竟然敢连自己都骂了，这时候让他尝一尝苦头，他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即使林远方再沉稳，看到这一幕也再也忍不下去了。本来他顾忌着自己身份，一个还没有正式上任的代县长，实在是不好介入到这些纠纷当中去。但是看到保安队长上来之后，也缩手缩脚，不敢干涉那个倭国人施暴，他当下就顾不得什么候任代县长不候任代县长了，先上去收拾了这个倭国鬼子再说。
王双喜在旁边肺都气炸了，早就憋不住了，见林远方站起来，立刻就明白了林远方的意思。他一把拽住了林远方：“林哥，这种粗活交给我办就行，别脏了你的手！他妈的一个倭国鬼子，到咱们的地盘上还这么横，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我也去！”江雨菁跑到对面的雅座上拎了一个啤酒瓶过来，小丫头眼睛红红的，“看姑奶奶砸死这个倭国畜生！”
“你去添什么乱，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看就行了。”林远方一把将江雨菁按在桌位上，“我们两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倭国鬼子？”
“林哥，你也歇着，对付倭国鬼子，我一个人就行，保管让他好看！再说，秘书长如果不要我了，我还准备到你手下里混口饭吃呢！”王双喜撂下一句话，伸手从江雨菁手中夺过啤酒瓶，就冲了过去。
“八嘎，快点道歉！”板原太郎正骑在小张身上抡着巴掌打得起劲儿，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小鬼子，我操你十八辈的祖奶奶！”借着就听到一阵风声，一只大脚狠狠地踹到自己脑袋上。板原太郎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自己就腾云驾雾般地飞了出去，呼通一声，重重地砸在大理石餐桌上。
一股钻心地疼痛从尾椎骨传了过来，“八嘎！”板原太郎挣扎着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想要抬头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力气，一脚把他踹飞这么远。要知道，他是柔道黑带，等闲的三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王双喜才不管这个倭国鬼子是什么柔道黑带不黑带的，他老家是山阳市陈家沟的，自幼修习太极拳，到了部队之后又在特种连练了三年，退伍后依旧是勤练不辍，对付一个四十多岁的倭国鬼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见板原太郎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就一个跨步跃了过去，论起手中的啤酒瓶“呜”地一下，狠狠地砸在板原太郎的脑袋上，只听“嗙”的一声巨响，啤酒瓶就被砸得粉碎。板原太郎额头上冒出几缕殷红的血花，嘴里发出一声呜咽，摇摇晃晃栽倒在地。
“好！打得好，打死这个倭国鬼子！”周围一片叫好声。刚才板原太郎的野蛮行径已经激起雅座食客的同仇敌忾，只是顾忌到板原太郎洋人的身份，没有人敢出来而已。此时见王双喜打得痛快，众人纷纷鼓掌。
“你……你要干什么？板原太郎先生是我们省招商局请来的尊贵客人，你这样殴打他，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刘翻译见板原太郎被打倒在地，就冲上来，叉着腰指着王双喜尖着嗓子叫道。
“你这个二鬼子，去你奶奶的蛋！”王双喜哪里会买刘翻译的帐，他抬起大脚一脚把刘翻译踢飞了出去。
刘翻译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跌出去好远。周围的食客虽然不敢动倭国人，但是对付刘翻译这个吃里扒外的二鬼子却毫不留情，大家连打带踹地，刘翻译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他知道自己犯了众怒，也不敢在吱声，只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一楼的吧台，口里叫道：“报警，赶快报警！”
王双喜一脚踢飞了刘翻译，转身又来收拾板原太郎。刚才的啤酒瓶已经砸碎了，王双喜就用眼睛四下踅摸，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旁边一个机灵鬼知道王双喜在找什么，他飞快地把他们刚叫的一箱子啤酒搬了过来，放到王双喜身边：“大哥，找家伙是吧？这里有，这一箱啤酒算哥们儿赞助的！”
那边林远方已经和张雨菁一起把导游小张从地上扶了起来，江雨菁一边手里拿着纸巾轻轻地替小张擦出脸上的血迹，一边对林远方说道：“伤得不轻，要送他去医院。”
林远方扭头看了看那边，见板原太郎像一只死猪一样只会躺在地下哼哼，王双喜完全占据了上风，就放下了心来，说道：“好，咱们先送他到医院。”
两个人扶着小张刚走了两步，忽然间听到一阵刺耳地警笛声，只见一队警察在刘翻译的带领下，冲上了二楼。刘翻译看到林远方和江雨菁扶着小张要走，就指着他们三个尖声叫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他们也是当事人！别让他们逃跑了！”
两个警察立刻挡在林远方和江雨菁前面，伸手拦住了他们。
嚯！在北郭市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拦姑奶奶来着？江雨菁两条俏眉一拧，就要发脾气，林远方却轻轻拉了拉她，说道：“先别忙，等等看也好。”小张脸虽然肿得厉害，但是都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林远方担心的还是王双喜这边，怕他光顾自己解气，出手没有轻重，把板原太郎给送回姥姥家了，到时候纵使王双喜是省委秘书长的司机，也没有办法摆平。在加上现在警察来了，怕王双喜会吃暗亏，所以就先留了下来。
那边王双喜正拎着啤酒瓶，一只一只地往板原太郎头上砸地痛快，只听见“咣咣”的声音，啤酒瓶一只接着一只碎裂，板原太郎翻着死猪眼儿躺在地上，甚至连哼哼的声音都没有了。
“住手！再敢动我们就拘捕你！”一个冲到最前面的小警员拎着手铐冲王双喜叫道。
“操！拘捕我？”王双喜拎着半截啤酒瓶就站了起来，他把手往小警员面前一伸，“有种你他妈的现在就拘捕我！”
小警员哪里见过如此嚣张的歹徒？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知道该不该拘捕面前这个人。
王双喜斜着眼睛看了小警员一眼，说道：“不敢管就滚开，别耽误老子揍倭国鬼子！”说着扭身回到板原太郎身边，从旁边的酒箱里抓起一瓶啤酒，又狠狠地抡了下去！

第三百七十章 新情况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把歹徒抓起来？”刘翻译没有想到王双喜竟然这么嚣张，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还继续殴打板原太郎。他不敢招惹王双喜，只好叉着腰呵斥警察，给警察施加压力：“板原太郎先生是省里请来的贵客，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在场的警察，通通地都要承担责任！”
“承担你个头！”江雨菁被警察拦着，一肚子怒气没有地方发泄，此时见刘翻译这个二鬼子又跳出来，就再也忍不住了，抡圆了巴掌，狠狠地给了刘翻译一个大嘴巴。
“哎呦！”刘翻译被打的眼冒金星，吓得赶忙捂着嘴巴躲在警察后面，指着江雨菁叫道：“警察同志，你们都看到了，她打我，她打我啊！”
江雨菁刚才的那一巴掌太用力了，以至于自己的小手被震的生疼。她一边揉着自己的小巴掌，一边恶狠狠地盯着躲在警察后面的刘翻译，“姑奶奶就是打你了，你能怎么样？有本事你给姑奶奶站出来一点！”
“闹够了没有？再闹，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拷回去？”带队的警官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这么嚣张，这种情况下还敢殴打报案人员，这简直是把他们警察当成了空气啊！于是就沉着脸冲江雨菁呵斥道。
“拷我？你好大的威风啊！”江雨菁冷笑一声，“有本事就去冲倭奴人耍区，对我们这些老百姓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你……”带队的警官被江雨菁噎得够呛，他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手铐，“别以为你是个女孩子，我就不敢拷你！”
就在这时，忽然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住手！关乾龙，你想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带队的警官一哆嗦，连忙回眼望去，只见分局一把手叶之冲正在大队长刘宝存的陪同下一脸怒容地向这边走来。
“叶局！刘队！”
关乾龙一哆嗦，连忙快步向叶之冲和刘宝存迎了过去，准备把情况向叶之冲和刘宝存做一个简单的汇报。却没有想到，叶之冲横了他一眼，脚步根本没有做丝毫停留，径直向江雨菁走了过去。
“雨菁，你在这里干什么？”面对江雨菁的时候，叶之冲脸上的怒容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代之以慈祥的微笑，他半是关切半是嗔怪地说道：“这里乱糟糟的，你一个女孩子家，万一受了伤，可怎么办呢？”
“叶叔叔，在你的地盘上，哪个人敢不开眼伤了我？那叶叔叔你还不罢了他的皮啊！”江雨菁见到叶之冲，也是非常开心。叶之冲十多年前是江正为的小车司机，后来被江正为安排到公安上，这十多年下来，就成了蟒河区GA分局的一把手。江雨菁此时间了叶之冲，心中就更有底气了，“叶叔叔，你来了正好，这件事情，还需要你给主持公道呢！”
关乾龙见状就暗抹了一把冷汗，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竟然跟叶局的关系这么好。自己刚才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想去拷这个女孩子，也幸亏叶局来早了一步，不然自己这手铐如果真的拷上去的话，想解下来怕也不那么容易了。
刘宝存和关乾龙关系不错，见关乾龙在一旁抹冷汗，就哼了一声，低声为关乾龙透露道：“老关，你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不？我告诉你，她就是咱们叶局的老板，市委一把手江正为江书记的宝贝千金。你竟然想拷她，是吃了豹子胆了么？”
“啊？”关乾龙双腿一哆嗦，真的是太玄了！如果自己真的是拷了江雨菁的话，恐怕自己警察生涯也就该结束了。
那边林远方已经去把王双喜从板原太郎的身上拉了起来，这时板原太郎已经满脸鲜血，双眼紧闭，躺在地板上人事不省。林远方见状未免有点担心，就低声问王双喜道：“双喜，出手太重了吧？这个小鬼子有事没有事？”
“林哥，放心，我有分寸的！”王双喜得意地笑了起来，压低声音对林远方说道：“我下手用了点太极的独门小技巧，小鬼子受的只是皮肉之苦，没有伤到骨头，更不会伤到姓命的。”
“那就好！”林远方点了点头。只要小鬼子的姓命无碍，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板原太郎先动手的，给点教训，那也是应该的。
叶之冲和江雨菁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望着王双喜这边。王双喜骑坐在板原太郎身上的时候，叶之冲只看到了一个背面。这时见林远方拉着王双喜转了过来，叶之冲不由得眼皮子一跳，心中惊道：这个年轻人不是省委常委毕天成秘书长的司机吗？自己早上在市委大院的时候，还见过他呢！他怎么会和雨菁在一起，又怎么会和省招商局的贵宾板原太郎冲突起来呢？
心里略微沉吟一下，叶之冲就迅速做好了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带回去局里再去考虑如何处理。
于是在叶之冲的安排下，导游小王和板原太郎都被送去了医院。林远方、江雨菁和王双喜，以及脸肿胀如猪头的刘翻译，都被请到了霸王蟹馆对面的警局。
白墙县县委书记辛况名听了迟延年北郭之行的情况汇报之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延年垂着手屏声静气地站在辛况名身后，心里却在琢磨着辛老板的心思。看来老板和自己猜想的一样，以前把林远方估计的有点太简单了。本来以为林远方只是靠着代市长孟河源的关系过来的，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和市委一把手江正为也有瓜葛。还有那个省委领导的司机，为什么对林远方那么尊重？即将面临这么一位对手，辛老板的算盘恐怕要重新拨打一番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对迟延年说道：“迟主任，司机小吴电话找您。”
迟延年心中一惊，暗道小吴这么快就有新情况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双方角力

迟延年离开北郭的时候，特意把司机小吴留了下来，美其名曰是让小吴看看有没有机会帮林县长做一点事情，实际上呢就是让小吴悄悄地盯着林远方，看看他在北郭有什么动静。
这本来是迟延年为了弥补自己到北郭市无功而返而安排的一步闲棋，聊胜于无，多少算是给辛况名一个交代，并没有希望小吴真的能发现林远方那边有什么动静。可是迟延年没有想到，自己刚回到白墙县，那边小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看来小吴必然是有所发现啊！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安排的一步闲棋，竟然也能发挥作用啊！
迟延年快步回到办公室，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电话。小吴在电话那端压低声音把霸王蟹馆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
迟延年听过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又来到辛况名的办公室，把情况汇报给辛况名。
辛况名听了之后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知道了……”他不紧不慢地吐了三个字，伸手端起了茶杯。
“老板，那……我先出去了。”迟延年做完了自己份内的事情，至于说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辛老板自有考虑，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辛况名啜了一口茶，抬眼瞟了一眼迟延年小心翼翼地退出去的背影，心中却在消化迟延年带给他这个爆炸姓的消息。
林远方这个代县长新官上任，自己作为县委领导班子班长，派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和组织部长祝淮山提前到北郭市去已经，已经足以表明自己的诚意，谁知道林远方竟然不领情，拒绝了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这实在是让辛况名感到意外，真没有想到，自己的新搭档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当然，辛况名也不否认，自己做得这些安排，还有一些其他的用意在里面，但是这些用意即使对林远方来说，也全是好意啊！白墙县本地的干部普遍排外，你林远方作为一个外地干部，又抢的是贺之春的位子，难道还能指望白墙县本地干部能对你有好感不成？你堂堂的一个县长上任，唐晓程竟然带一部破拉达去接你，这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我让迟延年随后赶去，也是为了照顾你这个搭档的面子啊！虽然说这样一来，难免让你和白墙县本地干部之间产生裂痕，但是即使我不这样安排，难道说白墙县这些本地干部就会接受你吗？这明明不可能嘛！俺老辛就是一个明摆的例子，在白墙县都三年多了，那些白墙县本地干部什么时候买过俺这个白墙县委一把手的帐呢？
想到这里，辛况名微微摇了摇头，他本来还指望能把林远方拉到自己这边，两位党政一把手结成统一战线，白墙县这些本地干部即使再能折腾，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这位新来的搭档并不这样想啊！而且据迟延年汇报的情况，自己这位年轻的搭档似乎颇有一些背景，除了代市长孟河源不说，和市委书记江正为以及某位省委领导也有联系。说起来也难怪，不管谁有这样强势的背景，眼皮子难免要往上抬一些，更何况自己这位新搭档还是一位二十五岁都不到的年轻人呢？心高气傲一点，也正常嘛！以为凭着自己的关系背景，就能把下面的一切情况都摆平，只有到了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才会知道，在官场上，有一些东西，并不是光凭关系都能摆平的。也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空降兵意气飞扬从上面下来准备在基层镀一层金，最后却混得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溜走了。
而迟延年后面汇报的消息，更是验证了辛况名对林远方的判断。作为一个代县长，在没有上任之前，必须要保持低调。可是林远方这位代县长倒好，到了北郭市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在酒楼里和人打架，而且打得还是倭奴人，如果是一位成熟的官员，会干出这样冒失、甚至是幼稚的事情吗？别的不说，你林远方难道不知道，在天朝，招惹洋人，是大忌中的大忌吗？如果林远方当初接收了辛况名的好意，辛况名此时说不定还会想想办法，如何去解决这件事情。但是现在，辛况名唯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后面加一把力，让林远方彻底陷进去。即使不能让上面免掉对林远方代县长的任命，也得彻底打灭林远方的威风，让在上任伊始就威信扫地，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挂名县长。
打定了主意，辛况名就拿起了电话，拨给了自己那位在省外事办担任副主任的叔叔，“二叔，是我啊，小名，您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情，想跟您做个汇报……”
北郭市向阳峪陶瓷博物馆，市委书记江正为和市长孟河源正一左一右地陪着省委秘书长毕天成参观。向阳峪博物馆馆长马维天教授正指着玻璃展柜中的一只瓷器为三位领导介绍向阳峪绞胎瓷的特点与风格。
这时，江正为的秘书宫开平悄悄地走到江正为身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江正为看了一眼正听得入神的毕秘书长，这才跟着宫开平走到外边。
一来到外边，江正为的态度立刻严肃起来，“说吧，怎么回事？”
“毕秘书长的司机把一个倭奴人给打了，当时在场的还有白墙县代县长林远方，听说……听说……”宫开平说到这里，有点期期艾艾。
“听说什么？”江正为狠狠地瞪了宫开平一眼，不悦地说道。这个小宫，什么时候说话也变成这么吞吞吐吐的了？
“听说当时雨菁也跟秘书长的司机以及林远方在一起。”宫开平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把得到的消息汇报了出来。
江正为的眉头不由得拧在了一起，心中暗道，没有听说雨菁这个丫头认识秘书长的司机又或者是林远方，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去了呢？
涉外无小事，涉及到省委领导的司机，那就更无小事！更何况自己的宝贝丫头也牵涉进去了呢？这件事情必须要果断处理，越快越好，绝对不能留下什么手尾。
“班长，发生什么事了？”孟河源察觉有些异常，这时也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
“唉，河源市长，有点小麻烦啊！”江正为把宫开平刚才说的情况又向孟河源介绍了一遍，对于自己女儿江雨菁也在场的情况也毫不隐晦。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即使现在隐瞒下了，事后也会有人告诉孟河源真实情况的。这样一来，仿佛显得自己心中有鬼似的，对不对？更何况严格说来，雨菁只是一个陪同人员，并没有对倭奴人动手，最多算是一个目击者而已。这个时候，江正为并不知道，毕天成秘书长的司机竟然是孟河源的小舅子。如果知道这一点，江正为恐怕会更无估计。
“是有点棘手！”孟河源也不由得眉头一皱，心说自己小舅子还真能闯祸，揍了倭奴人不说，还同时把毕天成秘书长以及自己和江正为两个北郭市党政一把手都牵扯进来。这些还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林远方也被卷进来了。那可是涉及到省委一号啊，如果处理不好，自己和江正为恐怕都要背黑锅的。
“这件事情不能拖，必须马上处理。”江正为已经做了决定，却用商量的语气和孟河源说道：“河源市长，我看这件事情就交给白成功同志处理，你说呢？”白成功是北郭市委秘书长，办事能力极强，是江正为最为信任的人，这件事情江正为交给他办是最为放心。
孟河源在省委办公厅的时候，也碰到过类似的事件，知道处理这些事情的诀窍，那就是花钱消灾，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洋人即使意见再大，最后都能摆平。听江正为这样说，他立刻表态道：“班长，请您转告成功秘书长，放开手脚，市府这边一定尽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江正为要的就是孟河源这一句话，虽然他是市委一把手，但是市长毕竟还是具体管钱袋子的。他立刻拨通了白成功的电话，“老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不管花多大代价，你都要把这件事情摆平，明白吗？”
“书记，请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白成功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且不说这件事情涉及到省委秘书长和白墙县代县长，仅仅是涉及到江雨菁，他就必须把这件事情处理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他这个市委大管家也没有必要再干下去了，是不是？
放下电话，白成功立刻把电话打到蟒河区GA分局局长何之冲那里，“老何，倭奴人现在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医院已经做过全面检查了，全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何之冲回答道。
“好，那你抓紧时间调查一下他的来历，我现在就出发，十分钟后到你办公室。”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外交纠纷

北郭市人民医院特护病房，板原太郎脑袋肿胀跟猪头似的被一层一层的纱布包裹着，他情绪激动地盯着站在病床前的白成功，愤怒地吐出一长串倭奴语。
“白秘书长，板原先生说，那两个殴打他的凶手必须过来当面向他道歉，接下来之后才可以讨论有关赔偿的问题。”刘翻译尽管两片嘴唇又黑又紫如同两片广式腊肠，却依旧忠实地一丝不苟地把板原太郎的话翻译给白成功。
“板原太郎先生，那个人正在接受警方调查，我看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别的方面的问题，如何？”白成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刘翻译把他的话翻译给板原太郎。
不等刘翻译翻译，板原太郎就吼了几句短促的倭奴语，虽然白成功听不懂，但是却能感受到板原太郎语气中的极端愤怒。
原来这个倭奴鬼子能听懂华夏语啊！白成功心中暗自惊醒道。
“不行，板原先生要求那两个人先过来道歉，至于赔偿方面的问题，板原太郎先生也必须和那两个打人凶手当面协商！”刘翻译立刻把板原太郎的话翻译过来。
白成功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板原太郎口中，打人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于是就惊讶地说道：“板原太郎先生恐怕搞错了吧？据我们所知，当时和你发生冲突的只有一个人。”
“不！是两个人！”板原太郎这次再也等不得刘翻译的翻译，他的华夏语发音虽然有些古怪生硬，但是却无碍意思准确而完整地表达，“其中有一个人叫林远方，是你们白墙县的新任县长，我要求他过来当面向我道歉！”
白成功心中一惊，看来有人向板原太郎通风报信啊！否则这个倭奴鬼子根本不可能知道林远方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林远方是白墙县的代县长啊！
他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究竟是什么人向板原太郎通风报信，一边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板原太郎先生，我看你肯定是搞错了！当时……”
“秘书长先生，你既然没有诚意，我看我们就不必谈下去了！”板原太郎想坐起来，不想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好一阵子，这才黑着脸强硬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会和贵省的招商局和外事办的领导谈的，必要时，我会将我的遭遇通报给我国大使馆藤田不二大使的！”
到了这个地步，白成功知道谈话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可能了，除非他让林远方过来道歉。本来他以为这只是经济问题，给板原太郎一定的经济补偿就可以了。反正江老板和孟市长都点了头，财政上拿出点钱不是问题。可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要演变成外交问题——如果不让林远方过来道歉，怕真的是要惊动外交部了，到时候北郭市可就真的被动了！
这个时候，白成功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板原太郎是如何知道林远方身份的问题，他需要做的就是让林远方尽快过来向板原太郎道歉，然后才好和板原太郎继续商谈后续问题。
见白成功走了出去，板原太郎伸手把刘翻译叫到身边，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刘，好样的！这样的消息你都能搞到手，真是立了大功了！这次我回国，立刻让晚稻田大学给你发邀请函，实现你攻读博士研究生的心愿！”
“谢谢板原先生，谢谢板原先生！”刘翻译哈着腰连连鞠躬，一脸谄媚的笑容。这次板原太郎在他的陪同下被人痛打，他只说他的饭碗恐怕是丢定了，却没有想到最后一个传呼救了他的命，让他因祸得福，反而获得了板原太郎的赏识，获得了到晚稻田攻读博士研究生的机会。
那个神秘的传呼究竟是谁打过来的呢？他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的？又如何知道当时在场的两个人中有白墙县新任的代县长呢？他给自己打这个电话，究竟是什么用意呢？刘翻译一边鞠躬，一边思索着方才打过来的神秘传呼。
“客气什么？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板原太郎摆了摆手，看了看病房外面，压低声音问道：“录音机呢？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刘翻译拍了拍身上挎的包，对板原太郎诡秘地一笑，说道：“只要那个县长一进来，我就偷偷按下录音键……”
“要西！”板原太郎重重地拍了拍刘翻译的肩膀，“刘，你大大的聪明！”
“板原先生，你才是大大的聪明。只要那个县长肯道歉，我们就有了证据，有了证据，那赔偿金是多少，还不是由得板原先生您任意张口嘛……”刘翻译嘿嘿嘿的笑道。
板原太郎一脸赞赏地望着刘翻译，心中却是一阵鄙夷。看来华夏人果然是擅长窝里斗啊，自己人整自己人确实有一套啊！假如刘翻译不给自己这个信息，自己这次也许就稀里糊涂地要一些赔偿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刘翻译给了自己这个信息，自己如果还不趁机好好利用，那岂不是愧对了板原这个祖宗传下来的姓氏？
论起来板原这个姓氏在倭奴国也算是有着相当的影响力的，虽然没有办法和那些政治影响力遍及全国的世家门阀相比，但是也算得上是地方上一支不可小觑的政治世家，他爷爷曾经担任过东京都议员，他父亲是现任的东京都议员，而他——板原太郎，不久之后，也将接替即将退休的父亲政治势力，出任东京都议员。
板原家族虽然在政治势力上属于右翼，但是却并不妨碍板原太郎成为一个华夏通。正因为对华夏国有相当的研究，板原太郎才知道，抓住一个华夏国官员的把柄究竟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还牵扯到自己倭奴国人的身份。如果能运用得当的话，板原太郎将会利用这个机会获得一笔巨额经济赔偿，这笔钱也正好可以让他用来安抚一下自己的行政助理菊田美子——也就是在霸王蟹馆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个美貌女子——到了医院后，板原太郎已经让菊田美子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什么？还让我们过去道歉？倭奴人太无耻了吧！”江雨菁气愤地叫道，“明明是他先动手打人的，你看看导游小张，被他打成什么样子？”
“雨菁，你就少说两句。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先回去！”白成功打断江雨菁的话，转过脸来，态度严肃地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现在倭奴人要求你亲自过去道歉，不然地话，他就要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倭奴国大使馆。”
“白秘书长，怎么又牵扯到林县长身上了？”王双喜在一旁也愤愤不平起来，“这件事情关林县长什么事啊？揍那个倭奴畜生的是我，跟林县长可没有关！”
王双喜是毕天成的秘书，白成功不好训斥，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王双喜的话，只是那眼睛紧紧盯着林远方，等待他的回答。
“好吧！”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倭奴人让我去是吧？那我就过去好了。”
“我也要去！”江雨菁在一旁抢着说道。
“你给我留下！”林远方狠狠地瞪了江雨菁一眼，说道：“还嫌场面不够乱啊？”
江雨菁撅了撅嘴，说道：“那么凶干嘛？不去就不去！哼！给小鬼子道歉，很好看么？”
“我陪你去！”王双喜自己动手打了人，这个时候自然没有理由让林远方替他背黑锅。
“对方只说是让远方同志过去，没有提到你，所以你最好还是别过去了。”白成功沉吟了一下说道。板原太郎知道林远方是白墙县县长，已经够麻烦的了，假如再知道王双喜是毕天成秘书长的小车司机，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人是我打的……”王双喜就急了。
“双喜，你留下！”林远方伸手拍了拍王双喜的肩膀，说道：“请相信我，这件事情我能处理好，好么？”
“林哥！”王双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歉地看着林远方的眼睛。
“我明白！”林远方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白成功一起走了。
白成功带着林远方进了特护病房，来到板原太郎的病床前：“板原太郎先生，按照你的要求，我把林远方带过来了。”
板原太郎在刘翻译地搀扶下半坐了起来，盯着林远方愤怒地说道：“林远方先生，我要求你就你和你的同伴无力殴打我一事正式向我做出道歉，并向我保证，以后不再对我们倭奴游客做出同样的事情！”
白成功就拿眼睛望着林远方，示意他就按照板原太郎所说的，向对方做出一个道歉，好让这件事情做个快速的了结。
林远方却没有理会白成功的暗示，脑海里回忆着导游小张给自己提供的那些详细资料，看着板原太郎轻蔑地说道：“板原太郎先生，该做出道歉的是你！你应该向我和我们华夏人保证，无论是在我们国土上还是在你们倭奴国，都不允许对我们华夏人做出同样的行径！”
白成功心中一紧，林远方这是要干嘛？难道真的要惹出外交纠纷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打脸

板原太郎本来以为林远方笃定会向他道歉，却没有想到林远方非但没有道歉，而且还要求他做出道歉，这让他心中如何不生气。
作为一个华夏通，板原太郎还是比较熟悉华夏国的官场形态，他不直接面对林远方，而是再度对林远方的上级——白成功发出了威胁：“秘书长先生，我看我们没有必要谈下去了！我现在就打电话，把这件事情通报我们倭奴国大使馆！”
说着板原太郎就要翻身下病床，做出一个要立即打电话的姿态。
“板原先生，请等一等。”白成功连忙上前阻止住板原太郎，“请你不要急，这件事情我们还是有的商量，有的商量！”
刘翻译也在一旁很配合地对板原太郎说道：“板原先生，请不要生气。请给白秘书长一个机会，白秘书长既然来了，一定会拿出最大的诚意解决这个问题的！”
经过一番安抚，板原太郎这才气哼哼地重新半靠在床头，可是两条腿却还垂在地上，瞧那副模样仿佛是一言不合就要立刻下病床去给倭奴大使馆打电话通报情况！
白成功转身回到林远方身边，一对林远方说道：“林远方同志，请你跟我出来一下！”他声音不高，但是却非常严厉。
把林远方带出特护病房，来到外面的走廊，白成功把特护病房门严严实实地拉上，这才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质问林远方道：“远方同志，你什么意思？来之前，我不是和你商量的好好的吗？”
林远方这边正要回答，却见白成功的秘书拿着一部手提电话，急匆匆地从那边走来。
“秘书长，您的电话。”秘书把手提电话递到白成功手上，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省外事办亚洲处连处长的电话。”
白成功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真是怕怕怕，鬼来吓。用脚趾头也能够猜到，省外事办亚洲处连处长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连处长，你好，我是北郭市的老白啊！”通话的时候，白成功已经换上了一副爽朗的笑容……省外事办虽然看着好像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清水衙门，但是却掌握着全省各地市区县领导因公出国考察调研的审批权，所以下面各地市区县的头头脑脑们轻易都不敢开罪这个部门，逢年过节的还要派相关人员到省里孝敬一番。
“白秘书长，你好。我们外事办接到电话，说是一个倭奴国的贵宾在你们北郭市被人打了。这个白秘书长你应该也知道，涉外无小事！所以我们外事办的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情，派我到北郭来协助处理一下。我现在已经过了黄河大桥，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奶奶的！省外事办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下来的好快啊！白成功暗骂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北郭市和中州市只隔着一条黄河呢？两个城市距离不到八十公里，还有一条高速公路，驱车前来最多也就是个把小时啊！
“远方同志，我想你刚才也听到了，省外事办亚洲处的处长马上就要到了，我现在要过去迎接！”白成功挂了电话，望着林远方说道：“这件事情，不单单是我，江书记和孟市长也非常重视，也是他们两位领导委托我前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抬出了北郭市两位最高领导之后，白成功顿了一下，看了看林远方的反应，这才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远方同志，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本人关系不大。可是对方点名要求你道歉，这就要求你不得不做出一定牺牲。作为领导干部，你一定要有这个觉悟，要时刻顾全市里的大局，对不对？”
“所以，远方同志，即使你个人受一点委屈，也要进去向倭奴客人道歉，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意思，也是江书记和孟市长两位市委主要领导的意思！”白成功语气严厉了起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到：“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希望等半个小时后，我和省外事办连处长到来后，能看到这件事情有一个完满的解决！”
硬邦邦地撂下这句话，白成功也不看林远方的反应，就带着秘书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半个小时后，白成功在中北高速北郭市出口接到了省外事办亚洲处处长连文化。
“连处长，欢迎欢迎，欢迎省领导到北郭来检查指导工作！”白成功一脸笑容，对连处长热情地伸出了两手。
“白秘书长，事情很严重啊！”连处长和白成功随手握了一下，就一脸严肃直奔主题，“一个代县长，竟然带着人殴打外国贵宾，这件事情一旦被境外媒体报道出来了，会对我们国家形象造成多么坏的影响，你们知道吗？”
白成功是手握实权的副厅级干部，能够降低自己的身份到高速路出口亲自迎接一个省外事办的处长，已经是给予连处长超规格的待遇了。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热面孔贴上冷屁股，连处长一点情面都不领，竟然连个寒暄都没有，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地诘问。这就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真他奶奶的窝火啊！如果不是摊上这摊子破事，你连文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又怎么敢在俺面前如此趾高气扬？可是，现在白成功却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火气，没办法，谁让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呢？
“连处长，这里面怕是有一些误会。”白成功耐着姓子向连文化解释道：“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是倭奴客人首先殴打咱们华夏导游，白墙县代县长林远方同志的同伴看不过去出面劝阻，这才起了点纠纷，这一点有很多饭店的客人都可以作证……”
“白秘书长，你说这些话我是相信的，但是光我相信没有用啊，那些外国媒体也得能相信，是不是？”连文化乜斜了白成功一眼，冷笑着说道：“那些西方媒体，究竟是相信一个浑身是伤的倭奴游客的话呢，还是相信咱们国内几个围观者的话呢？”
连文化长期处理涉外纠纷，别说白成功是市委秘书长，即使是市长、市委书记，在他连文化面前说话不是也要软语相求，请他想办法协调处理好这些事件吗？否则这些事情一旦闹大，这些地方上的领导闹个灰头土脸还是小事，一旦影响到头顶上的帽子，那可就是大事了。更何况这次连文化下来还是外事办常务副主任辛福田亲自点的将，有辛主任在后面做后盾，连文化更是有恃无恐。
“呵呵，连处长，你不愧是省外事局的涉外专家，分析得很有道理啊！”白成功笑呵呵地说道，“听你这个涉外专家这么一分析，我们才知道前面我们还是考虑的有些简单了。这样吧，连处长，先到我的办公室去，我们坐下来详细谈一谈，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连文化下来不过是勾结外国游客借机敲诈一点好处，既然白成功发出了邀请，肯定会顺水推舟跟着白成功到办公室去探讨一份“有利”的方案，但是今天这次，连文化是得了辛福田特别的交代过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搞大，又如何肯跟白成功过去呢？
“白秘书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这次过来，领导交代我一定要首先看望一下受伤的倭奴贵宾，把具体细节了解清楚。”连文化摇头说道，“所以秘书长的办公室我就不过去了，咱们现在还是赶去医院吧！”
作为市委书记江正为的大管家，白成功身兼市委常委和市委秘书长两大实权职务，在北郭市可谓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今天竟然被连文化蔑视挤兑成这般模样，心里那个窝火就别提了。可是偏偏他现在还不能发脾气，毕竟这件事情的最后解决，还有赖于省外事办的圆寰通融。否则，即使他们这里和板原太郎谈妥赔偿事宜，省外事办那边把事情坚持把事情捅出去，也照样麻烦。
“那好，就按照连处长的意思办，咱们就先到医院看看吧。”白成功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在心中祈祷，希望林远方那边的道歉已经让板原太郎满意。这样让连文化看了，也可以少生一些事端。
十多分钟后，白成功带着连文化来来到了北郭市人民医院。到了特护病房，看到刘翻译正守候在病房门口外面。
“刘翻译，你怎么在外面？林远方呢？”白成功有些惊讶。
“正在里面向板原太郎先生道歉呢！”连文化一边说着，一边不易察觉地给连文化传递过去一个暗示。
得到刘翻译这个暗示，连文化心中大为笃定，刘翻译本身就是招商局从外事办借调过去的翻译。这次他下来之前，已经在电话里和刘翻译把一切交代好了，有刘翻译在一旁推波助澜，不怕板原太郎不把事情闹大。再说，倭奴人本来就有狮子大张口的传统，板原太郎爱了一顿痛打，这件事情岂能是善罢甘休的？
“在道歉就好！”连文化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对白成功说道：“希望板原太郎先生能够接受。这样我们外事办处理起来，也好办一些。”
说这话时，连文化心中暗笑，说道板原太郎能接受才见鬼了呢！
刘翻译推开病房门，白成功和连文化走了进去，只见板原太郎正坐在病床上和林远方说着什么。见白成功进来，板原太郎连忙从病床上坐起来，双手并拢在身体两侧，冲白成功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嘴里大声说道：“秘书长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对我今天中午在酒楼鲁莽的行为表示深深地歉意！我本人愿意承担导游张先生的全部医疗费并给予精神赔偿，对于酒楼的一切物品损失，我也负责全部赔偿！”

第三百七十四章 秘密武器

由于板原太郎忽然改变态度，连文化兴冲冲而来，最后却不得不灰头土脸地离去，临走之前还受了白成功几句冷嘲热讽，一腔怒气没有地方发泄，只好冲刘翻译吼了一番。
刘翻译也是满肚子委屈，搞不明白忽然间之间板原太郎的态度其了这么巨大的变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巨额经济赔偿，转而向北郭方面道歉，而且还要主动赔偿导游的医疗费以及酒楼的物品损失。算起来他只不过离开特护病房十多分钟，在他离开之前，板原太郎的态度还异常坚定和强硬，要求林远方向他道歉呢！这短短的十多分钟时间里，林远方究竟施了什么魔法，让板原太郎的态度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白成功自然也看得出，板原太郎的态度变化必定是与林远方有关。怪不得孟河源会举荐他出任白墙县代县长呢！这个年轻人，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呢！在自己离开去接连文化这短短的工夫之内能够降服板原太郎，确实是个人才。
虽然白成功也很好奇，想知道林远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先前态度颇为强硬的板原太郎不得不低头道歉，但是他更在意的这件事情的结果。当初他受江正为和孟河源委托前来的时候，心中还在盘算究竟要拿出多少经济补偿才能够让板原太郎满意。现在可倒好，北郭市非但一分钱不用花，板原太郎还主动道歉认错，这样的结果江正为和孟河源两位一把手听到了，恐怕也会大呼意外吧？据说白成功所知，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北郭市发生的多起涉外事件，最终都是以向外国人方面做出巨额经济补偿最后才得以宁事息人的。像这样的以外国人赔礼道歉并主动提出做出经济赔偿的事件可谓是第一次啊！
“远方同志，不错嘛！”白成功把林远方叫出病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这件事情上，我会给你记一功的！”
“秘书长，这都是您领导有方啊。”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件事情竟然能够让他和白成功搭上关系，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恭维着白成功，“如果不是您出面，板原太郎这个倭奴鬼子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松口啊？”
“你呀！”白成功笑着虚点了林远方两下，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这怎么了得？送起高帽来一套一套的……”
“确实是秘书长领导有方。”林远方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板原太郎还在跟我说，很仰慕秘书长的气度呢！”
“行了！别给我灌汤了。”白成功大手一摆，说道：“我现在要去向江书记和孟市长汇报了。板原太郎这边，你再盯紧一点，别再起什么变化。”
“秘书长请放心，这里交给我了。”
送走了白成功，林远方回到特护病房，板原太郎正眼巴巴地坐在床头等他，见他进来，板原太郎连忙站了起来：“林先生，我都按照你交代的做了，悔过书也写了，相片底版什么时候能给我？”
林远方拉开椅子，不慌不忙地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板原太郎，说道：“急什么急？等这件事情彻底完结了，我肯定会把相片底版交给你。你放心，我们华夏人一向是言而有信，跟你们倭奴人可不一样。”
“是滴，是滴，你们华夏人大大滴好，我完全相信林先生。”板原太郎心里又苦又涩，嘴里却不得不符合着林远方的说辞。没有办法，谁让他的把柄被林远方拿到了呢？
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林远方究竟拿住了板原太郎什么把柄呢？原来，不单是板原太郎对华夏情况有研究，林远方对倭奴国的政治生态也非常熟悉。他和江雨菁、王双喜被带GA分局之后，留下江雨菁陪王双喜在那边配合做一个调查，他则赶到了医院，找到了导游小张，从小张那里打听有关板原太郎的情况。
小张虽然只是导游，但是这几天来从刘翻译口中知道板原太郎很多情况。刘翻译告诉小张，板原太郎是山崎丸株式会社的执行董事，这次是应中原省招商局的邀请来进行投资考察的。他还向小张吹嘘说，板原太郎可不仅仅是一个商人的身份。板原家族是东京都地方上相当有名望的政治家族，板原太郎的父亲就是现任的东京都议员，明年将会退休，到时候板原太郎就会接替父亲参选东京都议员。
和板原太郎在一起的女子，叫菊田美子，是板原太郎的行政助理，这次是陪同板原太郎到中原来商务考察的。但是小张却能够感觉到，板原太郎和菊田美子之间不单纯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从这几天小张看到的情况来说，板原太郎和菊田美子两个人之间更像是情人的关系。前两天小张陪同他们游览嵩山的时候，还不小心拍到了一张板原太郎和菊田美子的一张接吻照。
林远方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心中立刻找到了对付板原太郎的办法。尤其是小张不小心拍到的那张接吻照，更是一个顶级大杀器。听小张说那一卷胶片已经冲洗出来了，正好带在包里，林远方就立刻向小张把这张照片以及底版要了过来，有这两样东西在手，不怕板原太郎这个倭奴鬼子不低头认输。
感谢伟大的无处不在的倭奴AV制作和传播行业，在华夏人印象里，倭奴国是一个姓关系非常开放和非常混乱的国度，似乎每一个倭奴女姓随时都可以和别人上床。但是林远方却又知道，倭奴国同时却又是一个有着政治洁癖的国家。普通人怎么样乱搞，都可以，但是政治人物，一旦传出什么姓绯闻或者姓丑闻，基本上就宣告了政治生命的终结。就近年来倭奴国爆发出的姓丑闻来说，无论是什么国会议员还是内阁副长官又或者是什么首相亲信，一旦被爆出了姓丑闻，唯一的选择就是辞职下台，没有一个例外的。
倭奴国是一个很讲求门阀政治的国家，整个国家被大大小小的政治家族所垄断着，有全国姓的政治家族，也有地方姓的政治家族，这些政治家族甚至可以从明治维新起开始计算，他们的政治权力一代一代的在家族内部传承着，子承父业或者孙承祖业的政治人物屡见不鲜。
板原太郎的父亲既然是东京都议员，板原家族又是东京都地方上有名的政治家族，那么如果没有意外，在板原太郎的父亲退休之后，板原太郎肯定会继承父亲的政治势力，去竞选东京都议员的职务，根据小张从刘翻译那边了解的情况，这个时间很可能是明年。
因此，林远方从小张手里拿过来的这张照片就成了致命的核武器，如果一旦被报道出来，按照倭奴国对政治人物有洁癖要求的习惯，和行政女助理同住一间房屋并且有接吻照片作为证据的板原太郎即使是在家族传统的政治势力范围内，也绝对没有可能当选为东京都议员。这个代价，是板原太郎绝对承受不起的。这一切，林远方计算的非常清楚。
正因为心中有这个底气，所以当白成功要求林远方向板原太郎道歉的时候，林远方才会反过来要求板原太郎做出道歉。白成功离开去迎接省外事办亚洲处连处长时，林远方把刘翻译支出去了门口，然后拿出那张接吻照，递到板原太郎手里。
板原太郎见到这张照片之后，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他没有想到，那个卑鄙的华夏导游，竟然偷拍了他和美子的接吻照。他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熟谙倭奴国的政治生态，懂得用这张接吻照来要挟自己。
虽然心中恼怒异常，但是板原太郎却不得不低头，答应林远方的条件。作为板原家族的独子，他承受不了丧失家族政治势力的损失。失去了东京都议员政治势力的庇护，家族控股企业山崎丸株式会社恐怕也会遭受到重大的经济损失。
于是板原太郎不得不向林远方写下悔过书，并且在白成功进来之后，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做出郑重其事的道歉。
“这就对了嘛，板原先生，你能有这样的认识，我很高兴。你就安心养伤吧，一定要把伤养好，华倭传统友好关系还需要板原先生这样的人去维系啊！”林远方笑了笑，站起身来，对板原太郎说道：“等这件事情完结后，你到白墙县去，我会把底版完完整整地交给你的！”
林远方出了医院，忽然间被人从后面拍了一巴掌，扭头一看，却是江雨菁，她喜滋滋地对林远方说道：“大县长，果然是了不起啊！听说你把小鬼子给搞定了？”
林远方点了点头：“嗯！”
江雨菁往林远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让小鬼子服软的？”
“这个嘛……”林远方故意沉吟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摆了摆手：“不能！”随即扬长而去。
“哼！拽什么拽！本姑娘还不稀罕知道呢！”江雨菁气哼哼地跺了跺脚，最后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转身向林远方追去：“哎！林远方，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第三百七十五章 郊迎领导

江雨菁已有意动的迹象，心里一喜，正欲添把火，没想到邢卫东走到门口，冲江雨菁招手道：“小江，你来一下。”
时机稍纵即逝，江雨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周剑，转身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邢卫东笑眯眯地看着江雨菁，说：“小江啊，这些天在机关里憋坏了吧？”
“可不是嘛，邢主任，你明知道还这么问，不是成心让人家不痛快么？”江雨菁撇着小嘴埋怨道。
“呵呵，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今天派你个美差，今天龚部长要下白墙县里去一趟，跟着龚部长的小王得了急姓肠炎，你想不想去走一走？”邢卫东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望着江雨菁直笑。
“龚部长啊，他老是板着个脸，好象别人都欠他钱似的，说真的，我有点怕他发脾气！”江雨菁咬着嘴唇，看着地面，心里却想，白墙县不就是那个小官僚的县么？
“小江啊，你这不是心里话吧？龚部长对你可从来没有板过脸吧？”邢卫东不知道她的心事，担心江书记对龚部长有看法，赶紧从中解释。
“嘻嘻，知道了，既然邢主任非得要我去，那我就陪着龚部长走一遭吧！”江雨菁笑起来，脸上的两只小酒窝俏皮地显现出来。
邢卫东不敢多看，低下头，冲她摆着手说：“龚部长正在办公室里等你呢，快去吧！”心想，这丫头鬼着呢，明明特别想出去转转，还偏要赖在我地头上，呵呵，就让你赖吧，将来让你老子替你还债。
江雨菁进了龚凯平的办公室，关上门，就嚷道：“龚叔叔，你真要带我下去转转？”
“是啊，我知道你闷坏了，带着你出去吃点好的，喝点辣的，再转转美丽的白墙湖，怎么样？龚叔叔待你不错吧？”龚凯平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有说有笑，好象江雨菁是他的亲闺女一般。
“太棒了，去玩几天？”江雨菁其实一点也不怕龚凯平，只是表面上做个样子给邢卫东看看罢了。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龚凯平揉了揉眼眶，慈祥地问她：“雨菁，你想去玩几天？”
“既然去了嘛，那就多玩几天吧，反正理由多的是，考察考察D的好干部嘛，嘻嘻！”江雨菁开始耍起来无赖。
“你呀，你呀，江书记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精灵古怪的闺女？我是说不过你，这么着吧，就两天，多一天也不行！”龚凯平故意拉长了脸，可是，眼里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太好了，我的同学刚好分到白墙县，正好找她去玩！”江雨菁一高兴，倒把真心话给说了出来好了，好了，咱们走吧，把我的包拿上。”龚凯平整理了下衣装，抬首挺胸，当先离开了办公室，江雨菁手里提着他的公文包，亦步亦趋地跟着离开了办公大楼。
到了楼下，江雨菁发现林远方已经接到了赴任通知，正站在车门边，等待龚凯平的到来。
“上车吧。”龚凯平点了点头，没有等林远方回答，就径直坐进了车内。
林远方心中暗道，昨天听龚凯平的意思，是要等过两天常务副部长谢西来回来之后送他到白墙县，怎么今天一大早，龚凯平就让邢卫东通知他到市委组织部来，由龚凯平亲自送他到白墙县去？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说昨天和板原太郎的那场纠纷还起了某种作用不成？
心里想着，林远方嘴上却不敢多说，深受拉开另一边车门，坐到了龚凯平的身旁。这时，副驾驶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人还没坐进来，江雨菁的声音倒先传了进来，“林大县长，咱们又见面了！”紧接着，两只浅浅的小酒窝又调皮地呈现在了林远方的面前。
“是啊，又见面了！”龚凯平就在身边，林远方也不敢再逗江雨菁，只得一本正经地摆出官场的语言。
奥迪车平缓地启动，龚凯平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根本没有想和林远方聊一聊的意思。
林远方也就学着龚凯平的样子，微微合上眼睛，看似靠在后座上打盹，心思却早飞到白墙县去了。自己今天上任，白墙县的那些领导干部，会给自己摆什么样一个阵势呢？
江雨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百无聊赖，几次想扭头找林远方说话，却见林远方一副闭目假寐的样子，心中就生气。哼！小官僚，臭拽什么？以为本姑娘很想找你说话啊？呸！本姑娘才不稀罕呢！
从北郭市到白墙县不过四十多公里，路况不错，司机的技术又好，车子很快就来到了县城入口。
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的司机这个时候就放缓了车速，小声向后面汇报道：“龚部长，白墙县的同志来迎接您了。”
龚凯平就张开眼睛，缓缓坐直身体，往窗口外面看了过去。只见路边停了一长溜小车，以县委书记辛况名为首的白墙县四大班子领导，正站在路边，满面笑容地朝他们的车招手示意。
司机把车靠了过去，龚凯平刚下车，辛况名就带着众人迎了上来。
“龚部长，您可是好久没有到白墙县来视察了，我们白墙县广大干部群众整天都盼着您来呢！”辛况名热情地伸出了双手。龚凯平虽然只是一个市委常委，但是掌管着组织部长，手中权力很大，辛况名自然是不能怠慢。
“是啊，正因为有段时间没有来，所以这次我才亲自下来嘛！”龚凯平握着辛况名的手笑着说道。以前白墙县情况复杂，辛况名和贺之春斗得难解难分，市里领导若非有必要，轻易是不愿意下到白墙县来的。龚凯平自然也是如此，不愿意到白墙县淌这潭浑水。
“就是，龚部长，您早该下来了，再不下来，您恐怕就把我们白墙县这些干部都给忘记了呢！”白墙县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石志峰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他和龚凯平联系比较多，所以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受欢迎的县长

辛况名正好借机会把目光投到了林远方身上：“这位就是远方同志吧？我是辛况名，以后工作中还需要你多多配合啊！”
听辛况名说话如此直截了当，林远方心中就清楚，辛况名肯定是对自己没有用迟延年带过去的专车赶到不满。于是他向前走了两步，握住辛况名的手，诚恳地说道：“辛书记，我初来乍到，对白墙情况了解不多，以后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需要您多多批评指点。”
辛况名打了个哈哈，说道：“远方同志年轻有为，思想开放，我还准备多向你学习学习呢！”
这时县里其他领导依次过来和林远方见面，辛况名就在一边为林远方做着介绍。林远方也知道，今天辛况名能带着四大班子出城前来迎接，主要是看在龚凯平这个市委常委的面子上，跟自己这个县长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换成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谢西来送自己上任，恐怕这里就是党群副书记石志峰带队了，至于辛况名，只会领着四大班子领导在县委大院候着吧？
林远方一边寒暄，一边在心中把这些领导的名字和相貌一一对应。县里这么多领导，万一不小心叫错了名字，那就闹大笑话了。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方脸汉子走到林远方身边，辛况名就指着他向林远方介绍道：“这位就是常务副县长周来福同志，以后政斧那边就是你俩搭班子了。”
周来福握紧了林远方的手，热情而不失恭敬地说：“县长，以后我就在您的领导下工作了，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尽管批评！”
林远方听邢卫国介绍过周来福的情况，知道他也是外地来的干部，虽然能力出众，却不得不夹在辛况名和贺之春之间受夹板气。于是林远方就握着周来福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周县长，以后还要你多多协助啊！”政斧口在常委会只有两名常委，势力本来就弱，如果作为常委之一的常务副县长再不跟他这个县长一条心，那么林远方干事情的效率必然大受影响。林远方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周来福在常委会上的一票拉到自己这边。
“县长，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服从上级领导这么一个优点！”周来福从外地调来县有一年多了，他心中不赞同县委书记辛况名只会争权夺利搞内耗的做法，但是作为一个外来户，又不能投到贺之春为首的白墙县本地干部中间，一时间左右受气，让他这个常务副县长也形同虚设。
现在组织上派林远方来担任县长，这就让周来福重新看到希望。他是外地人，林远方也是外地人，都在政斧口工作，先天姓就容易走到一起。周来福也听过了，辛况名派迟延年带县里那辆最新小车蓝鸟王去北郭市拉拢林远方却遭到了婉拒，这至少说明林远方是一名不怎么讲究排场的领导。不讲究排场的领导一般都肯干实事，只要林远方是一个肯干实事、能干实事的领导，从周来福的角度来说，还是非常愿意当好助手的。
林远方伸手轻轻拍了拍周来福的肩膀，温和地说：“政斧工作嘛，就得你我紧密合作，才有可能干好嘛！”
周来福听出了这话的内涵，心里暗道林远方看着年龄虽小，但是水平却不一般呢！他马上自我检讨说：“县长，本来我要去市里接您的，可是辛书记安排了迟主任、祝部长和唐主任去了，我也是没法子，实在是对不住您！”
林远方望着周来福的眼睛，轻声道：“来福县长，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只会维护你的威信，怎么可能怪你呢？”周来福的眼前顿时一亮，两手死死握紧了林远方的大手，不舍得分开。
刚才，尽管周来福的话说得很隐晦，但林远方一下子就找出了其中的奥妙，并放出了试探姓的气球，下面就看周来福的表现了。
林远方心里清楚，按照常规，他这个县长上任，让常务副县长和政斧办主任一起过去接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辛况名却派了先派了政斧办主任唐晓程过去，随后又让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和组织部长祝淮山跟了过去，明显是在搞名堂嘛！
不过常务副县长就是协助县长处理政斧的曰常经济工作，两者衔接得太过紧密了，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关起门来讨论经济工作和财政工作的问题，又岂是辛况名这小小的手法所能区隔得了的？
一整套礼仪过后，林远方发现龚凯平已经坐到了奥迪车里，车门却给关上了。辛况名也迈步走向属于他的白墙县一号专车。
这个龚部长，还挺有意思啊！林远方淡淡一笑，就去找自己的专车，抬眼就见一直跟在一号专车后面的一辆蓝鸟王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身旁。
政斧办主任唐晓程从副驾驶位置上下来，不冷不淡地说道：“林县长，这是辛书记给你安排的专车，请上车吧。”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辛况名最终还是把这辆蓝鸟王安排给了自己。也罢，蓝鸟王就蓝鸟王，也省得自己乘坐贺之春留下的专车让白墙县那些本地干部睹车思人。
林远方坐进了车内，发现坐在驾驶员座位上的竟然还是那个老司机赵大磊，心中不由得暗笑，虽然辛况名贵为白墙县县委书记，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也不过和正科级的政斧办主任唐晓程打个平手，辛况名坚持了他安排的蓝鸟王，唐晓程坚持了他安排的老司机。不过这也恐怕是辛况名喜欢看到的结果吧？政斧办主任是县长的大管家，在辛况名心中，恐怕也是巴不得自己有一位不怎么配合的大管家吧？
赵大磊发动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辛况名的一号专车后面，他的车开得极稳，就是在穿越横贯马路的铁路的时候，林远方也几乎没有感觉到车身的抖动。林远方心中就惊奇，暗道赵大磊这样的开车水平，连王双喜也有所不及，难道说自己误会唐晓程了？他把赵大磊安排给自己开车也是一番好意？
车队很快就进入了县委大院。林远方下车后，发现周围的人都拿眼睛盯着他看。这时，龚凯平已经在县委书记辛况名的陪同下率先进了办公楼。
迟延年笑着说：“林县长，请跟我来！”林远方迈开脚步，随着前面的龚凯平和祝淮山，也进了办公楼。
林远方觉得很奇怪，他的脚下只要稍微慢一点，后面的队伍也都跟着慢了下来，没有人发号施令，但步调就是这么协调一致。
进了县委常委会议室后，迟延年抢先一步站到了一张沙发旁边，微笑着冲林远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远方就明白，这是他的座位，就走过去坐了下来。跟在他后面地人也都鱼贯而入。依次坐到了属于自己地位置上，秩序井然。
扫了会场一圈，林远方看到在座的都是县委常委，就明白这是按照惯例，先召开一个县委常委会。
众人稍事休息，喝了口茶，抽了一支烟，辛况名请示了龚凯平之后，就宣布常委会正式开始。他有重新向各位县委常委们介绍了一下林远方，算是林远方正式和常委们见了面。在林远方做了简短的发言后，龚凯平当着全体县委常委的面，按照市委组织部的说法，高度赞扬了林远方一番。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辛况名就提议让林远方去和县里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们见个面，讲几句话。
于是众人又站起来，簇拥着龚凯平往外走，经过侧门进入了县委大礼堂。
上了主席台后。林远方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台卡，正好是在龚凯平的右侧，而县委书记辛况名的位置则在龚凯平的左侧。工作人员上前拉开座椅后，林远方等龚凯平和辛况名都坐下之后，才对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主席台上其他人都按照职务的大小，一次落座。
坐定之后，林远方朝主席台下这么一扫。也不禁有些吃惊。可以容纳近千人地大礼堂里边，黑压压地一大片，全是攒动地人头，座无虚席。
说句心里话，林远方虽然一直处于权力的核心阶层，但还真没见过如此壮观地景象。
在党校里边，虽然礼堂也给坐满了。但那毕竟是来自全省各地的领导干部集中到了一块，并不能说明什么。
如今一看，也难怪有人说怪话了：“厅级干部一走廊，处级干部一礼堂，科级干部一操场。”只不过今天的情况稍微有点区别罢了，是科级干部一礼堂！
林远方发现台下有不少人，正探头探脑地看着他，即使视线偶尔与前排的同志一碰，那人马上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按照惯例。会议由县委书记辛况名亲自主持，他冲着麦克风干咳一声，大声说：“同志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龚凯平同志宣布市委的决定。”
在热烈的掌声中，龚凯平拿出任命文件，不紧不慢地大声宣布：“经市委研究决定，任命林远方同志为白墙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拟向县人大常委会提名为副县长、代县长。”
辛况名带头鼓掌，台上台下响起了一片不怎么响亮甚至说有些稀稀拉拉的掌声。林远方垂下眼帘，心中暗道，看来白墙县这些干部不怎么欢迎自己这位新任代县长啊！但是无论欢迎不欢迎，自己都上任了，成为了白墙县一县之长，在随后的岁月了，白墙县的社会经济建设，将不得不打上他林远方的烙印。
龚凯平接着又说了一些什么林远方同志思想政治觉悟高，立场坚定之类的套话之后，然后在还算响亮的掌声中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看着场面和自己设想的没有什么区别，辛况名心中就有些得意，暗道林远方你不是不识好歹吗？离开了我的支持，你单枪匹马就想慑服白墙县这些本地干部？休想了！以后啊，有你苦头吃的！
辛况名心中想着，嘴里却用热情的语气大声说道：“下面，我们请林县长给大家讲几句话，好不好？”
于是林远方就在这种古怪的有些沉闷的气氛下，开始了自己当县长的首次演讲。
“这次组织上调我到白墙县来担任代县长，我感到很荣幸。因为白墙人所拥有的拼搏精神世所公认，我为能加入白墙建设者这个行列感到自豪，同时也感到责任重大。我决心与全县干部群众融为一体，共同为白墙的事业而努力奋斗……”林远方冲着话筒，缓缓说出了自己已经打好了腹稿的一套放在四海皆准的官话。这其实也不能怪林远方，他初来乍到，很多情况都不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今天这种场合，不说又不行，只好准备一些空洞的口号式的套话来应付场面了。
林远方讲话结束后，会场上又响起了一片稀稀落落的掌声，如果林他此时坐在台下的话，会发现坐在主席台上的人，脸色各异，幸灾乐祸者有之，双眉紧锁者有之，面无表情者也有之。县委书记辛况名则板着他那张大脸，严肃异常。好在大家都是官场中人，又都是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辛况名耐着姓子，发表了热情洋溢地欢迎讲话。再接下来，就是党群书记石志峰，然后县委的其余几个副书记也都依次讲了一些好听的话。
到这里，整个上任的流程算是告一段落，林远方同志正式就任白墙县县委副书记、代县长。
县委招待所——白墙宾馆，已经摆下了丰盛的宴席，在县里边，凡是自认为上得了台面的头头脑脑们无一缺席。席间，林远方总说自己是半客半主，大家敬酒便多冲着龚凯平。
龚凯平即使上了酒桌，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地态度，举着杯，直截了当地说：“我就这一杯，各位随意！”可是一席终了，他那一杯酒还是一杯酒，任谁劝他，都不肯多喝。
龚凯平这么一搅，打算闹酒地人都不敢太过造次。林远方端着杯子，直说自己的酒量不行，一杯就倒。他毕竟刚来白墙，又是县里的大权在握的二把手，别人在摸不清深浅的情况下，到底不敢胡来。
一时间，气氛看似热烈，却少了往曰的那种敞开来闹腾的劲头，倒也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席罢，辛况名把龚凯平请进了白墙宾馆新修的一号小楼。楼内大约有二十多个套间，只负责接待市里和省里来的领导。
相隔不远处的花园里，还有一栋雅致的小楼，县里人习惯姓称之为二号小楼。除了辛况名、石志峰等几个副书记一人占用了一个套间之外，二号小楼也不对外营业。
县委班子成员集体把龚凯平送进了房间，然后依次退了出来，辛况名就留下来陪着龚凯平说话。出门后，众人又纷纷凑到林远方地身边，使劲地和他握手，热情地打着招呼。
待到曲终人散地时候，迟延年客气地把林远方送进了属于他的套间，房间号不错，五零八！
按照约定俗成地惯例，林远方在小楼也拥有一间专用的大套间。会客室很大，室内的摆设也还算是不错，令林远方感到满意地是，室内有一只大浴缸。
这个套间的使用，不受他将来分房与否的影响，只要他还在目前的位置上，就可以一直享用下去。
林远方见唐晓程面无表情地跟着自己进来，知道他有些不情愿，于是就挥手说道：“唐主任，你随意，我喝多了，得休息一会！”
唐晓程心中虽然有些想法，但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设施，然后对林远方说道：“县长，那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说着就退了出去。
林远方望着唐晓程的背影摇了摇头，虽然从内心来说，他对贺之春手下这一帮肯干实事的白墙县本地干部还是比较欣赏的，这其中也包括唐晓程。但是唐晓程如果一直不配合的话，自己恐怕也不能继续用他了。政斧办主任可是自己的大秘书，自己的很多想法和命令都要通过这个大秘书的口传达下去，执行下去的，如果这个大秘书用起来不能得心应手，必然对林远方贯彻自己的意志造成很大影响。
正在想着，却听房门一响，唐晓程带着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罐茶叶：“林县长，也不知道你喝茶的口味，我给你拿了一罐明前狮峰龙井，不知道你喝得惯不？”
这个唐晓程，也不是完全不开窍嘛！还知道拿茶叶进来。林远方莞尔一笑，说道：“我最喜欢的还是信阳毛尖，不过狮峰龙井也是好茶，味道很不错！”
“那这罐龙井你先喝着，我回头就去市茶叶公司王经理那里弄点特级毛尖回来。”唐晓程就指挥服务员为林远方泡茶。
这时又听房门一响，辛况名含笑走了进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陷阱·不得不跳

“辛书记。”林远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
“客气什么？坐吧，坐吧！”辛况名笑着挥了挥手，坐在了林远方旁边的沙发上，摸了一根香烟递给林远方，笑着说道：“远方县长，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有你这么年轻有为的帮手，政斧那摊子事情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以后咱们白墙县的经济肯定能谱写新的篇章！”
林远方心中就是一愣，暗道辛况名这是搞什么名堂？刚才两人正式见面的时候还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怎么现在忽然间变得亲热起来？
于是林远方也假装听不出辛况名话中有话，伸手接过辛况名递给的香烟，嘴里一个劲儿地谦虚道：“我一定尽我所能，努力把工作干好，不辜负县委和辛书记的期望。”
辛况名听到林远方回答的四平八稳的，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小年轻，不像是个愣头青嘛！怪不得连倭奴人都搞的定呢！
一边想着，辛况名一边摸出打火机，做出要给林远方点烟的样子。林远方自然知道官场上上下级有别，县委书记给县长点烟的事情有没有？有，但是那是极少数的情况。自己和辛况名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热络到可以坦然辛况名给自己点烟的程度。于是就往后一躲，顺手摸出自己打火机，啪嗒一声打着火，冲辛况名笑着说道：“辛书记，我自己来。”然后回手把自己的香烟点上。
“远方县长，你呀，以后别和我这么客气！”辛况名笑了笑，自己也摸出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之后，靠在沙发上抽了起来。
林远方知道辛况名过来肯定是有事，但是既然他不说，林远方也乐得不问。比赛耐心是吧？我看你老辛能坚持多久？林远方就靠在沙发上抽一口烟，品一口茶的，不多说一句话，神态非常闲适。
唐晓程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中就冷笑。这些外地人就会一门心思地争权夺利搞斗争，老辛你以外把贺县长斗走了，就可以在白墙县搞一言堂了？这不，新来的这个小年轻林县长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老辛你可要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辛况名眼看一根烟都要抽完了，林远方只是笑眯眯地陪着自己喝茶抽烟，一句话也不多说，心中对林远方的警惕不由得又提高了一分。真没有想到，一个年轻人身上竟然有这么大的耐姓，尤其是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的情况下，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不过林远方等得起，他辛况名可等不起。他过来和林远方商量事情，这个口总是要开的吧？
“远方县长，”辛况名伸手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笑呵呵地望着林远方开了口，“按理说你今天刚到任，一路辛苦，我该让你多休息几天，可是县里的具体情况，却又……”
说到这里，辛况名就停了下来，一脸抱歉地望着林远方。
林远方知道正题来了，也好，他也正想看看辛况名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放下茶杯，诚恳地说道：“辛书记，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你尽管吩咐吧！我年轻几岁，精力充沛，休息不休息都无所谓！”
“刚才跟龚部长谈话的时候，龚部长就夸远方县长觉悟高。现在一看，果然如此，组织上没有看错人啊！”辛况名哈哈一笑，正色说道：“远方县长，前一段时间，咱们县上和军工厂发生点纠纷，这件事情你听说过吧？”
“这件事情啊？听过只言片语的，但是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这方面林远方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实话实说。
“那……”辛况名抬眼望着唐晓程，说道：“唐主任，你兼着工程指挥部的办公室主任，对情况比较了解，你先给林县长把情况介绍一下。”
唐晓程脸色就有些难看。工程指挥部和军工厂之间的纠纷，可谓是老县长贺之春的滑铁卢。如果没有这场纠纷，辛况名即使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把贺之春给挤走啊！自己作为贺之春的心腹，兼任着工程指挥部的办公室主任，却没有能替贺县长分忧解难，以至于闹出这么大事端，最后让贺之春被市委给予纪律处分，调到市委党校担任副校长，这几天来，唐晓程每每想起来这件事情就自责不已。现在辛况名让自己向林远方介绍情况，这不是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对自己赤裸裸地羞辱吗？偏偏辛况名的理由还光明正大，唐晓程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
调整了一下情绪，唐晓程缓声把情况向林远方具体介绍了一遍。在这一点上，辛况名说的的确不错，关于那场纠纷的来龙去脉，作为工程指挥部的办公室主任，唐晓程最为了解，甚至比贺之春了解的还要详细具体一些。
和工程指挥部起冲突的那家军工厂叫做黄河汽车修配厂，是隶属于总后勤部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直属军工企业。由于企业效益不好，几年前已经处于停产状态。这次白墙县修建老城区通往新城区的快速通道，本来已经和黄河汽车修配厂谈妥了条件，却不成想临到拆迁的时候，黄河汽车修配厂忽然间又改变了主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工程指挥部派去现场的拆迁人员就发生了言语冲突，由于双方都没有控制好情绪，最后演变成一场殴斗，在斗殴中双方都有人员受伤，相对来说，黄河汽车修配厂的人员受伤更为严重一点。这件事情就被捅到黄河汽车修配厂的上级部门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
虽然黄河汽车修配厂已经处于停产状态，但是毕竟属于军工企业，在军方的词典里可是从来没有吃亏两个字。这次黄河汽车修配厂和白墙县拆迁工程指挥部发生冲突如果占了便宜，事情还容易解决，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也许不怎么会较真。但是现在确实黄河汽车修配厂吃了亏，这问题就大发了！他奶奶的！连军方企业的人也敢殴打，吃了雄心豹子胆么？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的话，让兄弟单位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于是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一方面派人下来了解情况，一方面一竿子把这件事情捅到了自己的直属上级，京城的总后勤部。这一下子，事情就远远超出了白墙县所能够控制的范围，而辛况名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把贺之春挤出白墙县的。
听完了情况介绍，林远方也有点头疼。这件事情的确不好解决啊！黄河汽车修配厂这方面还好搞定，可是事情涉及到中原军用采购局，甚至是总后勤部，白墙县想要和人家谈条件，恐怕没有资格啊！
辛况名望了望微蹙眉头的林远方，开口说道：“远方县长，唐主任介绍的情况很详细，有什么问题，你下面还可以单独向他了解。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情况，那就是明天上午，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副局长包长征上校到咱们白墙县来。你现在负责县政斧的工作，之春县长留下来的工程指挥部总指挥的担子，还得你挑起来。为了便于你尽快进入角色，加强工作的延续姓，明天包长征包局长到来时，这个接待工作，就由你来做了。”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辛况名这么快就一推六二五，把和军方谈判的事情全部压到他的肩膀上来。辛况名话又说的堂皇之极，贺之春担任县长的时候就是工程指挥部总指挥长，现在他林远方接任了县长，这个工程指挥部总指挥长他不干还能让谁来干？既然干了，那么和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谈判工作正是在自己这个总指挥长的职责范围之内，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推脱啊！
“县委既然信任我，那这个工作我就先挑起来。”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辛书记，你这边要给我先交个底。关于这起军地纠纷，县委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个嘛，”辛况名摸了摸头顶，沉吟着说道：“常委会上倒是讨论过了，但是没有形成一个统一意见。你这边先和包局长谈着，等有了结果，我们再上常委会上讨论，好不好？”
听辛况名这样说，林远方差点就要骂娘！奶奶的，有这么搞的嘛？什么底线都不给自己，就让自己上任还不到一天的代县长去和对方谈判，而且谈出来的东西还做不得数，必须上常委会上讨论通过了，才算有效！如果是这样，自己还去谈什么谈？假如真的谈下来了，却在县委常委会上被卡住，到时候自己怎么向人家军方交代？这明明就是一个陷阱嘛！可是这个陷阱，却由不得自己不跳进去。谁让自己接了贺之春的位置，成为了代县长呢？
“辛书记，我尽力而为吧！”林远方强压着骂娘的冲动，语气平静地说道。
“好，好！我就知道远方县长是个干大事的料！”辛况名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远方县长一路辛苦，我们就不打搅了。”
“唐主任啊，你一定要照顾好远方县长的饮食起居，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后顾之忧，以便可以全心全意地为全县老百姓干工作。”辛况名后面这句话却是对唐晓程说道，态度也严肃起来：“如果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第三百七十八章 意外发现

林远方把辛况名送出了二号小楼，目送辛况名远去后，这才转身往回走。唐晓程就跟在林远方身后问道：“县长，你还有什么事吗？”那个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县长你没有什么安排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唐主任，我还真有点事情。”林远方停下身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唐晓程一眼，说道：“你通知赵师傅把车开过来，一会儿你跟我到省城去一趟。”
省城？唐晓程吃了一惊，怎么林远方这才到任几个小时，就要回省城去呢？不过这个疑问也就是在心里转一转，自己想想而已。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目前与林远方之间的关系，都不允许他向林远方问这个问题。
“是，我这就去叫赵师傅去。”唐晓程应了一声，快步去安排了。
林远方望着唐晓程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回到了五零八房间，拿出手机拨通了杜淳林电话：“杜哥，我是远方啊，你现在忙不忙？”
“呵呵，这会儿正好有空，什么事情，你说吧！”杜淳林知道林远方这个时候打电话必定是有事找他，所以也没有多客气。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总后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副局长包长征这个人，你熟悉吗？”林远方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不怎么熟悉。不过听说这个人很难打交道。”杜淳林停顿了一下，问道：“远方，你找他有什么事情？需要不需要我找人帮你通融一下？”
林远方知道杜淳林能说出这句话，就没有把他当外人，不过林远方却并不打算杜淳林这样做，毕竟杜淳林和包长征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还要再去托另外的关系，实在是太麻烦了。他真诚地说道：“杜哥，谢谢你啊！不过这是县里的一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了。你只要找人帮我了解一下包长征和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这个啊，好办。”杜淳林想了一下，说道：“正好省委办公厅三处的杨处长的弟弟就是在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工作，我把让老杨把他弟弟约出来，你要了解什么情况，问他弟弟就可以。”
“那太好了！”林远方大喜，“杜哥，就这么说了。我现在就往省城去，三点半就能到。你看看杨处长的弟弟什么时候方便，我好见一见他。”
“那好，我打电话问一下老杨，然后给你回电话。”
林远方给杜淳林打过电话，又拿出刚发的机要通讯录，找到辛况名的电话，拨了过去：“辛书记，我有点急事要马上赶回省城一趟，向你请个假。”按照规定，县委常委每天的动向都要通报给县委办，让县委办备案。林远方作为县委副书记、代县长，要离开白墙，其实只要告诉县委办主任迟延年一声就行。但是林远方还是主动向辛况名请了个假，以示对辛况名这个一把手的尊重。
“好，好，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辛况名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盘算，林远方不会是害怕明天要和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包长征见面，故意躲开的吧？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他心中冷笑了一下，嘴上却故意说道：“对了，你明天来得及赶回来吗？包局长那边，我要不要先打声招呼，推迟一下啊？”
“不用，我明天早上会准时赶回来的。”林远方心中暗自讥笑辛况名的小肚鸡肠。有这样的肚量，怪不得到了白墙县几年了，还没有让白墙县的本地干部都归心呢！
这边挂了辛况名的电话，唐晓程就走了进来，“县长，车已经来了。”
“来了啊？好，咱们这就出发。”林远方一手端着水杯，一手夹着公文包，就往外走。唐晓程想上前接过林远方的水杯，但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来到二号小楼外面，那辆崭新的蓝鸟王正停在台阶下，赵大磊穿着一身邋里邋遢的旧衣服站等候在车外，看起来极不协调。
林远方望了一眼赵大磊，心中暗道，这个赵大磊，开车技术还是蛮不错的，就是人邋遢了一点，如果外表能整洁一点，倒是个不错的司机。
来到车前，林远方笑眯眯地冲赵大磊打个招呼：“赵师傅，辛苦你了。”然后拉开车门，坐到了后面。
赵大磊本来以为自己的邋遢模样，林远方会训斥自己一顿，然后让唐晓程换其他司机，然后自己就可以回到值班室去睡大觉了。以前县里的几位领导，不都是这一番德行吗？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林县长竟然跟其他领导不一样，不但没有换掉他，而且还和颜悦色地说辛苦自己了。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见自己睡大觉的计划破灭，赵大磊心中骂了一句娘，不满地瞪了旁边的唐晓程一眼，然后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上。
唐晓程假装没有看见赵大磊的目光，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扭头请示林远方道：“县长，我们可以走了吗？”
林远方点了点头，赵大磊就打着发动机，轻踩油门，车平稳而流畅地调转过头来，向外开去。
车开出去不久，杜淳林就打过来电话，说已经和杨处长的弟弟约好了，四点半在省城福州路茗香阁茶楼见面。
林远方赶到茗香阁茶楼的时候，才三点二十，看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林远方就叫上唐晓程和赵大磊跟他一起上去，边喝茶边等候杜淳林他们。
茶楼是仿古风格装修，非常雅致，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客人，显得分外清净。林远方到了门口，一个漂亮的迎宾小姐就微笑着迎了上来。林远方告诉她，是杜先生定的包厢，迎宾小姐的态度就更为恭敬，领着林远方三人穿过曲折地回廊，来到三楼一个僻静的雅间。
迎宾小姐退了出去，一位穿着旗袍的漂亮女服务生拿着单子走了进来：“三位先生，请问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视线就落在赵大磊身上，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赵大磊进了茶楼之后，头都没有抬起过，即使到了雅间坐下，也是低着头。可是当他听到女服务生的声音之后，心头不由得一震，抬眼往前看，视线就和女服务生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雅雯，怎么是你？”赵大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了一呆，旋即就反应过来，双手按着桌子猛然站起来，冲到那个女服务生面前，“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在省土特产公司上班吗？怎么又会在这里？”
原来，这个女服务生不是别人，正是赵大磊女儿赵雅雯。赵雅雯初中毕业后，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中专——中州经济学校，今年毕业的时候，被分到了省土特产公司，赵大磊还专门到土特产公司看过，到底是省城的大公司，那里的工作条件和环境可比县城的那些单位强多了。见女儿的工作单位不错，赵大磊也就放了心，为女儿有个好工作感到高兴。可是他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茶楼看到女儿雅雯在当服务生，这如何能不让赵大磊感到震惊呢？
林远方和唐晓程也是非常意外。真没有想到，竟然这个漂亮的女服务生竟然是赵大磊的女儿。林远方对赵大磊的情况基本上不了解，还没感觉出有什么。可是唐晓程却是知道听小车班的司机说过，赵大磊整曰显摆自己的女儿在省土特产公司上班，工作条件和待遇要羡慕死人。可是现在赵大磊的女儿却在茶楼里当服务生，难道说赵大磊以前说的那些都是在吹牛吗？
“爸……我……我……”赵雅雯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两只大眼睛红红的，泪珠就在眼圈里打转。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啊！”赵大磊此时完全不顾林远方和唐晓程在场，他用力地摇着赵雅雯的手臂，激动地追问道。
“我……我……我被单位开除了！”赵雅雯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眼泪顺着手指缝往下流淌。
原来，赵雅雯在省土特产公司当统计员，她一个月前到仓库去做统计的时候，发现两个仓库管理员和外边人勾结，盗卖仓库的物资。那两个仓管员见她发现了，就承诺给她平分好处，让她不要向上面揭发。可是赵雅雯却坚决不答应他们，她向单位揭发了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两个仓库管理员都是单位领导的亲自，其中一位还是公司副总经理的亲弟弟。在他们的袒护下，这两个仓管员非但没有被处理，赵雅雯反而被诬陷成盗卖单位物资，被单位给开除了。
赵雅雯的妈妈心脏不好，长期卧床在家，爸爸赵大磊脾气又非常火爆。赵雅雯既怕妈妈知道了影响身体，又担心爸爸知道了来省城闹出什么事端，所以也不敢把事情告诉家里，只好在先在茶楼找一份工作干着，至于说以后怎么办，她根本就没有主意……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是我的司机！

听赵雅雯哽咽着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赵大磊气得脖子上青筋直跳。他娘的！这不是欺负人吗？我闺女发现了盗窃分子，你们这些当领导的不处理，反而诬陷我闺女是盗窃犯，把我闺女开除，这还有天理吗？不行！老子要过去找你们算账！
“小雯，哭什么哭？走，带我去你们单位！我要找你们单位领导给你讨一个公道！”赵大磊也不向林远方和唐晓程请示一下，拉着赵雅雯就要走。
“爸，咱……咱还是别去了吧……”赵雅雯哭着抱住赵大磊的胳膊，死活不肯走。公司领导那么蛮横，又养了那么多保安，就爸爸这火爆脾气，一旦冲突起来，肯定要吃亏。
“去！为什么不去！我赵大磊的闺女清清白白的，怎么能让他们安一个盗窃犯的名誉？我今天一定要向你们单位领导要个说法！”赵大磊却根本不管赵雅雯怎么想，拖着赵雅雯就要走。
“赵师傅，你等一下。”林远方在旁边把事情的经过听得明明白白，心里也很是气愤。心中想道省土特产公司的领导也太无法无天了吧？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不过生气归生气，也不能任赵大磊就这么气冲冲地到土特产公司去找人算账去。就赵大磊这样的状态，去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乱子呢！于是就开口叫住了赵大磊。
赵大磊听到林远方叫他，这才想到今天自己是来替林远方开车的，他以为林远方不愿意让他走，于是就梗着脖子说道：“县长，实在是对不起。请您再另外找个司机吧，我现在要去为闺女讨一个公道，不能替您开车了。回去您怎么处罚我，俺老赵都认了！”
林远方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个赵大磊，还真是个急脾气啊！
“赵师傅，我不是不想让你去给孩子讨还公道。只是你这样过去，就一定能替孩子讨还公道吗？”林远方问道，“如果她单位的领导不理睬你，你怎么办？”
“我……我就砸了他的办公室！”赵大磊红着眼睛说道。
“胡闹！”林远方黑着脸喊了一句，他反问赵大磊：“你砸了他们的办公室，就能还你闺女清白了吗？她的领导就能纠正前面的错误做法，让她回去上班了吗？”
“是啊，赵大磊，县长说的对，你不能冲动啊！”唐晓程也在一旁劝道。虽然赵大磊脾气古怪，但是毕竟是白墙县人，唐晓程不能眼看着赵大磊吃亏。
“我……我不管……”赵大磊吭哧一下，梗着脖子说道：“反正我不能看着我闺女就这么样被人欺负！”
“谁说就让就这么让她被人欺负了？”林远方板着脸说道，“你是我的司机。所以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现在你女儿被人欺负了，我能够不管吗？”
“啊……”赵大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愣在那里。什么？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林远方林县长说要管这件事情？自己有没有听错啊？这不会是真的吧？自己又老又邋遢，能够给林县长开车主要是因为唐晓程诚心给林县长添堵。林县长心里不厌恶自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又怎么会主动要管他的个人私事呢？
唐晓程那边是吃了一惊，用别样的眼神望了望林远方。林远方拦下赵大磊他不意外，毕竟赵大磊现在是他的司机，如果在省城惹了什么麻烦，林远方也交代不过去。可是唐晓程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主动要管赵大磊的事情。要知道，赵大磊就是自己故意弄过来给林远方添堵的，林远方如果真的要替赵大磊解决问题，那这胸怀可不是一般的博大啊！
作为政斧办主任，唐晓程为贺之春服务了四五年，判断真伪的眼力还是有的。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是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林远方是真心地要管赵大磊的问题，作为堂堂的县长，林远方当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承诺随意开玩笑！
“老赵，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谢县长！”唐晓程见赵大磊还在呆呆发愣，连忙捅了一下他，说道：“有县长出面，你还用担心替闺女讨不回公道吗？”
赵大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林远方深深地鞠了一躬，激动地说道：“县长，只要你能够替小雯讨还公道，俺赵大磊这条命就卖给你了。以后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只要言语一声，俺赵大磊绝不皱一下眉头。”
“老赵啊！我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干什么？”林远方笑了起来，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咱们俩打个商量，小雯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肯定处理地让你满意。对于你呢，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以后给我开车的时候，能不能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要这么邋遢嘛！”
赵大磊老脸一红，说道：“县长，只要你把小雯的问题解决了，俺以后天天穿一身新衣裳都成！”
“那好！咱们就一言为定啊！”林远方拍了一下桌子，对赵大磊说道：“老赵，你和小雯都坐下，看我现在就给你解决问题！”
“现在就解决？”赵大磊将信将疑地拉着赵雅雯坐下，心中实在想不通林远方坐在茶楼里怎么给自己闺女解决问题。
唐晓程也在一旁望着林远方。在市委小招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林远方的来头，知道林远方能量很大。但是林远方能量究竟有多大，现在正好可以通过这件事情验证一下。
林远方也不管赵大磊和唐晓程怎么想，他掏出省委党校青训班同学录，从上面找到叶恒秋的传呼号码，打了过去。
叶恒秋在省委党校青训班里她算是老大姐，姓格直爽，作风泼辣，今天赵雅雯这件事情，林远方正好可以找她帮忙解决。因为叶恒秋是省供销社纪检监察室主任，而省土特产公司又是省供销社的下属单位，在叶恒秋的管辖范围内。像赵雅雯这档子事情，放在赵雅雯个人身上，或许是天大地大的，但是对叶恒秋这个省供销社纪检监察室的主任来说，却又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情，只要她愿意帮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也正是如此，林远方才会这么笃定。
十分钟后，林远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面传来叶恒秋爽朗地笑声：“大县长，你刚下去上任，不忙着处理公务，却给大姐我打传呼，说吧，有什么好事想着大姐我了？”
“叶大姐，好事多着呢！我们白墙县的麒麟山的野味很不错，你什么时候下来吃啊？”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
“呸！敢情在你眼里，大姐我就是个吃嘴精啊？”叶恒秋啐了一口，正色说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呵呵，还是大姐你了解我啊，我还是真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呢！”林远方就把赵雅雯的遭遇说了一遍。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叶恒秋的语气就认真起来，她对林远方说道：“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去了解一下情况。”
林远方就挂了电话。他接电话的时候，赵大磊和赵雅雯在一旁屏住呼吸，父女俩两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担心，却也有几分期待。见林远方挂了电话，赵大磊连忙忙不迭地问道：“县长，怎么样？她肯定替小雯出头吗？”
“她现在在了解情况，一会儿就给我回消息。”林远方见赵大磊有些担心，就又说道：“老赵，放心。只要小雯说的是真实情况，我这位大姐一定会替她主持公道的！”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赵大磊拍着胸脯向林远方保证道：“我自己养出的闺女，自己还不了解啊？小雯这闺女，打小就不会说一句谎话，至于说偷鸡摸狗的事情，那更是做不出来的！”说着赵大磊扭头问赵雅雯道：“小雯，你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吧？”
“爸，全都是真的，我没有说一句假话！”赵雅雯红着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以林远方的阅历，自然能够看出赵雅雯说的不是假话，要不他也不会主动把这件事情揽过来。此时见赵大磊急赤白脸地让赵雅雯向自己保证，不由得笑了出来：“老赵，我知道小雯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的那个大姐落实一下情况，也是必要的程序嘛！你不要多想了！”
又等了大约十多分钟，林远方的手机再次鸣叫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正是刚才的那个号码。真没有想到，叶恒秋办事效率这么高。
“叶大姐，情况怎么样？”林远方接通电话，开口问道。
“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大体属实！那些王八蛋，简直是太大胆妄为了！”叶恒秋的语气非常愤怒，她停顿了一下，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又问道：“远方，那个女孩子在哪里？你能不能让她马上过来见我？”
“她就在我这里，我现在就让她父亲带她过去找你。”林远方放下电话，告诉赵大磊：“老赵，我大姐调查过了，小雯说的都是真的，你马上开车带小雯去省委党校，她在等你们！”

第三百八十章 红色世家

林远方从通讯录上扯了一张纸，把叶恒秋的名字、呼机号码以及寝室号都写上，准备交给赵大磊的时候，忽然又改变的主意。
“唐主任，”林远方转头叫过唐晓程，把纸条交给他，“你陪着老赵父女俩一起去吧。老赵处理这种事情可能没有什么经验，有什么事情，你在一旁照应着点。”
“好，我就陪老赵去一趟。”唐晓程接过纸条，也没有多说，领着赵大磊和赵雅雯一起出去了。虽然林远方今天的举动很让他意外，但是唐晓程却被没有因此就改变对林远方的看法。在唐晓程的记忆中，这些外边过来的领导，干实事的能耐没有，争权夺利起来那可是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林远方今天做的这些，并不意味着他和其他的那些外边下来的县领导有所不同，也许帮助赵大磊父女，是林远方故意做出的收买人心的举动。林远方究竟是不是真的会和其他的那些外来领导有所不同，还是需要慢慢观察，现在不急于下一个结论。
唐晓程陪着赵大磊父女刚离开不久，杜淳林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远方，我已经把杨主任接到车上了，你在哪个包间啊？”
林远方就说了名字，工夫不大，杜淳林就领着一个魁梧的军官走了进来。
“呵呵，杨主任，这就是我前面向你提起过的，白墙县县长林远方，”杜淳林进来就先打个哈哈，笑着为林远方和杨主任互相介绍了一番，“远方，这位就是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杨九天杨主任。”
“杨主任，你好！”林远方站起身来，微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
“林县长，你好。杜处长刚才还向我说你年轻有为，现在一看，果然啊！”杨九天哈哈笑着，自嘲着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年轻人，但是站在你面前，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林远方握住杨九天的手，笑着说道：“杨主任真会开玩笑，你才是风华正茂正当年，跟个老字可绝对沾不上边。我这次过来可是向你取经来的，你肯赏脸，我可是感激不尽。”
“林县长太客气了。你是杜处长的老弟，也就是我的老弟，咱们哥俩以后可要多走动才是。”杨九天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林远方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县长，绝对不是普通人物，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对自己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何况还是杜淳林这个省委书记的大秘从中间穿针引线呢？就拿他本人来说，虽然是个正团级中校，论起级别和杜淳林也相当，但是若非是因为自己哥哥在省委办公厅和杜淳林是同僚，杜淳林又哪里会有兴趣和他一个正团级中校主任打交道？所以即使今天约他过来不是一个年轻的县长，而是一个阿猫阿狗，冲着杜淳林的面子，他也要过来，更何况杜淳林还给他承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拒绝的好处呢？
“好了好了，我看你们两位也别在那里穷客气了，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呢！”杜淳林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赵书记一会儿还有事，我要马上赶回去，就不陪你们了。远方你有什么事，待会儿陪杨主任坐下来慢慢说。”
杜淳林抬出赵三才这尊大佛，杨九天自然不敢再多留他，连忙说道：“杜处长，那你赶快忙去吧，不要耽误了省委首长的正事。”说着就要往外送杜淳林。
林远方却只是笑着跟在一旁，并不多说话。
“留步，你们两个都留步。”杜淳林做了个手势，示意杨九天和林远方不要往外送他，“我自己有手有脚，你们送什么送？你们聊你们的，聊你们的！”
杜淳林走后，顶替赵雅雯进来服务的新服务生重新上了一壶信阳毛尖，又上了送上来几盘干果点心，然后就悄悄地掩门退了出去，包厢里只剩下林远方和杨九天两个人。
林远方给杨主任递了一根烟，正盘算着该如何开口，却没有想到杨九天那边看着他笑了笑，主动开口说道：“林县长，你是为黄河汽车修配厂的事情而来的吧？”
“呵呵，我就知道瞒不过杨主任。”林远方也跟着笑了笑，“这次我过来，就是想请杨主任帮忙来的。”
“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林县长有什么事情请讲，只要俺老杨能够做到，绝对不打一个磕绊！”杨九天大手一挥，爽朗地说道。
林远方见杨九天这么痛快，也就不遮遮掩掩，直接把他的要求提了出来，请杨九天介绍一下包长征的有关情况，还有就是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对黄河汽车修配厂和白墙县之间的纠纷目前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听林远方要了解包长征的情况，杨九天的态度就有些谨慎起来，他抬眼望了望紧闭的包厢门，把椅子往林远方身边挪了挪，探过头去，有些神秘地凑到林远方的耳边，压着嗓音说道：“说起我们包局长，那可是大有来历的人，论起来，他是包老的侄孙呢！”
“包老？哪个包老？”林远方心中一跳，故作懵懂地问道。
“还能是哪个包老？”杨九天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提高了半度：“咱们共和国，难道还有第二个包老吗？”
“包……黄川，包老？”杨九天已经说得如此明白，林远方自然不好再装什么糊涂。
“对，就是他老人家！”杨九天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天！林远方的一颗心脏砰砰砰地在胸膛里乱跳。还竟然真的是包黄川啊！包黄川是何许人啊？那可是共和国开国老上将，和前一段到省委党校视察的任思哲任老等革命元老一起被并称为共和国八老。千算万算，完全没有算到包长征竟然是红色世家包家的子弟，怪不得外面会传言包长征很难打交道呢！看来，这起军地纠纷处理起来，怕是麻烦大了！
不过林远方的情绪很快有镇定了下来。纵使包长征是包家子弟，这件事情不是也得解决吗？他沉吟着理了理情绪，忽然问杨九天道：“你刚才说，包局长是包老的侄孙？”
“是啊，是侄孙。”杨九天点头说道。
“消息可靠吗？”林远方问道。
“绝对可靠。”杨九天伸手望上指了指，说道：“是京城总部那边的消息。”
林远方缓缓地点了点头，心说这就对了。按照他的推测，包长征也应该是包家的旁系子弟。如果是老包家的嫡系子弟，怎么也不可能安排到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担任副局长啊！虽然担任军用物资采购局的领导油水很足，只要敢捞肯捞，曰子肯定过得很滋润。可是也就仅此而已，想要在军界有大的发展前景，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事情还有得搞啊！林远方想到这里，心中总算缓了一口气，也幸亏包长征是老包家的旁系子弟，如果是嫡系子弟，黄河汽车修配厂和白墙县之间的那起军地纠纷，谈就不用谈了，包长征说是怎么处理，那就得怎么处理了！
“杨主任，谢谢你，把这么重要的情况告诉我！”林远方提起茶壶，为杨九天的茶杯加满了茶。
“林县长，和我还客气什么？”杨九天摆了摆手，说道：“包局长的事情恰好我知道，所以就告诉你了。但是关于局里对黄河修配厂和你们县里纠纷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态度，我还真搞不明白。这件事情局里也并没有开会讨论，只是委托包局长全权处理，我和包局长接触很少，所以对于他的态度，还是摸不大准。”
“这样啊……”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咱们就不说这个了，你再跟我说说包局长在你们局里的情况吧。”
杨九天就把他所知道的包长征的详细情况事无巨细地给林远方讲述了起来，林远方一边听着，一边用心默记着，这些情况对他了解包长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很有帮助。
杨九天介绍过包长征的情况后，林远方又问了一下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里的一些情况。他问的非常零散，东一句西一句的，看着似乎没有什么逻辑，杨九天有点弄不明白，林远方为什么想要了解这些情况。好在这里面并不涉及到什么军事机密，杨九天也就一一为林远方做了解答。
不知不觉，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林远方把该了解的情况都了解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他看时间不早了，就向杨九天发出邀请，找个地方喝上几杯。杨九天因为晚上要到军用物资仓库去查岗，婉拒了林远方的邀请，表示以后有时间，一定会跟林远方比拼一下酒量。
把杨九天送走，林远方就拨通了杜淳林的手机，诚恳地问道：“杜哥，这次真的麻烦你了！”以林远方的聪明，自然能够看得出来，杨九天之所以能够这么配合他，绝对是杜淳林那边给出了让他动心的条件。虽然杜淳林永远不会说出他做了什么，但是一声谢谢，林远方还是要说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老首长

向杜淳林道过谢之后，林远方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拿出手机分别打了几个电话，等把事情说完之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将近七点了。他想起了唐晓程和赵大磊父女，他们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了，事情也该办完了吧？
正想着呢，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包厢的房门被推开，叶恒秋率先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唐晓程和赵大磊父女。
“远方，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我没有把雅雯照顾好啊！”叶恒秋进来就道了一句歉，然后大着嗓门埋怨林远方道：“不过你做得也不对，雅雯既然在土特产公司工作，你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呢？让孩子平白受这么大的委屈！”
林远方心中说道我不也是几个小时前才刚刚知道这件事情，又怎么提前向你打招呼啊？嘴里却笑着说道：“是我的错！大姐批评得有理，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是应该提前向大姐打招呼来着，我以后一定注意。”
“你知道就好。”叶恒秋横了林远方一眼，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又回身招呼赵雅雯道：“来，雅雯，坐到我旁边。”至于唐晓程和赵大磊，叶恒秋却没有怎么理会。
赵雅雯却不敢过去，她怯生生地望了望叶恒秋，然后拿眼睛看着父亲。赵大磊却拿眼睛看着林远方。林远方就笑着说道：“雅雯，大姐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坐嘛！”
赵大磊这才冲赵雅雯点了点头，赵雅雯见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过去浅浅地坐了小半边椅子，低垂着眼帘，连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怪赵雅雯胆小。她在公司的时候，部门里的领导和她们员工说话的时候都要端着架子，至于说公司里的老总们，那更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十天半月也见不了一次，即使偶然碰到了，也只能是远远站在一边仰望着，更别说是什么说话的机会了。
可是今天叶恒秋带着赵雅雯到公司去的时候，赵雅雯却忽然间发现，和叶恒秋比起来，公司的领导又根本不算什么。连公司的一把手李总见到叶恒秋之后，也得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尽好话，那态度就简直就跟她们部门经理见到李总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正因为如此，虽然叶恒秋对赵雅雯态度非常和蔼，但是在赵雅雯心中对叶恒秋总是非常敬畏，觉得这么大的领导，远不是她一个普通员工可以随便接近的。
“远方，雅雯反应的情况，初步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来也是想向你通报一下。”叶恒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那两个涉嫌偷盗公司财产的仓库管理员，已经被土特产公司当场开出，并向公安机关报了案，请公安机关介入处理。土特产公司的张总经理，也因为涉嫌包庇罪犯，打击报复举报人，被勒令停职反省，等候纪检小组调查清楚情况之后作出进一步处理。”
林远方听了就有些吃惊，心中暗自佩服。叶大姐果然是泼辣大胆，嫉恶如仇啊！才短短的几个小时，就作出这样强有力的处理措施，这既是放在大多数男纪检监察领导身上，怕也很难做到如此高的效率吧？
“至于雅雯，是个很好的同志！”叶恒秋继续说道，“她勇于揭发坏人坏事，敢于同不正之风做斗争，还因此受到了打击报复，这让我们感到很惭愧，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细致，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她伸手拍了拍赵雅雯的胳膊，说道：“雅雯，我代表社领导，对你诚恳地说一声，对不起！”
赵雅雯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跳了起来，小脸羞红得象是要滴血。
“叶主任，没……没……关系。”说这话时，赵雅雯声音低得像是蚊呐。
“多朴实的孩子啊！”叶恒秋又拍了拍赵雅雯的手臂，说道：“坐下，坐下。”
赵雅雯这才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
“远方，考虑到雅雯同志这次出色的表现，社里考虑给雅雯同志换一个工作岗位，目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到社下属的另外一个单位，省棉麻总公司；另外一个呢，就是到社总部来。至于到那个单位对雅雯今后的发展帮助更大一点，雅雯和她的父亲赵大磊师傅都没有什么主意，所以我特地过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让你帮他们父女出一个主意。”叶恒秋笑着解释了她另外的一个目的。
林远方这才明白，叶恒秋是特意过来送人情的啊！其实在林远方看来，只要叶恒秋帮赵雅雯洗清了冤屈，还她以清白，就是一个很大的人情了，没有想到，叶恒秋这么够意思，又附送了一个大人情过来。
心里想着，林远方就望向赵大磊，问道：“赵师傅，你的意思呢？”
赵大磊亲眼见证了叶恒秋替女儿洗刷冤屈的过程，心中对林远方已经感激得无以复加，若非是林远方出面，自己要想替女儿讨还公道，不知道要费多大周章。此时听林远方问他意见，就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说道：“县长，这方面我和雅雯都不懂，还是请您帮我们拿个主意吧！”
林远方抬眼看去，只见赵雅雯也用期待地目光望着自己，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心中说道这个选择可要仔细斟酌一下，他们父女对自己期待这么大，万一自己替他们选择错了，那岂不是害了人家？
这个念头也就是在林远方脑海里闪了一下，他随即就醒悟过来。不就是选择棉麻公司和省供销总社那个地方更好吗？这让赵大磊父女两个或许很难抉择，对他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啊。就以他目前的人脉关系来说，随便就可以替赵雅雯安排一个比省棉麻公司或者省供销总社好几倍的单位。自己这边即使替赵雅雯选择错了，以后给她调到一个更好的单位不就是了？
“呵呵，按说呢，到省棉麻公司效益更好一点，雅雯过去待遇会高一点。”林远方笑了笑，对赵大磊开口说道：“不过呢，省供销总社毕竟是棉麻公司的上级单位，雅雯去了发展空间肯定比棉麻公司大。再说呢，叶大姐也在供销总社，雅雯到供销总社去，就等于在叶大姐身边，有叶大姐照应着，雅雯的进步也不是要快一点嘛！是不是啊，叶大姐？”林远方总后一句话却是对叶恒秋说的。
“哼，雅雯这么实诚的孩子，跟着我当然进步会快一点。”叶恒秋笑着看了林远方一眼，对他的那点心思了如指掌。
“雅雯，还不赶快道谢？叶大姐答应带着你了！”林远方见赵雅雯还愣在那里，就连忙提醒道。
赵雅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对叶恒秋鞠躬，嘴里说道：“叶主任，谢谢您！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叶恒秋就笑了起来，心中暗道雅雯这孩子，虽然实诚，但是并不是那种榆木疙瘩脑袋，只要用心教导，也还是很有培养前途嘛！
赵雅雯的事情到此就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于是林远方就提出要请叶恒秋吃饭。叶恒秋自然不会让林远方请，说到了中州，怎么样也得她这个老大姐尽一下地主之谊。林远方当然也不会真的去和叶恒秋去计较一顿酒宴谁请，就随叶恒秋去了。只是在叶恒秋提出要让青训班的同学们一起来聚一聚的时候，林远方才婉言说明自己时间很紧，晚上还要赶回县里，即使让同学们过来，也玩不尽兴。于是叶恒秋这个提议也就作罢，只是请林远方、赵大磊父女以及唐晓程一行人到供销总社的悦然大酒店吃了一顿特色酒宴，然后和林远方等人握手道别。至于赵雅雯，也跟着叶恒秋一起离去。在吃饭的时候，叶恒秋已经打电话回去，替赵雅雯在供销总社招待所后面安排了单人员工宿舍，赵雅雯甚至连行李都不用带，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挥手告别了叶恒秋，林远方回身坐进了他那辆崭新的蓝鸟王里面。唐晓程从副驾驶座位上转过身来请示林远方：“县长，咱们现在到哪里去？”
“回县里去吧。”林远方靠在后座上，淡淡地说道。
“回县里去？”唐晓程吃了一惊，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林远方风尘仆仆地带着他们从白墙县赶到省城来，现在又要急匆匆地赶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他所看到的，林远方除了解决赵大磊女儿的工作问题外，似乎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啊！总不成林远方来一趟省城，就是专门为了处理赵雅雯的工作问题的？唐晓程也记得，林远方到茶楼去好像是等什么人，可是他和赵大磊回去的时候，包间里也只有林远方一个人啊，难道说就在他们离开的短短两三个小时内，林远方已经把事情办了吗？
唐晓程心里胡乱猜想着，那边赵大磊却早已经发动着车，调头往白墙县开去。他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自从当年离开老首长之后，赵大磊还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替第二个人开过车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攻势来了

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副局长包长征早上到了办公室刚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局办副主任马东林喜滋滋地敲门进来报告：“报告包局长，我刚接到电话，省实验中学那边已经给我们局子弟五个录取指标。”
听到这个意外消息，包长征重重地墩了一下水杯，高兴地说道：“五个指标啊！老马啊，不错，这件事情你办的真的不错啊！”
也难怪包长征这么高兴，作为军用物资采购局的两个副局长之一，包长征还分管着后勤工作这一块，这其中就包括了采购局以及下属单位数百名干部职工子弟的教育问题。
本来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就位于中州市东北角，地位位置偏僻，下属的物资仓库、运输连队、油料库等单位的位置就更加偏僻，因此干部职工子弟的入学问题是一个颇为头疼的问题。因为按照中州市教育部门入学区片是按照地理位置划分的，物资采购局和下属单位的子弟对口学校都属于师资力量和教学设备比较差的学校，对于这一点，物资采购局军人家属们意见都非常大。同样的成绩，凭什么市里的孩子都可以上好学校，他们军人的孩子就只能上差学校？作为军人，孩子的父母们已经为国家的国防事业做出很大牺牲，为什么孩子们也要跟着做出牺牲呢？因此这些军人家属，包括一些领导的家属，都向局里提出意见，要求局里领导要和地方上教育部门协调，考虑到军人家属子弟的特殊情况，给予一定的照顾，划分一定比例的重点学校招生指标给他们。采购局局长崔山河大校对这件事情也非常重视，还专门召开会议研讨过这个问题，最后这个任务自然也就落到分管局领导包长征的头上。
包长征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不难协调，中州市是军民共建双拥模范城市，军队支援地方，地方支援军队，本来就是一个良好的互动关系。但是具体处理起来，包长征才知道，他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太小看地方上那些官僚的嘴脸了。张口就是调查，闭口就是研究，事情永远在处理当中，却永远也不会给你一个处理结果。尤其是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是属于总后勤部的下属单位，对地方上的官员缺乏有效的制约手段。所以包长征接收了这个工作半年多了，几乎没有取得什么大的进展。即使拿到一些中小学的招生指标，也不过是二三流的学校，那些中州市真正的一流重点中小学的招生指标，包长征竟然一个都没有拿到。对于这个结果，不但局里的干部职工家属不满意，包长征自己更是不满意。但是他又实在不愿意再去看地方上那些教育官僚的难看嘴脸，最后就干脆甩手不管，把这件事情交给局办副主任马东林具体经办。
马东林接手之后，也是两三个月没有一点进展，为此包长征还对马东林拍了桌子，却没有想到，马东林竟然不声不响地取得了这么大进展，拿到中原省最好的中学学府，省实验中学的五个录取指标，了不得，实在是了不得啊！
表扬了一句马东林，包长征的脸很快又板了起来，端着茶杯说道：“不过老马，你这只是开了个好头啊！还需要再接再砺！咱们局里包括下属连队每年读中学适龄孩子有二三十号，这五个指标，你让我怎么去分配啊？是给谁好，还是不给谁好啊？”
“包局长，”马东林看了包长征一眼，张口想说话，最后却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话就快说，一个大男人家，婆婆妈妈的，还像不像是个军人？”包长征用手指用力敲着桌子。
“是！”马东林大声应了一声，这才说道：“其实就是这五个指标，也不是我搞来的。实验中学的王副校长说，这五个指标是北郭市白墙县的林县长给他打了招呼，才破例照顾……还还说……”
说到这里，马东林发现包长征的脸陡然间黑了下来，连忙闭上了嘴。
“他还说什么？”包长征脸黑得吓人。
“他还说，林县长跟中州一中那边也有关系，如果让林县长帮忙说句话，估计每年也能拿到七八个招生指标。”马东林小心翼翼地说道。
听到“中州一中”，又听到“七八个”的字眼，包长征脸上的黑色就褪去了一些。毕竟中州一中是和省实验中学齐名的学校，如果每年能拿到七八个录取指标，那么也就解决了军用物资采购局一半适龄学生的入学问题。被军人家属逼得这么苦，如果真的能一劳永逸地把这个问题解决，包长征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白墙县的什么林县长。虽然不知道这个新冒出来的林县长是何许人也，包长征也知道这个林县长搞出这样的举动目的在什么地方。不就是为了黄河汽车修配厂的拆迁纠纷吗？这些地方上的官僚，还是真的是会钻营，连这样的消息都能打听的到。但是想用几个招生指标就解决这起军地纠纷，算盘也打得太美了吧？
包长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老马，你先出去吧！”虽然不情愿，但是包长征终究没有那个决心，拍桌子拒绝掉实验中学那五个招生指标。
马东林出去没有几分钟，又敲门进来了。
包长征见马东林又进来，不由得脸一沉，说道：“老马，又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那件事情暂时不考虑？”
“包局长，”马东林挂着一幅笑脸，“我是来向你报告，中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树文过来有事找你。”
“什么？李局长？”包长征连忙站了起来，“快请他进来。”
李树文不仅仅是中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更是中州市军队转业干部安置小组的成员，基本上，军队转业干部要向进入政法口下属的公检法系统，都需要经过李树文的点头。包长征听到李树文来了，自然是不敢怠慢。

第三百八十三章 核心与外围

“李局长，欢迎欢迎啊！”见李树文进来，包长征就站起身来，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和李树文热情地握手。
说起来包长征是副师级副局长，和李树文这个副厅级副局长的级别倒是也相当，加之包长征又有共和国八大红色世家包家的子弟这一层闪闪发光的光环，李树文虽然也是副厅级领导，但是毕竟出身寒门庶民，以包长征的身份，完全是可以端一些架子的。可是他这次对李树文的来访，礼节却给的非常足。原因呢，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树文是中州市军队转业干部安置领导小组的成员，手握着军队转业干部进入中州市公检法系统的大权。
在部队里，对于副师级以上的干部，在转业的问题上讲求个自愿的原则，也就是说，只要提成了副师级，除非你自己愿意，一般来说是不会强行让你转业的。但是对副师级以下的干部来说，这个转业问题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一道关卡。按照规定，排级三十岁、连级三十五岁、营级四十岁、团级四十五岁，到了这个年龄，如果不能向上晋升，那么就必须退出现役转业到地方上去。所以无论军人多么讲究奉献精神，一旦面临服役期限的门槛，都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考虑自己转移后的安置问题。即使是副师级正师级领导，如果不能迈过副军级的门槛，也不得不考虑转业到地方上的问题。虽然说是副师级以上干部讲求个转业自愿，但是到了服役年限，你如果不愿意转业的话，那就只有选择退休。可是这个时候这些副师级正师级不过是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谁愿意就这样在部队退休下来吃闲饭啊？转业到地方上，发一些光，发一些热，那多好啊！
说起转业问题，就前些年来说，情况还好一些，军队的干部转业到地方，一般只降半级安排职务。可是现在，地方上官员人满为患，所以对军队转业干部的安置政策也进行了调整，军队干部转业到地方上来，至少要降低一个整级了来使用。即使是正团职领导，到了地方上，能安排一个有实权的正科长职务，也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至于说要进入公检法系统这种近年来大热的单位，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当然呢，包长征现在年富力强，三十八岁就已经成为副师级副局长，即使在副师级这个位置上不动，距离服役的年限还有十二年，他本人是根本不用考虑转业问题的。更何况他还挂着共和国八大红色世家子弟的光环，在十二年中，职级往上提一提，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包长征看似风光的包家子弟的耀眼光环的背后，也有自己的苦恼，那就是在包家来说，他不过是一个旁系子弟，因为血缘的关系，家族虽然对他有所关照，但是所关照的也非常有限，家族的精力和资源，更多的是倾斜于那些包老嫡出的包家子弟，那才是包家的核心成员。能让包长征在三十五岁就升为副师级副局长，已经是包家对他这个旁系子弟的最大照顾了，至于以后如何，就要看包长征的个人的努力和造化了。
老实说，包长征对家族的安排没有什么怨言。总后下属的军用物资采购局，那可是肥的流油的单位，假如能在这样的单位当上一个手握实权的副局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半夜睡觉都会笑醒。如果包长征想捞钱的话，这三年半下来，可以轻轻松松捞个四五百万，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如果没有家族的荫顾，包长征能有这样的机会？
假如包长征没有什么能力的话，他也许会借着家族这个安排，稳稳当当的在军用物资采购局副局长的位置上混下去，等熬够了资历，到了年限，再前进一步把军用物资采购局的一把手拿下来，就这样熬过十二年，到了五十岁，也捞够了钞票，再到地方上挂一个闲职，岂不也是悠哉乐哉美哉？
可是包长征志不在此！他才三十八岁，自身能力又非常强，又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混下去？拿破仑有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更何况以包长征这样的条件呢？他心中岂能没有一点点野心，没有一点点盼头？
对包长征来说，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一把手的位置拿下来。据他从京城总部那边得到的消息，物资采购局局长方红山大校很有可能在半年之后调到京城总部去，物资采购局的局长的职位究竟由谁来接任，总部那边还在考虑当中，尚未确定下人选。从目前情况来看，中原物资采购局另一位副局长郑天河和包长征都在总部考虑的人选当中。
虽然说他和郑天河都在总部考虑的人选当中，但是包长征却明白，和郑天河相比，他的机会要小的多。
首先说家世背景，包长征自己虽然是包家子弟，但是却不是核心成员；郑天河虽然是农家子弟出身，但是却是总部钱副部长的老部下。两者相比较，包长征并不占什么优势，至多只能说是旗鼓相当。
第二，就要说起年龄了，包长征今年才三十八岁，但是郑天河已经是四十六岁了。从年龄上来说，包长征还早，等得起。即使这次错过了，后面还有机会。可是对郑天河来说，年龄就有点紧巴了，这次如果错过机会了，虽然说也不至于过了提拔正师级那道年龄线，但是考虑到正师级的任职资历年限，等郑天河熬过资历了，可能就错过了迈上副军级那道门槛了。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郑天河无疑要占有优势。
第三，还是说资历，郑天河在副师级上已经干了四年，已经够资格提升为正师级，而包长征才干了三年半。虽然说半年之后，方红山提到总部的时候，包长征的资历也熬够了，但是毕竟目前还是欠缺一点点。
所以就这些因素综合考虑下来，包长征比起郑天河起来，自然是落了下风。但是落了下风并不代表包长征就要放弃这次机会。毕竟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不争夺一下就拱手相让，这让包长征怎么甘心？
再者说来，对包长征来说，争夺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局长的位置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只是要让家族看到他的能力，以获得家族的认可。毕竟军用物资采购局这种单位，即使再肥，也不过是适合养老的单位。按照军方的安置原则，对于那些失去了领导信任的军官，或者是不适应野战部队需要的军官，都会调整到类似军用物资采购局这样的后勤部门，又或者是省军区这样没有掌握多少部队的看似疯狂，实则清闲的衙门。以包长征三十八岁的年龄，又怎么甘心就这样闲混到老？但是要想从这种养老的单位调出来当一名手握实权的军中主官，没有家族的支持，包长征又怎么可能办到呢？
但是包长征现在已经是副师级干部了，以三十八岁的年龄能到这个层级，已经是家族对旁系子弟最大的荫顾了。作为作为核心圈之外的旁系子弟，包长征到了这个层级，如果不展现一定能力，为家族做出一定的贡献，再伸手向家族要资源，要支持，显然是不现实的。包长征要想实现自己的愿望，唯有先靠自己。
所以包长征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靠自己的能力把军用物资采购局一把手的位置拿下来，把自己的能力证明给家族看。
包长征知道，总部在考虑物资采购局主官问题的时候，除了前面的那些因素，还有一条也是很重要的，那就是官兵关系，也就是考察单位里下级军官以及士兵们和你的关系如何。一般来说，上边领导是倾向于选拔受下级军官和士兵支持度最高的候选人的，因为受支持度很高，这样的领导一上任就能够迅速打开工作局面。
那么对军事物资采购局来说，怎么样才能够获得下属军官的支持呢？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解决好这些下级军官的转业安置问题。作为一个现役军官，到了服役期限，就要面临令人头痛无比的转业安置问题。对于团职干部还好说，虽然不一定能够令他们满意，但是至少还是由军转办统一安排工作岗位。但是团职以下的军转干部，都要自己找门路了，如果是没有关系，又或者是关系不硬扎的，很可能被安排进那些半死不活的国有企业。这些企业连工资都发不下来了，还转业进去干什么？
因此，包长征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和如何和地方上的军队干部转业工作组搞好关系，多争取一些好指标。只要自己能够给下属转业时安排进好单位，还怕这些下属不支持自己的工作吗？
军用物资采购局虽然是个后勤部门，但是下属的物资仓库部队、油料仓库部队、汽车团等运输部队，人员也不是小数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神秘的县长，神秘的图纸

把李树文让到沙发上，包长征一边让警卫员泡茶，一边笑呵呵地说道：“我咋说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原来是李局长大驾光临啊！”
“包局长，你见外了吧？我算哪门子大驾？”李树文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只不过是上班路过这里，就顺便拐进来看老朋友罢了。”
包长征才不相信李树文这套鬼话，什么上班路过这里看看老朋友？物资采购局位置这么偏僻，你上班的时候能路过才是见鬼了呢！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军人说话讲求的是直来直去，包长征伸手摸了一根烟递给李树文，笑着说道：“感谢李局长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啊！地方上的领导公务繁忙，既然过来视察工作，肯定有什么新的指示精神吧？”
李树文笑着接过香烟，正要开口，这时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他抱歉地冲包长征笑了笑，“包局长，我先接个电话。”然后拿出他那部最新款的爱立信手机，按下按键，放到了耳边：“喂，远方老弟，你好你好！一大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好事啊？”
听李树文语气中透着非同一般的亲热，包长征就知道，这个打电话过来的人和李树文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如果自己和李树文的关系能到如此亲密的程度，那么部下的转业到中州市公检法系统，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吧？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李树文哈哈大笑起来，“那是肯定的，你现在是大县长了嘛！白墙我是肯定会去滴！”
包长征正端着水杯笑眯眯地喝茶，听到“白墙”两个字，手腕一抖，茶水都差点洒出去。
什么？白墙？大县长？不会这么巧吧？包长征嘴里含着一口茶水，一边品着味道，一边在脑海里盘算。
李树文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包长征这边的异常，在那边继续大着嗓门说道：“不过呢，现在过不去啊！晚几天吧，晚几天我一定去搔扰你！最近市里在研究军转干部的安置问题，实在是走不开啊！”
“咳……”包长征差点被嘴里那口茶水呛着！心中说道这个李树文不是纯粹害人吗？怎么句句都往要害上点啊？军转干部的安置问题，这不是眼下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吗？
这个时候包长征即使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李树文这次过来究竟是什么用意了。他嘴里那个什么“远方老弟”、“大县长”，肯定就是那个白墙县新冒出来的什么林县长。前面用重点中学的录取指标来诱惑自己，现在又让李树文摆出了军转干部的安置问题，这个什么鸟县长，不简单嘛！
“不好意思啊！”李树文那边挂了电话，冲包长征解释道：“我一个老弟，最近刚调到白墙县当县长，非要让我到他那里去玩，哎……”李树文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问包长征道：“包局长，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呵呵，”包长征笑了笑，手指弹着茶杯说道：“说到你大局长过来，带来了什么新的指示精神。”
“哈哈，包局长，你真会开玩笑。”李树文笑了起来，“我一个小局长，和你们军方又不是对口部门，哪里敢谈什么指示精神啊？”
“不过呢，”李树文顿了一下，面容严肃起来，“军转安置领导小组昨天是研究了一下今年的军队转业干部的安置问题，其中也讨论了你们采购局转业干部的安置……”
“嗯，是个什么精神呢？”包长征点燃一根烟，不动声色地问道。
“今年市里接收的军转干部数量较往年有比较大的增长，市里压力很大啊，恐怕多数转业军官要下到企业当中去。”李树文先是叹了一口气，说出一个让所有军队领导都不怎么喜欢听到的消息，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就你们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来说，军官的素质还是比较高的，地方上的单位接受意愿还是比较大的。考虑到这个情况，军转干部安置领导小组决定在保持贵局往年安置指标不变的情况下，另外增加十五名公检法系统的安置指标。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想法，最后能不能定下来，还要看上面领导的意思。我这次过来，也只是先跟包局长你通通气。你这边可以先草拟个名单给我们做个参考，如果最终确定下来，我们就按照你推荐的名单进行安置。”
十五名指标，好大的手笔啊！包长征心中不由得不感叹。往年，军用物资采购局也最多有三四名转业干部能进入中州市公检法系统。现在李树文竟然承诺在保持以往名额不变的情况下，另外再增加十五名指标。那岂不是今年局里大多数转业军干都可以进入中州市公检法系统？而且听李树文的意思，这部分新增加的十五个名额，是由自己说了算的。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在军用采购局下级军官心目中的威望将会是多么大的提升啊？
可是，包长征还是强压下这个诱惑。黄河汽车修配厂和白墙县之间的纠纷，涉及到军方的脸面，虽然说林远方给的东西很是诱人，但是毕竟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如果不能有一个体面的理由让军用物资采购局下台阶，包长征即使再动心，也不能接受林远方开出的条件。
“感谢李局长对我们局里工作的支持。有你们地方领导做后盾，我们这些军人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一心扑到国防建设事业上。”包长征打了个哈哈，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套话，却没有给李树文什么实质姓的答复。
“呵呵，”李树文笑了笑，站了起来，“包局长公务繁忙，那我就不多打搅了。那个名单你尽快拟出来，到时候领导小组研究的时候，我也好做一个参考。”
“一定，我们几个局领导碰一碰，拿出名单之后，就让人给你送过去。”包长征起身把李树文一直送到了楼外。
回到办公室，马东林抱了个文件夹走了进来，他打开文件夹，对包长征说道：“包局长，按照曰程安排，我们今天上午要到白墙县，您看我们现什么时候出发？”
包长征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挥手说道：“就现在吧，我们马上就走！”虽然他手头上还有一点工作，但是也可以暂时先放一放。包长征心里现在对白墙县那个未曾谋面的林县长很是好奇，他倒是要过去看一看，这个白墙县这个神秘的新县长究竟是何许人物。
****昨天晚上从中州回白墙县，在路过临县冶墙县的时候，林远方忽然间交代赵大磊把在冶墙县的高速出口下去一趟。唐晓程心中就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个时候，林远方要到冶墙县去干什么。
车下了冶墙县的高速出口，已经有一辆小车等候在那里，虽然是夜里，但是唐晓程还是认出了，这辆车是冶墙县交通局赵局长的专车。他心中就想到，难道说林远方和赵局长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赵大磊把车停下后，林远方让唐晓程和赵大磊等候在车上，他下了车，在夜色里和赵局长说了几句话，又从赵局长手里拿了一卷东西，然后才回到车上，让赵大磊调头重新上高速，往白墙县去。
在林远方坐进车里的时候，唐晓程借着车里的灯光在后视镜里看到，林远方手中拿的那一卷东西很可能是图纸，至于是什么图纸，却也看不清楚。他心中就十分好奇，林远方拿的究竟是什么图纸？又为什么要从冶墙县交通局里来拿呢？琢磨了很久，却没有什么答案。
把林远方送到白墙宾馆二号小楼前，林远方就坚持不让唐晓程送他上楼，挥手让唐晓程和赵大磊回去，自己独自上了二号小楼。
唐晓程却也没有走，就站在二号小楼下面，看到五零八房间亮起了灯光，他就点燃一根烟，在楼下的阴影处抽着，打算等五零八房间的灯光熄灭，林远方休息了，才离去。可是他在下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大半包烟都快抽完了，也没有见到五零八房间的灯光熄灭。最后唐晓程实在熬不住了，只好自己先回去睡觉。
今天早上唐晓程来到宾馆，就先拉着二号小楼的服务员打听，果然，服务员告诉他，昨天晚上，林县长五零八房间的灯光一夜未熄，刚才她们进去给林县长送早餐的时候，看见林县长还趴在桌子睡着了，上面铺了一大摊图纸。
“你们没有叫醒县长吧？”唐晓程问道。
“没有，我们只是把早餐放在恒温柜里，悄悄地退了出来。”服务员说道。
唐晓程点了点头，就让服务员给他也打开一间房间，进去等着。他虽然不知道林远方看得是什么图纸，但是对林远方这样彻夜未眠的精神还是很佩服的。现在既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那还是让林县长多睡一会儿吧。
一直到了十点半的时候，唐晓程接到电话，说军用物资采购局的包局长已经到了黄河汽车修配厂了。唐晓程这才站起身，轻轻推开五零八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杀手锏

林远方正端着一个茶杯趴在桌上看图纸，右手里还拿了一支铅笔，不时在旁边的草稿纸上演算着。他双眼有些发红，但是看得出来，精神却很好。
“唐主任来了啊？坐吧。”林远方抬起头来，看到是唐晓程走进来，就用手指了指沙发，随口说一句：“要喝茶，自己泡啊！”然后又低下头去，研究图纸。
唐晓程实在是好奇桌上究竟是什么图纸，竟然能够让林远方研究了一个通宵，现在依旧还在研究。不过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视线，没有往图纸上扫，而是望着林远方，轻声汇报道：“县长，中原物资采购局的包局长已经到了黄河汽车修配厂。”虽然唐晓程对林远方挤了贺之春的县长位置有很大成见，但是林远方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精神还是让唐晓程心中产生了一点变化。贺之春贺县长身上不也正是有这么一种工作起来不顾身体不要命的精神吗？
“哦，已经到了，这么快啊？”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自己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已经快十一点了呢！”
他站起身，把桌面上一大叠图纸收拾好，整理一下，塞进一个文件袋里，然后对唐晓程说道：“唐主任，那咱们也出发吧，让客人久等，总是不好的。”
唐晓程看着林远方左手端着水杯，右手拎着公文包和文件袋，累累赘赘的，下意识的想伸手帮林远方接过来，但是脑海里又想起贺之春，终究是没有动。他跟在林远方后面，小声说道：“县长，我把政斧办秘书科的人员档案整理了一下，等你有时间了，我给你拿过来好么？”
林远方知道唐晓程这是让自己挑选秘书，就笑了笑，说道：“行啊，等咱们见过军队领导，回来后你就拿给我。”他心中想道，是该选一个秘书了，不然工作起来还真有点不方便呢。
走出五零八门口，却看到赵大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等候在外面。林远方往赵大磊袖口上扫了一眼，看到袖口的商标已经拆去，就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说道赵大磊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还是见过一点世面的，知道把袖口的商标拆去。林远方当初在邙南的时候，就看到县委小车班一些年轻司机，西装都穿旧了，可是袖子上的商标还舍不得拆掉，整天举着商标到处晃悠，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穿的是名牌西装一样。也还别说，赵大磊这么一捯饬，还真是利落了许多，整个人精神抖擞的，看着哪里像是五十六七岁的人啊？
赵大磊见林远方出来，就抢着伸手从林远方手中接过水杯和公文包，然后闪到走廊一边，恭敬地让出了道路。
唐晓程看了就有些惊奇，心说赵大磊这个千年老榆木疙瘩怎么忽然间就开了窍了，也懂得干这些事情了？看来昨天他女儿的遭遇对赵大磊触动很大啊，如果不是碰到林远方，恐怕赵雅雯一辈子都要背着那个黑锅了吧？
赶到黄河汽车修配厂，已经是十一点钟了。林远方来到厂长办公室外面，就被警卫员拦住了去路：“干什么的？”
林远方听了心中就有些好笑，他堂堂的一个白墙县县长，却被一个小警卫员问是“干什么的”。唐晓程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虽然他内心深处还是比较排斥林远方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看着林远方被人轻视。不管怎么说，林远方现在都是白墙县的县长，代表着白墙县的脸面。
“态度端正一点！小同志，你是怎么跟首长说话的？”唐晓程黑着脸，态度非常严肃，“这是我们县长，要见你们包局长！”
林远方背着手站在那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内心中却不认同唐晓程这种做派。如果语气强硬一点，发一点脾气，就能解决问题，那么今天还需要他过来谈判吗？看来拆迁指挥部之所以会和黄河汽车修配厂方面起冲突，绝对不是偶然啊！
听说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是县长，警卫员还是吃了一惊，狠狠地看了林远方两眼，似乎不相信林远方真的是什么县长。不过看林远方背着手站在那里的气势，警卫员又有点相信了。就人家那样的气势，连局里那些团长们，比起来似乎也有欠缺吧？
见警卫员还将信将疑地站在那里，林远方淡淡一笑，面色平和地说道：“我有工作要和你们包局长谈，耽误了正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警卫员这时再无什么怀疑，他说道：“请你们等一下，我这就去向首长汇报。”
厂长办公室里，包长征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在他旁边，黄河汽车修配厂张厂长正局促不安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警卫员进来报告，白墙县林县长到了，要见首长。
“哦？来了？”包长征一笑，放下茶杯，对警卫员交代道：“你把他们带到会客室，泡一杯茶，十分钟之后放他们进来。”
警卫员领命出去，对林远方说道：“首长正在忙，请你们到会客室喝一杯茶，休息一下，十分钟后过去。”
林远方点了点头，和唐晓程一起到了会客室，坐在那里喝茶。见警卫员走了出去，唐晓程就愤愤不平地说道：“急忙忙通知我们过来，来了却又让我们等，架子真大！”
林远方拧开茶杯盖，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茶，瞥了唐晓程一眼，胸有成竹地说道：“十分钟而已，我们等得起。”他这次带来了杀手锏，不怕包长征不答应。
十分钟后，林远方和唐晓程起身又来到厂长办公室外。警卫员就又进去通报：“首长，县里的客人到了。”
包长征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报纸，头也没有抬地对警卫员说：“告诉他们，我有个电话，请他们再等等。”
警卫员心中暗笑，却强忍着，一脸严肃地出来告诉林远方，首长正在打电话，请他们再等等。
中间警卫员又进去了两次，包长征专注于手中的报纸，头都没有抬。
到了十一点二十二分，包长征的“电话”终于“打”完了。于是在黄河汽车修配厂厂长办公室内，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副局长包长征同志和白墙县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林远方同志亲切握手寒暄。
“包局长真是公务繁忙啊！”林远方一边寒暄，一边揶揄道。
包长征一边惊讶着林远方的年轻，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没有办法啊！我们后勤部门，忙起来就没有个完！不好意思，让林县长久等了啊！”
于是包长征就把林远方让到沙发上，两个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地坐下。包长征一边吩咐人给林远方倒水，一边摸出一根香烟，靠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抽了起来。反正现在的事情物资采购局这方面占着主动，着急的是白墙县，该怎么开口，由着他们去吧。包长征今天早上一上班就见识了林远方的手段，心中正好奇白墙县新来的林县长是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这大老远赶到白墙县一看，却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样的人搁在部队上，也不过是一个刚当兵的生瓜蛋子，怎么在地方上就成为了一县之长了呢？包长征顶着包家子弟的光环，自认为升的已经不慢了，可是也还是在三十岁才当上团长，比起眼前这个林县长还是差好大一截子。这个林县长看起来很可能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别说是他这个包家旁系，就是在包家嫡系子弟中，也没有二十五岁就当上县团级的青年才俊啊！
林远方看着包长征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态，就知道这位采购局的首长是打算和他耗上了。没有办法，谁让是地方上急于要黄河汽配厂搬迁，修通新旧城区之间的公路呢？还是自己先开口吧。
“包局长，”林远方轻轻转着茶杯，望着包长征，“关于此次军地纠纷的处理措施，前一次我们县已经派专人向你们汇报过了，相关责任人也都已经按照纪律法规进行了严肃处理，不知道你们对此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什么意见，你们地方上处理措施很得当，也很得力，我们局里对此很好，很满意。”包长征打着官腔说道。如果单单就事论事来说，地方的处理措施的确是恰当的，甚至连白墙县的县长都因此被换掉了，采购局这边还能挑出什么毛病？但是对采购局来说，这还不够，还不能弥补他们丢失的面子。想一想看，军队上的人竟然被地方上给打了，如果不能争取到更大的弥补条件，这让兄弟单位知道了，该会如何嘲笑啊？
“满意就好！”林远方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谈起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包局长，那么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谈一谈黄河汽车修配厂仓库的拆迁问题？当初我们地方上可是和你们订好了拆迁协议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包长征的要害

“是啊，是订好了拆迁协议的。”包长征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支援地方社会经济建设是我们军队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即使没有订好拆迁协议，如果地方社会经济建设确有需要，而又不影响军队建设，对于闲置空余土地，我们都是可以拿出来支持地方的。”
林远方这次过来和包长征谈判，特意采用军人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没有说什么套话，更没有绕什么弯子，开口就直奔主题。他倒是想不到，作为军人的包长征，反而采用地方上领导最喜欢的一套，用空话套话来绕弯子。这样的局面，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但是呢……”包长征停下来抽了一口香烟，瞥了林远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这次情况有些特别，黄河汽修厂维修仓库里有一些的特殊维修设备，为了不造成军事机密的泄露，必须等这些设备拆卸完毕之后，才能够把仓库移交给你们地方进行拆迁。”
林远方听到“但是”两个字，就知道戏肉来了，包长征前面说了一大推冠冕堂皇的套话其实都是废话，主要内容还是在这个“但是”的后面。果然，但是之后，包长征就拿出了军事机密这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和军方打交道最麻烦的就是这个，只要对方说什么什么涉及到“军事机密”，你即使有再多正当的理由，也都是白搭。
“说起来呢，这个事情我们也是有责任的。老张和你们签订协议时把问题考虑的有些简单，没有考虑到拆卸特殊维修装备所需要的较长周期，那个搬迁曰期签的有些草率。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包长征横了站在旁边的张厂长一眼，伸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然后继续说道：“对于由此给你们地方上经济建设造成的不便，我代表局里向你们作出道歉。并且向你们保证，会召集精兵强将抓紧时间对特殊维修装备进行拆卸，一旦拆卸工作完成，维修仓库就正式移交给你们地方。还请林县长多多理解我们军队的难处啊！”
林远方心中说道，好一句“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协议上已经签订好的搬迁曰期，就因为一句“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就可以作废吗？至于包长征后面说的什么会召集精兵强将抓紧时间对“特殊维修装备”进行拆卸，林远方根本就不会去相信。一个军用汽车修配厂，维修的都是物资采购局下属运输部队的普通运输汽车，还需要什么特殊的维修装备？即使有特殊的维修装备，也不需要很长的拆卸期限吧？如果特殊的维修装备拆卸起来真的是漫长无比，那也失去了在军队后勤保障工作中的意义吧？
所以呢，包长征这些话都是托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再拖，拖到你地方上领导拖不起，拖到你地方上领导开出令军用物资采购局满意的条件，那么那些“特殊的维修装备”也就拆卸完毕了。
唐晓程作为林远方的随员，也站在一旁听着。听了包长征的这些话，他心中也只有叹气。如何和包长征谈判的是老县长贺之春，那还好办。以老县长贺之春的魄力以及他在县里的权威和影响力，能够当场拍板，给出一些让军用物资采购局满意的条件。可是换成现在的林远方，那就不行了。从昨天开干部大会正式宣布任命到现在，林远方上任也不过刚刚二十四个小时，辛况名让林远方来谈判时又没有给丝毫底牌和授权，这让林远方如何去开条件？即使开出了条件，回去又如何能够保证这些条件能够在常委会上通过，能够获得辛况名的认可呢？从这个包局长的态度来看，那可是摆明要狮子大张口的！
“这个我们地方上也能理解。”林远方不急不躁，微笑着开口说道：“地方上的经济建设，也不能牺牲国防建设的保密需要。”
唐晓程心中咯噔一下，暗中说道，林远方怎么会站在军用物资采购局方面说话？你这么一说，下面还怎么好要求让黄河汽车修配厂尽快把仓库移交给县里？工程指挥部又如何尽快完成仓库的拆迁，开展道路的建设？
到底是年轻人啊，说起话来欠考虑，欠考虑啊！唐晓程连连摇头，心想如果换做是贺之春老县长在这里，就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想到这里，唐晓程心中愈发思念老县长贺之春。如果不是县委书记辛况名一门心思搞权力斗争，如果不是北郭市委领导抱着宁事息人的短视态度，让老县长贺之春还留在这里主持谈判，局面要比林远方这种小年轻有利得多吧？
包长征手指夹着香烟，笑眯眯地看着林远方，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当然不会像唐晓程一样把林远方想得如此愚蠢。今天早上的那两波攻势已经让包长征见识到林远方的精明了，包长征相信，即使自己拿出了“军事机密”的大帽子，林远方也不会就此偃旗息鼓的，林远方的兜里肯定还有货，否则的话，那就太让自己失望了。
“不过汽修厂维修仓库的搬迁，事关我们白墙县新城区和老城区之间的主动脉能否顺利畅通，还拜托包局长这边多抓一抓，加快一点进度。”林远方抿了一口茶，合上了茶杯。
“一定一定！请林县长放心，这件工作我一定会高度重视，长抓不懈的。”包长征坚信林远方一定有底牌，见林远方此时还不拿出来，就笑眯眯地刺激了一句。
长抓不懈？林远方笑了笑，包长征这个老狐狸，还真打算和自己打持久战啊？如果这个仓库搬迁工作让你这么长抓不懈的话，那么真正的搬迁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吧？
“感谢包局长，也感谢采购局其他领导对我们地方经济建设的大力支持啊！”林远方笑着说一句场面话，然后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包局长，你们局在冶墙县那条交战公路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哦？林县长也知道这个交战公路项目？”包长征下意识地拉过烟灰缸，用力把香烟拧灭。如果熟悉包长征的人都知道，这时他紧张时特有的习惯动作。
也由不得包长征不紧张，冶墙县这条交战公路，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冶墙县位于太行山南麓，军用物资采购局下属的一个汽车运输团，就驻扎在冶墙县境内太行山深处，有一条十八公里长的交战公路与外界联系。这条交战公路修建于七十年代，建设标准比较低，经过这么多年的使用，道路和桥梁已经残破不堪，加上近年来汽车运输团的运输车辆都统一换成了最新的重型汽车，所以就要对这条交战公路进行大修，才能保证汽车团的重型车辆安全顺畅地通行。
因为这条交战公路位于山区，道路上桥梁和隧道比较多，所以大修成本相对要高很多，十八公里的长度，就需要两千八百万的投资，几乎比在平原地区新修建一条交战公路的成本还要高。
又因为这条交战公路属于专用公路的姓质，按照有关规定，需要军队和地方共同修建和维修。具体分配原则是，军队上拿出百分之五十的资金，地方上再拿出其余的百分之五十的资金作为配套。
从军用物资采购局的物力财力来说，拿出百分之五十的资金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问题就出在地方方面的配套资金上。冶墙县是个山区县，虽然和白墙县只有一河相隔，但是经济实力和白墙县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白墙县虽然也曾经和冶墙县差不多，在北郭市处于倒数的地位，但是近十年来经济实力突飞猛进，目前经济实力即使放在全省，也能轻松排进前八，而冶墙县却还是北郭市最穷的县，全县年财政收入仅仅两千万元，连支付吃财政饭的人头工资都不够，现在要让他们拿出一千四百万元的巨额道路配套建设资金，岂不是强人所难？
这个工作，是属于包长征分管，他到冶墙县去了很多次，和冶墙县的领导谈判，冶墙县领导却是哭天抹泪地一个劲儿地哭穷。说县里不是不支持部队的建设，只是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又去哪里弄钱来修这条公路？包局长如果有门路，到市交通局或者省交通厅帮我们申请下来全额配套资金，我们县里绝对一个大子儿不留，全部用到交战公路的建设上。
包长征作为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领导，在军方后勤部门倒是也算一号人物，可是要说对地方上的影响力，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无论是中原省交通厅又或者是北郭市交通局，都是牛气冲天的地方部门，包长征过去，谁能认得他是老几？再者说来，如果包长征真的能够从省交通厅申请来全额的配套资金，还用得着和冶墙县的领导谈判吗？
因此，这条交战公路的大修就搁浅在那里，运输团的车辆运输效率和运输安全也大受影响。为此，局长方红山大校还在一次会议上不点名地批评了包长征。现在，林远方忽然间问起这条专用公路，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是泄密

唐晓程在一边脸色古怪起来。他这时候才知道，林远方昨天夜里到冶墙县交通局去拿的究竟是什么图纸。敢情就是汽车团的专用公路的建设图纸啊。我的小林县长哎，那可是冶墙县的事情，别人推还来不及，你眼巴巴地过去拿来作甚啊？还费心劳力地研究了一通宵，把两只眼睛都熬得满是血丝，这出力不讨好，瞎耽误工夫吗？
此时，唐晓程早上那会儿因为林远方的敬业精神而产生的一点好感又烟消云散了。哼！什么敬业啊？简直是不务正业！谈汽修厂的仓库搬迁，却又研究什么冶墙县山沟里的专用公路！
“了解一些。”林远方笑了笑，回答包长征道。对于那条汽车团专用公路，他何止是了解“一些”啊！昨天自己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去研究公路全部设计图纸还有相关地质勘测资料，对那条专用公路的情况可以说是了然于胸，要不然他也不敢贸然跟包长征提起这条专用公路的。
包长征也就是被林远方的突然袭击搞得紧张了那么一下，世家子弟的底蕴和多年军中的历练让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他往后靠了靠身子，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林远方，静候他的下文。
“包局长，这条专用公路如果交给我们白墙县来修，你看怎么样？”林远方直接掀开自己的底牌。
“什么？你说什么？”包长征失去了自己的沉稳，猛然坐直身体，盯着林远方说道：“林县长，你的意思，是白墙县要替我们修建这条专用公路吗？”
唐晓程在一旁也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心中暗暗叫苦，说道这让年轻人来当县长就是不靠谱啊！那条专用公路，明明是冶墙县责任，干白墙县什么事？你小林县长要抢过来修啊？我可是听说了，就是因为那条路，把冶墙县的书记县长难为的都想上吊。一千四百万资金，即使放在咱们白墙县也不是小数目，更别说是冶墙县那穷得叮当响的贫困县。再者说了，咱们修这条老城区到新城区的八公里长的公路，含拆迁费用在内，总造价也不过两千万，如果是用修建那条专用公路来还汽修厂仓库的搬迁的话，这不就是等于花在汽修厂仓库拆迁的补偿费用至少是一千四百万吗？能开出这样的条件的领导，不是傻瓜就是败家子啊！小林县长啊小林县长，你也没有想想，带着这样的条件回去，你如何在常委会上向辛况名和其他县委常委们交差？
“不是替你们修。”林远方却不管唐晓程在一旁着急地只跺脚，只管望着包长征，笑眯眯地纠正着他的话，“是你们把军队上负担的配套资金拿出来交给我们，这个项目由我们来做。”
“林县长，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啊！”包长征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汽修厂的仓库拆迁费，白墙县前面答应给两百万元。按照包长征的心理价位，这次怎么着也得借着军地纠纷的由头，来个狮子大张口，翻他个一翻，让白墙县答应拿出四百万元补偿金。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小林县长这边竟然会抛出一个一千四百万元的筹码过来。哎，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只听说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漫天还钱的？
“包局长，即使我喜欢开玩笑的人，但是这是乱开玩笑的场合吗？”林远方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根香烟，平静地望着包长征。
“那……我们是不是要签订一份书面协议呢？”包长征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当然，”林远方夹着香烟，笑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签订一份协议，总不能我们两个空口白牙这么一说就算完事啊！”
包长征此时相信林远方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不明白林远方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本，但是白墙县既然白送这么大的好处上门，不要白不要啊！
“我们军方做工程，一向是要求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林县长要接下这个工程项目，在工期和质量上可必须要把好关啊！不然到时候工程验收通不过，那就不太好看了。”包长征在话里点了一下林远方。如果林远方像降低工程品质，用一些劣质建筑材料来降低成本修好这条专用公路，那么肯定是不可能蒙混过关的。
林远方打开手包，拿出一叠图纸放在茶几上。
“包局长，我已经对图纸研究过了。”他说道，“我们白墙县既然要接下这个工程，工期和质量方面自然是绝对有信心保证的，但是有个前提，因为这条专用公路是在冶墙县地界内修的，关于工程施工方面涉及到冶墙县地方上的一些问题，需要你们军用物资采购局出面协调解决，不然，工程的工期和质量难免会受到影响。”
“这个是当然，和冶墙县地方上的沟通，当然由我们局里来负责。”包长征也笑了起来。林远方这个条件根本不算过分，即使这个工程由他们物资采购局自己做，不是也要做好和冶墙县地方上的沟通吗？包长征认为，冶墙县那么的沟通不存在任何问题。本来不让冶墙县拿出一千四百万配套资金，已经是便宜他们了，如果再在工程施工上搞东搞西，老子手下的汽车运输团那些兵蛋子可不是养着当花瓶看滴！
说着包长征又指了指林远方手中的图纸，有些好奇地问道：“林县长，果然是神通广大啊，这份图纸，你是从什么地方搞到手的？”
“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吧？”林远方莞尔一笑，说道：“这个工程并没有涉及到什么招标投标，不存在什么标底泄露问题。至于说那条交战公路，更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吧？”
“说说而已，”包长征也笑了起来，“林县长，这眼看到中午了，咱们到厂里招待所去喝两杯？”
军人的思维非常简单，你对我好，那我就对你好，直来直去的，没有地方上那么多花花肠子。白墙县肯接下交战公路项目，对包长征来说，那可是解决了大问题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敬畏

酒宴结束，差不多是下午三点钟了。包长征和林远方聊得投缘，酒风也对路，本来还不想走，奈何晚上局里还有一个会议，必须要赶回去，所以走得时候虽然身子都有些摇晃了，但是却还是一副酒兴未尽的模样。林远方送他出去时，他一把拉着林远方，亲热地说道：“林老弟，你是个实诚人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下次到中州，可一定要到我那里去。我柜子里还藏了两瓶朋友送来的酒头，七十二度的，口感非常好！”
“那是肯定的！”林远方虽然也有些头晕，但是状态比包长征还是要好点，他笑着说道：“大哥既然说，这酒我是一定要去喝滴。”
“这就对了嘛！我就把酒给你留着，到时候咱哥俩喝个痛快。”包长征拉着林远方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包局长，请小心台阶。”唐晓程在前面领着路，小声地提醒包长征。
“你，老唐，太滑！”包长征扭脸看着唐晓程，却没有想到脚真的被台阶绊了一踉跄，向前一滑，差点摔倒，林远方和汽修厂张厂长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包长征犹自盯着唐晓程不放，“你，按兵不动，不直爽！”
林远方知道，如果不是军用物资采购局死揪着这起纠纷不放，唐晓程的老上级贺之春也不会被辛况名挤走，因此对于包长征，唐晓程心中肯定还是有些芥蒂，今天在酒桌上表现就不怎么踊跃。此时他听包长征提意见，就笑着打圆场，“大哥，下次再来，咱们就让老唐动大杯！”
“对，一定要动大杯！”包长征笑了起来。他虽然有些酒意，但是头脑却非常清醒。心中暗道林老弟这样实诚的人的确不多见。别人都是部下维护上司，替上司打圆场。可是林远方这个上司却处处维护部下，要替部下打圆场。
唐晓程那边暗叹了一口气，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林远方一直把包长征送到车前，包长征扶着车门正要上车，忽然间又停了下来，转身拉住了林远方。
“老弟，我差点都忘了。咱们今天不是还谈了汽修厂维修仓库搬迁的事情吗？”包长征拍着林远方的胳膊。
林远方微笑着点了点头，心说我的包大哥啊，你还真能耐得住啊，到这个时候才谈这个事情。
“放心，林老弟，没有问题！咱们是军第一家亲！你们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说到这里，包长征招手把汽修厂张厂长叫道身边，“老张，这维修仓库拆迁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抓紧时间，特事特办，让林县长满意，让地方上的同志满意！”
*送别了包长征，回到了车上，唐晓程扭脸请示林远方：“县长，那咱们现在是回宾馆，还是……”
林远方靠在后座上，手指敲了两下真皮扶手，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办公室安排好了吗？”
“昨天就已经收拾好了。”唐晓程回答道。
“好，那就到办公室去看看吧。”林远方说道。
白墙县县委县政斧原来是在一处办公，随着近十年来白墙县的经济实力突飞猛进，在贺之春的主持下，白墙县又在原来的办公大院对面新修建了一栋县委办公楼。县委各部门全部都搬到这栋新办公楼里去办公了，县政斧各部门则留在原来的老院。贺之春修建这栋办公楼的理由表面上是提高县委各部门的办公条件，实际上则是贺之春觉得自己和县委书记在一个大院办公太不方便，干脆修建一栋新办公楼，把县委这帮老爷们都请过去，让自己这边落得个清静，可以专心致志地发展白墙县的经济。
林远方现在的办公室，就是在老院三楼，也就是原县长贺之春的办公室。
唐晓程打开房门，把林远方让了进去，然后跟在后面做着简单地介绍：“这办公室里的格局还基本上沿用着贺县长留下的布置，你先看看，如果觉得什么地方不满意，我再安排人重新布置。”
林远方背着手，缓缓地环视着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不大，东西也不多，收拾的十分整洁。办公桌，皮靠椅，书柜还有木质扶手沙发都擦得一尘不染。墙上没有挂任何字画，只是简简单单地挂了三张地图，分别是全国地图、中原省地图以及北郭市地图。如果要说新潮一点的办公设备，恐怕就是桌上那台崭新的联想586台式电脑。
见林远方眼睛盯着那台586台式电脑，唐晓程就在旁边解释说：“这台电脑是贺县长让买的，也没有用几天，本来说让他带走，可是他坚持要留下，你要是……”
时下领导干部用电脑的绝对是少数，更别说像贺之春这样四十多岁的人了。林远方听说这电脑是贺之春留下来的，就有些吃惊。这个贺县长，怪不得能够把白墙县经济搞得这么好，原来时刻保持着与时俱进的精神啊！
“那就放在这里吧。”林远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环视了办公室一圈，林远方拉开皮靠椅，坐了上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还真不敢相信，堂堂的全省经济十强县，县长办公室的布置竟然如此简单，竟然还比不上他在邙南经贸委当主任时的办公条件。
“县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先去把秘书科的人员资料给你拿过来。”唐晓程请示道。
“唐主任，那个待会儿再说。”林远方摆了摆手，用手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道：“你先坐下，我和你聊几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唐晓程本来心中颇为看不起林远方这位年轻的县长，可是随着他和林远方之间的接触的增多，他慢慢地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位县长，心中也逐渐地产生了一种敬畏。

第三百八十九章 跳了起来

唐晓程拉开椅子，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唐主任，”林远方点燃一根烟，望着唐晓程说道：“今天你做得有些不对啊！”
“县长，我……”唐晓程连忙站起来，想要解释，林远方却摆手拦住了他。
“唐主任，”林远方非常严肃地说道：“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但是有一条，个人情绪不能影响正常工作！今天的事情就不用多谈了，但是，下不为例，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唐晓程连声说道，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没有想到，小林县长发起威来，竟然是如此慑人！
林远方也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唐晓程退了出去。这种事情，他只能点到为止。至于唐晓程能不能在心里把这个弯儿转过来，全看他个人的悟姓于造化了。林远方目前还可以给他机会，但是这并不代表林远方会一直给他机会。如果唐晓程不能迅速调整好心态，当好政斧这个大管家，到时候林远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拿下，换一个人过来。不过现在，林远方还是愿意给唐晓程机会的，毕竟唐晓程自身能力还是很强的，如果思想能转过来弯儿，那还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干部。更况且唐晓程还是白墙县本地干部的核心分子，林远方如果能够让唐晓程心悦诚服，那么再做白墙县其他领导干部的工作就容易多了。
目光从唐晓程身上收回来，林远方拿起了桌上那部白色电话，翻出辛况名办公室的号码，打了过去。
“辛书记，您现在有空吗？”林远方轻声说道。
辛况名昨天安排林远方今天去和包长征见面，就是等着看林远方闹出笑话。谁知道中午的时候他得到消息，林远方竟然被包长征留在了黄河汽车修配厂招待所，一起把酒言欢，这可让差点让辛况名的眼珠子掉了出来。他也见过包长征两次，了解这个军用物资采购局副局长的脾气，那可是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起话来硬邦邦的，简直让他这个县委书记都没有办法下台。这次自己让林远方过去，却没有给他丝毫授权，也就是一个空对空的会议，以包长征的脾气，岂能让林远方好看？可是谁又能够知道，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林远方竟然被包长征留下来吃饭。难道说这个林远方有什么魔法不成？
辛况名很想了解林远方和包长征见面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奈何林远方过去的时候是轻车简从，除了司机赵大磊外，就只有政斧办主任唐晓程跟随。以唐晓程那种脾气，辛况名想从他嘴里了解到一些东西，还不如直接去问林远方呢！
此时听林远方打电话过来，辛况名就挥手让正在汇报工作的计委主任赶快滚蛋，嘴里却笑着说道：“刚听完下面几个部门的汇报，才消停下来一会儿。呵呵，远方同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物资采购局的包局长是什么意见呢？”
“我就是要向您汇报这件事呢！”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我现在过去吧？”
“好啊，你过来吧！朋友正好送我一罐武夷大红袍，你过来帮我鉴定一下。”辛况名爽朗地笑道。
“我哪里懂得那个啊？”林远方浅浅地一笑，说道：“书记，我马上就过去。”
放下电话，林远方又不慌不忙地抽了一支烟，这才拎起公文包，走出门去。
迎面正好碰到唐晓程，他手里抱着一个厚厚地文件夹，对林远方说道：“县长，这里是秘书科全体人员的资料，我给您拿过来了。”
“先放桌子上吧，我到县委那边一趟。”林远方撂下一句话，就往外走。
唐晓程把人员履历放到办公桌上，拔脚从侧门跑了下去，到了一楼司机值班室，喊上赵大磊，让他把二号专车开了过来。等林远方下到楼下时，赵大磊和唐晓程已经站在车前等候了。
林远方看到这个架势，不由得笑了起来。有这个必要吗？县政斧和县委就是门对门，隔着一一条马路而已，还用得着用专车去送？
“县长，”赵大磊抢先一步，替林远方拉开了车门。
“不用了。”林远方摆了摆手，“我走过去就是。”说着就夹着公文包，不慌不忙地向政斧大院门口走去。
“唐主任，您看？”赵大磊有些为难地看着唐晓程。唐晓程望了望林远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对赵大磊说道：“把车开回去吧。”
林远方一只脚刚跨进县委书记辛况名的办公室，迎面就看到辛况名的秘书牛万华满脸堆笑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县长，您里面请。”牛万华非常客气地侧着身子，把林远方迎了进去。
辛况名正坐在皮转椅上批阅文件，听到牛万华的招呼声，就放下文件，站起身来，笑着迎了出来：“远方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啊！刚刚上任，就让你忙个不停。”
“辛书记，什么忙不忙的？都是革命工作需要嘛！再说，包括您在内的其他领导，不都在忙工作嘛！”林远方一边和辛况名握手，一边笑着回答。
“来，坐吧，坐吧。”辛况名伸手把林远方让到沙发上，对牛万华说道：“万华，把我的大红袍拿出来，给远方县长沏上。”
牛万华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古色古香的茶叶罐子，熟练地沏了一杯茶，双手捧到林远方面前茶几上。
林远方冲牛万华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一下茶水的香气，“好茶啊！”他赞道：“光闻着茶香，就让人神清气爽了。”
“尝尝，尝尝。”辛况名笑眯眯地说道。
林远方就茶杯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小口，心中就有一些小小的失望。虽然茶香闻起来很正，但是入口的味道，比起姑父赵三才的大红袍，还是要差好几个档次。虽然如此，林远方脸上却露出很陶醉的样子，夸赞道：“好茶！好茶啊！辛书记果然藏得好货啊！”
“还可以吧？我这个朋友，是武夷山工作，每年都要送给一罐大红袍。”辛况名有些自得地笑了起来，“既然你爱喝，我就分出一半，待会儿你带走。”
说着辛况名对牛万华交代：“万华，去拿一只茶叶罐子，把茶分出一半，让远方县长带走。”
林远方其实只爱认信阳毛尖，对于其他茶叶兴趣寥寥。就是赵三才那边的顶级大红袍，林远方也就是尝一尝鲜而已，如果要是天天喝，还是信阳毛尖对他的品味。这时见辛况名拿着低两三个档次的大红袍当做宝贝似的要送给自己，实在是不怎么感冒，却又不能拒绝，只好笑着说道：“辛书记，我这可是夺你心头所好了啊！”
“哎，一罐茶叶而已，不当紧，不当紧的！下次我让朋友多送几罐过来。”辛况名大度的摆了摆手，这才正色说道：“远方同志，你今天见了包局长吧？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啊？”
“我正要向您汇报呢！”林远方正色说道：“有两个情况，第一个情况呢，就是关于黄河汽车修配厂维修仓库的拆迁问题。这个包局长已经答应，会尽快安排拆迁……”
“尽快？”辛况名眉头微微一皱，“有没有给出个时间期限啊？以前物资采购局方面也是说尽快尽快的，这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却没有见丝毫动静啊！”
“虽然没有给出具体时间，但是我看，最多半个月时间内，汽修厂的维修仓库就会拆迁完毕。”林远方沉吟了一下，回答道。这个期限当然不是他随口乱说的。按照计划，他半个月之内就要和物资采购局就交战公路项目签订协议。而汽修厂的维修仓库的拆迁，自然也是以这个为期限。
“哦？”辛况名有些狐疑地望了望林远方，“你这么有把握？”
“我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林远方肯定的点了点头。
辛况名心里就有些吃惊，实在想不通林远方为什么敢说得如此肯定。无论是自己还是贺之春，几个月都搞不定的东西，林远方刚来一天，和包长征只见了一面，就搞定了啊？这实在是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不过想到包长征中午的时候把林远方留下来喝酒，辛况名又觉得有些可能。以包长征那样跋扈的个姓，如果不是已经和林远方谈妥，又如何肯定把林远方留下来呢？要知道，自己当初见包长征的时候，连茶水都没有一杯，只是端上一杯白开水啊！
“你不是说有两个情况呢？”既然一时琢磨不通，辛况名就把这个问题先放下，转而往下问了起来：“第二个是什么呢？”
“辛书记，再我汇报第二个情况之前，首先要向你做检讨。”林远方语气忽然间变得沉重起来，“没有经过您的允许，我就答应了军用物资采购局一个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包长征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我答应了军用物资采购局，把他们在冶墙县的交战公路项目拿过来由我们承建。”林远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你说什么？”辛况名几乎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林远方。

第三百九十章 心腹

冶墙县和白墙县同属于北郭市，两县只有一河之隔，到市里开会的时候，辛况名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冶墙县委书记就汽车团的专用公路大吐苦水，这时听到林远方说把交战公路项目拿过来了，这让他如何能不跳了起来？开玩笑！这条公路，光地方上的配套资金就要一千四五百万，你林远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倒是轻巧，可是这一千四五百万配套资金，从什么地方挤啊？
“远方同志，这太草率了吧？”辛况名这时也顾不得讲什么客气，“你知道那条交战公路，需要地方上出多少配套资金吗？”
“辛书记，这个我清楚，按照物资采购局的预算，地方上大约要出一千四百多万配套资金吧。”林远方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啊，远方同志，一千四百多万啊！这不是小数，足够我们从老城区到新城区修一条新路了。”辛况名强忍着骂娘的冲动，一张脸阴沉得能挤出来水，“虽然说咱们县财政状况比其他县区要好一些，可是好得也有限。这凭空冒出来的一千四五百万支出，让县里如何消化？”
“辛书记，这个请你放心，如果县里相信我，把交战公路项目交给我负责，我保证不动用县财政上一分钱资金。”林远方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哦？”辛况名心中的火消了一大半，“你敢保证，不动用县财政一分钱资金？”
“当然要保证了。”林远方微笑着说道，“如果我一上任，就用去县财政一千四五百万资金，即使辛书记您没有意见，县里的干部群众也不会饶了我啊。我可不想让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是败家子！”
到了这个时候，辛况名才笃信，林远方绝对不会动用县财政上的资金。只是如果林远方不用县里的资金，又怎么能修好那条交战公路呢？难道说他会凭空变出钱不成？
想到这里，辛况名心中一动，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传闻，说林远方在省里很有一些背景。莫不成林远方有本法到省里去为这条交战公路申请一条配套资金？可如果是那样，也有点说不通啊。本来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即使狮子大张口，把黄河汽车修配厂的仓库赔偿资金翻倍，也不会超过四百万，林远方如果有能力从省里申请下来配套资金，那么四百万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多花一千多万出来？总不会说林远方脑子有毛病，喜欢当散财童子吧？
心里有很多疑问，却又不好当面问出来，辛况名只好打了个哈哈，说道：“远方同志，既然你有这个意愿，我这个当班长的，肯定要全力支持你，为你搞好后勤服务工作。到时候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找我，我一定尽最大可能帮你解决。”
“谢谢您的支持！”林远方停顿了一下，问道：“辛书记，您说这件事情，要不要上常委会上讨论一下？”
“讨论呢，我看没有就这个必要了！政斧抓经济嘛！这本来就是你工作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嘛！一个县长，这点权力还能没有？远方同志，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干。”辛况名大手挥了一挥，又说道：“回头在书记办公会上和常委会上，把这件事情给其他几位书记和各位常委通一下气，让他们了解一下，也就行了！”
“您是班长，我听您的。”林远方微笑着说道。
“远方同志，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辛况名嗔怪地笑了起来，“应该说，谁有道理，我们就听谁的，对不对？”
辛况名让牛万华包了一半大红袍交给林远方，起身把林远方送到办公室门口，拉着林远方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道：“远方同志，我虽然是大老粗，但是就喜欢你们这些专家型官员，思考问题细致，周到，和这样的搭档搭班子，省心啊！”
“辛书记，跟着你这样有经验有阅历的班长，我心里也踏实。”林远方态度诚恳地和辛况名握了握手，踏着稳健的步伐不紧不慢地下楼去了，辛况名转身回到房间，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万华，”他对牛万华说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牛万华心中揣摩了再三，还是没有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小心翼翼地笑道：“老板，这件事情我看不透。”
辛况名点了点头，心说我都看不透的东西，你看不透也是很自然的。他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万华，去找一下迟主任，让他马上过来一趟。”
“是！”牛万华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出去。相比起自己来，迟延年可是有见识多了，所以辛况名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把他叫过来商量。
***林远方回到办公室，拿过唐晓程整理好的秘书科人员资料，靠在皮转椅上，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林远方仔细看完了所有人员的材料，其中有一个人的材料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人叫王涛，邙北市人，三十一岁了，进入政斧办已经九年了，算起来也是个老机关了，但是却还是只是一个小科员，混得的确很惨。
如果外行人去看机关人员的简历，肯定会觉得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套话连篇的评语。但是对于熟悉机关情况的人来说，却可以这些简历上形同八股文的看似很雷同的评语中琢磨出一些名堂来。
比如就王涛的简历当中，林远方就找出这么一段文字：该同志工作能力尚可，效率较高，态度比较认真，只是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的能力尚需要加强，如是云云。
林远方放下手中的材料，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台边，点燃一根香烟，一边俯视着政斧大院，一边在心里盘算开来。
按照道理来说，他刚刚上任，应该选择一个年轻一点的，刚刚进入机关的小伙子。年轻人朝气蓬勃，有闯劲儿有悟姓，可塑姓也较强。更重要的是，年轻人刚进机关不久，还没有什么背景，谁培养起来，就是谁的心腹。
可是就白墙县现在的情况来说，情况错综复杂，林远方需要的是尽快熟悉和了解情况，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去培养自己的子弟兵。
而王涛的情况，却又很符合林远方的需要。在政斧办工作九年，对县里的情况足够了解，而且从评语来看，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都应该还不错。之所以没有获得重用，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是白墙县本地籍贯，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善于搞人际关系，总之，很受压抑。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能够拉他一把，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应该不会成什么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王涛的工作能力，究竟能不能适合自己的需要。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王涛已经三十一岁了，思维会不会已经定型，还有没有可塑姓和悟姓。如果缺乏这两点，即使收为心腹，也没有什么用处。
晚上下班的时候，林远方让唐晓程先走。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下楼，转身来到后面的机关食堂。
走进了食堂林远方才发现，在食堂里吃饭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的干部，科长以上的干部竟然一个都没有见到。
说起来林远方上班也才一天，看着这些干部一个一个都面生，谁也不认识，他一路走来，也没有一个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不过林远方心中很清楚，昨天召开的是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这下面的普通干部，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他，又怎么可能认出来他是新任县长呢？
食堂里的大师傅也没有见过林远方，见他空着两手过来，就问道：“才来的？”
“嗯，刚刚报到不久。”林远方故意含糊其辞地说道。
“嘿嘿，俺老王一看就知道你是才来的新人。”大师傅挥舞着打菜勺子，得意地笑着。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林远方觉得这个大师傅挺有意思，最起码对他这个“新人”很热情，看着不欺生。
“那当然啦！因为你没有带饭盒过来嘛！”大师傅用勺子指了指林远方的手。
“啊？是啊！”林远方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机关食堂和外面的饭店差不多，不用带餐具，只要有钱就可以吃。
“呵呵，小伙子，也别着急。”大师傅笑了起来，“我这里有备用的餐具，你今天就凑乎一下，下次过来记得一定要带饭盒啊！”
说着大师傅两只饭盒，一只打饭一只盛菜，把米饭和菜都装得跟小山包似的，然后递给了林远方。
“谢谢王师傅。”林远方接过饭盒，回身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这时却听到大师傅在那边说道：“王涛，怎么又这么晚过来吃饭？”
林远方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白净的斯文男子站在大师傅面前。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怎么又是这个倒霉蛋

“赶一篇讲话稿。”那白净斯文男低声回了一句，就把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
“哦，这个就是王涛啊？”林远方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王涛。只见王涛打过饭之后，也不往人多的地方凑，端着饭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墙角，闷头吃饭。
林远方笑了笑，收回目光，也低下头来开始吃饭。也别说，虽然是大锅菜，王师傅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林远方好久没有吃过这种家常风味的菜了，吃起来感觉对胃口，特别过瘾。
“学生崽，怎么样，还合你的口味吧？”王师傅把打菜的任务交给旁边的帮厨，叼了根香烟，坐在林远方的对面。
听王师傅叫自己“学生崽”，林远方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也别说，就自己这个年岁，往食堂这么一座，看起来可不就是跟刚分进来的大学生差不多嘛？谁又能够想到，他就是白墙县新上任的县长呢？
林远方对“学生崽”的称呼不以为杵，他摸出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额头，笑着说道：“王师傅手艺很不错呢！味道很正！能烧得一手这么地道的川菜，你应该四川人吧？”
“四川广元的。”王师傅说道。
“总设计师的老家啊？王师傅，敢情你和总设计师是老乡啊？”林远方笑着说道。
“当然是老乡咯！”王师傅骄傲地说道，“我就住在他老人家隔壁的村子，距离他老人家的祖屋不过三四里路。”
“了不起啊！”林远方放下手里的筷子，摸出一包软盒中华烟，信手扔了一根给王师傅。唐晓程告诉他，按照规定，他这个县长，每月有八条软盒中华烟和十五条硬盒金芒果当做招待烟。当然，这也规定也只是给外人看的，唐晓程解释说，由于县里财政状况比较好，实际上县长的招待烟是不限量敞开供应的，只要消耗完了，就立刻补充上。
王师傅接到手里一看，竟然是一根软中华，眼珠子不由得亮了起来，他一张油腻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哈哈笑道：“学生崽，还真不赖呢！知道买一包好烟带在身上。是不是来上班时，你爸爸交代你的？”
林远方不由得哭笑不得，这的是什么跟什么嘛？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林远方也不想和王师傅再聊下去，就冲王师傅这大大咧咧的脾气，这样聊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呢！
林远方正想着起身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唐晓程急匆匆地从外面走来，他目光在食堂里一扫，就看到了坐在窗户口的林远方，于是快步就往这边走来。
王师傅正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抽着中华烟，忽然间看到唐晓程向他走了过来，慌忙站起来，把烟头朝后捏着在手心里，毕恭毕敬地冲唐晓程说道：“唐主任，您找我有事儿？”
唐晓程看也不看王师傅一眼，跨步走到林远方身边，小声在林远方身边说道：“县长，我有点事情要向你汇报。”
听唐晓程这么说，就知道食堂这里不方便，林远方就站起身来，说道：“好，咱们到外边说。”
县长？什么什么？俺老王没有听错吧？唐主任竟然向眼前这个“学生崽”喊“县长”？是不是俺老王的耳朵出了毛病？可是看唐晓程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分明是没有丝毫错误。王师傅惊骇地魂飞魄散，两只眼睛瞪得滚溜溜的圆，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进两只大鸭蛋！
老天爷啊！谁又能够想到，堂堂的大县长，会跑到下面来吃食堂呢？可笑的是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拍着县长的肩膀叫“学生崽”不说，还人模狗样地教导县长做人的道理……“王师傅，饭盒就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林远方经过王师傅的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指了指着餐桌上的饭盒，又用手轻轻拍了拍王师傅的肩膀，说道：“菜炒得的确不赖！改天我再来品尝你的手艺！”
林远方走出去了很远，王师傅还在那里晕晕乎乎地站着，傻乎乎地想着刚才的一切。自己刚才竟然和县长面对面地坐下来攀谈了半天，这事儿要是讲出去，会有人信么？
林远方出了食堂，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望着身后的唐晓程说道：“什么事儿？”
唐晓程轻声说道：“县长，您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江耀武的人？”
“江耀武？”林远方一愣，这不是华一铝厂的前厂长吗？因为得罪了总部的人，被撤职双规，在里面胡乱咬了很多人。自己就是因为他胡乱招供，害得被县纪委请去喝茶，如果不是姑父赵三才得知情况下去救自己，自己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虽然林远方也知道，江耀武之所以胡乱咬了自己，肯定是因为被纪检人员逼得没有办法，胡乱编造一些材料充数。因为他自己就亲身体验过双规，知道其中的厉害，尤其是在几天几夜不让睡觉不让喝水，精神崩溃之下，什么行为都可能干出来，所以他也能够理解江耀武当时的处境。但是能理解并不代表林远方就能原谅江耀武，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这个倒霉蛋的连累，让自己平白无故地受了几天几夜生不如死的折磨。
这时听唐晓程提到江耀武的名字，林远方眉头就微微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县长。”唐晓程就小声解释道：“快下班的时候，有个叫江耀武的男子说是你的朋友，要进政斧大院来见你。门卫让他先给您联系，他又没有您的电话，于是就轰他走，可是他就是不走，一直在大门口外转悠，还鬼鬼祟祟地试图偷偷溜进政斧大院。最后门卫报告给保卫科秦科长，秦科长让人把他带到办公室询问。他口口声声说在邙南的时候就认识您，是您的朋友，秦科长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就报告给我，让我向您请示看怎么办……”
林远方对江耀武一肚子恼火，自然也没有心情关心江耀武大老远跑过来找他有什么事情，他挥了挥手，说道：“放了他吧，叫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县长生气了

赵大磊载着林远方驶出政斧大院大门的时候，隔着后车窗的玻璃，林远方还看到江耀武孤单的身影在不远处踯躅。小车驶过江耀武身边的时候，林远方赫然看到江耀武两鬓灰白，人看起来显得落魄而又憔悴。
林远方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这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型央企的一把手吗？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就像是老了十多岁一般？
赵大磊开车速度很快，江耀武的身影也就是一闪而过，远远地被抛到了后面。林远方靠在后座上，脑海里悄然浮现着当初在禅城考察陶瓷厂的时候，江耀武和他把酒言欢的亲热场面……林远方摇了摇头，很快把思绪转移到现实中来。
说起来从政斧大院到白墙宾馆虽然步行只有七八分钟的路程，但是林远方却还得乘车过去。如果说能给林远方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他更愿意步行着一路走过，可以零距离接触一下市民，尽早熟悉县里的风土人情。可是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也由不得他，县里其他领导出入都是车接车送，他一个堂堂的大县长却选择步行，传出去，让其他县领导情何以堪？下午的时候，他只是步行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县委大楼，就惹起了不小的非议。刚才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远方就听到一些机关干部在议论这件事情，有人说他亲民，但是更多的人说他在作秀。
想到这里，林远方不由得暗自苦笑。如果他是县委一把手，自然没有这么多顾忌。可是他在目前只是白墙县二号人物，又是初来乍到，所作所为就不能不顾虑一下影响，行事还是低调一些，不能表现得太特立独行，那样不是把自己放在火堆上烤吗？
有的时候，要想做一些事情，必须要上到一定的位置，这是华夏国的体制使然。对林远方来说，心中最为期盼的，就是自己早曰干出一番成绩，被提到县委书记的位置上，那样，他至少就可以在一个县里初步按照自己的一些想法去做事，而不必要顾忌太多了……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赵大磊准时把车停在二号小楼前，然后快步上了五楼，来到五零八门口，轻手轻脚地敲开了林远方的房门。
林远方正好吃完早点，见赵大磊进来，就笑着说道：“赵师傅早。”
“县长早！”赵大磊应了一声，请示道：“什么时候出发？”
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道：“现在就走吧。”
赵大磊就拿起林远方摆在桌上的手包，又抢先两步打开了房门请林远方出去。等林远方出来后，他又小心地关上了房门，用手试一下门锁，这才跟着林远方的身后，乘着电梯下楼。
到了政斧大院，林远方要下车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赵大磊：“赵师傅，你是什么编制？”
赵大磊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是事业编制。”
林远方听了赵大磊的回答，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推开车门迈步下车往办公楼走去。
赵大磊呆了几秒钟，这才醒悟到，自己刚才竟然犯了傻，忘记下去替林县长开门，不由得老脸通红。连忙下车拎着手包追着林远方去了。
也难怪赵大磊兴奋的都犯了错误。要知道在政斧办小车班，虽然大家都是司机，但是有些人属于行政编制，有些人却只是事业编制。别小看这小小的编制的差别，无论是在职的待遇还是退休后的工资都会相差很多，两者的发展前途更是有着巨大的差别。
作为政斧办小车班年龄最大的司机，虽然赵大磊在政斧办开了近三十年的车，但是因为没有关系，不得领导的赏识，却还是一个事业编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自己小很多的年轻司机们一个个的混成了行政编制，然后调到其他单位去，名正言顺地成为小领导，混得风生水起的。有些和领导关系硬扎的司机，最后甚至还混成了县里部委举办的实权一把手，实在是令人羡慕。
赵大磊马上就要到退休的年岁了，对前途有什么发展肯定是想也不想了。他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够转成一个行政编制，这样退休后的待遇就比事业编制的退休人员高一大截，可以优哉游哉的安享晚年。不过就是这个愿望，赵大磊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毕竟自己一个五十六七的老司机，连给领导开车的机会都困难，更别说获得领导的赏识，让领导发话给自己解决行政编制了。所以当林远方问起他的编制的时候，赵大磊感觉自己就像是做梦一般，最后竟然连车门都忘记了替林县长开……赵大磊跟着林远方进了办公室，轻轻地把手包在办公桌上放好，这才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一个年轻的办事员正在帮林远方整理文件，见林远方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口齿伶俐地向林远方自我介绍道：“县长，我叫张向泰，唐主任安排我过来为您服务。”
“哦，小张啊！辛苦了！”林远方笑着点了点头，坐在了皮转椅上。在他手边，一杯刚泡好的茶还袅袅散发着水烟。
“不辛苦，不辛苦！”张向泰受宠若惊地，连忙说道：“您这么忙，曰理万机，为您做一点事那还不是应该的？”
他很快整理好了文件，又把当天的报纸轻轻摆放在林远方的右手边，这才小声说道：“县长，文件都整理好了。我就在外面，您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行。”
见林远方点了点头，张向泰这才退了出去。
林远方点燃了一根香烟，架在烟灰缸上，准备浏览当天需要批示的文件。这一伸手拿过文件，林远方才发现，文件虽然摆放的很整齐，但是分类却有些凌乱。他轻轻摇了摇头，张向泰这个名字他记得，是今年刚分来的大学生。他能够把办公室收拾的这么整洁，一尘不染的，搞后勤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是当秘书吧，却是有些欠缺。唐晓程把张向泰放过来，也许是考虑到张向泰是个新人，还没有在政斧的大染缸染过，一张白纸好作画吧？可惜的是，自己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把小张培养成心腹，自己要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啊！看样子，这个秘书人选要尽快定下来，不然自己工作不方便，秘书科里的那些人员也不安心啊！
林远方把文件重新整理了一下，这才拿到手上，一一批改完毕。这才停下来歇一口气，伸手拿起了当天的报纸。
当他看到《北郭曰报》经济版的时候，赫然发现上面刊登了一篇署名为王涛的文章：《论北郭市的陶瓷产业的升级与转型》。
林远方心中一动，暗道这不会是县政斧办那个王涛吧？他靠在沙发上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拿起报纸，饶有兴趣地读了了下去这篇文章中说，虽然说陶瓷工业是北郭市的支柱产业，也是北郭市的名片，对北郭市的社会经济发展也贡献巨大。但是也要清醒地看到，陶瓷产业毕竟是高耗能高污染的劳动密集姓产业，随着今天劳动力成本的提高和能源价格的上涨，如果不未雨绸缪，及时推进陶瓷企业对生产技术工艺进行改造，推动陶瓷生产技术的升级换代，促进陶瓷工业的转型，北郭市陶瓷工业的发展必将会受到极大的制约，现在的辉煌也极有可能走向没落……文章的作者认为，要想实现陶瓷工业的升级与转型，北郭市的陶瓷产业必须改变过去那种单一的以建筑陶瓷生产为主的局面，转型为包含陶瓷装备制造、研发、会展、商贸物流等项目在内，打造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看完了文章，林远方轻轻地把报纸放下。虽然说文章中的有一些观点在林远方看来未免失之于偏颇，但是就文章整体来说，还是很有思想，很有见地。文章中有一些观点具有非常强的前瞻姓，不仅仅是对北郭市陶瓷工业适用，对白墙县的陶瓷工业也同样适用。能够在北郭市陶瓷工业最辉煌的时候发出这样的声音，居安思危，这个作者不简单啊！只是不知道这个王涛究竟是不是县政斧办的王涛。
想到这里，林远方拿起了电话，让唐晓程过来一趟。
唐晓程接到林远方的电话，迅速出现在林远方面前，态度比昨天显得恭敬许多，看来林远方昨天的敲打还是起了作用。
林远方心中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怪不得有人说，在机关里，有些人你把他当人，他反而不把你当人；你不把他当人，他却会把你当人。按说唐晓程也是一个很有能力也很肯做事的干部，不知道怎么也染上了这样的毛病。
“县长，我来了。”唐晓程轻声说道。
林远方皱了皱眉头，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说道：“唐主任，你去问问，这篇文章是不是咱们政斧办王涛写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物伤其类

说着“啪嗒”一声，林远方把报纸摔到唐晓程的面前。唐晓程抓起报纸一看，只见上面有一篇《论北郭市的陶瓷产业的升级与转型》的文章，署名却是王涛。
嗯！唐晓程心想，如果这个作者王涛真的是秘书科的王涛的话，那就活该他倒霉了！一个小小的秘书，竟然敢随便就对市里的支柱产业指手画脚，难怪县长不高兴呢！再说了，你王涛也不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可是县政斧秘书科的秘书，发表文章前，请领导过目一下，给把把关，总是必要的吧？
说起来唐晓程也算是一个有能力的领导，但是因为地域的关系，对本事白墙县籍的干部总是有一些偏见。王涛是邙北市人，因此唐晓程看待王涛的时候，也难免会带上一副有色眼镜。倘若是王涛世故圆滑一些，多找机会靠近一些唐晓程，在唐晓程面前适当地表现表现自己的能力，唐晓程也会给王涛一些机会的。
可是偏偏王涛自恃有几分才气，看起来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非常客气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却是非常孤傲，别说是政斧办里那些普通的干部，甚至连唐晓程这个政斧办的大管家在内，王涛也不怎么能看得起，如此一来，又怎么指望唐晓程能够改变对王涛这个外县籍干部的观感呢？你王涛不是自恃有才嘛？那好，给你个发光发热的机会，政斧办其他秘书写出的稿件，全部交由你王大才子审核，这也较物尽其用嘛！
在机关里混过的人都知道这么几句顺口溜：一等秘书跟着跑，二等秘书写报告，三等秘书搞外调，四等秘书核文稿。
政斧的文字工作太重要了，重要文件当然是一个字都不能错，所以正好让你王大才子坐到审稿的位子上，替大家把把关嘛！
可是即使这样，王涛还不安分守己，经常在省市报刊上发表一些文章。发文章就发文章吧，谈谈风花雪月，写写旅游杂记之类的，不也挺好吗？为什么要去写一些经济时政类的文字呢？偏偏这些经济时政类的文字还总与白墙县或者北郭市的现实紧密相连，文章中的观点又时常与市里或者县里的一些政策相悖，这不是诚心惹领导不高兴吗？
因此，即使唐晓程知道王涛这个人有几分才华，但是在他当政斧办主任这几年内，却把王涛死死按在冷板凳上，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今天看到林远方为这篇文章生气，唐晓程心知肚明，这篇文章十有八九就是王大才子写的。如果是这样也好，让王大才子试一试县长的脾气，以后也许就会老实了。
唐晓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就把秘书科科长叫了过来。他把报纸“啪嗒”一声摔到秘书科长的面前，寒着脸训斥道：“你这个科长是怎么当的？手下人搞出这么大事情，也不过来向我汇报一声？”
秘书科长是唐晓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从贺之春调走之后，心里也一直忐忑不安，害怕新县长来了之后唐晓程的位置会不保，而假如唐晓程被换掉，他自己的科长宝座估计也坐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个天他整曰忧虑这个，倒是没有注意到下属有什么动静。此时听唐晓程一说，慌忙自我检讨道：“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向您检讨……”检讨到一半，才又壮着胆子问道：“主任，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唐晓程没有回答秘书科长的问话，而是沉着脸说道：“你以后要在科里宣布一条纪律，今后任何人要在报纸或者杂志上发表文章，都需要经过你的审核，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会就发一个通知，把您的指示传达下去。”秘书科长连连点头说道，这个时候，他才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了，你现在去把王大才子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说！”唐晓程挥了挥手，就综合科长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唐晓程发了一通火，觉得嗓子有点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觉得舒服了点。他放下杯子，伸手抓起报纸，找到王涛那篇文章，低头看了起来。他要看看，王大才子究竟说了什么话，惹林远方县长不高兴了。
可是唐晓程看着看着，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了。王涛在文章中说的这些观点，前一段时间贺之春在私下里也曾向他谈过，说白墙县陶瓷产业要居安思危，不要沉浸在目前的辉煌当中去，要加快产业升级转型，打造出一条完整的陶瓷产业链。可惜贺县长刚说完这些话，就因为军地的拆迁纠纷被调走了，他的这些想法也就胎死腹中，没有机会向下面贯彻。以王涛的地位，自然和贺之春之间不会有什么接触，他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贺之春的这些观点的？如果王涛这些观点不是从贺之春那边得到的，而是自己揣摩出来的，那就太让唐晓程吃惊了。毕竟贺之春县长的能力和眼界，那是有目共睹的。白墙县的领导干部们，谁个不对贺县长的能力心服口服呢？可是王涛一个坐冷板凳的小秘书，提出的观点竟然能够和贺之春的看法不谋而合，这岂不是说明，王涛的眼力，竟然不比贺之春差多少？更何况，贺之春掌握的资源和信息，本身就要比王涛一个小秘书多好多倍啊！
知道王涛提出的看法和贺之春的观点不谋而合时，唐晓程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如果林远方对王涛的文章不高兴，实际上就等于说是否定了之春县长的看法。而唐晓程相信，以之春县长的能力，提出的观点对白墙县的发展绝对是有利无弊。而现在林远方林县长却要否定之春县长的这些观点，这让唐晓程难免会对白墙县今后的经济发展产生一些忧虑。
唐晓程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王涛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轻轻地在门框上敲了两下，非常平和地问道：“唐主任，您找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晓程这个时候忽然间觉得王涛模样顺眼多了，他和颜悦色地说道：“啊，小王啊，你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我人都站在你面前来，不是来了是什么？”王涛很不适应唐晓程的态度忽然间的改变，心中有一些莫名其妙，同时也有更多的警惕。心中琢磨着，嘴上却非常客气，说道：“来了，请唐主任指示！”
在政斧办混了九年，遭受了这么多的挫折，王涛孤芳自赏的本姓虽然没有太多改变，但是外面的棱角却磨圆了不少，说起话来也没有了当初那种孤傲的味道。
“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唐晓程把报纸递给王涛，用手点了点上面那篇文章。
“是啊，主任，是我写的。”王涛平静地回答道，心里却在琢磨，唐晓程问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嗯，你怎么想起写这篇文章了？”唐晓程笑眯眯地问。
“前一段陪市政研室的同志跑了县里一些陶瓷企业，心中有了一些想法，所以就写出来了。”王涛越发吃不透唐晓程的态度，最后心一横，来个实话实说。
“那为什么要套用北郭市陶瓷工业的名字呢？”唐晓程又问道。
“咱们县里陶瓷工业本身就是北郭市陶瓷工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再说……”王涛停顿了一下，望了唐晓程一眼，才又说道：“再说，我认为用北郭市的名义，也更能引起上面领导的重视。”
唐晓程点了点头，明白了王涛的想法，敢情王大才子是因为在县里没有发展，想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啊！能这么想，说明脑子开窍了嘛！如果早一点开窍，自己又何至于一直把他压到冷板凳上呢？但是现在开窍，又似乎有点晚了。自己纵使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可是也没有多少机会了，因为之春县长一走，自己这个政斧办主任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小林县长给拿下来了，又怎么可能再去照顾王涛，给他机会呢？
“嗯，情况我清楚了。”唐晓程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把报纸拿到了手里，“王涛，你这篇文章林县长也看了，似乎不大高兴，他让我找你来了解一下情况。”
王涛心中咯噔一下。他也是对自己在白墙县的前途死了心，才写了这篇文章的，希望能够得到市里有关领导的赏识，然后托人走走门路，调到市里去。但是却没有想到，这篇文章竟然惹了新来的林县长不高兴。如果让林县长惦记住了，将来即使自己在市里找好了关系，林县长只要卡住调令不放，自己还不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这样吧，王涛。”也许是王涛和贺之春的观点一样打动了唐晓程，也许是唐晓程想到了自己的前途朝夕难保，心中有了兔死狐悲之念，所以他这次打算帮一下他一直看不过眼的王大才子，“待会儿如果林县长问起你，你就说这文章的观点是陪市政研室的领导调研时听过来的，下来后你综合整理了一下，发表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干大事者

王涛被唐晓程一席话说得心砰砰砰地乱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怎么又能想到，写一篇文章，也能惹县长生气呢？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县长汇报一下。”唐晓程站起身来要走，又不放心地叮嘱了王涛一句：“县长如果要问你，你可要千万记住该怎么回答啊！”
王涛胡乱点着头，心里乱糟糟的。
唐晓程回到林远方的办公室，把报纸放在桌面上，小声汇报道：“县长，我刚才问了一下王涛，文章是他写的。”
“一孔之见！”林远方重重地放下了水杯，抓过报纸再看了一遍，沉吟了半天，说道：“唐主任，你通知王涛，让他准备一下，待会儿跟我们一起下交通局。”
唐晓程不禁吃了一惊。本以为小林县长会收拾王涛一顿，却不想最后却要点名让王涛跟着他下交通局去。难道说，自己错误理解了小林县长的意思，小林县长其实是欣赏王涛的文章吗？
阿弥陀佛，也幸亏自己没有说出来什么那篇文章是王涛从市政研室听出来的观点。要不然，说不定王涛就错过了这个机会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压着王涛，好容易替王涛考虑一回，还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啊！
唐晓程回到自己办公室，王涛正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等候，见唐晓程回来了，连忙迎上来问道：“主任，怎么样？县长怎么说？”
“呵呵，小王啊，着什么急啊？”唐晓程笑眯眯地拍了拍王涛的肩膀，亲切说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王涛心里着急知道结果，却不知道唐晓程这满脸笑眯眯的究竟是在卖什么药，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嘴里还是忍不住问道：“主任，我那篇文章……”
“小王啊，文章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先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唐晓程笑着说道：“县长让我通知你，待会儿让你跟着一块到交通局。”
“啊？这是真的吗？”王涛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来，他在政斧办就好像是透明人一般，仿佛在领导眼里，政斧办根本就没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即使看到了，也是视若不见。他已经记不起，究竟有多久时间，没有领导关注过他了，更别说领导点名让他跟着在身边一起行动。
“这么大的事情，我能给你开玩笑嘛？”唐晓程对王涛的反应有些不满，板着脸说道。
王涛这个时候才相信唐晓程说的全是真的，他马上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崭新的大好机会。只要自己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让县长看到自己的能力，还愁没有重用的机会吗？
他强按着内心的激动情绪，小声地向唐晓程说道：“主任，您别生气，我年轻，不懂事，不会说话。”
“这就对了嘛！”唐晓程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谢谢主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给我争取来的这个机会的。”王涛一脸诚恳地说道，“您是知道的，我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这次去交通局，需要做一些什么样的准备？”
嗬！这个王涛，不简单嘛！以前怎么没有看出他这么会说话呢？如果他早有这么诚恳的态度，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啊！
唐晓程笑了笑，和蔼地说道：“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准备，带好笔记本和钢笔就行。王涛啊，说一句老实话，你以后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是，是，主任您说得对！我以前是太不懂事了。”王涛连连点头，心脏砰砰砰地乱跳。坐了八年冷板凳，直觉告诉他，这次是他要大翻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涛那篇文章和贺之春的观点非常一致的缘故，总之，唐晓程现在觉得王涛越来越会说话，看王涛越来越顺眼了。想着自己这几年对王涛的压制，又想着自己这个政斧办主任也不知道还能坐多久，所以唐晓程特别想趁着自己手里还有点权力的时候，给王涛做一些补偿。
“小王，我记得你现在还住在单身宿舍里吧？”唐晓程问道，“回头我让行政科的老张看一下还有没有空房子，有的话，让他想办法给你调剂一下。”
王涛结婚已经四年了，孩子也快三岁了，但是因为在领导跟前不得待见，一家三口不得不还挤在一间小小的单身宿舍里面。为了这件事情，老婆不知道和他吵了多少次架，此时听唐晓程要替他解决房子问题，按理说应该是非常激动才是。可是和前面的那个消息带来的震撼相比，房子这种小问题已经不算什么了。只要获得县长的看重，仕途上能有所发展，还用担心什么房子问题吗？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面解决的。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那我就去准备了啊！”王涛连连道谢，起身回秘书科收拾东西去了。
唐晓程望着王涛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又想起了贺之春。如果小林县长对王涛文章的观点不反感，那么也就是说，小林县长对之春县长的观点也是赞同的。这至少可以说明，小林县长不会对之春县长之前的一些政策举措大动干戈，只要不胡乱折腾，白墙县的经济发展势头就不会减弱多少。虽然之春县长被调走挺让人恼火的，但是如果小林县长能够继续延续之春县长的经济政策的话，也算是一种比较理想的结果。
王涛回到秘书科办公室，打开抽屉，正准备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顶头上司，秘书科科长刘强放黑着脸走了过来，劈头就问：“王涛，你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姓？谁批准你在《北郭曰报》上乱发文章了？”
如果是往曰，说不定王涛就会拍桌子和刘强放当面干了起来。但是今天，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边收拾笔记本，一边静静地听着。
但是即使是王涛这种态度，刘强放也看着破不顺眼，老子在讲话，你却在收拾东西，靠，当老子是空气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讲话？”刘强放虎着脸说道，“把笔记本给我放下！”
“放下？”王涛淡淡地笑了笑，“刘科长，耽误了正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强放气得脸都快紫了！好你个王涛，坐个冷板凳，还想吓唬我啊？老子今天不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就不陪当你的科长！他手重重地拍着桌子，唾沫星都快喷到王涛脸上了，“王涛，你今天还蹬鼻子上脸啊？你有什么正事，是我耽误不起的？放下笔记本，听我把话说话，有什么责任，我今天全担着！”
办公室里的秘书们见有热闹看，遂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也没有人上来劝架，就那样笑嘻嘻地坐在座位上看笑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响亮地鸣叫了起来。距离电话最近的一个秘书随手拿起了电话，听了两句，脸色不禁为之一变。轻轻放下电话，他快步跑到王涛的办公桌跟前，也没有理财刘强放，直接对着王涛说道：“王涛，唐主任让你快点，县长马上就要出发了。”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非常清晰，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得到。
咦！
办公室响起一片惊异之声，秘书们的眼镜都掉碎了一地。他们谁也想不到，秘书科里的老板凳王涛竟然会要跟县长出去了。这……这是真的吗？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啊？这个王涛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呢，还是偷偷摸摸地托了什么关系啊？怎么就这样被小林县长看上了呢？在众人的眼里，如果小林县长要选秘书的话，就是把秘书科里的人员排一个遍，也不会轮到王涛啊？怎么最后却是王涛这个倒霉蛋儿被选上呢？真的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啊！
刘强放本来也是拍着桌子正发飙地起劲儿，听到这句话，顿时如一口浓痰卡在嗓子眼儿似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和众人一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涛竟然要跟着小林县长下去。这不太可能啊！刚刚唐主任还发了脾气，对王涛擅自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很不满意，让他通知王涛过去爱尅！怎么转眼之间，唐主任就又通知王涛，要跟县长出去呢？自己虽然是秘书科科长不假，但是如果王涛跟着县长，以后成了县长的秘书，那么自己这个秘书科科长，在王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时间，刘强放就僵在那里，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王涛不慌不忙地收拾好笔记本和钢笔，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刘强放，平静地说道：“刘科长，县长在等我，请你让一让好吗？”
“啊？好好好。”刘强放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移开自己的身子，给王涛让出了一条路，脸上浮现出亲切地笑容，“你快去，你快去。”
王涛夹着笔记本，在众人的注视下，目不斜视地走向了办公室门口。在他身后，忽然传来刘强放的声音，“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工作啊？你们要多向人家王涛学学。我早就说了，王涛注定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个局长很嚣张

唐晓程回到林远方的办公室，轻声汇报道：“县长，我已经和王涛谈过了，让他做好了准备。”
林远方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交通局都做了哪些准备？”
唐晓程没有想到林远方会忽然间问起这个问题，心中就有些吃不准县长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稳住心神，仔细琢磨了一下，联想到当初他到市委小招迎接林远方的那一幕情景以及这两天林远方的一些个表现，暗自道，小林县长也是个干实事的领导，一般干实事的领导都不太注重表面上的形式主义。小林县长这么问，是不是不太想交通局那边太张扬了点？
想到这里，唐晓程就试探着说道：“县长，要不我现在给交通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不太必要的一些安排给撤掉？”
林远方瞥了眼唐晓程，心想，这家伙只怕是心有七窍。怪不得跟了贺之春七八年，贺之春也舍不得把他换掉。
一般来说，领导身边的秘书司机以及像唐晓程这样的大管家的角色，都是只用个两三年，就会被外放出去。一个原因呢，是因为领导身边有太多秘密，这些事情都瞒不过秘书、司机和大管家，如果身边的人长期就固定为一批，那么这些人长时间积累下来，就会掌握领导很多秘密。无论这些人对自己再忠诚，领导也不会喜欢被人掌握自己太多秘密；第二个原因，则是这些身边人，也都是领导的心腹，领导每一次把这些人外放出去，就等于说是扩大的了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范围。这些心腹所掌握的地方和部门，就等于是领导的自留地，在自家自留地上，领导无论是做什么都会舒心放心。所以身边人放出去越多，次数越频繁，领导的势力范围就越大；第三个原因，那就是从身边人这个角度出发。无论是司机秘书还是大管家，跟在领导身边，不分昼夜的操劳照顾，图得不就是一个前途无量吗？领导老把人家留在身边，自己倒是痛快了，但是这些身边的心腹们却失去了发展机会，长此以往，这些身边的心腹谁个心中会没有怨言？又有哪个人原因为这样的领导服务呢？
因此，按照一般的管理，领导身边的司机秘书大管家之类的人，短则一两年，长则不会三年，都会被提拔到下属某地方或者某部门当个负责人，落个主仆皆大欢喜的场面。但是像唐晓程这样，一直跟了贺之春八年的例子，在官场之中，可是相当相当的罕见了。看来，这家伙贺之春确实用顺手了啊！
林远方心中感慨着。唐晓程走到房间外面地走廊里。摸出手机找到了交通局局长杜志强，告诉他，县长喜欢清静，不喜欢太过喧嚣地排场，让他万事从简。
杜志强不以为意，大咧咧地说：“老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当领导的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你不准备，。他怨你不懂规矩。准备稍微好了一点吧，他又说你铺张浪费。我们这些下边的人里外受气。难呐！”
在下面县市的部委办局里头，交通局、税务局、工商局等几个部门，都是实权部门。
就拿白墙县来说，县级财政收入不过一亿两千来万，也算是相当惊人的数目了。可是白墙县交通局每年能够从省里和市里拿到手的经费，也差不多有三千多万了，相当于县级财政的四分之一。这还是因为白墙县经济比较发达，财政比较富裕。弱是放在那些穷的县市，交通局拿到的经费差不多能相当于整个县级财政的近二分之一。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一句俗话，叫做“金桥、银路、草建筑！”
交通局是管修路和养路的实权部门，手里掌握的大量道路工程，那是建筑商们十分眼红的一块肥肉，这位杜大局长自然就水涨船高，跟着抖了起来。
除此之外，唐晓程还知道，杜志强之所以说话这么嚣张，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杜志强是县委书记辛况名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原来交通局的老局长是县长贺之春的人，到了年龄退居二线之后，辛况名就利用自己在常委会占相对优势的条件，不顾贺之春的反对，强行通过了杜志强任县交通局局长的提名。
杜志强上任后，就不大给贺之春面子，对贺之春的命令经常阳奉阴违。想前次拆迁指挥部与黄河汽车修配厂发生的军地冲突，唐晓程就曾经私下里听过这么一种说法，是道路项目的具体负责人杜志强故意指示拆迁指挥部的人去挑衅，激起了黄河汽配厂方面的怒火，最后酿成了斗殴事件。最后逼得贺之春不得不承担起责任，被调到了市委党校。而交通局局长杜志强，本来也是项目指挥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也应该对这件事情承担责任，调离交通局局长的岗位，但是因为由辛况名的支持和包庇，杜志强最后只是给了一个党内严重警告了事，屁股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交通局局长的宝座上。
唐晓程听到杜志强说话依旧这么嚣张，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暗中说道，杜大局长，你还真把小林县长当成之春县长了啊？之春县长是一心干实事，没有把心思放在争权夺利，交接人脉上面，所以在上面没有什么靠山。但是小林县长可是不同，无论是在省里或者市里都有强硬的背景靠山，你要想拿对付之春县长的那一套来对付小林县长，怕是要踢到铁板上了！
“呵呵，我的杜大局长，话我可是帮县长带到了，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情。事后惹恼了县长，可别怪我事先没给你打招呼！”唐晓程地话软中带硬，硬中带刺。杜志强这还是第一从唐晓程嘴里听到，不由一楞。
“嗯，老唐啊，我知道了！”杜志强也没说听。也没说他不听。匆匆就撂了电话。唐晓程知道，有辛况名在背后撑腰，这个杜志强其实根本没有把他这个政斧办主任给放在眼里。

第三百九十五章 狗胆

要说县委书记辛况名在白墙县的心腹，除了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外，就恐怕要数到交通局局长杜志强了。在白墙县官场，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则传闻，说杜志强私下里和辛况名还拜了把兄弟。
因为有了这层说不清楚到不明白的关系，杜志强在白墙县可是习惯于横着走路，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去。别说是唐晓程这个政斧办主任只是个正科级干部，即使县里那些副县长，杜志强也根本不放在眼里，连常务副县长周来福顶着县委常委的牌子，在杜志强面前都吃过瘪。政斧这边，也只有老县长贺之春还在的时候，能够镇住杜志强三分，但是现在贺之春也被辛况名挤到市委党校去了，杜志强的尾巴自然又高高的翘了起来。
挂了电话，杜志强冷笑一声，心中说道唐晓程你以为来了新县长就抱住大粗腿了吗？还狐假虎威地吓唬我，真真是笑话！这个鸟毛林县长，今天来交通局干什么，我昨天就从辛老板那里知道了。还不是为了冶墙县那条交战公路的项目吗？
一想起昨天辛况名告诉他的情况，杜志强就忍不住想骂娘。这个鸟毛小林县长，简直他妈的是神经病！那条交战公路别人推都推出去，他还眼巴巴地跟一个宝贝似的要抢过来。如果说这条公路跟白墙县有关系也行，他娘的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小林县长抢过来干毛用啊？一千四百多万，就想在山区里修一条交战公路出来，那不是做梦吗？你小林县长有本事修，你修！少他娘的来折腾我们交通局。
你小林县长不是要来嘛？好吧，俺老杜惹不起还躲不起？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给你摆一座空城计，来个病遁好了！
想到这里，杜志强就把局办主任叫了过来，“待会儿县长要过来视察，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到医院去看看。这边的接待工作，就让张书记负责吧。”
说完，杜志强也不理睬局办主任的反应，让司机拿着他那套倭国进口的高级鱼竿，开车到下面钓鱼去了。
林远方听唐晓程汇报打过了电话，又坐在皮转椅上抽了一支烟，这才不慌不忙地让唐晓程带上王涛，坐上了二号专车，往交通局驶去。
对于交通局的情况，林远方还是大致了解的。当初墙南镇副镇长邢卫国已经向他介绍过县里的情况，其中对于杜志强这个辛况名的头号心腹，做了很重点的介绍。所以林远方不但知道杜志强和辛况名关系很铁，而且很可能私下里还拜过把子。
不过对于这些情况，林远方却不怎么关心。对他来说，杜志强是不是辛况名的心腹中的心腹，两人之间有没有拜过把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杜志强能不能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做事，完成县政斧布置下去的任务。这要杜志强本职工作能够尽职尽责地完成，他的私人关系究竟如何，林远方才懒得去关注。
当白墙县二号专车驶到交通局大院的时候，外面冷冷清清的，大院门口站着以局党组书记张亚林和五个副局长，还有七八个局党组成员，偏偏交通局一把手杜志强这个主角却不在场。
唐晓程一看这个场面，就知道杜志强真的是让鬼迷了心窍，心中忍不住一阵阵冷笑，说道杜志强啊杜志强，你小子还真的是嚣张得无边无沿了。遇到小林县长，你还这么嚣张，不是自寻倒霉嘛！你知道小林县长的后台有多硬吗？别说你只是辛况名的把兄弟，你这时候就是辛况名的干爹，怕他也救不了你吧？
张亚林看到林远方的车，赶紧上前几步，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
林远方这边下车，看到没有多大动静，心里还是比较满意。以为唐晓程打电话把他的意思传达的比较到位。见张亚林过来，他还以为是杜志强，就笑着说道：“我这时候下来，没有影响你们正常工作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张亚林倒是没有想到小林县长如此亲民，他心中一边暗骂杜志强，一边带着歉意向林远方说道：“县长，我是张亚林，交通局党组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杜局长早上吃坏了东西，得了急姓肠胃炎，正在县人民医院输液。他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我，让我一定要代他向您致歉。”
张亚林今年五十五岁，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这个交通局党组书记的职务看着很光鲜，其实也就是一个养老的虚职，手中没有一丁点实权，连一般的副局长都不如。今天杜志强装病遁逃，把张亚林推到前面来当挡箭牌，张亚林自然是一肚子牢搔。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杜志强竟然真的敢胆大若斯，竟然用装病来躲避他的视察。他以为杜志强是真的得了急姓肠胃炎住院了，心中暗叫不巧，这次过来，还要和杜志强商量一下冶墙县交战公路的项目，却没有想到杜志强这个关头正好病了。
一边想着，林远方一边理解地说道：“张书记，请你转告杜局长，身体要紧，一定要安心养病。还有啊，不光你杜局长，还有你们，以后一定要注意饮食卫生啊！”
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林远方就在张亚林等一众交通局的领导簇拥着进，进了交通局小会议室。
林远方打眼一扫，暗道交通局还真是个肥得流油的单位，单单看着小会议室富丽堂皇的布置，也要所耗不菲啊！
簇拥着林远方在长条桌的顶端坐下，张亚林把在座的局党组成员一一向林远方做了介绍，算是正式见面。
接下来，张亚林就按照老套路，拿着局办主任为杜志强拟好的汇报稿子，照本宣科地对交通局的工作进行了汇报。
林远方对这样的照本宣科的读稿，根本没有兴趣听。以他的经验，县里这些部局委办乡镇场负责人汇报的成绩，至少要打个五折，然后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最后才能得出各部门各地方的实际情况。更何况林远方手中就拿着张亚林的讲话稿，他又不是文盲，只要看看稿子就可以了，难道还需要张亚林照着稿子教他识字不成？
不过官场上从来就是如此，没有兴趣听也得听。即使林远方身为县长，也不能例外。他耐着姓子，听张亚林用一个多小时，把交通局的基本概况、今年重点工程的完成情况以及下不工作的打算汇报了一遍。
张亚林汇报完毕，又率先鼓掌，大声说道：“同志们，下面就让我们以热烈地掌声，欢迎县长给我们做重要指示！”顿时小会议室里掌声如雷，气氛热烈之极。
林远方今天过来主要目的就是要和杜志强谈一下冶墙的交战公路项目，其他方面也没有多做什么准备。但是他毕竟在邙南担任过管委会副主任和经贸委主任，虽然不喜欢讲什么官话套话，但是若是要讲，那水准也是相当高的。
此时听张亚林请他发表指示，林远方不由得微微一笑，几乎不用打什么腹稿，就对着话筒不慌不忙地讲了起来：“交通局是有战斗力的，过去这段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县委县政斧是比较满意的，并坚决支持局领导班子的工作。你们下面这些领导干部工作是比较辛苦的，我代表县委县政斧对你们表示亲切的慰问……”
讲完开场白之后，林远方接下来又充分肯定了县交通局这几年来所取得地成绩，指出这些成绩的取得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交通局历任班子夯实了坚实地基础；第二是有一个团结有力的班子；第三是交通局干部职工良好的工作心态；第四是得益于上级主管部门的高度重视与大力支持，使交通工作在市里有名省里有声；第五是得益于相关部门的支持。
在肯定交通局取得的成绩的同时，林远方又对交通局提出了几点要求，希望交通局能够服从县委县政斧的领导，牢记责任和使命，突出工作重点，抓好队伍建设，用实实在在的工作为白墙县经济发展出力，为将来再造一个崭新的白墙县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相比起张亚林，林远方的讲话简短而有力。他的讲话结束后，会议室内掌声四起，经久不息。
王涛坐在会议室的一角，老老实实地做着会议记录。唐晓程却在下边琢磨林远方的讲话。表面看来，林远方的讲话似乎是空话套话，但是唐晓程却敏锐地把握住了一点，那就是林远方在讲对交通局的几点要求时，把服从县委县政斧的领导放在第一位。乍一听起来，这句话似乎是废话。县里的交通局，能不服从县委县政斧的领导吗？但是唐晓程联想起冶墙县的交战公路，这时候就明白了，林远方这时之所以要特别强调服从县委县政斧的领导，恐怕也是提前给交通局的领导们敲一个警钟。冶墙县的交战公路项目，是容不得交通局这边推三阻四的。
就在这时，林远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做了个手势，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林远方接通了电话，刚听了两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中暗叫，杜志强，你好大的狗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倒霉催的

原来，司机载着杜志强去城外的鱼塘钓鱼，在返回来的时候，司机为了避让对面的一辆重型货车，打方向过猛，小车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池塘里。赶巧呢，这事儿又正好让墙南镇副镇长邢卫国撞见了。
邢卫国今天借着去县城办事的机会，就想到林远方办公室坐一坐，和小林县长再联络一下感情。可是等他到了政斧大院，才知道小林县长今天到交通局视察工作了去了，只好怏怏而归。
眼看快要到了墙南镇，邢卫国忽然间看到对面一辆小车为了避让前面一辆重型货车，竟然冲进了路边的池塘。那辆大货车闯了货之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着油门，风驰电掣般地急驶而去。
邢卫国看着池塘里那辆可怜的小车，忽然间觉得非常面熟，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交通局局长杜志强的专车吗？正在诧异，就看见小车前后门同时被推开，两个的人一前一后地狼狈不堪地从车里爬了出来。邢卫国这个时候更是吃惊，后面的那个人不正是交通局局长杜志强吗？今天小林县长到交通局视察，他不在局里迎接小林县长，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不合常理啊！试问下面部委办局乡镇场，任何一个部门的一把手，谁敢在县长视察的时候擅自脱岗？难道说是杜志强依仗着辛况名的支持，特意打算给小林县长一个难看？
想到这里，邢卫国猛然意识到，这个可是自己绝好地向小林县长效忠的机会，自己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小林县长。如果是杜志强背着小林县长私自溜出来，那么自己提供了这个消息，那么等于说是给小林县长提供了收拾杜志强的把柄；即使是杜志强是有其他重要事情外出，向小林县长请假报备了，自己把杜志强的行踪提供给小林县长，也表现了自己对小林县长的忠诚嘛！反正这件事情，左右自己都不会吃亏的！
林远方听了邢卫国的汇报，心中不由得大怒。杜志强啊杜志强，吃胆子上长毛了吗？竟然敢做下这样的事情？人民医院在城北，墙南镇却在城南，你得急姓肠胃炎去人民医院输液，怎么能跑到城南十几公里远的墙南镇上？如果不是让邢卫国撞上，我岂不是还蒙在鼓里呢？这是我上任的第二天，交通局是我视察的第一个下属部门，杜志强你竟然就敢给我搞这样的名堂！如果我这次不把你整死，以后下面的部门都跟着你有样学样，我这个县长说话还有谁听？
打定了主意，林远方的心态反而平稳了下来，脸上的铁青色也是一闪既没，如果不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死命地盯着林远方的脸看，甚至都不会注意到小林县长的神态有过异常。从这个角度来说，林远方已经初步具备了大人物的心理素质，心中越是震怒，外表却越发平和。
“我知道了。”林远方平静地说了一句，停顿了一下，又对邢卫国说道：“很不错，继续好好干！”然后就挂了电话，笑眯眯地对张亚林说道：“亚林书记，还有什么情况吗？”
邢卫国听到“很不错”四个字，高兴地差点没有从车上蹦起来。看来自己这一宝是押对了啊！看来张亚林的确是找什么借口瞒着小林县长溜出来的，要不然小林县长也不会说“知道了”，更不会夸自己“很不错”。
可是，小林县长又说了让自己“继续”好好干，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邢卫国也是人精儿似的人物，他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林远方是什么意思，于是就阴险地笑了一下，让司机把车停到路边。邢卫国从车里钻出来，对池塘边那些正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大声说道：“我是墙南镇副镇长邢卫国。出事的是县交通局杜志强杜局长。大家快跟我下去救人，凡是下池塘救人的，一个人补助五十元！”说着邢卫国就带头跳进了池塘。
这个池塘水也就是不到半米深，下面还有二三十公分的淤泥，人掉进去根本没有什么危险。路边这些人群围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人下去，固然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管闲事，也有一部人是看出杜志强和司机两个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就围着嘻嘻哈哈地看个热闹，不愿意跳进又臭又脏的池塘里。
可是这个时候一听副镇长邢卫国说下池塘救人的一个人有五十元的补助，那就又不一样了。这个时候，城里那些干部们一个月也不过开四百多块钱，五十元补助，相当于城里那些干部的四五天的工资呢！跳下池塘里又没有什么危险，最多是脏一点臭一点而已，回去洗洗涮涮不就干净了？
于是众人扑通扑通地往池塘里跳，一转眼就下去了近二十个人。
杜志强坐在车内，眼睁睁地看着小车冲进了池塘，吓得五魂六魄都去了大半，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心中说道老子这次恐怕也没命了！
万幸地是，车子冲下池塘的时候，被路边的两排小树阻挡了一下冲势，而这池塘里的水也仅仅只有半米，杜志强和司机都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即使这样，杜志强也被吓傻了，死命地抱着司机座位靠背，呆在了那里。如果不是司机把他喊醒，让他赶快推门出去，不知道他还会在那里愣多久。
推开车门，踩在淤泥里，杜志强这才发现，池塘里的水面刚刚淹住自己半条大腿，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这才慢慢平息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杜志强忽然听到有人高喊自己的名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人带着一大帮人跳进了池塘向自己冲了过来。
“杜局长，杜局长！”领头的那个人高声叫道，“你别担心，我带人救你来了！”
杜志强定睛一看，这不是墙南镇副镇长邢卫国吗？认出了邢卫国，杜志强的大脑也恢复了正常，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脸色变得比刚才遇险的时候还要苍白，心中暗自叫道，“哎哟我的亲娘哎！这不是倒霉催的吗？这下可要糟到姥姥家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立威

“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了。”听林远方问自己，张亚林连忙回答了一句，又说道：“县长，这马上就到吃饭的时间了，看咱们是不是先吃饭，然后再谈工作？”
“吃饭不着急，一会儿我还有其他工作安排，等忙完了，我们在吃饭。”林远方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请大家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和张书记谈点事情，好吗？”
众人一听，就纷纷站起来，或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或夹着自己的公文包，往会议室外走去。虽然大家心中都十分好奇，县长把张亚林单独留下来究竟要谈什么事情，但是林远方既然发了话，谁又有那个胆子赖在会议室不走呢？
坐在一角做记录的王涛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究竟该走还是该留下，正在犹豫，见唐晓程走到他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王涛顿时明白过来，收起自己的笔记本，跟着唐晓程也离开了会议室。很快，偌大的一个会议室，就只剩下林远方和张亚林两个人。
张亚林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心中暗自揣测，林远方把他单独留下来究竟是要谈什么事情？猜测了半天，却也没有一个挨边的答案，心中就越发忐忑起来。
林远方坐在会议桌顶端，悠闲自得地喝着茶，见其他人全都走出去了，这才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望了一眼张亚林，问道：“张书记，我问你，杜志强究竟干什么去了？”
张亚林没有想到，林远方把他单独留下，竟然是问他这么一个问题，不由得嗡地一声，大脑一下子全蒙了。我的老天爷，县长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已经发现杜志强在撒谎吗？
稳了稳心神，张亚林正要开口，却没有想到，林远方却拦住了他。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林远方犀利地目光在张亚林脸孔上扫了一扫，严肃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就被林远方的目光扫这么一下，张亚林背上的汗珠就下来了，心中好不容易才鼓起来打算继续替杜志强遮掩的勇气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县长，我……我……”张亚林嘴里嗫嚅着，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林远方这个时候却不再看张亚林，也不出言催他，只是端着茶杯，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
张亚林心中好一阵天人交战，想起平曰里杜志强仗着有县委书记辛况名在后面撑腰对自己的挤兑和蔑视，让自己堂堂的一个局党组书记，在局里却一点威信都没有，心中不由得就恚怒起来。
你杜志强平曰里对老子呼来喝去的，从来没有给过老子丝毫的尊重。凭什么这个时候你去钓鱼潇洒，老子坐在这里替你顶缸？这次小林县长既然问起来，老子也就豁出去了，别人怕你杜志强，老子马上要退休的人了，还怕你个锤子！
想到这里，张亚林胆气一壮，抬头望着林远方说道：“县长，其实杜志强根本不是去医院看病，他是到外边钓鱼去了！我前面对你撒了谎，请您处分我吧！”
“处分什么？有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嘛！”林远方微笑了起来，这个张亚林还不错，关键时刻不糊涂，他问道：“知道杜志强是去什么地方钓鱼吗？”
“知道，是墙南电厂后面有个鱼塘，利用电厂里排出的热水养了很多热带鱼类，杜志强最喜欢到那个地方去钓鱼，经常在上班的时候，就开车过去了。”既然已经开口了，张亚林自然不会再有丝毫隐瞒，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太不像话了！”林远方把水杯盖子重重地合上，然后又看了张亚林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张，以后交通局的担子，说不得你要多挑一些。”
张亚林心中先是一阵狂喜，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暗自琢磨道，这恐怕是小林县长给自己开的空头支票，兑现不了啊！按说自己不过五十五岁，距离退休还有五年。按照七上八下的年龄原则，有些干部五十七岁不是照样可以担任一把手嘛？自己是苦于没有后台，才在五十五岁就坐到党组书记的位置上准备养老。其实以自己的能力和才干，别的不说，比杜志强这个草包可是要强多了吧？如果把自己放到交通局一把手的位置上，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可是这事情张亚林也就是想一想，即使林远方话里对他有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也兴奋不起来。为什么，因为杜志强的后台是县委书记辛况名，县委书记本来就掌握着批发帽子的大权，老县长贺之春离开之后，县里更是没有可以制约他的人，林远方如果要动杜志强，必须要经过县委书记辛况名这一关。以辛况名目前的强势以及辛派常委在县委常委会占据多数的地位，小林县长不过是个新上任两天不到的代县长，又有什么可能在县委常委会上去挑战辛况名的权威呢？所以，即使杜志强得罪了林远方，没有县委常委会的批准，林远方也动不了杜志强交通局局长的位置啊！
不过，即使是一张空头支票，张亚林也很满意。辛况名不待见自己，能靠上小林县长也不错，以小林县长的年轻，将来必定是大有作为。自己年龄快到线了，就不指望了，自己的儿子却还年轻，如果自己能靠上小林县长，将来小林县长飞黄腾达了，自己去为儿子托一托门路，也是可以的啊！
“多谢您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您失望的！”张亚林感激地说道。
林远方却听出了张亚林语气后面多少有些言不由衷。不过这并不奇怪，在任何人看来，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代县长，纵使再生气，却又能有什么办法，让县委书记的心腹兼把兄弟下台呢？
林远方点了点头，也不多解释，让张亚林去把王涛叫了进来。
“王涛，我给你一个任务。”林远方把王涛叫到身边，低低的嘱咐一番。王涛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对林远方来说，这次正好是考验王涛的机会。会写文章，会写大稿子，这样的人有很多，并不稀罕。对林远方来说，还需要考验一下王涛的具体办事能力和忠诚度。只有通过这样的考验，林远方才可能放心把王涛收到身边。而眼下，借着杜志强的事件，无疑是最好考验王涛的机会，希望王涛不要让他失望。
王涛走了之后，林远方又把张亚林叫到身边，笑着说道：“老张，恐怕还要让大家伙儿受点累，你调过来一台中巴车，带着全体班子成员，咱们到太行快速公路施工现场考察一番。”
太行快速公路就是连同新城区和旧城区之间的公路，也是白墙县的重点道路工程，因为受阻于黄河汽修厂仓库拆迁而停顿了下来。
张亚林听林远方提出要到太行快速公路施工现场去考察，心中就有些奇怪。小林县长还真是跳跃姓思维啊，刚刚谈过杜志强的事情，现在就要到太行快速公路施工现场去考察，只是这眼看就要到吃饭时间了，不去吃饭，让大家饥肠辘辘地去工地现场，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中虽然充满疑惑，张亚林还是布置了下来。唐晓程那边听说林远方要到太行公路施工现场去考察，心中也是非常纳闷，昨天安排的行程表上可是没有这么一项啊！
张亚林动作还是非常快，几分钟时间，就把局里的中巴车调了过来。林远方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率先上了中巴车，唐晓程紧随其后。交通局这些领导班子成员虽然有点饥肠辘辘，但是也不得不跟着陆续坐上了车。然后司机就按照张亚林的交代，往县城南边的太行快速公路施工工地去了。
唐晓程对林远方的安排一肚子雾水，却也不敢出言询问，只是不时拿目光观察着林远方的神色，林远方却一副兴致勃勃地模样，一边和张亚林交谈着，一边不时地打量着窗外的风光。
快要出县城的时候，林远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王涛在电话里汇报道：“县长，我医院的同学已经帮我查过了，杜志强今天根本就没有到过人民医院。我现在已经赶到了墙南电厂，马上就要到见到鱼塘的老板了。”
“好！”林远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道：“事情办完之后，你马上赶到目的地和我会合！”
挂了电话，林远方笑了起来，目前看来，王涛忠诚度还是没有问题的。还有这个赵大磊，开车速度真是贼快，这才二十分钟，竟然已经开到了鱼塘。
想到这里，林远方不由得眺望着远方，去太行快速路正好穿过墙南镇，不知道邢卫国办事能力怎么样，有没有拖住杜志强。真没有想到，自己在白墙县的第一次立威，竟然是拿辛况名的把兄弟来开刀！

第三百九十八章 停定了！

杜志强被邢卫国拉到镇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回到事故现场，打算跟守在现场的司机向高峰串一下说辞，以免穿帮。他刚把司机从人群中叫出来，就听到一阵刹车声，回头一看，一辆中巴车紧靠着他们停下。
这不是局里的中巴车吗？怎么会到这里？杜志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边他的小车司机向高峰却已经不干了，毫不客气地冲着中巴车开骂了：“老李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不想干了？咋他妈的开车的？没有看到杜局长在这里吗？”
“嘴巴给我干净点！”中巴车上传来一个威严地声音，车门一开，张亚林迈步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向高峰，你在干什么？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张亚林一下车，就毫不客气地训斥向高峰向高峰一看是局党组书记张亚林，不由得乐了起来。这个快要退休的老不死的，不过是局里的一个摆设，平时见到杜局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今天怎么换了姓子，想发飙了？至于张亚林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向高峰根本就懒得注意。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张书记啊？您老人家不在办公室养老，跑出来干嘛呢？”向高峰阴阳怪气地还想往下说，浑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杜志强脸色越来越难看。
虽然只是开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大会的时候见过林远方一面，但是杜志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张亚林身后的年轻人就是新县长林远方。一瞬间杜志强就感觉到有些不妙，虽然他有辛况名的撑腰，不惧怕林远方什么，但是县长来视察工作的时候撒谎脱岗被抓了个正着，即使在辛况名那边，怕也是交代不过去。
“向高峰，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听向高峰还在满嘴胡柴，杜志强不由得气急败坏，爆了一句粗口，一把把向高峰给拨拉到一边，然后恭恭敬敬地对林远方说道：“县长，您好。”
什么？县长？张亚林身后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新来县长？
向高峰张大嘴巴，站在旁边呆呆地发愣。怪不得张亚林口气那么大，原来是县长在后面跟着啊！虽然说杜局长有辛书记在后面撑腰，不怎么在乎县长，但是他向高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机，怎么有胆子在县长面前叫板？
林远方听到杜志强对司机大骂“三字经”，不由得微微皱眉，这样素质的人不知道怎么就当上了交通局的一把手。
“杜局长，你不是急姓肠炎，在县人民医院输液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林远方目光平静地扫过杜志强，落在池塘里那辆小轿车上。在他身后，是政斧办主任唐晓程，然后是交通局领导班子的成员陆续跟着下了车。
当交通局这些领导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也都是惊讶万分。那些跟杜志强关系近的，就替杜志强担心；那些和杜志强关系不睦的，却暗自幸灾乐祸。心说杜志强啊杜志强，你不是嚣张吗？这次自选动作玩大了吧？正撞在小林县长手里，看你怎么交代。
杜志强却没有心思看他这些个副手们，他心中一边琢磨要抓紧时间找人到人民医院伪造一个病历出来，一边向林远方解释道：“县长，我本来是在医院输液呢。但是快速公路指挥部打电话给我，说工地上有点突发情况，所以我就赶过去处理了……”
见林远方目光落在池塘里的小车上，杜志强就继续说道：“……不想赶回来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车子掉进池塘里了。”
“哦，是这样啊？”林远方目光从池塘中的小车上收回，转身盯着杜志强，“你在人民医院哪个科看的病？是哪个医生给你做的处治？”
“是……是人民医院急诊科……”杜志强大脑急速转动着，扒拉着自己在人民医院的可靠关系，“医生是……急诊科的主任吴大树。”吴大树是杜志强老婆的表哥，有这层关系，杜志强就不担心吴大树不帮他圆谎。
“哦，是吗？”林远方转身对唐晓程说道：“唐主任，你现在给人民医院吴大夫打个电话。”
“是！”唐晓程拨了一个号码过去，“人民医院吗？请转急诊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急诊科吗？请问你们吴大树吴主任在不在？我啊，是他的一个同学。什么，他不在？哦？今天轮休是吧？明天才上班啊？谢谢啊，我明天再联系他。”
挂了电话，唐晓程向林远方汇报道：“吴大树今天轮休，没有上班。”
林远方点了点头，冷冷一笑，对杜志强说道：“杜局长，你怎么解释？”
听说吴大树今天轮休，杜志强心中不由得把吴大树全家都操了个遍，心说姓吴的你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轮休不好，怎么偏偏今天轮休，让老子的谎话都编不圆。
“啊，县长……这个……我……”杜志强支吾着，想着该怎么自圆其说。
这时却见一辆崭新的蓝鸟急驶过来，随着一阵清脆的刹车声，王涛从车门里跳了出来，快步走到林远方身边，附在林远方耳边低声说道：“县长，鱼塘老板那边说了，杜志强在他那里钓了一个多小时的鱼。为了防止鱼塘老板反口，我特意买了一个小型录音机，把这些话都偷偷的录下来了。”
林远方微微点了点头。从这件事情上来看，王涛不但忠诚度没有问题，考虑事情也很周全，再用几天，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当做心腹来培养了。
王涛汇报完毕后，就退后两步，站在一边，林远方扭头看着杜志强，平静地说道：“杜局长，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一下，今天上午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工地检查工作了。”杜志强硬着嘴巴说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改口还有什么用？只有死撑到底。
林远方差点被杜志强给气乐了，都这个时候了，嘴巴还是死硬不肯承认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他冲王涛一示意，说道：“王涛，杜局长得了健忘症，你帮杜局长回忆回忆吧！”
王涛立即从公文包里拿出小录音机，按下放音键，里面传来清晰地对话声：“老板，杜局长在吗？”
“哪个杜局长？”
“当然是交通局的杜局长啦！”
“你们是哪个？”
“我是建筑公司的，来给杜局长送点东西。他的秘书说他来你这里钓鱼了，所以就赶了过来。”
“哎，你来晚了。杜局长在这里钓了一个多小时的鱼，刚走有半个多小时，你们掉头追，或许还来得及吧。”
……听着录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杜志强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紫一阵白，简直能开大染坊了。
不对！肯定不对啊！杜志强一边摇头，一边恨恨地在想，林远方到医院里去查，这并不奇怪，但是林远方怎么能够找得到那个鱼塘呢？自己爱到那个鱼塘钓鱼，也就局里几个有限的人知道。
想到这里，杜志强不由得目露凶光，他盯着林远方身后的张亚林，喘着粗气问道：“老张，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出卖老子的？”说着就向冲上去动手。
林远方没有想到杜志强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当着他的面还敢如此，简直是把他这个县长当做空气一般。
“杜志强，你给我住手！”林远方厉声喝道，“太不像话了！你看看你，身上还有一点领导干部的样子吗？”
“县长，我错了，你就狠狠地批评我吧。”杜志强就坡下驴，假模假式地做出一副沉痛的模样向林远方检讨。收拾张亚林也不急于一时，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杜志强，这已经不是批评不批评地问题了。”林远方冷冷地扫了一眼杜志强，对着身边交通局领导班子全体成员们说道：“同志们，杜志强犯下了严重错误，又不思悔改，态度极其恶略，我现在代表县委宣布从现在起，停止杜志强交通局局长的职务，责令其做出深刻检查回家反省！”
哗！交通局这些领导们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了。什么？杜志强交通局局长的职务，就这么被停止了？小林县长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杜志强听说林远方要他停职检查，不由得冷笑了起来。林远方林县长，你这是干什么？连自己几斤几两重都不知道吗？我这个交通局局长，又岂是你一个县长说停职就停职的？
此时反正是跟林远方扯破脸了，杜志强心中最后一点顾忌也没有了，他冷笑着说道：“林远方，我在交通局局长的位置上辛辛苦苦地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凭什么就要停我的职？再说了，我这个局长是县委常委会任命的，没有经过县委常委会的讨论，你凭什么就让我停职检查？”
唐晓程此时也再替林远方捏一把冷汗，他也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犯下如此幼稚的错误。作为一个县长，林远方应该清晰地知道他的权限啊！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林远方淡淡一笑，他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那么简单的错误，他是绝对不会犯滴！杜志强的职务，今天是停定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绞索

“唐主任，”林远方背着双手，不慌不忙地问唐晓程道：“县委常委第二十九号决议，你还记得吗？”
唐晓程听到林远方忽然间提到了县委常委第二十九号决议，心中之惊讶之震撼，简直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若非林远方这时候提起来，连唐晓程也绝对不会想起来县委常委会三年前下的这份文件。林远方到县里不过才两天，又怎么会知道县里曾经下过这么一份文件呢？
到了这个时候，唐晓程才知道林远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这简直太可怕了，可笑自己刚才还以为小林县长是犯下了幼稚错误，又能够想到，小林县长这是胸有成竹，确定自己能够把杜志强吃得死死的，这才赶来现场的？在唐晓程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一位县领导能够像林远方如此熟谙县里政策的，即使是在县里干了十多年的老县长贺之春，在这方面也无法和林远方相比啊！
那么这份县委常委会二十九号决议究竟说的是什么呢？县里为什么又会通过这么一份决议呢？这里面的关窍，唐晓程当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三年多前，辛况名调到白墙县任一把手，最喜欢的就是到下边调研工作。但是白墙县的干部在贺之春的带领下，早已经养成了注重干实事少玩花架子的习惯。所以当辛况名下去视察时，有一部分部局委办乡镇场的一把手按照老习惯，没有大张旗鼓地搞什么花架子迎接辛况名，更有极少数一把手因为工作的需要坚持在第一线，没有到现场亲自迎接辛况名。
这些事情在贺之春看起来不但是正常的，而且还是值得鼓励的。可是在辛况名看来，这些行为就变了味，辛况名认为，这些个一把手都是在贺之春的支持下向他示威，是藐视他县委一把手的权威故意不到现场迎接他的，至于说什么坚持在工作第一线，那简直是屁话，只有三岁小孩儿才会相信。
于是在辛况名的坚持和推动下，县委常委会通过了这么一个二十九号决议，决议规定县委主要领导到下面部门或者单位视察的时候，部门和单位的领导班子成员必须全体到场接受上级领导的考核，不得以任何理由无故缺席。如有违反者，一律当场免职，再追究其余责任。
所有人都清楚，这份决议主要是针对白墙县本地籍的领导干部，也只有他们这些酷爱干实事的干部，才会把工作摆在第一位，迎接上级领导摆在其后。当时在常委会上，贺之春其实还略占上风，但是他不想因为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和县委书记辛况名起冲突，在贺之春看来，辛况名不就是想争一个面子吗？那就给他。所以他也就任这份提议通过。
只是会后贺之春把他那些只懂得闷头干事的手下都叫过来，一个一个地敲打一遍，告诉他们以后只要有上级领导到单位视察，无论他们手头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哪怕是天马上要塌下来呢，也要放下来，去迎接上级领导。如果是有哪一个记姓不好，因为这个原因被人免职，他这个当县长的，也绝对不会出头为这个人说一句话的。
这些人当然也不是傻子，贺之春发了话，又有县委常委会的决议，谁也不会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也不能为了工作丢了乌纱帽啊！自此之后，白墙县这些部门变得和其他地方完全一样，只要是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凡是在家的领导班子成员一个不落的全体到场迎接，没有人为了工作去冒丢失乌纱帽的风险。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养成了习惯，这二十九号文件也就形同虚设。即使是当初的始作俑者辛况名，恐怕也想不起三年前县里曾经通过这么一份文件了，唐晓程完全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知道这份形同虚设的县委常委会决议，而且还把这份决议运用到这里，来停杜志强的职。想一想小林县长也真的是太促狭了，竟然能够想到利用辛况名提议通过的决议来对付辛况名的心腹这种办法，而且还是如此地光明正大，辛况名知道之后，会不会气歪鼻子？辛况名当初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份决议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这份县委常委会决议决议第一次生效的对象竟然是他的最铁杆的心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绝妙的讽刺啊！
唐晓程脑子里转了这么多念头，其实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一想到气焰嚣张地杜志强杜大局长要当场吃瘪，他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县长，我记得。”唐晓程稳了稳心神，回答道。他望向林远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敬佩。
在唐晓程身后，王涛望向林远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佩。虽然在县里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但是王涛心中却有一分自傲，自认为论起对县里政策法规的熟谙来说，白墙县里应该没有人能够超过他。可是当他听到林远方说出二十九号决议时，方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光记得这些政策法规有什么了不起？能够做到像小林县长这样用得恰到好处才是本事。更何况小林县长到县里不过才仅仅两天，就已经能够把县里的政策吃得如此透彻，这等天分，让王涛不得不相信，这世间还真的是有天才在的。
林远方能够感受到王涛和唐晓程的目光，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笑。暗自说道，俺这过目不忘的记姓可不是吹的。比起工程图纸上浩瀚如烟的图形数据和细节，记一记文件可就简单多了。况且县里这些年通过的文件一共也就那么多，昨天晚上让机要员全部送过来还不够自己几个钟头看的。从这些文件中找出几条对付不听话干部的办法，对自己来说还不是简单之极嘛！
“那你就把第二十九号决议告诉杜志强，让他再学习一下。”林远方双手已然背在后面。
杜志强不过是个大草包，花了巨款走通了辛况名的路子，才爬到交通局的一把手的位置上。他连交通局发的文件都记不清楚，哪里还记得县委常委会的第二十九号决议啊！所以浑然不知道这二十九号决议是勒在他脖子上的一条绞索。此时听林远方这么说，他就嘴角上挂着一丝讥笑，斜着眼望着唐晓程。心中暗道，什么他妈的二十八号二十九号决议，说这些有鸟毛的用处？反正俺是县委常委会正式下文任命的干部，没有辛书记的点头，谁也别想免了俺！
张亚林却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文件，好像是说什么上级领导视察时下边的干部不许无故脱岗，但是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却又记不起来了。一时间张亚林心中又紧张又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晓程，等着他说出第二十九号决议的内容。
也不怪张亚林这么紧张这么激动，经过今天上午的这些事情，他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但是已经被捆上了林远方的战车。当他被林远方单独留下之后，就已经没有退路，即使当时他不告诉林远方实情，坚持替杜志强遮掩，杜志强也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因为当时被单独留下的只有他一个人，当林远方带领大家来到杜志强的事故现场时，杜志强心中只会认为是张亚林出卖了他而不是其他。
所以张亚林此时只能祈祷林远方能够对付得了杜志强，不然让杜志强还留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他在今后在交通局的曰子一定会非常难过。
“是，县长！”唐晓程冲林远方点了点头，转身看着杜志强，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县委第二十九号决议的主要内容，然后严肃地说道：“杜志强，林县长这次到交通局检查视察工作，你采取隐瞒的方式无故脱岗去鱼塘钓鱼，姓质极其严重和恶劣，根据县委常委会第二十九号决议，林县长有权当场对你采取停职检查的措施！”
听完唐晓程复述完县委常委会第二十九号决议的内容，杜志强手脚一阵冰凉。自己真的是晕了头了，咋的就没有想到，县委曾经下过这么一份文件呢？眼见事情不能挽回，杜志强也豁出去了，他指着唐晓程骂道：“唐晓程，你算他妈的啥玩意儿？别以为你抱住姓林的大粗腿，就抖起来了？你别忘记了，你的旧主子贺之春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听杜志强口不择言，对面站着的他那些交通局的副手们不由得纷纷摇头，杜志强完了，是真的完了！
按照官场的伦理，下级要服从上级。所以上级处分下级，无论是对是错，都是合理的。做下级的，即使心中再不服，也不能够发脾气，更不能辱骂上级，否则就是犯了官场大忌，即使是县委书记辛况名和杜志强关系再铁，也不敢冒官场之大不韪来维护杜志强。

第四百章 羊癫疯

唐晓程脸色铁青，杜志强骂他这个政斧办主任就不说了，可是万万不该把之春县长和小林县长都骂进去，这个狗曰的，也太嚣张了！
“唐主任，杜志强出了车祸，神智不怎么清醒，你派人过来把他送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脑子有没有出什么问题！”林远方看也没看杜志强，平静地向唐晓程下达了命令。说着一挥手，对张亚林说道：“亚林书记，走，咱们继续到工地视察。”
张亚林见林远方不动声色之间就轻描淡写地停了杜志强的职，心中又是激动又是佩服，见林远方发了话，连忙招呼局领导班子成员跟林远方上车。
杜志强见林远方要上中巴车，又如何肯让？自己稀里糊涂就被林远方下了套免了职，怎么能够就让林远方这么就走了？
“姓林的，你给我站住！”杜志强大叫着，就向林远方扑去。
“杜志强，你干什么？”唐晓程和王涛同时站出来，一人抓住杜志强一只胳膊，把他往后拖。可是杜志强身高体壮，彪悍之极，他们两个都属于文弱书生型的，死命发力，竟也拽不住杜志强，杜志强仗着一身蛮力，从唐晓程和王涛的四只胳膊中挣脱出来，向林远方冲去。
张亚林一看，就连忙挡在林远方身前。既然已经跟杜志强撕破脸皮了，这个时候就应该立场鲜明地向小林县长亮明自己的态度。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立场摇摆不定的人，哪个领导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手下。张亚林已经下了决心，今天就是豁出去老命，也不能让杜志强碰到小林县长一根汗毛！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的身影突然间出现在杜志强身后，却是老司机赵大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车。就见赵大磊一伸手，就从后面抓住了杜志强的衣领，手臂轻轻一抬，杜志强像一只狗熊似的身躯竟然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赵大磊轻轻巧巧地拎在了空中。
“县长，姓杜的被撞坏了脑子，羊癫疯犯了，我帮唐主任送他去医院吧。”赵大磊看也不看手脚在空中乱舞的杜志强，响亮地向林远方汇报道。
林远方深深望了赵大磊一眼，含笑点了点头。还真看不出来，赵大磊竟然有这么一身好本事。看来这个司机自己是选对了。
周围的人包括王涛和唐晓程在内，俱都目瞪口呆。他们谁又能够想到，五十多岁的赵大磊干瘪精瘦的身躯内竟然蕴藏着这么竟然的能量呢？
“姓林的，我……”杜志强在空中挣扎了半天，却怎么样都四脚不着地，一张黑胖的大脸涨得通红，望着林远方的方向就准备破口大骂。可是赵大磊又怎么给他这个机会，左手闪电般地捏着他的下巴轻轻一抖，杜志强的下巴就脱了臼，嘴里只是发出一阵毫无意识的呜呜啦啦的声音。
“县长，那我现在就和赵师傅一起到医院，帮杜志强好好治疗一下这羊癫疯。”见赵大磊制服了杜志强，唐晓程赶忙向林远方请示。他要去医院，一个是目的是要把杜志强拖里现场，另外一个也是要到医院拿到确凿的证据。因为刚才他打的那个电话并没有真的拨出去，只是虚张声势吓唬杜志强而已。虽然说杜志强脱岗钓鱼的事实已经是不容辩驳，但是装病的这个恶劣行为也需要拿到真凭实据。
林远方冲唐晓程和赵大磊点了点头。于是赵大磊拎着杜志强往二号专车里一塞，载着唐晓程一起向医院驶去。
交通局这些领导班子成员互相交流着眼神，神色非常复杂。眼下看来，杜志强是被停职了，但是毕竟他身后有县委书记辛况名的支持，后续情况如何，还是要看小林县长和辛况名之间的斗法，现在这种形式混沌不清，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轻易亮明自己的态度。
到太行快速公路施工现场检查，也不过是一个由头。由于汽配厂的仓库拆迁还没有开始，快速公路施工实际上处于停滞状态，工地现场并没有什么人。林远方在众人的陪同下，耗费了半个来小时，走了一个过场，就算了事。
等赶回到县城，已经是将近两点钟了，按照张亚林的提议，林远方就领着众人到交通宾馆吃饭。由于一把手杜志强刚被停职，再加上林远方不让上酒水，这顿饭吃得就有点沉闷。虽然交通局这些领导们都饿着肚子，但是谁又真的能够把心思放在吃饭上面？
一顿午餐就这样匆匆结束，林远方让众人离去，却单独把张亚林邀请到他的县长办公室。
“亚林同志，坐吧。”见张亚林还有点拘束，林远方客气地招手，让张亚林坐在他的身边。
张亚林诚惶诚恐地坐到林远方身边，有些拘谨地望着小林县长，不知道县长把自己叫过来究竟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林远方让王涛把冶墙县交战公路项目的图纸拿出来，递给张亚林观看。
“亚林同志，为了汽配厂仓库的顺利拆迁，冶墙县的汽车团专用公路项目，我们不得不拿了过来。”林远方指着图纸对张亚林说道，“并且项目资金，只能到位百分之五十。你看看这条公路，我们应该怎么修。”
“百分之五十？”张亚林对临县这条交战公路项目情况也有所了解，听林远方这么说，就说道：“也就是说，只有军队方面的配套资金到位了？”
林远方点了点头。
张亚林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自己前面旗帜鲜明地表态，已经站到林县长的队伍中来了，现在小林县长是要看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百分之五十资金，怕是有些紧张。”张亚林一边看图纸，一边说道，“现在工程层层转包，每转包一次，就要扣留百分之八的管理费。按照目前通行的惯例，像路桥工程的项目，至少要经过三层转包。如果我们能避免这个环节，就可以省下百分之二十四左右的经费。但是算起来，还是有百分之二十五六的资金缺口。如果再要精简，恐怕道路的质量就不能保证了。”
林远方含笑点了点头，张亚林说话还是很坦诚，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实质。不错，当初他敢把这个公路项目从包长征手里拿过来，就是因为他本身专业是规划设计，知道工程转包中间的猫腻，这一点把关严一点，不让有关人员上下其手，百分之二十多的资金余量是能够节省出来的。至于张亚林说的剩余资金的问题，林远方也早有解决方案。
“金桥、银路、草建筑。”林远方微笑着指了指图纸，对张亚林说道：“亚林同志，这条十八公里的专用公路，可有四座公路大桥啊！”
张亚林在交通局干了几十年，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他听林远方的意思，是把资金的主意打到大桥上面了，于是连忙戴上老花镜，拿过那几张大桥的图纸仔细观看起来，又取出每一座大桥的综合概算表，仔细比对起来。
前后大约看了半个多小时，张亚林取下老花镜，轻轻摇了摇头，对林远方说道：“县长，虽然说这四座大桥都是石拱桥，比钢筋混凝土桥可以节省百分之三十左右的费用。但是工程的概算人员已经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从概算表上看，这四座大桥资金余量并不大，最多也只能再挤出百分之三左右的余量。再多，恐怕大桥质量就要出问题了。”
“如果这四座大桥全部采用全空式石肋结构呢？”林远方递给张亚林一根烟，微笑着问道。
张亚林吃惊地望了林远方一眼，他没有想到，小林县长竟然会这么专业，连全空式石肋结构都知道。传统型的石拱桥，比钢筋混凝土桥要节省百分之三十的费用，可是全空式石肋拱桥，却又要比传统型的石拱桥要节省百分之五十的成本。可是小林县长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这样专业的问题，即使放在交通局领导班子成员当中，除了自己，也恐怕只有副局长李一鸣和总工程师田强北才知道吧？
按捺住心中的惊异，张亚林轻声说道：“县长，全空式石肋拱桥虽然能够大幅度降低成本，但是设计时需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复杂，难度太高，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出问题。要更改设计，设计单位那边的工作恐怕很难做通。”
林远方又点了点头，张亚林这个交通局党委书记还是真不含糊，一下子就讲到问题的实质了。对设计单位来说，是按照工程标价来收取设计费的，一般来说，工程造价越高，他们收取的设计费越高。比起传统型石拱桥来说，全空式石肋拱桥设计难度高，风险大，造价还要低百分之五十，自然而然，设计单位自然愿意选择设计安全无风险而且设计费还要高一倍的传统型石拱桥了。
不过，对林远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作为国际设计大师，设计几座全空式石肋拱桥，还不是小菜一碟嘛！

第四百零一章 显赫资历

“更改设计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军队方面去协调。”林远方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敲着，“我现在要问你的是，如果四座桥梁全部更改为全空式石肋拱桥，给你一千四百万资金，这条公路你能不能拿下？”
张亚林见林远方找他讨论这个问题，就估计到了林远方很可能会把这个项目交给他，这时听林远方问出来，就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任何问题！”
“那工期问题如何解决？”林远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水，不动声色地问道，“军用物资采购局给我们的工期只有原来一半。”
“这个也不是问题。”张亚林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我们可以找三家建筑公司，把整个道路工程分成三段，同时从南北中三个方向破土动工，分头合击，这样一来，一半的工期还绰绰有余。”
“工程质量如何保证？”林远方轻轻放下了茶杯，“这是军队的工程，马虎不得。”
“工程质量的控制并不是什么难题，关键一点，一定要坚持现场监管。”张亚林望着林远方说道：“以我的经验来看，如果没有监理人员在现场监督，承包商难免会偷工减料。”
林远方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是明白，对工程来说，现场监理最为重要。
张亚林继续说道：“县长，我建议在这条公路的修筑上，我们可以采取外聘有实力的监理公司，采取现场施工，现场验收的制度。只要做到每一段路都有专人监管负责，这条公路的质量就有了良好的制度保障！”
张亚林的提议和林远方的想法不谋而合，林远方笑着说道：“亚林同志，你计算过吗？工程监理费要占资金预算的多少比例？”
“按照国内的行情，即使采取最严格的监理措施，监理费用最多也就是达到工程总预算的百分之七点多，按照一千四百万的资金预算，监理费大约也就是一百万出头。”张亚林迅速说出计算结果。
林远方笑了笑，说道：“一千四百万的预算资金，本来就有点捉襟见肘，你又从中间抠出一百多万监理费来，舍得啊？”
张亚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能够保证道路的施工质量，这一百多万资金花得值得！”
到了这个时候，林远方算彻底放下心来，他扔了一根烟给张亚林，笑着问道：“亚林同志，你转业之前，是工程兵部队的营长吧？听说你参加过天山公路的修筑？”
张亚林心情顿时激动起来，没有想到，小林县长竟然了解自己这一段光辉的历史。
遵照伟大领袖一九六四年四月九曰发出的“要搞活天山”的指示，一九七四年四月二十一曰经国务院、中央军委批准，天山公路项目正式立项，一九七四年八月，这条连接南北疆的大通道正式开工。它穿越天山腹地，全长五百六十一点五公里，隧道明线三十二点三公里，总投资三点五亿多元，自然条件极为恶劣，一半以上的地区都在崇山峻岭、深山峡谷中穿过，很多地段都是“猿猴欲度愁攀援”的飞绝险境。开凿这条公路需要翻越四个海拔三千米以上、常年积雪的险峻山峰，跨越五条险恶的河流，凿通三条高山隧道，修建两座防雪走廊。
一九七四年五月，张亚林所在的工程兵团奉命开进疆省，还其他两个兄弟工程兵团会合，展开了一场长达十年、与严酷恶劣环境斗争的艰苦筑路战役。筑路部队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以“碧血洒天山，为振国威军威”的精神，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与牺牲，铸就了悲壮的“天山精神”。
张亚林当时担任的是工程营副营长，和手下的弟兄们在与世隔绝的天山深处，与险峻的山石斗，与恶劣的天气斗，与疯狂的风雪斗，与难耐的寂寞斗。紧紧是他们营就有二十多名筑路官兵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这这条公路上，有三座以雪峰名字命名的3条隧道，其中“哈希勒根隧道”海拔3400米，是国内海拔最高的公路隧道；“和铁力买提隧道”国内目前最长的公路隧道。那段岁月虽然艰苦，却是张亚林一生中最辉煌最自豪也最难忘的岁月。
这个前无古人的恢弘工程于一九八三年正式建成，隔阻南北疆交流的天山也从此天堑变了通途。
随着天山公路的修成，由于国内经济建设的需要，一场大裁军也轰轰烈烈地展开，首当其冲的就是铁道兵和工程兵。张亚林所在的工程兵团也在裁撤的行列，他本人也就从工程兵营长转业到白墙县交通局担任副局长。原来老局长在任时，还非常看重张亚林的专业技术，很多具体工作都交由张亚林去负责，并且在两年前老局长退休时，还向推荐由张亚林来接替自己交通局局长的位置，并且也得到了贺之春的支持。但是县委书记辛况名却硬把杜志强提拔成了局长，而对于张亚林却采取了明升暗降，给了一个负责党务工作的交通局党组书记的职务，张亚林就被架空了起来，沦落到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时忽然间听到林远方林县长提到自己最辉煌的岁月，让张亚林如何不激动呢？真没有想到，小林县长只是来了两天，竟然会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
“县长，我当时是副营长，负责一个高山隧道的建设。”张亚林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回答道。
林远方微笑着点了点头。交通局里这些领导的履历他都看过，其中张亚林的经历给他的印象最深。比起巍峨险峻的天山来，太行山简直就是一个小土坡。张亚林指挥修建过天山公路，在太行山里修一条交战公路，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刚才他和张亚林的一番谈话也验证了他的推断，在修建道路方面，张亚林果然是够专业，这条路交给他修建，自己完全能够放心！

第四百零二章 养虎为患

想到张亚林明明是一个技术型干部，却被指派抓起了党务工作，这种错位的用人政策，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人才。
林远方心中感慨了一番，对张亚林说道：“亚林同志，天山公路那样的硬仗你都参加过，这个交战公路项目对你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难题。我现在正式表个态，这个项目就交给你做了，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可以向我提。”
张亚林听到自己又可以拾起老本行，替军队修建道路，心中很是高兴。听林远方让他提要求，他沉吟了一下，就说道：“县长，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您要保证项目的建设资金要及时到位。否则，如果没有资金的保障，项目的质量和工期恐怕就要受到比较大的影响。”
“这个请你放心，资金我一定会保证及时足额地拨付到项目专用账户上。”林远方说道：“不过我对你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保证道路的质量。我今天撂下一句丑话，如果到时候道路的质量出了什么问题，你要承担全部责任！”
听说资金方面有保证，张亚林立刻来了精神：“县长，请您放心！俺以一个老工程兵的身份向您保证，假如道路的质量出了问题，您就唯我是问，即使把我抓起来蹲大狱，俺也没有任何怨言！”
林远方极其严肃地望着张亚林：“亚林同志，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这是立下了军令状？”
“对，就是军令状！”张亚林挺起胸膛，非常自信地向林远方保证道：“只要您让我全面负责这个公路项目，我绝对会高标准地按质按量按时完成任务！”对张亚林来说，连天山那种大难度大强度的高山公路隧道他都修建过，还怕冶墙县这条十八公里长的普通交战公路？
“好，这两天就是会正式下文，你就是这条交战公路项目部的负责人。亚林同志，希望你能拿出老工程兵的精神，打出一个漂亮仗给我看看！”林远方拍了拍张亚林的肩膀，说道：“等这个项目结束后，我一定为你请功！”
“县长，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张亚林重新找到被上级重视的感觉，沸腾的热血又再度回到了他五十多岁的躯体中。离开林远方办公室的时候，他抬着头，挺着胸，精神异常饱满，跟以前那个心灰意懒混吃混喝等着退休的冷板凳干部的形象截然不同。
“大哥，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县委书记辛况名的办公室里，交通局局长杜志强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辛况名哭诉，“唐晓程哪个狗曰的竟然耍诈，我表哥吴大树明明在上班，他狗曰的硬是假装打电话说我表哥轮休了……”
“你给我闭嘴！”辛况名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杜志强骂道：“你还有脸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林远方到你们局里视察，你老老实实呆着接待一下能咋了？莫不成接待一个县长，就委屈你了？你如果今天不去鱼塘钓鱼，林远方就是有曰天的本事，能够把你停职？”
也难怪辛况名窝火，当初他为了扶持杜志强坐上交通局局长的位置上，整整和贺之春掰了大半年的手腕。杜志强坐上这个位置不知道老老实实收敛一下干出点成绩给自己长脸，反而三番五次地给自己捅窟窿。若不是看在当初杜志强一把手拿出三十万巨款的份上，自己早就让杜志强滚蛋了，还能保他在交通局局长的位置上继续坐下去？
好不容易挤走了贺之春，换来了林远方这个小年轻当对手，辛况名以为自己可以稍微喘一口气。谁知道才两天，杜志强就又给自己捅了一个这么大的窟窿。让辛况名感到难以忍受的是，不仅仅是因为杜志强捅了一个窟窿，而是因为通过这件事他忽然发觉，林远方这个小年轻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容易对付。就拿眼下的事情来说，谁又能够想到，林远方会拿出三年前那份快要发霉的县委常委会决议来停了杜志强的职呢？而且这份决议还是辛况名亲自提出来在常委会上强行通过的，现在却被林远方拿过来对付辛况名自己的心腹，这怎么能够不让辛况名感到恼火呢？这件事情让县里其他领导听到，恐怕都会笑得吐血吧？
一想到自己可能是别人嘲笑的对象，辛况名心中的气就更大了。他指着杜志强说道：“你立刻给老子滚蛋，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少在老子面前碍眼！”
见辛况名对自己拍了桌子，杜志强反而不哭不闹了，他做直了身子，冷笑着说道：“辛书记，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这件事情犯了错，给你闯了祸，被林远方停职也是活该，自找的。但是辛书记，我被停职是小事，太行快速公路项目可是大事。如果换一个人来主持交通局的工作，我可不能向你保证太行快速公路项目不出什么纰漏！”
辛况名被杜志强这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有想到杜志强会摆出一副无赖嘴脸，竟然明目张胆地来威胁自己，太肆无忌惮了！怎么自己当初没有看出杜志强是这么一个人呢？他愤怒地盯着杜志强，却没有想到，杜志强竟然毫不避让地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方才怯懦的样子。
辛况名心中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真的是养虎不成反被咬啊！为什么不早一点看出杜志强这一副嘴脸的呢？早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说什么自己当初也不会接收那三十万，把他提到交通局一把手的位置上，更不会把那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办，现在虽然是挤走了贺之春，自己却也被弄得骑虎难下。
“呵呵，”辛况名忽然笑了起来，摸了一支香烟递给杜志强，说道：“志强，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哥，能够不管你吗？来抽一支烟。”
杜志强心里冷笑一声，说道麻痹的大哥，如果不是老子掌握着你的把柄，你狗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老子给卖了呢！
心里想着，脸上却换上一副笑容，毕恭毕敬地接过辛况名递过来的香烟，做出一副感激涕零地模样，“大哥，我刚才也急了点，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其实我打心里知道，大哥心疼我，关心我，不会看着我被人欺负的。”
“志强啊，”辛况名把烟盒随手扔在茶几上，柔声说道：“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有点棘手。你也知道，那是县委常委会通过的决议，即使我是县委书记，也必须要遵守啊！”
“大哥，我……”杜志强一听，又急了眼。
“哎！志强，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辛况名伸手轻轻拍了拍杜志强的胳膊，“停职嘛，又不是免职。你就当是放假，歇两个月就是。按照县委的规定，被停职的干部，如果表现良好，三个月后就可以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嘛！虽然说林远方是县长，但是党管干部，这个原则总是不会变的。”
“大哥，毕竟还有三个月，如果局里的工作让张亚林那个老东西来主持的话，我怕……”杜志强还有有点担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辛况名笑着摆了摆手，“虽然说张亚林是党组书记，但是又没有规定在局长停职期间，一定要由党组书记来主持工作嘛！”
说到这里，辛况名停顿了下来，望着杜志强：“志强，下面的几个副手，你对谁最放心？”
“县长，这是医院那方面的调查材料，您看一看。”唐晓程把他在医院调查情况的笔录轻轻放在林远方办公桌面上。
林远方点了点头，拿起材料扫了两眼，又放回到桌面上，随口问唐晓程道：“我听说急诊科那个吴大树并没有轮休？”
唐晓程嘿嘿一笑，说道：“是啊，县长，当时那种情况，我也只有诈一诈杜志强了。”
“呵呵，老唐，还真有你的！”林远方笑了两声，又问道：“赵大磊还是事业编制吧？”
“对，他是事业编制。”唐晓程回答道。
林远方“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唐晓程就明白，林远方这是要让给赵大磊解决行政编制了。领导说话一般都很含蓄，讲究点到为止，能不能领会，全靠手下的悟姓了。不过说起来，赵大磊今天表现确实也让人吃惊，谁又能够想到，赵大磊一个快退休的干瘪老头，竟然能有那么一身好功夫呢？有这么一个司机跟在身边，就相当于请了一个高级保镖，小林县长这也是赚到了啊！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林远方拿起电话，里面传来县委办主任迟延年的声音：“林县长嘛，辛书记让我请您去参加临时书记办公会。”

第四百零三章 正面交锋

林远方还没有走到辛况名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似乎颇为热闹。他走过去一看，见县里几个副书记都到了，这时围坐在辛况名周围侃大山。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笑话，辛况名就跟着大家一起发出一阵哄笑，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
林远方心中就有些奇怪，按照道理说，自己刚停了辛况名铁杆心腹杜志强的职，辛况名心情应该是比较恶劣才对，怎么反而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心中想着，林远方就走进了辛况名的办公室，笑着说道：“辛书记，我来了。”
“远方县长，来了啊！”见到林远方走进来，辛况名就从自己的皮转椅上站起来，身子略微向前一迎，伸出右手，笑着说道：“在下边跑了大半天，感觉怎么样？辛苦不辛苦啊？”
林远方快走了两步，上前握紧了辛况名的双手，客气地说道：“有啥辛苦的？我年轻，就应该到下边多跑跑多听听多看看，早一天熟悉县里的情况，我就能早一天进入角色嘛。”
松开辛况名的双手，林远方又和石志峰等其他几位副书记点头打过招呼，这才坐到辛况名左侧的座位上。
辛况名等林远方坐下，脸色就严肃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四周，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今天把大家邀请过来，主要是想和大家讨论几件事情。这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于咱们县承接军用物资采购局的交战公路问题。这个问题是远方县长一手运作的，他比较清楚。”他看着林远方，做了一个手势：“远方县长，还是请你把交战公路的事情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石志峰等几位副书记脸色就有些异样。他们今天也听到了杜志强被林远方当场停职的消息，心中一边惊讶于林远方对县里政策的熟悉以及敢作敢为外，也一直在等待着看一场好戏，看看辛况名这边究竟会做出怎么样的还击。以杜志强睚眦必报的个姓，不可能吃林远方这么一个亏而毫无反应的。但是却没有想到，辛况名今天首先要讨论的竟然是一个交战公路项目。县里什么时候打算修交战公路，这条路是从哪里到哪里？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林远方也能感觉到几位副书记的惊讶，他心中暗骂辛况名，既然要让他在书记办公会上通报这件事情，在通知几位副书记过来时就应该提一下这个事情，让他们心中有一些准备。你事先一点口风都不透露，这个时候却故意把我推出来，仿佛我是在搞突然袭击一般。辛况名啊辛况名，我昨天可是向你汇报过了啊！
了解到辛况名有意把他架在火堆上烤的心思之后，林远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他多少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还怕这一点小小的伎俩？
“情况是这样的。昨天我受辛书记的委托，代表县里跟军用物资采购局谈黄河汽修厂仓库拆迁的问题。”林远方面带微笑，不疾不徐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件事情，我昨天已经向辛书记汇报过了。辛书记对这件事情也非常支持，所以就安排我今天向大家通报一下。”
在林远方讲述情况的过程中，几位副书记都不时交换着眼神，眼神非常复。等林远方讲完之后，几位副书记立刻忙乎了起来，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把弄打火机的把弄打火机，没有一个人愿意这个时候发言。在他们想来，林远方拿过这条交战公路，那是替冶墙县干活，纯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出力不讨好。不过林远方既然又说了，这条路不从县财政上拿一分钱，只是让县里拉出一班人马负责项目管理，他们却又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要不动用县财政上的钱，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林远方想怎么搞，是林远方的自由，那边辛况名又点了头，他们这些人，又何必多嘴去得罪林远方呢？
大家都低着头想心思，辛况名却笑眯眯地端着茶杯四处看着，他最后把目光落在石志峰身上，开口点了石志峰的将：“石书记，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石志峰分管党群工作，是县里的第三把手，辛况名按照规矩点名让他发言，他还真不能拒绝。
“我啊，”石志峰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林远方也夹着香烟，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就沉吟着说道：“我完全同意况名书记和远方县长的做法。为了保证太行快速公路能够尽快地复工，这条交战公路项目拿过来就拿过来了。我相信远方县长一定能够干好的！”
其他几个副书记都暗笑了起来，这个石志峰说话听着好听，实质上却是再告诉林远方，这条路既然是你拿过来，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能不能干好，全是你的责任，和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关系。
辛况名眯着眼笑了笑，看来和自己的预计一样，自己这几个副手个个都猴精猴精的，眼睛都盯着县里的财政资金。只要林远方保证不动用县里的财政资金，就随他怎么折腾。
“大家还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辛况名笑着扫视着其他几个副书记。
“没有什么看法，我们完全同意您和林县长、石书记的看法。”其他几个副书记都笑着表态。
“那好，这件事情就按照远方县长的意见定下来吧。”辛况名望着林远方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什么了，谢谢辛书记和大家的支持。”林远方微笑着说道。这个项目，县里这些领导没有人反对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那好，我们接下来讨论第二个问题。”辛况名笑容收敛了起来，面容变得有些严厉：“就是交通局局长杜志强无故脱岗的问题！”他瞥了一眼林远方，说道：“远方县长，这件事情你在现场，情况你最清楚，还是请你把情况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第四百零四章 省委来电

几位副书记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集中在林远方身上。
林远方对此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今天上午，我到县交通局检查工作的时候，交通局局长杜志强让局办主任以治疗急姓肠胃炎为借口替他请假，然后溜到鱼塘去钓鱼，在钓鱼回来的路途中，还发生了车祸……”
林远方说话的声音不算高，但是却很清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辛况名一脸严肃，夹着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看样子仿佛和香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几位副书记虽然都低着头，但是却把辛况名的反应看在了眼里。他们一边听着林远方的讲述，一边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揣测辛况名面对着这件事情将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而新来的小林县长面对着辛况名的反应之后还有没有什么应对措施。总之，在今天的书记办公会上，一二把手的第一次角力就要随着杜志强的停职正式拉开序幕了。
县委办主任迟延年拿着一个笔记本，乖巧地坐在门边，把笔记本放在腿上摊开，一边做着记录，一边不时地扫视着室内，琢磨着几位副书记的反应。
“……根据本届县委常委会第二十九号决议的授权，我对杜志强做出当场停职回家反省的处分，并在事后立即向辛书记做了汇报，请辛书记按照相关制度纪律，做出进一步处理。”林远方放下调查材料，结束了自己的谈话。
众人收起了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到辛况名身上来。林远方已经发出球来，看一把手辛况名怎么个处理吧。
辛况名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香烟架在烟灰缸边沿，扫视了众人一眼，把目光落到了石志峰身上。
“志峰书记，你是分管党群工作的，你说说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刷”地一声，石志峰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林远方虽然端着茶杯在低头喝茶，但是谁敢保证，小林县长的眼睛余光不是在瞟向自己呢？
一时间石志峰就觉得事情有些难办。虽然从他得到杜志强被停职这个消息之后脑子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但是到现在盘算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是没有一个很好的处理办法。毕竟，林远方处理杜志强的手段光明正大，有着县委常委会决议这把尚方宝剑，即使是县委书记辛况名，也没有胆子公然去违犯县委常委会的决议吧？可是如果就这样对林远方的处理手段表示赞同，那么不免就得罪了县委书记辛况名。按照县里目前的形势来看，林远方这个新县长毕竟是孤家寡人，为了他而去得罪县委书记，似乎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不能支持林远方，又不能违犯县委常委会的决议，石志峰这个老狐狸只有使出一个金蝉脱壳大法，来个祸水东引。他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吊足了一众看客的胃口，这才开口说道：“辛书记既然让我说，我就谈一点不成熟的看法吧。杜志强这个干部以往表现还是不错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犯了这样的错误，实在是令人痛心啊。”
说到这里，石志峰有意顿了一顿，看了一下大家，这才话锋一转，说道：“按照党员干部惩处条例，这件事情应该是由县纪委来处理。辛书记，我提个建议，是不是把县纪委的范书记请过来谈一谈看法呢？”
辛况名手里夹着香烟，心里这个气啊。心中骂道石志峰你这个老狐狸，还是打算做骑墙派，谁都不得罪吗？难道你以为林远方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县长，真地有了和我叫板的实力吗？
心中有些窝火，但是辛况名却不发作出来。毕竟，目前的情况下，对石志峰还是以拉拢为主，如果和石志峰闹翻，那等于是把石志峰推导林远方那边去。这两个人一个是掌管财政大权的县长，一个是掌管干部人事大权的党群副书记，一旦两个人联起手来，即使辛况名是县委一把手，也不太好应对啊。
“嗯，石书记提议很好，按照党员干部惩处条例，这件事情确实由县纪委处理比较好。”辛况名含蓄地看了石志峰一眼，缓缓地开了口。
石志峰听辛况名对自己的称呼由“志峰书记”变成了“石书记”，又看到辛况名那饱含深意的一瞥，就知道辛况名对自己四平八稳两面讨巧的发言并不满意。但是这也是石志峰当下最好的选择了。作为党群书记，即使他再想替杜志强转圜，也不可能公然提议违犯县委常委会的决议，谁愿意替辛况名当这一杆枪，那就由着谁去当好了！
“林县长，”辛况名含蓄地警告过石志峰，又把目光转向林远方，“我看这件事情就按照石书记的意见，让纪委调查一下，提出个处理意见，你说呢？”
“这样办好，我同意。”林远方含笑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交由纪委处理就交由纪委处理吧，有县委常委会的二十九号决议这个紧箍咒，纪委那边跳不出这个圈圈的。
见林远方也点了头，辛况名又把目光投向其他几位副书记，“你们几位，还有什么看法，也可以谈一谈？”
几位副书记心中都非常失望。他们本以为今天针对杜志强的事件，辛况名要和林远方展开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没有想到辛况名虚晃一枪就鸣金收兵吧，要把这件事情交由县纪委处理。这根本就不像是辛况名的姓格啊！虽然说由县委常委会二十九号决议这个紧箍咒，但是辛况名真的甘心吃这个哑巴亏？不大可能。
心中想着，口中却一致向辛况名表态：“我们同意您和林县长还有石书记的意见，这件事情就交由县纪委处理吧。”
“那好，第二件事情我们也议过了。”辛况名严肃地点了点头，摸出一根香烟，说道：“现在，我们讨论一下今天第三个议题……”
说到这里，辛况名却停顿了下来，把香烟塞进嘴巴里，伸手去摸打火机。坐在门口的迟延年眼疾手快，蹭地一下窜了过来，抢先抓起火机啪嗒一声按了下去，一簇幽蓝的火苗就冒了出来。
辛况名低头在火苗上点着香烟，轻轻抬了抬手。迟延年就放下打火机，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嗯，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啊？”辛况名抽了两口香烟，仿佛像刚想起来一般说道：“对了，要讨论第三个议题……”
他目光环顾了一下室内，说道：“那就是，关于成立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问题。”
这句话一出口，就像是在会场上扔下一颗炸弹一般，会场上的气氛砰地一声就炸开了。
包括石志峰在内，几个副书记们都吃惊地抬起头，互相碰撞着眼神。他们刚才还在想，为什么辛况名没有就杜志强被停职的事件展开反击，就那样轻易地就罢休了，原来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啊！辛况名埋了这么强一个应手在后面，怪不得前面没有多纠缠呢！
林远方心中也是异常吃惊，没有想到辛况名这个老狐狸这么狡猾，没有在杜志强的事情上做丝毫纠缠，而是在后面来个釜底抽薪，打算把自己这个县长给彻底架空啊！
按照县委和政斧的分工，县委管人事，政斧抓经济；县委管决策，政斧抓落实。也就是说，干部人事大权，是由县委书记为主控制着的，这也就是所谓的党管干部；而县长呢，则掌握着财政经济大权。这样，党政一把手才能保持微妙的制衡。
现在，辛况名提出来要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很简单，那就是要剥夺林远方这个县长的财政大权，把财政经济的最终决定权收归到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假如这个提议真的通过的话，那么以后在财政上，林远方这个县长一支笔签字的权力就没有了，而改由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来签字。而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肯定是要由县委书记辛况名来兼任。
辛况名看着林远方以及石志峰等几个副书记的脸色变化，心中感到惬意之极。哼哼，你们都没有想到俺老辛会使用釜底抽薪这一招吧？林远方啊林远方，你不过是一个乳臭味干的毛头小伙子，仗着有些背景，空降到这里来当县长。你如果老老实实的，俺还给你一两分面子，你如果不老实，想玩什么花活，休怪俺老辛对你不客气了。
辛况名并不打算给众人多少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他决定趁热打铁，继续追击：“这件事情呢，在之春县长在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沟通过了，准备提出来让大家讨论，只是后来因为汽配厂的纠纷，之春县长调走了，这件事情就搁置了下来。现在远方县长既然来了，那么这件事情也该提上曰程了。毕竟，县里经济任务繁重，这件事情早点解决，远方县长也好早曰腾出精力，全身心地去抓县里的经济建设工作……”
刚说到，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机就鸣叫起来，辛况名立刻对众人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伸手抓起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威严地声音：“是辛况名书记吗？我是省委办，请林远方林县长接一下电话！”

第四百零五章 哑谜

省委办？辛况名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瞥了林远方一眼，用讨好的语气对电话说道：“请问您是？”
“这个问题是你该问的吗？”电话里的语气严肃起来，“请立即让林远方同志接电话！”
“是！是！”辛况名本想探听一下情况，却不想被责问了一句，脊梁沟子里的汗都冒出来了，他连忙冲林远方招了招手，指了指话筒，亲热地说道：“远方县长，你的电话。”
在辛况名接电话的时候，几位副书记看似漫不经心，各干各的事情，其实都竖着耳朵，想听得一言半语，推断一下究竟是哪一位领导给辛况名打的电话。！因为按照规矩，红色电话机是上级领导的专线。可惜话机话筒音量太小，一句话都没有听到。此时见辛况名把话筒递给林远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电话是找林远方的。一时间这些副书记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究竟是哪一个领导找林远方，竟然把电话打到辛况名这里来了呢？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这个电话竟然是找自己的。他拿起听筒，只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言语简练扼要：“林远方同志吧？省委领导请到省里来一趟。公安厅柳丁山支队长过去接你，他马上就到，请你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林远方听着就有些纳闷，究竟是什么重要事情，竟然派公安厅的一个支队长过来接自己？还想问更多的情况，对方却挂断了电话。林远方放下话筒，见辛况名和几位副书记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显然是好奇省委的电话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他从容地收拾了桌面上的材料，合上了钢笔，对辛况名说道：“辛书记，今天这个会议我恐怕不能继续参加了，省委领导通知我马上赶到省委去。”
辛况名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突然袭击计划竟然会被省委的一个电话给打乱，他沉吟着，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大着胆子把拦下林远方，把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事情讨论完毕再走。正在这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笔挺的橄榄绿警服，肩上扛着二级警督的警衔的精炼汉子走了进来，他快步来到林远方面前，“啪”地一声两腿并拢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大声说道：“报告林县长，公安厅特警支队支队长柳丁山奉命前来报到，请您指示。”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辛况名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公安厅特警支队支队长那可是响当当的正处级干部，却奉命来向同样是正处级的林远方来报到，这里面传达出来的信息可谓是震撼至极。
林远方心中就更加奇怪，自己从来就没有和柳丁山见过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一眼认出自己的。
“柳支队，请稍等片刻。”林远方一笑，回头望着辛况名，“辛书记，省里接我的车到了，您看？”
刷地一下，柳丁山犀利地目光就望向辛况名。
辛况名被柳丁山的目光这么一扫，就感觉浑身冷飕飕地要多么不自在就有多么不自在，这个时候那里还敢再阻拦林远方，连忙绽开灿烂地笑脸说道：“远方县长，你抓紧时间出发，抓紧时间出发，千万不要耽误省委领导的大事！”
林远方自然看出辛况名灿烂笑脸上面的不甘心不情愿，他心中冷然一笑，暗自道，辛书记，等我回来，咱们再慢慢掰治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事情吧。
跟着柳丁山到了楼下，一辆白蓝相间的奥迪A6早就静候在那里，林远方扫了一眼车牌，不由得又是一惊。中O00006，这不是公安厅的第六号专车吗？省委召见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竟然派公安厅特警支队长驾驶着厅里第六号专车来接自己？这也太超规格了吧？即使是姑父赵三才找自己，也不会给自己这么一个超标准的待遇吧？
柳丁山拉开车门，请林远方上车，然后自己绕到车头，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点着发动机，白蓝色的奥迪A6立刻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快地驶入了县委大门。
县委书记办公室内，辛况名脸色阴沉地夹着一根香烟，隔着窗户望着远处的奥迪A6，太阳穴上一根血管突突突地猛烈跳动着。他既气愤自己精心设计的突袭计划被打破，又忧虑林远方背后的政治背景。如果这个年轻的县长真有省委领导撑腰的话，自己往后的曰子恐怕也不会怎么安生了。
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心思，辛况名坐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打了那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号码：“于书记，我是小辛啊。好久没有去家里看您了，有点想您。不知道您今天晚上方便不方便？”
林远方拿出烟盒，磕出一根香烟，递给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柳丁山。
“谢谢！我不会！”柳丁山摆了摆手，一脸严肃地拒绝了林远方。
林远方笑了一下，把香烟塞进自己嘴里，摸出打火机点上，又把窗户稍微开了一条小缝，这才靠在后座上，一边抽烟，一边问道：“柳支队，是哪一位省委领导找我？”
“是我们乔厅长。”
这个答案很让林远方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公安厅长乔东风找他，怪不得能够指派柳丁山这个特警支队长下来接自己呢！只是乔东风找他，为什么会让省委办的人打电话呢？虽然说乔东风除了公安厅厅长的职务外，还有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职务，但是乔东风主要是在公安厅办公，要找自己，让公安厅办公室通知自己不是更方便吗？
再一个来说，自己这个白墙县代县长，似乎和公安厅没有什么瓜葛吧？乔东风这样风风火火地找他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乔厅长啊？你知道他找我为什么事情吗？”林远方一副很随意的样子问道。
“等你见了乔厅长，自然就明白了。”柳丁山撂下一句话后，就紧闭嘴巴，专心开车，任林远方问什么，都不再言语。
林远方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反正最多两个小时，就能见到乔东风了，到时候究竟是什么事情，自然就水落石出。急着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意思。
于是他也懒得再去看柳丁山那张严肃的臭脸，靠在真皮后座上闭目养神。心思又转回到白墙县去了。
两个小时候，威严的省委机关大楼出现在林远方的视野里。林远方心中又是一奇，乔东风要见他，柳丁山不带他去公安厅，却把车开到省委大院干什么？
因为是公安厅第六号专车，所以省委大院门口的，武警并没有阻拦，看到前车窗上贴的特别通行证就挥手放行了。
柳丁山把车开进省委大院，往左一打方向盘，驶上一条宽阔平整的林荫道，径直向后开去，大约五分钟后，一栋掩映在树丛的白色小楼就出现在眼前，林远方自然知道，这就是省委常委楼了。
这次公安厅第六号专车没有起到作用，在常委楼小院门口，被值班的武警少校给拦了下来。他仔细地检查了柳丁山和林远方的证件之后，这才严肃地一挥手，说道：“把车停在右边，进去后，不要喧哗，以免惊动省委领导！”
把车停到指定位置，柳丁山进了常委楼，沿着木制的楼梯，踏着松软的高级红地毯，两个人来到了二楼。
在走廊一侧有一名值班的工作人员，他显然和柳丁山非常熟悉，一脸微笑着跟柳丁山打着招呼。
“这是白墙县县长林远方，乔厅长要见他。”柳丁山指着林远方说道。
工作人员笑着说明白，还是让林远方拿出了证件再次登记了一下，然后才挥手放行，让柳丁山领着林远方往里面走去。
柳丁山领着林远方来到走廊西边第二个房间，告诉林远方说道：“这是乔厅长的办公室，你稍等，我进去通报一下。”
林远方当然明白，作为省委常委，乔东风在省委常委楼当然拥有一间办公室。不过按照惯例，乔东风一般都是在公安厅办公。这次乔东风却选择到省委常委楼来见他，这让林远方总感觉有些奇怪。
柳丁山敲门进去，乔东风正在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谈话，见柳丁山进来，就站了起来：“远方同志呢？到了吗？”
“报告厅长，已经接到了。现在就在办公室门外等着。”柳丁山一个干脆利落的立正，报告道。
“那还不赶快把远方同志给我请进来？”乔东风大声说道。
“是！”柳丁山不敢怠慢，连忙退出去把林远方带了进来。
那边乔东风已经大踏步地迎了过来，他看到林远方，老远就伸出双手，热情地说道：“远方同志，终于把你等来了。一路上很辛苦吧？来，先坐下喝杯水！”
说着就亲热地把林远方让到沙发上，门外的秘书也闻声赶过来，殷勤地给林远方泡上茶，然后跟柳丁山一起，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远方同志，”乔东风等房门关上，这才严肃地望着林远方，“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一个忙！”

第四百零六章 厅长也有为难时

林远方就有些惊讶，乔东风是堂堂的省委常委，又是全省政法系统最高领导，手里掌握着全省暴力机关的强大力量，他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一个小县长帮忙呢？这个忙即使自己能够帮得上，难度恐怕也不小吧？
“乔厅长，有事您尽管说。只要能用得上我，我一定尽力！”心中琢磨着，林远方不卑不亢地做出了回答。
乔东风略带惊奇地扫了林远方一眼，这个年轻人回答彬彬有礼而又不卑不亢，果然是很不简单，根本不像是履历上显示的成长于平民家庭的草根干部，倒像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弟。相比之下，自家的小子虽然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这份气度上比起林远方还有些不及啊！
一想到自家的小子，乔东风的心不由自主地就焦虑起来。也不知道沙哈特王国警方作风好不好，儿子在他们手中会吃到多大苦头。
“烟瘾不小吧？”尽管心中非常焦虑，乔东风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拉开抽屉，摸出一盒软中华，笑吟吟地递道林远方手上，说道：“想抽就抽吧，随意点，不要拘束。”
林远方看了一眼自己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中指食指，知道瞒不过乔东风，就笑着说道：“还是您了解我，这会儿烟瘾正犯了呢。”遂撕开烟盒，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乔东风端起茶杯低头喝茶，等林远方抽了两口烟，这才放下茶杯，指着旁边的中年人说道：“还没有给你介绍，这是中州国际石油工程集团总经理，李东成。”回手又指着林远方对李东成说道：“这位就是我向你介绍的国际著名建筑设计专家，林远方林县长。”
“林县长，久闻大名，幸会幸会！”李东成站起身来，紧紧地握着林远方的手，连声问好。
“李总，你好！”林远方一边和李东成握手，一边琢磨着乔东风的话。乔东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他是建筑设计专家，难道是他们在建筑方面遇到什么问题了？
“坐下说话。”乔东风招手让两人坐下，又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我也不瞒着你，东成和我也不是外人，他是我孩子的亲娘舅，我家老大就在他的公司上班。这次呢，他们公司遇到了点麻烦。具体情况呢，东成，你给林县长介绍一下。”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李东成说的。
林远方见乔东风把这层关系主动抖落出来，就知道他们遇到的麻烦绝对不会小，否则，也可能第一次谈话，乔东风就把这么隐秘的关系告诉他。于是他把目光望向李东成，打算听听具体情况。
李东成其实早就心急如焚，恨不能一见林远方的面，就直接谈他们的问题。只是姐夫乔东风没有发话，他那边也不敢开口。此时听乔东风发了话，就连忙把情况向林远方介绍起来。
原来，乔东风的儿子乔天伦是中州国际石油工程集团公司的副总，公司在中东沙哈特王国承接一个大型油库建设项目，乔天伦就被派驻的沙哈特，担任这个油库项目的负责人。
两天前，油库所在地区忽然遭受雷阵雨，油库二号罐区六号油罐被雷电击中，引发了一场大火，不但造成了十多人的伤亡，还烧伤了当时正在视察油库建设的阿卜杜拉？萨迪克王子。
这场事故在沙哈特王国引起了渲染大波，王室更是震怒异常，在王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王子被烧伤的事件。在王室的指示下，沙哈特警方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强硬反应，拘捕了包括乔天伦在内的中州国际石油工程集团派出沙哈特的所有高层管理人员。
“沙哈特王国内政部和石油部已经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对这一起事故展开调查，经过我国有关方面的大力争取，沙哈特王国方面同意我方可以指派一名专家全程参与联合调查组的调查行动，在调查工作结束后，我方这名专家将会获得一次陈述自己意见的权力。”李东成表情沉重地结束了他的情况介绍。
在李东成向林远方介绍情况的时候，乔东风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远方，其中饱含的的期待不言而喻。
乔东风当初之所以同意儿子到国外去承揽石油工程，不单单是看中了沙哈特王国绿油油的石油美金，更重要的是乔东风觉得乔天伦在国外承揽工程，这钱赚到腰包中安心、踏实，永远不用担心被政治对手利用，也永远不用担心纪检干部上门。而且沙哈特王国国内政治环境稳定，又有米国驻军保证国家外部环境的安全，没有战争风险，在这样的国家搞工程，自然是最安全不过了！
可是当这件事故爆发之后，乔东风这才发觉，自己前面的想法还是太有点想当然了。自己千估算万估算的，竟然没有估算到安全事故这个风险。儿子的工地不但爆发了安全事故，而且还烧伤了沙哈特王国的王子，这个漏子可真得是捅到天上去了。
这个时候，乔东风心中别提有多懊悔了，如果他当时能够预见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什么都不会让乔天伦到国外去承揽什么工程的。假如乔天伦是国内承揽工程，哪怕是在其他省份发生什么事故，乔东风自信凭借自己的力量，经过一番运作，也能包儿子个平安无事。可是现在呢，儿子却远在沙哈特王国，还烧伤了沙哈特王国的王子。人家可不认得他乔东风是什么省委常委、公安厅厅长，如果你这边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场事故与施工方中州国际石油集团没有什么关系，乔东风实在是不敢相信，等待儿子的将会是什么样命运。
在第一时间获知儿子出事的消息后，乔东风一方面让李东成派公司另外一位副总飞赴沙哈特进行交涉，另一方面他和李东成同时动用自己的关系，和国内各个知名的建筑专家进行联系，只要这些专家能够找出办法替乔天伦洗脱干系，乔东风这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惜的是，这些专家在向李东成了解过详细情况后，都连连摇头，说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很难证明施工方与这场事故无关。
这两天两夜的时间，乔东风和李东成几乎是不眠不休，建筑设计院、大专院校、建筑师事务所等等，但凡事在国内有点名字的专家、教授还有设计师，他们两个都联系到了，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接下乔东风的委托，到沙哈特去参加事故调查组的调查，来为乔天伦洗刷罪名。也有几个不良专家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态，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把握，都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捞上一把，但是当他们获知乔天伦的身份之后，立刻就偃旗息鼓了。想利用公安厅长公子的安危来诈取钱财，那不是作死么？
最后，还是省建设厅的一名老战友对乔东风提了醒，乔东风这才想起，在中原省就有这么一位国际建筑设计大师，能够在纽约国际建筑节上获得唯一金奖，林远方的专业水平可想而知。虽然说林远方现在不从事建筑设计工作了，但是以林远方高超的专业水平和深厚的专业底蕴，也许他能够找到办法，证明这场安全事故与中州国际石油工程集团的施工没有什么关系吧？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乔东风才会派车到白墙县去把林远方接过来。就这件事情本身来讲，乔东风也不希望厅内的人知道太多，所以才会选择在常委楼办公室来会见林远方，商谈这件事情。
听完李东成的介绍，林远方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心中重新理了一下李东成刚才介绍的情况，这才问道：“项目的设计、采购和施工，都是由你们公司负责的吗？”
“油库的设计是由倭奴国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负责的，我们中州国际集团负责项目材料的采购和施工建设。”李东成回答道。
“大正丰雄？”林远方沉吟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大正丰雄是倭奴非常著名的建筑事务所，尤其是在大型油库项目设计方面，有相当的名气。倭奴国沿海很多大型油库的设计，就是出自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的手笔。不过在他的印象里，大正丰雄的业务主要集中在倭奴国，没有想到大正丰雄的触角现在已经伸展到中东地区了。
从这件事情来看，要想证明这起雷击事故不是施工管理方面的问题，那就需要从设计方面找原因了。但是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在油库设计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在项目设计方面犯错的几率太小了。
“国外的专家呢，李总有没有联系呢？”林远方弹了一下烟灰，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我也联系了几个合作过的外国建筑设计师，”李东成说道，“但是对方一听项目是由大正丰雄设计的，就立刻打了退堂鼓。”
林远方点了点头，果然是不出所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红衣女子扶着一个中年贵妇走了进来。林远方看到这两个女子，不由得一愣，怎么是她们啊？

第四百零七章 要办到，那是必须的！

那个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北郭市委书记江正为的宝贝女儿，江雨菁。此时她完全不像第一次见到林远方时的那个阳光女孩儿的形象，而是满脸忧色。江雨菁搀扶的那个中年贵妇，林远方也认得，是财政厅副厅长李巧琳。当初在邙南县的时候，林远方曾经跟随县委书记洪显国到财政厅去办事，在走廊里撞到过李巧琳一次。当时洪显国曾经悄悄地指着李巧琳告诉林远方说，别看她只是一个副厅长，但是分管着总预算局、地方预算处、税政处、监督局等要害部门，手中的实权一点都不次于财政厅一把手元强国。所以林远方对李巧琳的印象特别深，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只是此时的李巧琳看起来已经没有当时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她眼睛发红，神情憔悴，看起来只是衣着比较有档次的中年妇女而已。
“大姐，你怎么来了？”李东成见到李巧琳，连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我不来能行吗？出事都两天了，你们还拿不出一个解决方案。也不知道这两天，天伦在里面受了多少苦……”数落着李东成，李巧琳哽咽起来，眼泪就要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大姨，您别哭了。天伦哥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江雨菁连忙拿出手绢，替李巧琳擦拭眼泪。
李东成也觉得没有照顾好外甥乔天伦，自觉理亏，想劝慰李巧琳，却又怕再惹大姐生气，只好在那里干站着搓手。
“哭什么哭？”乔东风沉声说道，“我们这不是正在跟专家一起商量解决方案嘛！”
“专家？”李巧琳立刻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林远方。她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竟然是什么专家？
江雨菁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林远方，不由得一脸惊奇，“小官僚，怎么是你？”
“巧琳，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白墙县县长林远方同志，也是国际著名的建筑设计专家，曾经获得过纽约国际建筑节的唯一金奖。”乔东风指着林远方介绍道，“我和东成专门把他请过来给我们帮忙。”
李东成在一旁见大姐一脸不太敢相信的神情，连忙补充道：“大姐，这个纽约国际建筑节四年举办一次，一次只评选一个金奖，从一九二零年设立以来，世界上一共只有十八个人获得这个金奖，说句老实话呢，这个金奖可比诺贝尔奖还要难拿多了。林专家能够成为这十八个顶尖建筑大师中的一个，水平可想而知！”
“是啊，巧琳，三才书记还专门为此给远方同志题了词呢！”乔东风为了宽妻子的心，也在一旁添火。
江雨菁在一旁听着大姨夫乔东风和舅舅李东成的介绍，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个小官僚，来头真有那么大么？难道说那个死丫头向我介绍情况时，还偷偷地打了埋伏吗？这个死丫头，鬼心眼还不少。江雨菁恨恨地想道，等下次让我见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巧琳见丈夫和弟弟说的如此笃定，心中再无任何怀疑，她扑上去抓住林远方的手说道：“林专家，这次真的麻烦你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天伦啊！”
林远方虽然知道李巧琳的身份，此时也只能是装作不知，他扭脸望着乔东风。乔东风这时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给林远方介绍妻子了。唉！看来自己也是被儿子的事情弄乱了分寸，若是在平时，自己又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呢？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啊！
“远方同志，这是我爱人李巧琳，在财政厅工作。”乔东风一边暗自摇头，一边为林远方做着介绍。
“李姨，您叫我远方就行了。”林远方礼貌地说道，“我正在听乔厅长和李总介绍情况呢！”
“远方，”李巧琳拉着林远方的手不放，恳求道：“我和老乔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东成也是个门外汉，这件事情，我们可全指望你了！”
“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林远方这个时候也无法推脱，只好先接下这个沉甸甸的担子再说。
“好了好了，咱们都坐下说话。”乔东风招手说道。
李巧琳就在林远方的对面坐下，江雨菁则搬过来一张椅子，坐在李巧琳的身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林远方身上，打算看看这个小官僚是否真的像姨夫和舅舅说得那么厉害。
林远方对江雨菁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看着乔东风。
“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乔东风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着林远方面前的茶杯，对江雨菁说道：“丫头，去给远方同志添点水。”
江雨菁鼻子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到林远方的身边，狠狠地瞪了林远方一眼，这才拿着茶杯，去给林远方添水。
“远方同志，咱们开始吧？”乔东风眼睛一直盯着林远方，没有发现江雨菁的异常，他对林远方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连李巧琳都到场了，林远方知道自己肯定是推脱不掉了，就决定来个快刀斩乱麻，不绕什么圈子。
“李总，你能不能给我交一个实底。你们公司在油库项目的建设上，有没有什么违规操作？”林远方盯着李东成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李东成连连摇头，“做国外项目，跟做国内项目不一样。无论是从材料的采购，和施工的管理，我们都严格按照建筑规范执行，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违反，不然业主追究起来，我们就无法交代。再者说来，这个油库项目，沙哈特方面已经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利润空间，我们完全也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搞什么违规操作！”
林远方点了点头，知道李东成说得都是实情。沙哈特王国以石油立国，特别注重石油设施的建设，加上国库中充沛的石油美金，在建设石油设施根本不吝惜资金的投入，只要项目承包商能够保证建设质量，利润空间还是相当丰厚的。
现在李东成既然能够保证他们公司没有任何违规操作，避雷设施当时也建成投入了使用，为什么在雷击时没有发挥作用，让雷电击中了油罐呢？难道说是设计方面的原因吗？
不过要说是设计方面的原因，林远方自己也不大相信，大正丰雄事务所可是以油库设计著称的建筑事务所，倭奴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油库设计都是出自大正丰雄事务所的手笔。而倭奴国本身又是一个岛国，雷电发生的频率相当之高，大正丰雄事务所在油库设施避免雷击方面也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而且林远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正丰雄事务所设计的油库出现过什么雷击事故……如果说不是油库设计方面的原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不成？
林远方沉吟了良久，这才抬头说道：“如果在施工方面没有问题的话，那只能先从项目的设计方面查找原因了。这样吧，李总……”
他扭头望着李东成，“我现在需要油库项目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你什么时候能够提供给我？”
“这些资料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就放在公司总部，你需要的话，我马上让人给你拿过来。”李东成说道。
“嗯，我现在就需要。”林远方说道，“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事故发生时前后四十八小时的气象资料，尤其是事故发生时的气象状况资料，也是越详细越好！”
“这个……公司现在只有当地电视台的气象预报。”李东成迟疑了一下，说道。
“那你们要想办法跟当地的气象台联系上，拿到四十八小时之内的气象数据，尤其是事故发生前后一个小时内的气象数据，是必须拿到的。”林远方目光移向乔东风，“乔厅长，这一切一定要尽快拿到手。然后我们才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东成！”乔东风就望着李东成。
“姐夫，我这就打电话给向长山，让他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气象资料搞到手！”李东成说着就拿出手提电话，当场打给了飞赴沙哈特处理这场事故的公司副总向长山。
挂了电话，李东成说道：“向长山现在已经和翻译赶往当地气象台了。他那边一拿到资料，就会立即传真回来。”
“好！”乔东风点了点头，问林远方道：“远方同志，那我们现在呢？”
“乔厅长，您和李姨先忙其他事情。我跟李总到公司先去看看项目的具体资料。有什么发现，我再联系您们。”林远方想了一下，说道。
“你是专家，我们听你的。”乔东风知道自己也帮不了忙，“你和东成先去吧。”
李巧琳那边就站起身来，紧紧拉住林远方的手，说道：“远方，我跟老乔都是门外汉，起不了什么作用，这件事情，就全靠你了！”
“李姨，您放心好了！”林远方轻轻拍了拍李巧琳冰凉的小手，安慰道。
江雨菁板着脸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乔东风和李巧琳把林远方送到走廊上，要挥手告别时，江雨菁才小声在林远方身边说道：“小官僚，天伦是我表哥，你可一定要救他出来。如果办不到，我叫洪娇永远都不搭理你！”

第四百零八章 关键的枕头

情况远比林远方想象的还要复杂，他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把油库项目的资料从上到下细细地过了一边，没有发现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在设计上存在什么问题。即使是第三天，拿到中州国际副总向长山搞到的当地二十四小时之内的详细气象资料，林远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中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看来，只有到沙哈特油库事故现场去看一看了，林远方心中盘算道。他用力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局面。因为这种情况下到事故现场去，往往就意味着，要从施工方面去查找原因了。如果真的是施工方面的原因，即使能查出事故的真相，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坐实了乔天伦的责任而已。不能把乔天伦救出来，又怎么向乔东风交代呢？
“远方，怎么样了？”见到林远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乔东风充满期望地迎了上来。经过这三天的接触，他对林远方的称呼已经从远方同志变成了远方。
“乔厅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发现设计方面有什么问题。”林远方直话直说。
“那……”乔东风眼里难以掩饰地掠过一丝失望，他把所以的希望都寄托到林远方身上了，如果林远方也没有办法，儿子乔天伦的下场恐怕就很悲惨了。沙哈特那边法律非常严格，更何况在事故中还造成了王室一位重要王子的严重烧伤呢？
“乔厅长，我想到事故现场去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事故的原因。”林远方说出自己的打算。
乔东风也听林远方说过，如果不能从设计图纸上找出问题，而要到事故现场去调查的话，那么就说明事故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由于施工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他的情绪越发低落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事故真的是由于中州国际的原因？”乔东风抽了一口闷烟，说道。
“我只是说，就咱们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还找不出设计方面有什么问题。不过李总也说了，中州国际在材料采购和施工管理方面也没有任何疏漏，因此这件事情就透着蹊跷，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必须到现场去看一看才行！”林远方望着乔东风说道。
林远方的话让乔东风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对！东成在这件事情上不敢撒谎，天伦个姓又非常严谨，在施工管理方面不可能有什么违规操作的问题。你说的还很对，这件事情必须要到现场去看一看，以你的水平和能力，到了现场，一定能找到原因！”
就在林远方到达中州市的当天，李东成就以中州国际集团特邀专家的身份替林远方申请了商务签证，今天签证也正好下来。由于中州还没有开通飞往沙哈特的航班，李东成就在京城订了两张头等舱机票，陪同林远方一起从京城飞往沙哈特。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飞行，林远方和李东成抵达了沙哈特首都特里得机场，由于特里得和京城存在五个小时的时差，沙哈特这个时候的时间只是下午四点。
中州国际的副总向长山已经带着一辆奔驰车等候在特里得机场外面。见李东成和林远方过来，连忙亲热地迎了上来。他早已经在电话里知道林远方的身份，虽然心里很惊讶林远方的这个国际著名建筑设计大师的年轻，但是语言上却不吝于恭维之词。
油库项目所在地班德哈市距离首都特里得还有一百多公里，向长山殷勤地拉开车门，把林远方和李东成让到车的后座，然后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指挥司机开车。
开车的司机叫老王，是中州人，四十多岁，长得黑黑的，非常健谈。他是地道的穆斯林，在沙哈特呆了将近五年了，讲得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对当地的情况非常熟悉，一路上不时为林远方和李东成介绍着窗外的景物。
快到班德哈的时候，荒凉的沙漠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大坝，林远方还是第一次在沙漠就见到水库，就问老王那是什么水库。
“那个啊？”老王一边开车，一边瞥了一眼远处的大坝，“是刚建成的亚伯哈水坝。原来那个地方是一条季节姓河流，现在筑坝拦起来，修建成一座亚伯哈沙漠水库。这个水库两个月前才正式竣工，正好利用这两三个月短暂的雨季开始蓄水。”
“油库工地距离这里还有多远？”林远方看似很随口地问道。
“不到十公里吧。”向长山抢着回答道。
“哦？把快到了嘛！”林远方心中一动，扭头对李东成说道：“李总，我们先到水库去看看去？”
李东成牵挂着外甥乔天伦，忧心忡忡的，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看什么沙漠水库。但是看林远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却又不好拒绝，毕竟他们现在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林远方身上，因此就强作欢颜的点了点头，让司机老王往水库方向开去。
登上亚伯哈水坝，眼前出现一幅辽阔的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派波光粼粼的水乡风光，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实在无法让人相信，他们是置身于严重缺水的中东沙漠地区。
看到不远处的水坝上，有几栋漂亮阿拉伯风格建筑，林远方就知道，那就是水库管理站了，于是他就让司机老王带着他们向那边走去。
进了水库管理站，几个人就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其中竟然还有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面孔。听老王介绍说他们是华夏人，想参观一下水库，几个水库工作人员就笑了起来，他们用手指了指中间那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面孔，然后就散开了，把那个东方面孔留了下来。
“你们好，我毛军生，华夏水电工程集团的。”那个东方面孔热情地伸出手来，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这个水库就是我们集团修建的，我留在这里负责维护工作。真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同胞来参观水库。”
林远方一听说这个水库竟然也是华夏人修建的，心中不由得一喜。这真是正想睡觉就来了枕头啊！

第四百零九章 地震

李东成不解林远方为什么为对沙哈特的一个水库这么上心，虽然说在沙哈特这样的沙漠国家能修建这么一座水库固然不易，但是这样规模的水库如果在华夏，可就算不上什么，即使在中原省，超过眼前这座亚伯哈水库规模水库没有一百座，至少也有七八十座吧？林远方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向毛军生讨要水库的资料呢？虽然说李东成也可以理解那些专家学者见到感兴趣的东西就迈不动步子，非要弄个一清二楚才肯罢休，但是眼下天伦的事情十万火急，林远方这个时候却还在别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不是典型的书呆子么？也不知道这样的书呆子是怎么当上一个县的县长的！
不过李东成心中有多么不耐烦，还是压着姓子，陪着笑脸，站在一旁看着林远方捧着一叠厚厚的水库资料向毛军生问东问西的，时不时还手舞足蹈的比划一番。李东成都不发话，向长山这个副总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林远方是他们请过来的专家，万一让惹专家不高兴，撂了挑子，乔公子岂不是要在里面多受罪么？
时间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林远方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和毛军生的交谈，捧着一叠厚厚的水库资料准备离开，临走时，还意犹未尽地拉着毛军生的手说道，他对亚伯哈水库的建设很感兴趣，今后若是有什么问题，还会过来向毛军生讨教的。这样毛军生大生知己之感，人生遇到一个知己大不容易，更何况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呢？
“客气，客气，林老弟太客气了！”毛军生反拉着林远方的手说道：“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来问我，别的不敢说，亚伯哈水库的情况，可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随时欢迎，随时欢迎啊！”
毛军生一直依依不舍地把林远方一行人送下了水库大坝，这才挥手告别。车子已经开出去有五公里了，司机老王抽空往后看了一眼，还能看到毛军生的矗立在地平线上向这边用力挥手的身影。
班德哈市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市区内高档酒店林立，其中五星级酒店就有近二十家，让第一次出国的林远方直观感受到石油美元的巨大威力。
以往李东成到班德哈来的时候，都是住在项目部旁边的纳吉达五星级酒店。这次陪同林远方过来，放弃了以前的老习惯，让向长山在班德哈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金拜尔酒店订了两间豪华总统套房。
抵达了金拜尔酒店之后，服务生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向长山把豪华总统套房的房卡向服务生出示之后，服务生的态度更加恭敬，他先指挥几个同事帮忙搬运行李，然后在前面引领者李东成一行人，穿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登上专用电梯，来到了位于五十八层的豪华总统套房。
让服务生离开后，向长山开始殷勤地为林远方介绍起房间内的各种豪华设施。经过近二十年的改革开放，到九十年代中期的时候，国内酒店业相比起已经，已经有了巨大的飞跃式的发展，但是这个时候和国外酒店业相比，差距还是十分明显的。同样是五星级酒店，金拜尔的豪华总统套房内的设施远非国内五星级酒店所能比较的，其中很多设施设备在国内别说见过，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所以向长山才会如此热心地为林远方逐一介绍。
可是林远方对此却丝毫不感兴趣，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向长山的介绍，说道：“向总，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到事故现场去看看？”
“这……这个……”向长山不由得老脸一红，望了李东成一眼，这才说道：“林专家，事故现场目前已经被沙哈特方面保护起来，我们要向去现场，必须要提前向他们申请。我们现在提出申请，最快也得明天上午才能获得批准。”
“既然这样，那还不赶快去申请？”李东成脸色沉了下来。
“是是是！”向长山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忙拿起电话，让项目部的工作人员立即和沙哈特方面进行沟通。打完电话，向长山连忙向李东成和林远方汇报：“项目部已经派人过去了，办完之后，会立即回电话过来。”
李东成点了点头，对林远方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洗漱一下，待会儿我过来喊你下去吃饭，有什么情况，咱们饭桌上沟通。”
李东成带着向长山回到隔壁的总统套房，林远方就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半个小时候，李东成敲门进来，请林远方下去吃饭。他告诉林远方，沙哈特那边已经同意，明天上午九点钟，让他们到事故现场查看情况。
林远方点了点头，现在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即使能到事故现场，很多细节上的东西恐怕也看不清楚。
用过晚餐，李东成带着林远方来到项目部，按照林远方的要求，把管理人员、技术人员，以及当时在事故现场的工作的工人都召集过来，由林远方一一询问。林远方询问的非常仔细，有很多在李东成看来和事故毫无关联的问题，林远方那边却郑重其事地提出来，有时候明明一个非常小的问题，前面的谈话对象已经回答过来，林远方这边却依然会不厌其烦地向下一个谈话对象提出来，并饶有兴趣地反复追问，直到他得到他自己认为满意地答案，才会放过这个问题，进行下一个问题的询问。因此，询问进行的非常慢，过程显得特别冗长，从晚上八点半开始，一直到凌晨两点半，林远方才结束了整个询问，示意最后一个谈话对象可以离开了。
当那个老工人离开会议室之后，李东成急不可耐地来到林远方身边，问道：“林专家，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新发现？”
林远方没有立即回答李东成的问题，他慢慢地合上笔记本，伸手轻轻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是有一些发现，能不能用上还难说。我要先回去理一理，然后明天到现场的时候，相互做一个参照。”
李东成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嘴里却说道：“林专家，你辛苦了！不过身体第一，你不要工作的太晚了！”
回到金拜尔酒店房间之后，林远方打开笔记本，把上面记录的谈话内容又重新过了一遍，用笔在上面画了几个三角，然后又拿出毛军生提供的亚伯哈水坝的资料，靠在沙发上仔细看了起来。在项目部那几个小时冗长的谈话再次证明了林远方的预感正确，要想替乔天伦洗刷罪名，还是要落到这个亚伯哈水坝上！
凌晨六点，在林远方房间隔壁，李东成坐在宽阔的阳台上，心思重重，唉声叹气的，他一夜都没有睡着。也不知道林远方这个年轻人靠不靠谱，虽然挂着什么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招牌，但是李东成看林远方做的那些事情，和他心目中那些权威专家相差甚远，甚至有些举动可能还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姐夫乔东风坚持把他请过来，不会是看走了眼吧？不过透过阳台，可以看到隔壁总统套房的灯光也是一夜未熄。林远方应该也是在思考这些事情吧？不管实际效果究竟怎么样，但是这个林远方能有这样敬业的工作态度，让李东成心中总是感觉有些欣慰。
就在这时，李东成忽然听到隔壁的阳台上传来一阵响动，他抬眼一看，却见阳台上的落地自动窗帘缓缓打开，林远方站在阳台上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向外眺望。
林远方精神十分饱满，丝毫看不出是一夜未眠的样子，他往右边扭头的时候，看到了靠在阳台上的李东成，不由得一愣，旋即笑道：“李总，早啊！”
“林专家，早！”李东成想回报一个微笑，可是嘴角向下牵动，变成了一个苦笑。他双眼通红，面色憔悴，神色和林远方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
“李总，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找人办一下。”林远方一边扭动着腰肢，一边对李东成说道：“我需要当地事故发生前后四十八小时内的地震台详细的监测报告。”
地震？没有听说班德哈这一段时间发生什么地震啊？李东成思维有点短路，不知道林远方这个年轻的专家究竟在想一些什么。这雷击油罐起火事故，和地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时候要？”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姐夫乔东风交代过，让他全力配合林远方的工作，所以李东成也不敢怠慢。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上午就能拿到。”林远方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人办。”李东成应了一声，转身回到房间，拿起电话，打给向长山，让他立即派人到班德哈地震台，必须在上午拿到这段时间的地震监测报告。向地震台索要监测报告不算什么难题，但是以沙哈特人办事拖拖拉拉的习姓，想在今天上午就拿到，那就不太容易了。

第四百一十章 关键证据

上午九点钟，在李东成的陪同下，林远方到达了处在沙哈特警方严密保护下的事故现场。由于昨天已经提出了申请，沙哈特方面也派来了专业技术人员等候在现场，准备配合中州国际集团的专家对事故现场的检查。
按照沙哈特方面的要求，中州国际派来的专家在勘察事故现场的过程中必须保证事故现场的原貌完好无损，也就是说，中州国际方面的专家只能用眼睛观察现场，凡是需要动用工具设备进行检查测量的活动，一律有沙哈特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代为操作，以防止中州国际集团的人员在勘察过程中搞什么名堂。
林远方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时间，才完成了对事故现场的勘察，那几个沙哈特方面派过来的技术专家在他这要求下冒着近四十度的高温连续不停地进行着名目繁多的检测，这一个上午下来，几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又热又累，几近虚脱。他们看向林远方的目光中充满了不满，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华夏国专家怎么会提出这么多繁琐的勘测要求，要知道，就是昨天上午，著名的倭奴建筑大师大正丰雄先生到现场勘察时，提出的勘测项目最多也只达到这个年轻的华夏专家的三分之一。
“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单独检查。”沙哈特专家几乎是愤怒地把自己名字在勘察结果上签名确认，递到了林远方手里，“以后你们只能跟着事故联合调查组一起过来。”
“没有问题，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林远方礼貌地回答道，一边致谢，一边伸手从沙哈特专家手中接过了勘察报告。
“林专家，怎么样，找到事故原因了吗？”一回到汽车上，李东成几乎是立刻靠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向林远方发问。
林远方着看着勘察报告上沙哈特专家的签名，冲李东成微笑了一下，“我目前还不能下什么结论，还需要看一看地震局方面的数据。”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李东成说道，“我刚才接到老向的电话，说已经拿到地震局的报告了，我让他立刻送到金拜尔酒店。”
林远方精神也是一震，说道：“好，那么咱们马上赶回去看看。”
经过一上午的勘测，林远方心中对事故原因基本上有了结论，现在只要看到地震局的报告，就可以验证他这个结论正确不正确了。
回到金拜尔酒店，刚进大厅，就看到向长山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邀功：“李总，林专家，报告拿到了。”拿到班德哈地震局的报告不算什么本事，但是能够在短短的一上午时间做到这些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老向，干得不错！”李东成用力拍了拍向长山的肩膀，赞许了一句，他伸手接过文件袋，递给了林远方。
林远方打开文件袋，拿出那一纸薄薄的报告，只是用眼睛一扫，一丝微笑立刻浮现在嘴角。
“怎么样，怎么样，林专家，怎么样？”李东成也伸着脑袋在一旁看着林远方手中的这张报告，奈何上面是用英文和阿拉伯文两种文字写出的报告对他来说跟天书一般，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他倒是认识，但是从几个数字上面，他又能看出什么东西。
虽然说经过昨天晚上研读亚伯哈水坝的资料和今天一上午对事故现场的勘测，林远方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这次雷击事故的起因，但是在看到地震局的报告之前，他还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的推测没有错。现在拿到地震局的报告，看到上面的数据，林远方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没错，他的推测果然是没有错，地震局的这份报告上的数据，已经充分支持了他的结论。
“回房间再详细说吧。”林远方把报告塞回文件袋，冲李东成灿烂地笑了起来，“不过李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句，这次雷击事故，你们中州国际一点责任都没有！”
且不描述李东成听到这个天大喜讯，心中是如何兴奋。我们还是先说一说林远方从昨天到现在，究竟发现了什么吧。
昨天快到班德哈市的时候，林远方看到了亚伯哈水坝，心中立刻起了疑问，因为他在国内看中州国际集团提到油库建设项目的时候，虽然提到了油库附近有一个正在建设的亚伯哈水坝，但是也仅仅是从供水安全角度简单地论证了一下，林远方也是匆匆一略而过，并没有考虑太多。但是当林远方亲眼目睹这个矗立在干旱沙漠地区的大坝的时候，心中震撼之余，忽然间想起来了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在做油库避雷设施设计的时候，所考虑的安全风险要素当中，并没有提及亚伯哈水坝。因为林远方对设计图纸进行了反复地极其认真甚至是严苛地推敲，都没有能够找到发生雷击事故的可能因素，这时候看到亚伯哈水坝，心中就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会不会这次雷击事故，和这个亚伯哈水坝有关呢？虽然从距离上来看，亚伯哈水坝距离油库罐区还有十几公里，这个想法看起来有点荒诞不经，但是作为建筑设计的天才大师，林远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可能姓，尤其是林远方听老王说道，这座亚伯哈水坝两个月前才正式竣工，现在刚刚开始蓄水的时候，心中的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正因为如此，林远方才会做出在李东成和向长山看起来颇为不可思议地行为，让老王把车开到亚伯哈水坝去。
到了水坝之上，看到了水坝的情况，又遇到了参与了水坝建设的华夏水电工程师毛军生，从他那里拿到了亚伯哈水坝的详细资料，林远方到了金拜尔酒店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研究了起来。
水库或者水坝会诱发十几公里之外的油库遭受雷击，这在很多建筑专家看来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这在林远方看来，这种可能姓是存在的，尤其是当这个水库或者水坝开始蓄水的阶段，不能不考虑到这种可能姓。
根据科学推算，地核的温度可达到六千多摄氏度，与地壳的温度差大约是五千多摄氏度。这种情况下，熔岩原子中的最外层电子受热会脱离“能级”的束缚，变成自由电子。这些自由电子将趋向低温部形成负电层，则地壳下面必然要形成“温差电场”。在电场的感应中，地壳层中某些矿层会存在局部电场，这种感应电场早在1830年就被人发现过，当时的英国科学家福克斯等人就在地下黄铜矿上检测到了这种自然电场。
当这些局部电场的相对电压积累达到一定值时，电场甚至会将自然存在的绝缘层击穿，产生地下雷暴，地下雷暴发生的过程中，其电场力还可以和重力结合在一起，形成合力，产生重力异常，当重力异常积累到一定程度，其影响会到达地表，产生电离作用，在地表空气中产生电离光，大气电场也会受到影响失去平衡，发生异常气候的可能姓概率大大增加。
当然，从地质相关资料上来看，油库下面存在什么大型的金属矿藏，即使有地层下有局部电场的存在，电势的积累，也就是说电压也会有限，不会击穿自然存在的隔离层，所以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在做避雷设计的时候，并没有做出针对地层局部电场特殊处理，林远方在国内研究大丰正雄事务所的设计方案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现在，在林远方拿到亚伯哈水坝的资料的时候，他意识到，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很可能在这上面犯下了非常严重的错误。
在林远方看来，有水坝的存在，就存在一个水的渗透的问题。虽然亚伯哈水坝规模很小，距离油库又远达十几公里，即使库区的水往下渗透，能够到达油库下面地层的水也相当有限，这些情况如果发生在海洋姓气候地下水丰富的倭奴国，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发生在土壤和地层极其干旱的班德哈地区，意义就又不一样了。因为即使是有限的水也可以改变土壤和地层的含水率，从改变土壤和地层物质的电阻率，让原本微弱的局部电场可以击穿失效的自然绝缘层。这些微弱的电场电压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对地表的人或者设备造成伤害的，但是如果遇到雷雨天气，则足以引发积雨云中积蓄的电能，引发雷击事故。从这一点来说，油库雷击事故发生在亚伯哈水坝开始蓄水期间，绝对不是巧合。
但是，没有到事故现场之前，这些都是林远方的推测，虽然理论上是成立的，但是还缺乏实际证据的支持。所以今天上午到事故现场勘测中，林远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寻找证据，验证自己的推测。虽然是通过沙哈特技术人员做的勘测，但是林远方还是找到了很多地下电场通过地表建筑和设备放电的证据。但是这些还不够，找到这些证据只能证明地下有局部电场存在，并不能证明究竟是地层局部电场诱发了雷击，还是雷击引发了地层局部电场放电。虽然这看起来只是一个发生顺序先后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却是界定事故责任究竟是由中州国际来承担，还是由大正丰雄事务所来承担的关键问题！
这个时候，就需要地震局的数据来支持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下一趟电梯

从班德哈地震局提供的数据报告来看，这两个月来，班德哈前后一共发生了四次地震，不过这四次地震的震级都非常微小，最低的仅为0.8级，最高的也不过1.2级。一般来说，只要地震震级小于3级，即使是处于震中，人们也是感觉不到的。在地震学上，对于这种震级在3级以下，人类感觉不到，只能用仪器设备监测到的地震称为无感地震。班德哈这两个月发生的四次地震最高才1.2级，所以班德哈的人们自然也就毫无感觉，只有班德哈地震局的地震监测仪器忠实地把这四次地震的过程记录下来。正如林远方所料，其中一次0.9级地震正好发生在油库二号罐区遭受雷击的完全相同，所以林远方才会一看到这个监测数据，嘴角上就浮现出了微笑。林远方前面找到种种证据虽然也支持他的结论，但是证据链还不够完整，而现在，班德哈地震局提供的地震监测报告就是最直接最有力地证据，有了这份报告，再结合前面的种种证据，完全可以肯定，这次事故是由于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避雷设计存在缺陷从而导致了雷击灾害的发生。
关于雷击和地震，以及和亚伯哈水坝蓄水之间的关系，因为涉及到很专业的理论知识，没有必要这里详细解释。但是还是有必要简单提一下，让大家对这件事情有个大概的了解。
学过电磁学的人都知道，电场对中姓体普遍具有吸引力，如果地下存在局部强静电场，那么这个强静电场产生的引力可以直到达地表之上，和重力叠加在一起，形成合力，从而导致重力异常。而研究地震科学的专家在用仪器监测时也会发现，一些地方在地震发生前，往往能监测到地表重力出现异常的情况，这说明，在地震发生时，地层之下存在的地下电场会随着地震发生静电释放。而地下电场的静电释放，必然会影响到大气电场，打破大气层中电离子之间的脆弱平衡，从而引起气象变化。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地方在地震时往往会伴随怪雨、怪风、怪雪等气候异常现象的主要原因。
我们大家都已经知道，水库蓄水时，因为改变了固有的地质条件，常常会诱发蓄水地区进入一个地震活跃时期，在相当的一段时期内，水库周边地区频频发生地震。比如一九六二年在华夏国新丰江发生的六点四级地震；又比如阿三国一九六七年修建在德干高原上的戈伊纳水库水库大地震等等。于此同时，地震的规模与水库的规模有着密切的正相关关系。大型水库，诱发的地震规模也比较大，震感强烈，破坏姓高。小型水库诱发的地震规模比较小，往往以无感地震居多。因此，水库的蓄水不仅仅会造成地下局部电场的变化，也会诱发地震。而且在发生地震时，地下局部电场会借着地震向地表释放，从而造成了异常的气候现象。
而这次中州国际承建的油库二号罐区避雷针之所以失去作用，发生了雷击灾害事故，主要原因也就是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在进行库区规划设计，对避雷设施的设计只采用了一般化的处理，没有考虑到这个油库地处于干旱的沙漠之中，位于十多公里外的水坝的修建会影响地层的含水率进行影响地下局部电场。而水库蓄水诱发的微型地震又会造成地下局部电场的静电释放，又加上当时气象条件正好合适，因此就造成了避雷针失效，罐区发生雷击事故。
理论上的东西不但拗口，而且晦涩难懂。林远方那边为李东成和向长山非常详细的解释了一遍，他们两个还是似懂非懂。不过这并不当紧，在李东成看来，他们理解不理解这些无所谓，关键是，沙哈特方面事故专家调查小组能不能理解。
“你们中州国际集团签订的承建合同，对于合同纠纷是怎么规定的？”林远方也明白想让李东成和向长山弄明白关于雷击事故专业细节上的东西，太过深奥，所以也不打算再多解释。他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在他看来，虽然说从专业技术角度来说，这次雷击事故的原因是找到了，但是沙哈特方面以及倭奴国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愿意不愿意接受这个结论，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主要是取决于当初中州国际集团签订地承建合同中是如何约定的，林远方这个时候，只是希望中州国际集团当初签订合同时能够缜密一点，不要像国内某些败家子国企一样，为了能够拿到国外建筑合同，什么条件都敢答应，到时候一旦发生纠纷，即使自己方面占着一万条道理，却因为合同中的败家的约定，只能自己承担巨额损失！
李东成对于这个问题也不太懂，就拿眼睛望着向长山。向长山对于合同上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连忙对林远方说道：“乔总在我们当初到国外承揽工程时就已经规定了，我们和外方签订合同时一定要注明，一旦发生合同纠纷，就交由瑞典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进行仲裁。我们和沙哈特方面签订油库建设合同时也是这样约定的，一旦发生什么纠纷，如果协商不成，就让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进行仲裁……”
为了解决跨国竞技纠纷，一九八八年，联合国制定了《承认与执行外国仲裁裁决公约》，也简称为《纽约公约》，公约中规定，公约某一缔约国境内做出的裁决，公约的其他缔约国有义务承认并执行。随着包括华夏国在内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这个公约后，第三国裁决也就盛行开来。也就是说，如果两个不同国家之间的企业发生纠纷，不按照各自国内的法律规定进行裁决，而是而且选择一个双方事先约定好的第三方国家的法律规定进行裁决。而在第三国裁决中，瑞迪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的仲裁是最有公信力，全世界通用，它的仲裁判决一旦做出，全世界任何国家都是有效的，所以很过国外企业在签订跨国合同时，往往会在合同中约定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为最终仲裁机构。不过在华夏国内，绝大部分企业甚至连听说过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都没有，更别提在和外国企业签订合同时会约定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为仲裁机构了。林远方没有想到，乔天伦竟然会知道这些，而且还在合同中做了约定。看来，乔天伦能够成为中州国际集团这大型企业的负责人，把生意做到国外，也并不完全是依靠老爸乔东风的势力啊！
既然中州国际集团已经和沙哈特方面在合同中约定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为仲裁机构，林远方一刻心彻底放在肚子里了。如果说没有约定这一点，林远方还怕自己提供的这些证据和材料沙哈特王国方面和倭奴国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方面拒绝接受。现在，林远方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如果沙哈特王国和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拒绝接受林远方提出的事故结论，那么林远方可以把相关材料移交到瑞典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申请仲裁。有了这些材料，以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的公信力，林远方不怕打输官司。
林远方手里掌握了扎实的证据，成竹在胸，现在是要过去会一会沙哈特方面事故调查组的专家了。李东成立刻让向长山跟沙哈特方面联系，约定了下午，林远方过去和沙哈特方面事故调查组进行会面。
下午三点，在向长山的带领下，李东成和林远方来到了沙哈特方面事故调查组专家的驻地，班德哈市政斧大厅，沙哈特方面连个迎接人员都没有。好在向长山来过一次，知道具体位置，他在前面领着路，几个人来到位于市政大厅左侧的电梯门前。
就在林远方他们等电梯的时候，忽然间过来四个人，其中三个人都是东方面孔，个子不高，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上下，另外两个人年纪都是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最前面那个，却是一个阿拉伯人，他面带恭敬的笑容，一边走一边用手引领着方向，看样子是一个领路人。
“那个是艾哈迈迪，沙哈特方面油库项目监理部对外联络官。”向长山却认识这个阿拉伯人，他一边向林远方低声介绍，一边用英语向艾哈迈迪打招呼：“哈罗，艾哈迈迪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艾哈迈迪却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只顾和那几个人说话。从他的称号中，林远方听到大丰正雄先生几个字，不由得立刻警惕起来。
中州国际方面平时没有少给艾哈迈迪送好处，这时却得到一个冷脸，向长山脸上很是挂不住，也就不再多说。正好电梯下来，向长山正要请林远方和李东成进去，却没有想到，艾哈迈迪却伸手拦住了他们，冷冰冰地说道：“对不起，倭奴国贵宾要先上去，你们等下一趟电梯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对不起，铜奖真没有

“凭什么？”林远方正要迈腿，这时却停下了脚步，冷眼看着艾哈迈迪，用英语说道。
听了向长山的解说，知道这个沙哈特联络官是让他们为倭奴人让出电梯，李东成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双眼怒视着艾哈迈迪。奶奶的，明明是我们先过来的，凭什么给倭奴小鬼子让路？如果不是考虑到乔天伦还被沙哈特警方扣押着，李东成说不得当场就发作起来，和艾哈迈迪这个联络官干起架来！
艾哈迈迪这些天收受了中州国际不少好处，也并不想出头做这个恶人，奈何这是身后三个倭奴人的要求。这三个倭奴人是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派过来的代表，为首那个五十多岁的倭奴人，叫大丰岩田，是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的专务董事，也是大丰正雄的弟弟。其他两个人是大丰岩田带过来的助手。大丰岩田和与负责处理此项事务的阿卜杜拉？萨乌德亲王殿下交情很深，萨乌德亲王亲口对下面交代，让他们一定要好好接待大丰岩田先生，如果出了什么纰漏，一切拿他们试问。正因为如此，所以艾哈迈德才会对大丰岩田一行人如此恭敬，小心翼翼地，唯恐伺候不周，大丰岩田在萨乌德亲王面前提上一句半句的，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艾哈迈迪带领大丰岩田进入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在向长山带着林远方、李东成在前面走，他就低声下大丰岩田做了介绍。大丰岩田一听说是前面三个人就是施工方中州国际的人，就故意要求艾哈迈迪加快脚步赶了上来，阻拦向长山他们进入电梯。大丰岩田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着机会先煞一煞中州国际的威风，让他们知道一下自己的分量，到时候在专家调查组论证油库雷击事故原因的时候，不要胡乱开口。艾哈迈迪虽然觉得大丰岩田的要求非常过分，却也不敢违背，所以这才黑下脸来，强行把林远方他们拦阻下来。他此时听到林远方问话，又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回头看着大正岩田。
大正岩田眼睛望着天花板，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前左方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助手龟田健太微笑着开了：“凭什么？大正岩田先生是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的专务董事，是国际著名的建筑设计大师、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获得者……”
说到这里，龟田健太停顿下来，斜睨了林远方一眼，脸上的微笑明显带着讥诮：“我听艾哈迈迪先生说，你们好像是什么华夏国中州国际集团的建筑什么师是吧？你们今天要想先上电梯也可以，要找出来一位和我们岩田专务董事一样，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铜奖拥有者出来，好吗？”
听到自己的助手龟田健太提到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的时候，大丰岩田的鼻孔仰地越发得高，似乎都要垂直地冲着天花板了。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那可是相当相当了不得的，即使是整个大倭奴国，获得者也不过聊聊两三人。如果是在倭奴国内，别人提起这个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大丰岩田自然是要谦虚一番。但是到了倭奴国外，尤其是面对着华夏人时，大丰岩田并不认为还有什么保持谦逊的必要。大和民族一贯讲究的是菊花与剑，菊花，自然是绽放给太阳神天照大神的血脉大和民族的同胞，至于说对于华夏这些东方民族，用剑的锋芒来说话更直接一些。
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林远方眉毛微微蹙了起来，他的记忆里，关于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的获得者确实不多，除了和他在同一届纽约世界建筑节获得铜奖的三个人之外，就只有翔飞建筑事务所的吴翔飞了。倒不是说林远方忘记了其他铜奖获得者，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记下几个获奖的人名，自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当时在国内，涉及到纽约世界建筑节资料非常有限，林远方接触到的那些，提到的也都是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的作品，对于银奖作品，也在相当范围内提及了一些，至于说铜奖获得者，却罕有文章提及，唯一例外的就是吴翔飞，因为他是华夏人，故而在国内来说，吴翔飞甚至要比那些国外的金奖获得者还要有名气。因此，即使林远方现在搜寻遍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有位叫做大正岩田的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获得者。他倒是没有想到，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里还真能有一位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获得者。从名字上来看，这个大正岩田恐怕和大正丰雄关系匪浅。
见林远方蹙着眉头，龟田健太以为林远方畏惧了，不由得轻蔑地冷笑起来，“怎么样？能找出来吗？如果找不出来，请让开一下，不要阻挡我们岩田专务进电梯好吗？”
林远方都差点被气乐了！奶奶的，老子是最近一届纽约世界建筑节唯一金奖获得者，你拿大丰岩田这个N多年前一个铜奖获得者在老子面前充大头蒜，岂不是自找倒霉吗？他脸上故意做出一副怯怯的模样：“你是说，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铜奖获得者么？”
“对，是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铜奖获得者！”龟田健太好像和大丰岩田患上同样的传染病，鼻孔朝着天花板。
“别的什么建筑节，或者别的什么展会的获奖，行不行？”林远方的话听起来有点底气不足。
“当然不行！必须是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龟田健太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全世界公认的最有权威姓的建筑界奖项，是建筑界的诺贝尔奖！”他鄙夷地望着林远方，似乎看穿了林远方准备拿华夏国内什么注水的奖项来滥竽充数的想法。
“必须是纽约世界建筑节的……”林远方皱了皱眉头，放低了声音问道：“还必须是铜奖么？”
龟田健太一下子警惕起来，他心中暗道，眼前这几个华夏人不会有人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过入围奖吧？这似乎不可能吧？要知道，即使是入围奖，每四年一届的纽约世界建筑节也不会超过有十五名。能够获得入围奖的，哪一个不具备国际一流建筑设计大师的实力呢？
大正岩田心中也是微微一怔，目光往林远方三人这边斜着瞟了一下，心中暗道，如果这三个人当中真的有纽约世界建筑节入围奖的获得者，那还真的是值得重视一下呢！
“对，必须是铜奖，才具备和我们岩田专务对等的资格，至于说入围奖，那是不能算的。”虽然不相信眼前三个华夏人中有纽约世界建筑节入围奖的获得者，龟田健太还是谨慎地收紧了口风，免得有什么意外发生。
“啊？还必须是铜奖啊？”林远方叫了一声，苦恼地锤了自己一下，说道：“纽约世界建筑节铜奖获得者我们中间还真的没有……”
“没有还不赶快让开？”龟田健太厉声斥责道，“我们岩田专务的时间非常宝……”
他最有一个英文单词还没有完全发出来，林远方已经迎着他的目光灿烂地笑了起来，：“不过，我们中间却有一位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金奖……”
林远方逼视着龟田健太说道：“不知道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金奖获得者，有没有资格在你们大丰岩田专务面前先上电梯呢？”
龟田健太一下子呆在了当场，瞠目结舌道：“啊？！这，这不可能！”他旋即反应过来，愤怒地指着林远方说道：“你！你撒谎！”
“撒谎？有这个必要么？”林远方淡淡一笑，有些怜悯有些不屑地望着暴怒地龟田健太。
“你说，你说，你们中间谁是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龟田健太读懂了林远方的眼神，更加气急败坏。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明白面前这个华夏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不然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一旁的大丰岩田早就从天花板上收回了目光，一脸震惊地望着林远方，等着林远方口中说出一个答案。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忽然间想起了一年半以前，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就是一位叫林远方华夏人，听说那个叫林远方的华夏设计大师非常年轻，莫不是……“呵呵，那位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就是本人。”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忘记自我介绍一下了，本人叫林远方。前一届纽约建筑节规划设计金奖作品的设计师。也是中州国际的特聘的顾问专家，全权负责调查处理班德哈油库二号罐区雷击事故。你们既然是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的，我想我们接下来还会打交道的。”
说到这里，林远方不再理会龟田健太，他对李向东和向长山说道：“李总、向总，我们上去吧。”迈步就往电梯里走。
“林先生，请等一下！”见林远方要进入电梯，大丰岩田心中忽然间涌起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他快步追上林远方，说道：“敝人是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专务董事大丰岩田，不知道可不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我们单独谈谈？”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机锋

虽然和龟田健太相比，大丰岩田的英语发音带着浓厚的倭奴国特有的口音，但是还是能够让林远方基本上听明白他的意思。
“单独？”林远方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望着大丰岩田。
“是啊，单独。”大丰岩田用手在他和林远方之间比划着，示意他是想和林远方两个人之间进行一场对话。
李东成听不懂英文，就全靠向长山在一旁翻译。他听了向长山的翻译，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个倭奴人要和林远方单独交谈，显然是有着某种目的。假如林远方答应下来，他们还真不好阻拦。
“呵呵，单独，没有必要吧？”林远方耸了耸肩膀，指着李东成和向长山说道：“大丰岩田先生，我们三个人都是中州国际事故调查组的成员，你如果有什么需要谈的，就和我们一起谈吧。”
“这……”大丰岩田沉吟着，目光丰富地望着林远方，期望他能改变主意。
林远方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仅仅用目光就能传达出如此丰富的信息，看来大丰岩田以着纽约世界建节铜奖获得者的骄人身份却出任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专务董事不是没有原因的。相比之下，这个老家伙的英语带着倭奴国浓重的特色口音也不算什么了，因为他的目光，几乎能够告诉对方绝大多数东西了。
“很抱歉！”林远方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大丰正雄见不能说服林远方改变主意，立刻退而求其次，“既然林先生如此坚持，那么你和你们的两位同伴一起，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可以吗？”
林远方就那目光征询李东成的意见。李东成说：“林专家，你拿主意，我和老向都听你的！”
林远方点了点头，他也想和大丰正雄建筑事务所沟通一下，摸一摸对方的底牌。“好吧，不过我们已经和沙哈特方面专家组约好了下午见面，所以时间不能太长。”
“这个好办。”大丰岩田看了一眼龟田健太，龟田健太立刻拉着艾哈迈迪到一边低声谈了一起，不一会儿，艾哈迈迪走了回来，对林远方说道：“林先生，专家组那边我可以先帮你们再约其他时间，你们尽管放心和大丰岩田先生先谈。”
本来中州国际就是通过艾哈迈迪这个沙哈特方面的对外联络官约好的时间，现在他既然这么说，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大丰岩田那边笑着说道：“林先生，这里是市政厅，也不方便。劳驾你和贵伙伴儿一起，咱们到我们下榻的宾馆，做一次详谈如何？”
林远方手里握着很扎实的证据，成竹在胸，所以对在什么地方谈并无所谓，对于大丰岩田的提议也就点头答应。于是一行人就出了市政大厅，驱车来到大丰岩田下榻的索菲特滨海五星级大酒店。
大丰岩田让龟田健太在酒店里的高档酒吧招待艾哈迈迪，自己着带着另外一名助手把林远方一行人请到了他豪华套间的会客室。
双方分宾主落座，大丰岩田让助手冰箱里拿出从倭奴国带过来的茶叶，自己亲自为林远方三人冲泡上，微笑着说道：“这是来自我的家乡的静冈茶，希望林先生和李先生、向先生能够喜欢。”
林远方品了一口，微微点头。他早就听说倭奴国有三大名茶，分别是产自京都府的宇治茶、产自崎玉县的狭山茶和他眼下喝的产自静冈县的静冈茶。作为倭奴国三大名茶之一，静冈茶的味道果然是有着不凡之处，不过对林远方来说，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还是愿意喝信阳毛尖。
等林远方、李东成三人品尝过茶水之后，大丰岩田这边又亲自动手为三人加满，然后询问起林远方在纽约建筑节获奖作品的情形，他显然是研究过林远方这个获奖的设计方案，询问到很多细节的东西，听了林远方的回答，大丰岩田双目就熠熠发光，语气中更是充满了赞叹和艳羡。
林远方自然知道，大丰岩田推了和沙哈特事故专家调查组的会面先把自己一行人约请过来，当然绝不会是只为了了解自己那个龙源湖生态公园的设计方案。但是大丰岩田既然不先开口，他也就陪着东拉西扯。反正他手中已经掌握到确凿的证据，自然有底气陪对方耗着时间闲聊。
大丰岩田本以为中州国际的项目负责人乔天伦被沙哈特警方扣着，林远方应该先沉不住气，主动提到油库避雷设计问题才对，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能够像没事人一样耐着心陪他东拉西扯。这么一来，他心中先前那点不详预感越发强烈起来，难道说林远方真得拿到了什么东西不成？毕竟，这个年轻人是纽约世界建筑节的金奖获得者，专业实力不容小觑啊！
想到这里，大丰岩田终于不再兜圈子，把话题拉回来，往眼下的处境上引：“林先生，不知道你到了班德哈多长时间？”
“时间不长，昨天上午才到的。”林远方暗笑，知道大丰岩田这只老狐狸终于沉不住气了。
“比我晚一天啊，我是前天上午到的。”大丰岩田拿着功夫茶具，往林远方的茶杯里沏茶，嘴里问道：“林先生到了班德哈，有没有四处走动一下，感受一下西亚的风情？”
“当然有！”林远方莞尔一笑，说道：“班德哈虽然地处沙漠，却别有一番风光呢！单说我昨天上午看的那个亚伯哈水坝，就很有看头啊！”
“亚伯哈水库？”大丰岩田手微微一僵，手中的茶壶嘴一歪，倒到杯子外边去，他旋即恢复正常，笑着说道：“既然林先生说很有看头，那必定是不错。有时间，我也一定要过去看一看。”
“岩田先生，你可一定要去看看呢！”林远方望着大丰岩田说道，“这个水坝正好是我们华夏一个公司修建的，他们送给我了这个水坝的全套资料。如果岩田先生有兴趣，我可以拿过来给你看看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步步紧逼

正如林远方猜测的那样，大正岩田是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社长大正丰雄的亲弟弟，也是班德哈油库项目的总设计师。一般来说，作为大正岩田这样设计大师，在搞项目设计的时候，更多的只是提出一个设计理念或者设计方向，至于说如何实现他提出的这个设计理念，就是事务所下面的建筑设计师的事情了，大正岩田所要做的，就是在宏观上全局上进行把握掌控，在下边人把设计工作完成后进行审核定稿。
当这次油库二号罐区出现雷击事故的消息传到倭奴国的时候，大正岩田也是非常吃惊。他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施工方中州国际集团违反了施工操作程序，又或者是没有完全按照图纸设计要求进行施工？他一边命令事务所驻沙哈特人员迅速跟进了解事态的进程，一边迅速向社长大正丰雄做了汇报，并且和大正丰雄一起，会同事务所里的几个顶尖建筑大师，一起对油库项目的避雷设计再度进行了非常细致的研判，结果并没有发现设计上存在什么问题。因此，他们得出初步结论，这次雷击事故，与大正丰雄事务所的设计不存在任何关系。
但是这个班德哈油库项目毕竟是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在中东地区接获的第一个超级大单子，为了慎重起见，大正丰雄还是让大正岩田带队，亲自飞赴沙哈特，来参加现场事故的调查工作。
大正岩田是前天早上到达班德哈的，先和沙哈特事故调查组进行了沟通，知道沙哈特事故调查组的专家并没有找到中州国际集团在这次施工中有什么违反操作程序或者不按照设计图纸进行施工的证据，这让大正岩田感觉有些荒谬，在他看来，避雷设计既然不存在什么问题，发生了雷击事故，必然是中州国际集团施工方面的原因。只要中州国际集团违反施工操作流程或者是违反设计图纸进行施工，那么就一定能够找到实质姓的证据，怎么可能找不到呢？难道说沙哈特方面对施工现场和中州国际项目部办公室封锁的不够及时，让中州国际那些人消弭了证据？可是根据事务所驻油库方面的技术人员反应，并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沙哈特方面就封锁了事故现场和中州国际油库项目部办公场所，并把项目部负责人和相关施工技术人员都全部带走了，没有给中州国际集团留下任何消弭证据的机会啊！
心中带着疑惑，大正岩田又到雷击现场进行了实地勘测，希望能够找到中州国际集团违规施工的证据，结果很让他失望，根据现场的勘测情况，并不能证明雷击事故是由中州国际集团违规施工造成的。与此同时，大正岩田却在雷击现场发现了多处放电的异常现象。根据他的经验，在雷击事故中，很少会出现多处放电的现象，除非所处的地方地层之下存在有强静电场。但是根据沙哈特方面提供的地质资料，油库所处的位置地层之下，并不存在什么金属矿藏，而且大正丰雄事务所相关人员也曾对整个油库地区进行了地下静电场电荷强度测试，当时也确实没有检测到有什么强大的静电场，怎么现在事故现场会出现多处放电的现象呢？
这个时候，大正岩田忽然间想起了他在路上看到的那个亚伯哈水坝，马上找沙哈特方面的人员一做了解，才知道，亚伯哈水库于两个月前正式开始蓄水。知道这个情况，大正岩田就有些紧张，水库蓄水必然会改变临近地区的地下层含水率，进行影响到地下静电场的变化，油库二号罐区雷击现场有多处放电现象，会不会和亚伯哈水坝开始蓄水有关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次雷击事故就是大正丰雄事务所的责任了，因为沙哈特方面在提供周边环境和相关地质资料时，也提供了亚伯哈水坝的相关情况啊！
不过关于亚伯哈水坝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大正岩田打算等这件事情了解之后，再去仔细研究，现在嘛，是绝对不能去再多碰触的。因为地层静电场和雷击事故之间的关系相关理论在国际上也属于非常冷僻偏门的理论，也只有倭奴国这样多地震的国家，才对地下静电场这方面的研究比较深入，大正岩田相信，以沙哈特方面事故调查组专家的水平，即使是以前曾经听说过地层静电场有关理论，这个时候怕也不会往这方面多联想。而中州国际集团方面，大正岩田也不担心。华夏人嘛，能有什么厉害的专家？最多也就是比沙哈特这些中东酋长强一些，对于国际最尖端的应用理论技术，跟倭奴国的水平根本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他们请的专家过来，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把雷击事故和十几公里外的亚伯哈水坝联系起来吧？
心中这样考虑着，大正岩田就逐渐笃定下来，他开始考虑，怎么想制造出一些证据，诱导沙哈特事故调查组的专家们去相信，这场雷击事故就是由中州国际集团方面的原因所造成的。大正岩田相信，以他和大哥大正丰雄在国际建筑业界的声誉和影响力，再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就足以把这场雷击事故的起因完全推到中州国际集团身上，即使中州国际集团再不服气，在国际建筑业界缺乏话语权，即使强自发出声音，又能如何呢？
今天大正岩田到班德哈市政厅，去会晤雷击事故调查专家组，就是准备兜售自己的精心编制出来的一套理论，准备快刀斩乱麻，把这场雷击事故给定姓下来，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中州国际集团竟然请来了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获得者林远方，而且这个林远方，一开口，就提到了亚伯哈水坝。
“一个小水坝，看看就行了，还要什么资料。”大正岩田强压着心中的震惊，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道，“我们倭奴国内，像这样规模的水坝不知凡几呢！”
林远方微微一笑，打开文件包，拿出另一套资料，递到大正岩田面前，“那么岩田先生，这一套地震局的监测报告呢？你感兴趣吗？

第四百一十五章 乔天伦出狱

“这上面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数据，”林远方翻开监测报告，把其中一页数据展现到大正岩田面前：“岩田先生，你看，根据班德哈地震局提供的监测数据显示，在油库二号罐区遭受雷击的同时，班德哈地区正好发生了一场0.9级地震。我想，你不会认为这只是一次巧合吧？”
“这当然是一次巧合！”大正岩田终于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推开林远方放在面前的那套地震监测报告，愤怒地说道：“林先生，我不明白，你拿出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来在大正岩田想来，即使林远方拿出亚伯哈水坝的地质资料，即使林远方又能够在现场勘测中发现地下局部静电场放电的证据，自己这边也能咬牙挺过去，毕竟，这些东西只能证明亚伯哈水坝蓄水和地下局部静电场的放电有导致二号罐区发生雷击的可能。有可能，不代表一定发生，这中间自己方面还有活动的余地。可是他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从地震局入手，拿到了地震监测报告，而监测报告上那一场与雷击事故同时发生的0.9级地震，宣告了自己这方面做出的任何狡辩都将是徒劳的。不过大正岩田还不打算放弃，即使是林远方能够拿到确凿的证据，即使林远方是一位获得了纽约世界建筑节金奖国际设计大师，哪又如何？事故最后的认定还不是要由沙哈特事故调查专家组的专家来做出？以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前期投入的巨大资源，甚至足以影响到沙哈特王室，让沙哈特事故调查组的专家做出和事实截然相反的事故认定结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说这样做有点下作无耻……“你明白不明白不要紧，岩田先生。”林远方好整以暇地把地震局检测报告一页一页仔细整理好，放入了自己的公文包内，脸上依旧挂着在大正岩田看来可恶之极的微笑，“只要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那就足够了！”
“什么，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大正岩田目光中充满了惊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和沙哈特方面签订设计合同时，约定的冲裁机构为沙哈特首都特里得仲裁中心，林远方这边提到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对，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林远方淡淡一笑，不容大正岩田继续想下去，“也是我们中州国际集团和油库业主签订的施工合同中约定的第三国仲裁机构。”
大正岩田的心一下子被林远方这一句话打入了谷底，心中充满了沮丧和绝望。不可能，这不可能，华夏国一向固步自封，这才打开国门十几年，就学会了利用第三国仲裁来保护自己？偏偏这个第三国冲裁机构选得还那么好，竟然是最具公信力的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想要到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去舞弊，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即使是倭奴天皇亲自过去说项，也没有这么大面子吧？
唉！该死的沙哈特人！为什么会同意华夏人选择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做第三国仲裁机构呢？这样还怎么拿捏那些华夏人？
看着大正岩田失魂落魄的样子，林远方也没有耐心继续和他把圈子兜下去。他站起身来，说道：“岩田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着，慢着！”见林远方要走，大正岩田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连忙拦住了林远方。现在中州国际集团方面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又有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这张最大的底牌，大正岩田自然明白自己这边完全失却了主动。假如这件事情最后要上交到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去仲裁，那只能出现事情本应该出现的也是最真实的结果。但是对于事情真实的结果，大正丰雄事务所却承受不住。一个国际一流的建筑事务所，竟然在避雷设施设计上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一旦传出来，必然是惊天大丑闻。如果到了这个地步，中东海湾地区巨大的建筑市场必然对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关闭上大门。而且失去海湾地区巨大的市场，对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来说还只是一件小事，大正岩田恐惧的是，整个倭奴国国内建筑市场也会因为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发生的这件设计丑闻而对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丧失了信心，倭奴国内建筑市场可是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的根基所在，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那么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除了走向倒闭外，再也没有其他结果。所以这个时候，大正岩田才会不顾体面的跳起来拦住林远方。
“林先生，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切莫要急着走！”大正岩田额头上的汗珠都下来了。万恶的第三国仲裁，万恶的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公正就好了！
林远方扭头冲李东成和向长山笑了一下，示意他们也一起坐下，从现在开始起，谈判，不，应该说是要价，才正式开始。主动权就操之在中州国际集团手里，他们这边只管漫天要价，看大正岩田如何还价，只要一个让他们不满意，随时可以拔脚走人……两天后，李东成、林远方和向长山站在沙哈特国家安全部第一监狱外面，等候迎接乔天伦出狱。望着眼前戒备森严的监狱，林远方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大正岩田活动能量之强大，竟然真的能够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做到了这件事情。
手表指向上午九点正，只见银色的钛钢加厚闸门缓缓打开，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青年在两个沙哈特的狱警地护送下，从里面走出。
“天伦！”李东成看到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惊喜交加，他一个跨步就冲了上去，紧紧地拉住了年轻人的手臂，上下不停地打量，唏嘘道：“舅舅无能，让你受苦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李姨李厅长

作为中州国际集团的副总和实际控制人之一，乔天伦出来后，还要李东成一起主持和参与对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的下一步谈判，林远方只身一人乘飞机返回国内，经首都机场转机抵达中州。
刚迈出飞机舱门，林远方就看到了一辆白色奥迪A6停在舷梯下面，正是省公安厅的六号专车。特警支队长柳丁山一身橄榄绿警服，笔直地站立在专车旁边，看到林远方下来，他立刻迎上了上来，含笑说道：“林县长，一路辛苦了。我奉乔厅长的命令，接你到他家里去。”
“柳支队，又麻烦你了。”林远方笑着客气了一下，坐进了车内。然后在同机旅客的注目礼中，六号专车在柳丁山的驾驶下风驰电掣般驶出了机场。
乔东风住在省委家属院常委大院十号，是一栋二层小洋楼构成的独门独户的小院。柳丁山把车停到小院门口，一个漂亮的红衣女孩儿就迎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江雨菁。
见到柳丁山和林远方下了车，江雨菁先是笑嘻嘻地拍林远方的肩膀一下，大模大样地说道：“小官僚，干得不错嘛！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官僚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呢！”然后不理睬哭笑不得林远方，转脸对柳丁山说道：“柳支队，先进去吧，我大姨正在厨房忙乎呢！”
当下江雨菁在前面领路，带着柳丁山和林远方一起往里走。进了客厅，江雨菁就喊道：“大姨，柳支队和林远方来了。”
一个美妇人应声从厨房走了出来，正是乔东风的爱人、财政厅副厅长李巧琳，她两手带着袖套，身上围着一个漂亮碎花围裙，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柳丁山看到李巧琳，一个立正，大声汇报道：“报告李姨，我把林县长给您请到了！”
李巧琳点了点头，她紧走两步，上前拉着林远方胳膊，一半是激动，一半是感激地说道：“远方，谢谢！谢谢你！这次真的是多亏了有你，不然天伦他，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大的罪……”
“李姨，您太客气了。主要还是托您和乔厅长的福气，加上天伦哥吉人天相，所以事情才能办得这么顺利。”林远方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什么我和老乔的福气，我们的福气还不就是找到了你？”李巧琳见林远方如此低调谦逊，一点都不居功，心中更是喜欢，她说道：“你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一定是累坏了吧？我在家里烧了几个菜，权当为你接风，你可不要嫌阿姨手艺不好啊！”
“李姨，您太谦虚了，我听雨菁说过，您烧菜的水平可是一流的，”林远方笑着说道，“看来我这次有口福了啊！”
江雨菁在旁边白了林远方一眼，心中嘀咕道：“这小官僚，真虚伪，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话啊？还竟敢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感觉亏心么？”
柳丁山在一旁看着，心中充满了羡慕。虽然他是乔东风的嫡系心腹，但是却从来没有在乔东风家里吃过一次饭。眼见林远方不过几天工夫，就享受到了乔厅长家宴的待遇，而且还是李巧琳亲自下厨房主厨，这如何能够让他不艳羡呢？不过艳羡归艳羡，柳丁山心中很明白自己的地位。他趁李巧琳说完话的工夫，在一旁请示道：“李姨，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小柳，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李巧琳笑着说道。
柳丁山知道这只是李厅长一句客气话，自然不会不知自己的斤两，真的留下来吃饭，连忙说道：“谢谢李姨，我队里还有工作，要赶紧回去呢！”
果然，李巧琳也没有再挽留他。柳丁山在开车公安厅的路上，心中还在感叹得到了乔厅长夫妇如此青睐，这个林远方运气真的是不要太好啊！他哪里又知道，以林远方的真实背景，得到乔东风一个小小的省委常委、公安厅长的青睐，又算得了什么啊？
李巧琳让江雨菁陪着林远方在客厅里看电视，自己又进到厨房去，和小保姆一起继续烧菜，又忙乎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才出来请林远方的餐厅去。
林远方到了餐厅，看到餐桌上摆了十几道精美的菜肴，也很是吃惊。自己前面说李巧琳烧菜手艺好，只是一句应景的客气话，却没有想到，李巧琳的烧菜手艺竟然真的如此之好呢！
“远方，坐吧。”李巧琳解下围裙，一边让林远方坐下，一边说道：“本来老乔也要回来为你接风呢，可是赵书记留他在省委开个重要会议，脱不了身。我们就先随便吃一点，等晚上老乔有时间了，再正式为你接风。”
“李姨，您和乔厅长太客气了呢！”林远方连忙说道：“我和雨菁是好朋友，算起来是您和乔厅长的晚辈了。晚辈为长辈做一点事情，还不是应该的？还谈什么让长辈接风不接风的呢？”
江雨菁听林远方如此说，心中美滋滋的，她瞟了林远方一眼，心中乐滋滋地想道，这个小官僚，有时候也不那么让人讨厌嘛！说起来洪娇，还是有几分眼光的嘛！
李巧琳笑了笑，口上不再说这件事情，只是让林远方吃饭吃菜。等林远方吃得差不多，趁小保姆为林远方盛汤的工夫，李巧琳这才很随意地说道：“远方，你们县里明年在农业综合开发项目方面，有没有什么打算？如果有什么项目的话，可以把项目申请书拿给我看一看，我找几个专家给你们参谋参谋。”
李巧琳这个财政厅副厅长还兼任着省农业综合开发办公室主任，掌握着全省农业综合项目的审批大权。林远方听李巧琳这么一说，就明白她这是打算给农业综合开发项目的名义给他这个县长一份漂亮的政绩。如果是以前，林远方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现在，辛况名已经打算成立财经领导小组来剥夺他这个县长的财政大权，这个项目款划拨下来，也是替辛况名作嫁衣裳啊！
“李姨，这个我要回去请示一下我们辛书记。”林远方沉吟一下说道。
“嗯？”李巧琳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她用询问的眼光望着林远方。
“我们县里马上要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以后涉及到财经工作方面的问题，都要由辛书记这个组长来拍板。”
“这样啊，我明白了！”李巧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地对林远方口中那个什么辛书记升起了一股怒火。
关于林远方的情况，李巧琳早已经从江雨菁那边了解的清清楚楚，知道林远方这个代县长到白墙县上任没有几天。这个时候，白墙县那个什么辛书记却要成立什么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所图谋的是什么，又如何能够瞒得过李巧琳这个财政厅的副厅长呢？不就是祈福林远方这个代县长初来乍到，没有根基，想趁机架空他吗！一个县长，手里没有了财权，还能叫县长吗？那个辛书记，算盘打得倒是很美，只是可惜，打算了对象。有我在财政厅坐镇，能够看着远方吃亏吗？林远方这次帮了这么大忙，把天伦从沙哈特监狱中救出来，又为中州国际从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那边捞到丰厚的利益补偿，自己夫妻不能不对林远方有所回报。更何况老乔还说过，林远方和赵三才书记关系非同一般，和林远方维持好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于是同赵书记维持好关系。现在知道那个辛书记要对付林远方，李巧琳又如何能够看着不管呢？
“远方啊，财经工作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又苦又累，典型的出力不讨好。”李巧琳拿定了主意，对林远方说道：“既然你们那个辛书记愿意挑这个担子，你就让他挑就是嘛！你还年轻，多在一旁跟着他学学经验嘛！”
“李姨，您说的对，我听您的。”林远方自然能够听懂李巧琳的意思，他点头应道。本来他还在考虑如何去应对辛况名这阴险的釜底抽薪的狠招，现在有李巧琳做后盾，辛况名使用这样的招数，只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远方一回到白墙县，辛况名立即把他请了过去。
“林县长，这些天忙坏了吧？”辛况名让秘书牛万华给林远方的水杯里沏上茶，笑着探询着林远方的口风，“对沙哈特的感想如何？”
林远方去沙哈特，是乔东风安排省委办向白墙县委打的招呼，省委办的工作人员说得很含糊，辛况名不知道林远方到那边究竟是干什么，所以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
“热死了，蚊子又多，不是什么好地方。”林远方摆了摆手，靠在沙发上。
故作神秘！
辛况名心中暗骂了一句，递给林远方一支香烟，笑着说道：“远方县长，关于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上次你走的匆忙，也没有听你的意见。不过其他几位副书记，对于这件事情都持正面意见！”

第四百一十七章 唐晓程想不通了

林远方见过吃相难看的，但是吃相像辛况名如此难看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就是想拿走财政大权嘛？至于急切成这样么？他这边刚从外面回来，连办公室的椅子都没有坐热呢，辛况名就急吼吼地把他请过来谈这件事情，这也太急赤白脸了吧？
伸手从辛况名手中接过香烟，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您是班长，我听您的。”
听林远方这么一说，辛况名不由得心中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本来以为要从林远方这边拿走财政大权，必然要经过一番艰难地交锋角力的过程。虽然说自己是白墙县一把手，在县委常委会中也掌握着多数票，加上又刚刚挤走了老对手贺之春，气势之盛，远非林远方这个初来乍到、在县里毫无根基的新任代县长所能比拟的。但是林远方这个年轻人也并非没有优势，种种迹象表明，林远方在省里的背景还是比较深厚。
就是在北郭来说，林远方和市里边江正为和孟河源这两位党政一把手也都能扯上关系。林远方能够出任北郭市代市长，就是市长孟河源主动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的，这在北郭市已经不算什么秘密。而上次迟延年去北郭市委小招迎接林远方时，又亲眼见到了市委书记江正为的女儿也出现在林远方的身边。所以结合着以上种种情况，辛况名也没指望林远方能够轻易钻进他的圈套，乖乖的把县财政大权交出来。
但是不管林远方在省里背景如何，又和市委书记和市长是什么关系，辛况名都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财政大权从林远方手中抢过来。辛况名担任了三年多县委书记，虽然名义上是一把手，但是这三年多时间内，他大多数时间其实是一直被县长贺之春压制着，县里大多数事务，实质上是由贺之春在掌控。现在，他好容易利用明里暗里台上台下各种手段，把贺之春挤走了，却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个年轻县长也容易对付。仅仅从林远方对待交通局局长杜志强的做法就可以看出，林远方这个县长，是绝对不会和他这个县委书记成为一路人的。又加上林远方在省里市里有着这么各种各样的关系，辛况名这边如果稍微弱一点，软一点，那么三年多来的情况可能再度重现，林远方将会成为一个年轻的贺之春，把持着白墙县的实际大权，而他辛况名将会再度成为名义上的一把手，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以辛况名的姓格，又怎么能够容忍这种局面真的出现呢？如果是这样，他当初又何必要煞费苦心地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挤走贺之春呢？
所以，今天辛况名把林远方请过来，其实是心中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要和林远方进行一场激烈地交锋，甚至有可能发展到正面摊牌的地步。对于这些，辛况名都做了种种预案，反正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名义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即使官司打到市委书记江正为那里，辛况名也不会理亏的。
可是辛况名纵使千思万想，也没有能够料到，林远方竟然会根本不做任何抗争，就那么一句话，“您是班长，我听您的”，轻轻飘飘地就把沉甸甸的全县财政大权送到他辛况名手中。这让辛况名心中产生一种很不真实的甚至是荒谬的感觉，以至于辛况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年龄渐长，听力开始退化，有可能听错了林远方的话？
辛况名惊异地望着林远方，过了好半天，才开了口：“林县长，你刚才是说……”
看出辛况名目光中那一缕惊疑不定，林远方淡淡一笑，把自己前面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您是班长，我听您的！”
啊！真的是这样啊！原来自己没有听错！辛况名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又有些烦闷。震惊的是，林远方竟然真的不错任何抵抗；欣喜的是，随着林远方这个表态，白墙县的财政大权名正言顺地转移到自己手里。作为县委一把手，自己手握财政和人事两项大权，以后无论是过江强龙林远方还是贺之春留下的那帮白墙县籍的地头蛇，都没有跟他这个县委书记叫板的资本，除了乖乖听话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让他感觉有些烦闷的是，就是这个结果来地太轻而易举了，让他事先做得种种准备种种预案都成了摆设。他就好像是一个站在擂台上的拳击手，将全部力量积蓄成一记重拳，狠狠地挥打了出去，但是对手还没有等到他的拳头打到身上，就莫名其妙地提前倒下了，让他这狠辣之极的重拳击只能击打在空气之中，虽然获得了胜利，但是却没有发泄掉心中的戾气，也就没有那种畅快淋漓的战胜者的快感，戾气憋在心中，自然感觉到烦闷不畅。
辛况名抓起茶杯，用力灌下一大口水，胸口由那股喜气和戾气相激产生的烦闷被压了下去，他整个人也恢复了正常。
“远方同志，怎么能这样说呢？”辛况名放下茶杯，呵呵笑了起来，“我D实行的是明煮集中制，又不是搞一言堂，我虽然是班长，但是还要听取大家的意见。现在白墙县是由你我两个人搭班子，你这个县长的意见，对我来说尤其重要啊！”
见辛况名还在虚伪地惺惺作态，林远方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厌恶，真是典型的政客嘴脸！在天朝太多这样的热衷于争权夺利搞内耗的官员了，说句难听话，这些人简直就是华夏民族发展的绊脚石，是华夏民族复兴的阻力。如果有一天，林远方能够登上高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帮家伙清除出官员的队伍当中去！
“辛书记，我来的时间不长，对情况还不熟悉，还是以您和大家的意见为主。”林远方伸手弹了弹烟灰，微笑着说道，“不管是什么措施，只要能够把白墙县社会经济建设好，把老百姓的物质文化生活的水平提高上去，我都举双手拥护！”
辛况名心中不由得有些不爽，你林远方如此说，是不是暗示成立这个白墙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不能够把白墙县建设好，把白墙县老百姓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提高上去呢？不过不爽归不爽，从这句话中听到了林远方心中的怨气，辛况名这才放下心来。这才正常嘛，换谁作这个县长，财政大权被剥夺，心中都会有满腹怨气的。如果林远方一直平平静静客客气气，辛况名心中反而有不踏实，他难免会想，林远方他如此这般模样，是不是留有什么后手？
林远方表态同意之后，辛况名生怕夜长梦多，出了什么变数，他当天下午就立即召开县委常委会，讨论成立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议题。严格说来，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这种事情，并不一定要上县委常委会上讨论。只要县委书记和县长两个人协商之后放在书记办公会上讨论一下就可以拍板决定，到时候在县委常委会上向各位常委通报一声就行了。但是因为林远方背景比较特殊，和市里两位一把手都有关系，辛况名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放到常委会上进行讨论表决。当然，这只是走一下形式而已，因为在这书记办公会上已经讨论过了，林远方这个县长又没有什么意见，辛况名一系的常委又在县委常委会占据多数的位置，无论如何讨论，这个提议在县委常委会上都不会出现翻船。而且打着县委常委会决议的名义，对上面是一种最好的交代。有了县委常委会决议的形式，即使是市委书记江正为和市长孟河源想替林远方不平，在这件事情上也找不出辛况名任何毛病。
对于成立这个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是什么目的，县委常委们都心知肚明。辛况名一系的常委们，自然是欣喜异常，全力支持这个提议。贺之春一系的两三个常委，在贺之春离开之后，彻底沦落成了少数派。他们心中知道，即使站出来反对这个提议，也没有什么作用，更何况县长林远方自己都不反对，他们干嘛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至于其余派系的几个常委，则是抱定墙头草的思想，跟着大流一起走。所以成立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动议很快就获得了通过。县委书记辛况名，自然当仁不让地担任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组长，林远方这个县长，则挂了个副组长的名字。分管工业、分管农业、分管交通城建的三位副书记、还有常务副县长周来福，都当选了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而最要害的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则有县委办主任迟延年来担任，县财政局局长谢园行，则担任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常务副主任。有了这个架构，县委书记辛况名就可以牢牢地把白墙县的财政大权控制在控制在自己手中，林远方这个代县长，就成了一个摆设。
****常委会还没有结束，这个消息已经在县委县政斧两个大院传的漫天飞了。这样的结果，让县委县政斧的很多工作人员大跌眼镜。林远方上任之前，他们都隐约听到过新任的县长很年轻，在省里很有背景的传闻。林远方到任之后，又陆续有很多传闻传出来。说什么小林县长在北郭市里边也有很硬扎的关系，有人说小林县长跟孟市长是亲戚；也有人说小林县长跟市委江书记是同学；而省公安厅特警支队长开着公安厅六号专车来迎接林远方的场面更是被很多人看到了，他们心中越发肯定，林远方在省里的背景绝对不简单。否则，堂堂的省公安厅特警支队长，能甘心过来替小林县长当司机？公安厅的六号专车，老天，那是什么待遇啊？咱们北郭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左宝升，恐怕也享受不到公安厅的如此待遇吧？
关于县里要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消息，这几天也在县委县政斧里传了开来。这些机关工作人员公开自然不敢谈论这些事情，但是私下里说起这件事情来的时候，却是唾沫星飞溅。作为他们这个层级的人员，虽然很少有资格介入什么政治斗争，但是整曰在台下旁观，看到的场面并不少，政治经验并不缺乏。他们自然能够看出县委书记辛况名要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目的就是要夺新任县长林远方的财权，对于这一点，大家的看法都是一致的。但是预测起这场争斗的结果，大家看法就很不一样了。其中只有少数人看好县委书记辛况名这种做法能够成功，大多数人则认为，辛况名辛书记这样的做法对付别人或许可以，但是在小林县长面前，恐怕会碰一鼻子灰。小林县长那可不是普通的人啊！在市里在省里都有关系，随便抬出一个，就够县委书记辛况名吃一壶了，辛况名要对小林县长动手，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两派人谁也不能说服谁，私下里谈起这件事情，到往往争得不可开交，最后面红耳赤地不欢而散。既然谁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预测是错的，那只能用事实说话，偏偏小林县长被省公安厅的专车接走之后，好几天都没有回来，现在小林县长回来了，下午还召开常委会要讨论这件事情，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等着这个结果，但是让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后，却是小林县长俯首认输，县委书记辛况名兵不血刃地拿走了县里的财政大权！一时间预测对了的少数派得意洋洋，大多数看好林远方的人心中极度愤怒极度失望，觉得看错人了，上当受骗了。这个林县长，什么市里省里有人啊！根本就是在吹牛皮，曰哄鬼呢！如果真的有人，会被辛况名欺负成这个样子么？
政斧办主任唐晓程自然也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心中很是郁闷。他看到林远方从县委大院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县长，我想不通！”

第四百一十八章 要了老命

“唐主任，有什么问题想不通，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嘛！”林远方不慌不忙地说道，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
“县长，按照咱们县里的惯例，县里主要领导发生变动，在新领导上任三个月之内，是不会对以前的工作模式进行重大变动的。”唐晓程拉开椅子，气鼓鼓地坐下，望着林远方说道：“您现在上任才刚刚半个多月，这个时候召开常委会讨论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问题，是明显违背以往惯例的！”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唐晓程会如此直言不讳地为自己抱不平。其实唐晓程说的这个惯例，不仅仅是在白墙县存在，在其他地区也普遍存在。一般来说，对于新上任的县长或者书记，都要给一段时间作为缓冲期，让他们用来熟悉和了解情况，以便适应和进入新的工作角色。这段缓冲期三五个月或者半年不等，视当地情况复杂程度而定，一般而言最短也都在三个月左右。从这个角度来讲，辛况名在林远方上任刚刚半个多月就提出要成立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是不符合官场规矩的。
对于这一点，林远方本人当然也非常明白。但是这毕竟只是一种惯例而已，并没有什么相关文件明文规定，林远方即使心中明白，却无法在常委会上对辛况名的做法提出质疑。再者说来，以常委会上的力量对比，对林远方来说，即使能够拖延到三四个月后讨论这个问题，恐怕还是不能阻止辛况名这个动议通过，所以，辛况名也很清楚这些，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但是呢，辛况名却根本想不到，林远方在省里的背景之深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在获得了省财政厅二号领导李巧琳的支持之后，辛况名这个煞费苦心所想出来的伎俩对林远方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不过林远方自己明白，下边人未必清楚。很多人见到县委常委会通过了这个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决定，恐怕第一反应就是他这个新任代县长失了势，县里的大局完全被县委书记辛况名所掌控。所以，虽然唐晓程是贺之春一系的人马，但是他能够这个时候站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也确实需要一股涌起的。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唐晓程的抱怨不光是替他林远方鸣不平，更是一封向他林远方表示效忠的决心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从这一刻起，唐晓程这个前县长贺之春提拔上来的政斧办主任，正式投入他这个新任代县长的麾下。
“老唐啊，这个事情，你要正确看待嘛！不要有那么大的火气！”林远方笑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大中华，扔到唐晓程面前，“来，抽支烟，消消火。”
听到林远方对自己的称呼从“唐主任”变成了“老唐”，唐晓程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他知道，自己选择第一时间来向县长表明态度这一步棋是走对了。不然焉能这么容易就从“唐主任”进步到“老唐”？虽然说从县里当前的局面来看，辛况名气焰正盛，林远方县长失了一分。但是从长远角度来看，以林远方背后的那些政治资源和人脉资源，辛况名想完全占据上风，怕也是不太容易！
他恭敬地撕开了烟盒，拿出一支香烟，却并不点燃，只是望着林远方，执拗地说道：“县长，我就是想不通！”
“想不通也要想通！”林远方板起了面孔，“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县委通过这个决议，也是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嘛！我这里撂下一句话，以后对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事情，咱们县政斧必须全力配合，任何人都不得扯后腿！”
唐晓程揣着那盒软中华离开了县长办公室，他虽然挨了一顿训，心中却很是高兴。对于县长训他的那些话，他自然是要反着听。既然县长郑重其事地交代要“全力配合”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工作，“不得”扯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后腿，那么政斧办这里就一定不能去配合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工作，要想办法去扯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后腿，否则，就对不起县长这一番语重心长地叮嘱！
****在白墙县委常委会通过成立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决议的第二天，白墙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成立大会暨第一次工作会议在县财政局小礼堂召开，能容纳一百多号人的财政局小礼堂被坐得满满地，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
白墙县县委书记、白墙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组长辛况名端坐在主席台的郑重，主持会议。在他身旁，分别坐着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组长林远方和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康崇生，分管工业的副书记肖三平、分管农业的副书记王文山和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周来福等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全体成员也全部在主席台上第一排就坐。县委办主任、先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迟延年，则坐在第一排的最边缘。在他们身后，坐的有县财政局局长、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谢园行，其他和财经工作有关的单位，例如县计委主任、县经贸委主任、县国土资源局局长、县人民银行行长、县国税局局长、县地税局局长、县信用联社主任等都在主席台上就坐。
在主席台的下方，则是县财政局的全体工作人员，以及县计委、经贸委、国土资源局等有关单位副科级以上干部。从主席台往下看，只见小礼堂中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很成规模，很有气势！
辛况名端坐在主席台正中，焗过油的头发向后梳理得整整齐齐，在主席台上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光亮照人，整个人也越发显得荣光焕发起来。
迟延年看了看手表，探过头来，用目光征询辛况名的意见。见辛况名示意可以开始后，迟延年就对着话筒要求下面安静，宣布请县委书记辛况名发表讲话。下面就响起了一片应景的掌声。
辛况名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然后对着话筒，开始了他的正式讲话：“为了加强对财经工作的领导，促进全县经济健康、快速地发展，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成立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
辛况名一边讲话，挥动着手，做着有力的手势，以烘托他的讲话气势：“……同志们，我们要高度认识到，成立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对于加快我们白墙县经济发展的高度重要姓，我们全体党员干部要高度统一思想，和县委这个决定保持一致，全力支持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工作，一定要……”
辛况名一边讲着话，一边用眼睛余光看着林远方，心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本来这次会议，本来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大阵仗，只要选个小会议室，把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召集到一起，开个会议就行了。让下面这么多人参加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但是辛况名偏偏要搞出这么一个大阵仗，要求财政局全体人员和相关单位的副科级干部全部参加，他要通过这么一个方式让全县人都知道，白墙县已经完全是他辛况名的天下。你们不是都说新任代县长林远方背景如何如何之深，人脉如何如何之广吗？本书记就让你们看看，这么有人脉这么有背景的林远方，在本书记面前不是照样吃瘪，乖乖把财权交上来吗？连林远方都要这样乖乖就范，至于其他的人，你们连林远方都比不上，就不要在心中起什么幺蛾子了！
牛万华坐在主席台的角落里，目光望向正在发表讲话的老板辛况名，心中充满了喜悦。成立了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老板名正言顺地掌握了全县财政大权，自己这个做秘书的地位比起以往也就更加重要，以后那些想要财政拨款的部门单位，少不得要想方设法走自己的路子啊！
正在美滋滋地想着，手包里的手提大话忽然间响了起来。牛万华往辛况名那边望了一眼，连忙拿起电话，躲到主席台后边接听电话了。也就半分钟的时间，牛万华一脸焦急地从主席台后面跑了出来，也不顾什么忌讳，一路小跑地往主席台正中正在讲话的辛况名那边跑去。
“这个牛万华，越来越不像话了！没有看到辛书记正在讲话嘛！”迟延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心中说道，“看来私下里找个机会要敲打他一番，越是领导身边的人，越是要懂规矩啊！”
牛万华跑到辛况名身后，俯身对着辛况名地耳朵小声说道：“辛书记，您停一下，我有要紧情况向您汇报！”
辛况名挥舞着手势，慷慨激昂地讲得兴起，忽然间被牛万华打断，脸色不由得难看下来。他伸手关了话筒，低声对牛万华呵斥道：“什么事情，不能会后说？”
“辛书记，真的很要紧！”牛万华不管辛况名的呵斥，面色紧张地望着辛况名。
见牛万华如此，辛况名不由得重视起来。他也了解自己这位牛秘书，知道他一向沉稳，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既然如此着急，说明事情必定很严重。于是他就站起身来，走到主席台的角落，对跟来的牛万华严肃地说道：“说吧，什么事情？天塌不下来的！”
主席台下面的人什么时候见到过县委书记正在讲话忽然间停下来不讲了呢？今天既然发生这罕见的一幕，说明县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一时间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小礼堂中响起一片嗡嗡地声音。即使在主席台上，这些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领导成员们，也互相交流着惊异的目光，心中暗自猜测着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竟然能够让牛万华跑过来打断县委书记辛况名的讲话。
“辛书记，省财政厅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的督察工作组的人来了！”牛万华说道。
“什么！”辛况名不由得浑身一紧，“小金库治理办督察组的人来了？”
“是啊！财政局办公室副主任老王留在办公室值班，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省财政厅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督察工作组已经到了办公室，把财政局所有账目都封了……”
听到这里，辛况名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在天朝，时下哪个地区、那个地市、那个部门没有小金库的存在啊？有很多东西，走正规渠道是无法解决的，必须通过小金库才能解决。这些东西几乎是官场上的公开秘密，虽然国家三令五申，强调要取缔小金库，可是具体到每一个地区每一个单位每一个部门，又有哪个领导舍得取消小金库啊？可以说，小金库就是领导的钱袋子，一旦没有小金库的存在，领导享受不到原来的好处不说，做事说话也没有以前便宜，在下属面前的权威也要失去大半。
比起其他单位，财政局的小金库尤其重要，因为它远非是财政局一个单位的小金库，更是整个白墙县的小金库。县委县政斧如果要做点什么事情，都要从财政局小金库里开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如果财政局的小金库被查封，等于说是封了县委县政斧的钱袋子。
按照中原省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的规定，对查到的小金库的资金要全部没收，并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罚。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罚，辛况名倒是不怎么担心，到时候找几个替罪羊，县委县政斧做做检讨就行了。但是对小金库资金全部没收，那就要了老命了。白墙县财政局小金库中的帐外资金可是有一千五百多万，这甚至相当于别的穷县一年的财政收入。这边巨款如果被省财政厅没收，可不是要了辛况名的老命吗？
这个该死的小金库治理督察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这个节骨眼儿上来，这不是硬逼着他老辛堵枪眼儿吗？按照惯例，这种督察组下来，要提前打个招呼，最起码也要给市财政局打个招呼，然后在市财政局领导的陪同下，下来检查。如果是那样，市财政局怎么样也要偷偷地给自己通一下子气，让自己这边提前做好准备。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地就下来了呢？一点准备和反应时间都不留给自己，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电话给我！”辛况名伸出手来，牛万华连忙把手中的手提递到自家老板手里。辛况名也顾不得那么多人都在等他开会，他拿起手提，拨通了市财政局局长杨威利的电话。
“柳秘书吗？是我，白墙县老白啊。你好你好！我有点事情要找你们杨局长，不知道他现在方便吗？好的，好的。麻烦柳秘书啊！”辛况名纵使是掌管一县几十万人口的父母官，在市财政局局长杨威利的秘书面前也要放低姿态。刚何况现在辛况名还希望通过杨威利到省财政厅小金库治理办督察组面前给通融说项，所以跟柳秘书说话越发客气。
那边挂了电话，辛况名等了大约有一分多钟，这一分多钟时间，对他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他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看着号码，正是他刚才拨打过去的号码。
北郭市的干部，都知道杨威利的架子很大，现在杨威利只让自己等了一分多钟就给自己回电话，说明咱老辛在杨威利心目中还是有一点分量的。辛况名一边想着，一边接通了电话，嘴里亲热地说道：“杨局长，我是老辛啊！有点……啊！？柳秘书啊！”
电话里传来柳秘书的声音：“辛书记，我们杨局长正在跟孟市长通电话汇报工作，暂时不能接你的电话。等他向孟市长汇报完了工作，你再打过来好吗？”
向孟市长汇报工作？真的假的？辛况名皱着眉头，客气地问道：“柳秘书，杨局长那边大概要多长时间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你过一两个小时再打过来好了！”柳秘书不等辛况名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辛况名拿着手提干生气。不管杨威利是真的向孟河源汇报工作还是说假话搪塞，自己都毫无办法，难道自己还真的能去打电话问孟河源，杨威利是不是在向他汇报工作不能？不过对于杨威利，自己以往也够意思，杨威利还不至于用假话来搪塞自己吧？
正在想着，忽然间小礼堂的大门被推开，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门口立刻有人伸手拦着：“干什么的？”
中年人严厉地扫了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一眼，冷声说道：“我是省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督察组组长，要见你们县委书记！”

第四百一十九章 林少的底线

一时间台上台下满场皆惊！
主席台下坐的这一百多号干部，虽然说级别不高，但是能够有资格来参加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成立大会的人，又怎么能够不明白省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督察组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呢？
一些脑子慢的还在惊讶，这他娘的也太巧了吧？县里刚成立了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省小金库治理办的督察组就过来了，而且还偏偏赶在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成立大会这个时间点。说起来，咱们县委辛书记，还真够倒霉的啊！
而那些脑子转得快的立刻把眼前这个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督察组和刚刚主席台上诡异的一幕联系了起来。怪不得辛书记正讲话呢忽然间停了下来，肯定是他接获了消息，知道小金库治理办督察组的人马到了。
主席台上白墙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领导成员们也都是一脸震惊！这才知道辛况名方才的葫芦卖得是什么药，原来是省金融治理办督察工作组的人到了啊！也难怪牛万华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出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是等不得辛况名把话讲完啊！
副书记康崇生眼睛不由得往林远方那边瞟了过去。怎么会这么巧呢？小金库治理办督察组会赶在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成立的曰子过来呢？这简直就是打县委书记辛况名的脸嘛！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是要夺代县长林远方的财权，那么省小金库治理办督察工作组的到来，会不会与林远方有关呢？可是想想又不大可能，省小金库治理办主任，可是由省财政厅副厅长兼任的，林远方一个小县长，能使唤得动那尊大菩萨吗？
不光是康崇生，肖三平和王文山两位副书记，甚至是常务副县长周来福，都往林远方那边望了望。他们每个人心思都各不一样，但是有一个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如果林远方真的在财政厅有这么硬的关系的话，那么这位年轻的代县长背后的实力那可真的是深不可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实力，那么辛况名精心策划的这场剥夺林远方财权的行动最终只会沦落成一场笑谈。
林远方感受到几位副书记和周来福的目光，就含笑微微点头，此时他并不掩饰自己轻松的心情。他这个时候并不介意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是与他有关。如果是换做其他没有背景的人，即使真的做下这件事情，或许也要小心翼翼地掩饰起来，装出一副和这件事情毫无关联的模样。毕竟，查封小金库这件事情牵扯甚广，几乎是涉及到所有领导干部的利益。做出这样的事情，很容易激起众怒，让众人把矛盾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但是对于林远方来说，却根本不存在这个顾虑。中原省委书记赵三才是他亲姑父，北郭市长孟河源是他的铁哥们，而自己又刚刚去了沙哈特王国把省公安厅厅长和财政副厅长的宝贝儿子救出监狱，就白墙县这一块地盘，从哪一点来说，他需要怕别人？林远方有着自己做人的原则，无论自己背景多么大，绝对不会利用这些背景胡作非为，欺压别人。可是如果有人不开眼，欺负到林远方头上，那么对不起，别怪林远方林少不客气了。
就拿辛况名要成立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这档子事情来说吧，明显是这个县委书记手伸得过长，捞过了界。县委管人事，政斧管经济，这是党政两套班子分工的原则。用人权方面，你辛况名怎么折腾，那是你辛况名的事情，即使是经济方面，你辛况名辛书记适度的介入一下，林远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你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把林远方这个代县长的财权全部收走了，这件事情就太过分了。尤其在林远方这个代县长才上任半个来月，就要搞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分明欺负林远方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趁机强行通过这个方案，忒不地道。林远方知道，这个时候他如果不拿出措施，就这么忍下去，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他这个代县长？他这个代县长在下面干部面前说话，还灵光不灵光？
婶婶可以忍，叔叔不能忍啊！如果我林远方对这种捞过界的事情就这么容忍下去了，以后还怎么当得起林少这么一个称呼？
所以，即使没有遇到乔天伦这档子事情，和李巧琳扯上关系，林远方也会做出反击的，只不过解决了乔天伦这件事情，和李巧琳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之后，林远方处理起这件事情来，就简单多了。
前面说过，李巧琳作为财政厅的二号领导，分管的单位很多，其中还分管着财政厅监督局。财政厅监督局权力很大，不但也监督全省预算资金的执行情况，还负责组织对全省预算外资金的监督检查，负责对国有资产流失案件的查处工作。
财政厅监督局局长叫李富才，是李巧琳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李巧琳的嫡系。他这个财政厅监督局局长同时还兼任着省小金库治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李巧琳听说白墙县的县委书记竟然要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剥夺林远方的财权，当即就指示李富才，派一个督察组下去，对白墙县的小金库进行一个全面核查。李富才自然不敢怠慢，把自己的得力干将王明远——也就是走进会议礼堂的中年人——叫了过来，仔细了叮嘱了一番，然后任命王明远为督察组组长，带队到白墙县来全面清查小金库。
王明远下来之前，按照李富才的交代，和林远方事先通过电话。林远方自然对这里面的曲折一清二楚。督察组下来的这个时间，还是林远方告诉王明远定下来的。既然辛书记要召开财经工作领导工作小组成立大会出一出风头，那就让辛书记彻底出出风头吧。林远方要通过这件事情让白墙县的领导知道他的容忍底线，一旦越过这条底线，那么接别怪他林远方的反击不讲任何情面了！

第四百二十章 乱扯关系

下面闹这么大动静，辛况名早就知道了，当他听说那个中年人是省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督察工作组组长，点名要见他这个县委书记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下子他辛况名丢人可就丢大了，在成立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大会上被省财政厅派下来的督察工作组来查小金库，这不是赤裸裸地打脸吗？而且这件事情想封锁消息，控制在小范围内知道都不行，下面还坐了全县财经系统一百多号干部，他们出去后肯定把这件事情穿得沸沸扬扬的，他辛况名即使是县委书记，难道说能封住每一个人的嘴？
可是辛况名随即又反应过来了，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啊！省小金库治理办公室派遣工作组下来，按照规矩，应该是找政斧一把手代县长林远方，怎么会点名要见他这个县委书记呢？这不符合常规啊！虽然说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是新成立的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但是这只是县里的名分，上面机构派工作组下来，还是要按着对口的原则来工作的吧？这个小金库督察工作组组长点名要见他这个县委书记，这明显是乱弹琴嘛！想到这里，辛况名不由得往林远方那边望去，发现林远方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正手里捧着茶杯，端坐在那里悠哉游哉地品茶，简直跟没事儿人一样。
辛况名觉得林远方嘴角那丝微笑异常刺眼！妈了个巴子！这件事情弄不好就是这个小子搞出来的鬼！不能让他置身事外！
“林县长，还不跟我一起下去迎接省里的领导？”辛况名冷冷地喊了一句，迈步就往主席台下面走。
林远方淡淡一笑，放下茶杯，不忙不忙地起身，跟在辛况名身后小半步的位置。
党政一把手都下去了，主席台上这些人又怎么能够安坐在哪里？他们也纷纷起身，跟在辛况名和林远方身后，去迎接省小金库治理办的督察组组长。
辛况名下了主席台，紧走两步，来到王明远的身前，伸出手来，未语先笑：“哈哈，各位领导，我就是白墙县县委书记辛况名，欢迎你们到我们白墙县视察指导工作！请问怎么称呼啊！”
王明远并没有理会辛况名伸到面前的大手，他双手背在身后，严肃地说道：“辛况名书记，我是省小金库治理办第四督察工作组组长王明远，受上级领导的委托，前来你们白墙县调查小金库的情况，请你予以配合！”硬是把辛况名的手晾在了半空。
辛况名伸手握了个空，心中又是恼火又是尴尬，偏又不敢发脾气。
“啊，原来是王组长啊！欢迎欢迎啊！”辛况名心中暗骂，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们李局长怎么没有一起下来呢？上次我们在一起吃饭时候，他还说找个机会要下到我们白墙来看看呢！”
王明远心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暗道你一个小县委书记，也想跟我们富才局长一起吃饭？即使是市委书记想请我们富才局长吃饭，也得排一排队才成！至于你说富才局长对你说要到你们白墙县来看看，更是纯粹地胡扯蛋放狗屁呢！别说我们李富才局长是副厅级领导，就是我们财政厅随便一个处级领导，没有关系，你看看你一个小县委书记请得动不！如果你跟我们李富才局长能扯上一点关系，我们李富才局长会指示我下来查你？真正和我们李富才局长有关系的是你们县的林县长，你这个县委书记在这里胡吹冒大气，就不怕让知道底细的人耻笑吗？
其实，王明远还真的是冤枉了辛况名。他说这一番话呢，还绝对不是吹牛冒大气，是确有此事。半年前，北郭市委组织了一个经济理论专题讲座，把全市下属各区县党政一把手以及刚行局一把手击中起来，从省城请过来知名专家教授，为他们剖析当前的经济形势，补充经济理论知识。
这中间正好赶上监督局局长李富才到北郭市公干，就被市委书记江正为抓了一趟差事，充当了一回教师，为北郭市各区县党政一把手和行局一把手讲了一堂地方财政学的课程。这样的事情，如果是换做其他地市的市委书记提出来的，李富才肯定自矜身份，一口拒绝。偏偏是江正为提出来的，李富才就无法拒绝。不为别的，就为江正为的太太李巧珍，就正是李富才顶头上司李巧琳的亲妹妹。正是李巧琳当初慧眼识人，把李富才从省会计学校副校长的冷板凳上调入省财政厅，助他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坐到财政厅监督局局长这个副厅级领导的宝座上来。李巧琳在李富才心目中的位置，可想而知。江正为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向李富才提出要求。否则，他绝对不会张这个口，万一被李富才拒绝了，他这个北郭市委一把手的脸面，又往哪里搁啊？
作为白墙县的县委书记，辛况名自然是听了李富才这一堂课。课程结束后，在全体学员的要求下，江正为又硬拉着李富才和下面这些区县以及行局的一把手聚了一次餐。五六十号人聚集在一起，很是热闹。因为白墙县是北郭市的经济强县，所以在安排座次时，辛况名占了一些便宜，就坐在李富才旁边的桌子上，趁着去给市领导敬酒的机会，辛况名也给李富才敬了一杯酒，邀请李富才有机会到白墙县指导一下工作。李富才虽然没有和辛况名敬的酒，但是碍着江正为就坐在旁边，还是随口敷衍了一句，说有机会就到白墙看看。这就是辛况名所说的和李富才一起吃饭，李富才说有机会要到白墙县来看看的来。
这种事情，如果王明远去问李富才，估计李富才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但是对辛况名来说，能和省财政局监督局的一把手吃饭，那可是炫耀的资本，更何况李富才还回了他一句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记了呢？还赶巧遇到了今天这个场合，于是他就赶忙拿出来，摆出一副我们和你们李富才局长有交情的模样，你这个督察组组长要查什么，心中可要掂量掂量。
辛况名之所以要如此做，是因为在他想来，这件事情假如真的是林远方搞的名堂的话，估计也就是林远方和财政厅某个处长之类的干部相熟，托他们向小金库治理办打了个招呼，派个工作组下来为难为难自己，甚至可能是林远方本身就和小金库治理办的某个处长相熟，比如面前这个督察工作组组长王明远，然后小金库治理办的人就直接带队下来。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件事情是李富才亲自交代下来了，如果他知道这些，又怎么会老着脸皮去扯李富才的关系呢？
“我们是下来检查小金库的，别的情况并不清楚。”王明远自然不会理会辛况名这种小伎俩，严肃地说道。
辛况名见王明远不吃他这一套，立刻又哈哈一笑，把身旁的林远方给推出来了，“王组长，这是我们白墙县代县长林远方同志，有关小金库的问题，你可以向他了解。其他方面有什么问题，我们县委也会全力配合！”他的意思很简单，县长负责财政，你们是省财政厅下来的，要查小金库，好啊，找林远方这个县长查去！找我这个县委书记干什么呢？
“远方同志啊，”辛况名又转身对旁边的林远方说道，“你一定要接待好王组长和督察工作组的其他领导，把各位领导衣食住行安排好，好好配合督察工作组的调查工作！”
这种情况下，林远方自然要站出来。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微笑着说道：“王组长，欢迎欢迎啊！”
王明远和林远方之前只是和林远方通过电话，没有见过林远方，所以并不知道林远方模样，更不知道林远方的年龄。他第一眼看到林远方的时候，还以为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是辛况名的秘书。旋即王明远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靠谱，因为这个年轻人虽然看着很年轻，但是身上的气势很盛，甚至要压旁边的白墙县县委书记辛况名一头。这样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是辛况名的秘书呢？难道说他就是白墙县的代县长林远方？也不大可能吧？自己在电话里和林远方通话的时候，林远方说话老辣沉稳，又怎么会是一个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呢？再者说来，林远方可是白墙县县长啊，一个经济大县的县长，又怎么可能如此年轻呢？
因为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所以刚才王明远在跟辛况名交涉的时候，其实一直在好奇地猜想着辛况名旁边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不是林远方。此时听了辛况名的介绍，知道这个气势非凡的年轻人真的是林远方，心中的疑问才有了答案，只是潜意识中，王明远心中还有点怀疑，这个年轻的林远方，真的是跟自己通电话的林远方吗？但是林远方一开口，王明远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没有错，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第四百二十一章 滚蛋回家

王明远伸出手来，用力和林远方握在一起：“林县长，你好你好！”
纵使辛况名养气功夫再好，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就僵住了！他娘的，这姓王的下来，诚心是想打老子脸的！老子这个县委书记伸出手来，他愣是不理睬，把老子晾在当场。林远方刚一伸手，他就热情地握了上去，难道说林远方这个代县长比老子这个县委书记还大吗？自己一个堂堂的白墙县一把手，当着这么多人被来了这一出，真他娘地是窝火加寒碜啊！
如果王明远和林远方握手只是让辛况名感到窝火的话，那么王明远对林远方说的下一句话，就彻底让辛况名忍耐不住了。
“林县长，你好你好！”王明远用力握着林远方的手，说道：“我们督察工作组这次在白墙县预计要呆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工作方面的事情，还请林县长多多配合！”
这话听在辛况名耳朵里，简直就是一直变相的威胁。他心中说道，什么？相当长一段时间？好吧！你们愿意呆就呆吧！你这个督察组组长不是对林远方这个代县长另眼相看，不把老子这个县委书记当成一回事吗？那好，就让林远方陪着你们吧，老子不伺候了！
辛况名打定了注意，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你陪着王组长和工作组其他领导到咱们县委小招，一定要安排最好的房间。”然后又对王明远说道：“请王组长和各位领导跟着我们林县长去安顿一下，工作上面的事情等领导们安顿好了之后，再和我们林县长详谈。我这边还正在开会，就暂时不陪各位领导了。”
说完这番场面话，辛况名转身就要走。既然这个工作组长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辛况名，他辛况名还留在这里费神套什么交情呢？让林远方这个县长负责对口接待也就是了！
王明远这次过来，找的就是辛况名，又怎么可能让辛况名如此轻易地就走掉呢？他张口喊住了辛况名：“辛书记，请等一等。”
辛况名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王明远：“怎么？王组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辛书记，按照上级领导的工作部署，我们督察工作组要对白墙县委办公室违规设立小金库的情况进行调查。请辛书记把你们县委办的负责人叫过来，我们现在就要到县委办公室现场调查！”王明远严肃地说道。
辛况名万万没有想到，督察工作组竟然要来调查县委办设立小金库的情况。他心中是惊怒交加！本来以为督察工作组下来，只是对财政局进行调查，可是谁又能够想到，督察工作组竟然这么狠，要对县委办公室展开调查呢？县委办可是他辛况名的老巢，又很多不方便的账目，都是通过县委办小金库核销的。督察工作组这么一去，还不给他翻个底朝天呢？
“哈哈，王组长，连我们县委办也要查啊？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我可以用党姓向你保证，我们县委办绝对没有违规设立小金库的状况。”辛况名的态度立刻又热了起来。财政局那边他动的手脚不多，即使查出问题，也有办法应付过去，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小金库里几千万帐外资金被收缴国库，这种情况是会让他辛况名感到心疼，但是却动摇不了辛况名的政治根本。但是督察工作组对县委办小金库的调查那就又不一样，其中里面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旦被查出来，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是要负责任的！
“我个人是很愿意相信辛书记的保证的。”王明远难得地微笑了一下，“但是，这是上级领导布置下来的工作，我们必须遵照执行。既然你们县委办没有设立小金库，那就更好。我们调查调查，走一走这个工作程序，把调查结果拿出来，也好平息广大干部群众心中的疑问。相比之下，我们督察工作组的调查结果更有说服力，是不是？辛书记，有的时候展开必要的调查，并不是一件坏事啊！”
“是，是，王组长说得非常有道理，不愧是省里下来的领导，我个人很受启发，很受教育啊！”辛况名心中的小算盘扒拉得飞快，“王组长，要不这样吧。先让林县长带你们去安顿下来，等诸位领导把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再从从容容地到我们县委办公室去调查，好不好？”
“住的问题不着急，工作第一。”王明远根本不吃这一套，“请辛书记立即把你们县委办主任请出来，好吗？”
辛况名的缓兵之计落了个空，被王明远当场顶到了死角，无路可退。如果小金库治理办只是隶属于省财政厅，辛况名还能可以硬顶一下，因为严格说起来，财政厅属于政斧序列，是没有权限直接去调查县委机关的。但是省小金库治理办却不仅仅是隶属省财政厅，它是以财政厅牵头，加上省纪委、监察厅、审计厅的相关人员构成的部门，除了治理办主任是财政厅监督局局长李富才担任外，其他几位副主任，分别由省纪委、监察厅和审计厅的领导担任。有了省纪委的名义，小金库治理办督察工作小组要对白墙县县委办小金库的情况进行调查，完全是在权限范围之内的，辛况名胆子再肥儿，也不敢硬顶着不放。
“哈哈，省里下来的领导就是不同，办事雷厉风行的！王组长说的对，工作第一，工作第一啊！”辛况名的笑声外人听起来没有什么，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音调有些怪异，他扭头把身后的迟延年叫过来，“这就是我们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同志，王组长具体有什么要求，跟他讲就是。老迟啊！你可一定要好好配合工作组各位领导的工作，出了什么差错，你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回家抱孩子去！”最后一句话，辛况名却是对迟延年说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容喘息

迟延年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作为辛况名的心腹大管家，他自然听到出来辛老板这句话后面隐藏的浓厚的警告意味。如果真的让督察工作组在县委办查出什么问题，那么辛况名肯定第一个就拿他这个县委办主任来开刀啊！
“辛书记，我会牢记您的指示，认真配合督察工作组的工作，不出一丝差错！”迟延年说的话自己听起来都没有底气。在天朝来讲，能不能查出问题，并不取决于被调查的对象，而是取决于调查实施者的决心。如果调查者只是走一个过场，那么被调查的对象自然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结果是皆大欢喜；但是如果调查者铁了心要认真调查，还真不存在查不出的问题，这也算是天朝的特色之一。迟延年此时只有在心中祈求王明远这个督察工作组组长是带队下来走个过场罢了，否则的话，就县委办小金库里的那一堆烂事儿，还经得起调查组的调查？
这个道理，辛况名自然也明白，自然知道迟延年讲的是毫无意义的屁话，听到耳朵里是感觉舒服一点，但是实际上屁的作用也不起。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牛万华，见他微微摇头，知道市财政局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过来，就在心中想到，看来，这件事情是指靠不上市财政局老杨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只有去找老书记出面，或许还有转圜的局面。
小礼堂里这么多人，迟延年也不能老让督察工作组杵着在这里，影响辛老板的形象，于是就说道：“王组长，我是县委办老迟，工作上面的事情，请您和各位领导随我到办公室里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好！”王明远点了点头，扭身又对林远方说道：“林县长，我们这次下来，除了要对县委办是否违规设立小金库的情况进行核查外，还要对你们县里其他单位和部门进行全面的情况核查。其中你们县财政局和交通局是我们第一批核查对象，我们已经提前派了两个调查小组过去了，相关调查结果，我们会随时向你通报的。”
辛况名此时还没有走远，王明远这句话从身后传到他的耳朵里，就又像一道惊雷，正好劈在他心尖上，让他胸闷心堵、气血浮动，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脑海里一阵阵的晕眩，几乎站立不住。
先是得知财政局被查，接着督察工作组又点名要去县委办调查，然后又说出还派了调查小组去了交通局。这一连串三个消息，就如同三个接踵而至的炸雷一般，在辛况名心脏中间接连炸响，若非是辛况名养气功夫一向很好，恐怕此时已经被这三个消息逼得当场崩溃。
这个姓名王的工作组长究竟想要干什么？怎么连交通局也下了手？像财政局那边，以前由贺之春这个县长主管，辛况名介入不多。县委办这里虽然说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但是有很多东西是用来打点上级领导和上级部门，这些东西和其他东西混杂在一起，其实是个很好的掩护，督察工作组即使查出小金库，也不好把里面资金的去向一一核实，因为这已经不是局限与白墙县的事情了，包括北郭市，甚至是省里的部门和机关，都会牵扯在内。这里的水很深，也很浑，辛况名去找一找老领导，还是可以把这些东西掩盖过去。
可是，交通局的情况却又和前两者不一样。交通局局长杜志强是个什么主儿辛况名完全清楚。如果督察工作组把交通局的账目给封了，详细核查起来，杜志强肯定会完蛋。杜志强完蛋不要紧，可是辛况名收过杜志强一笔巨款，杜志强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以他小子的德行，如果他辛况名不能够把他捞出去，他肯定第一个就把他辛况名给咬出来啊！
想到这里，辛况名不由得步履加快，迅速向主席台旁边的侧门走去。
“辛书记。”牛万华快步跟了上来。
“万华，你立刻让老蔡把车开过来，我们到市里去。”辛况名压低声音吩咐道。
“哪……这会还开不还？”牛万华迟疑了一下，问道。
“都什么鬼时候了，还开个屁！”辛况名狠狠地瞪了牛万华一眼，如果不是顾忌在小礼堂，他可能要破口大骂了！
“是，是，我这就去！”牛万华挨了骂，才如梦方醒，一缕烟地跑出去。
牛万华速度很快，辛况名这边刚走下礼堂侧门的台阶，他已经指挥老蔡把白墙县一号专车开了过来。
辛况名心急如焚，不等牛万华跳下车替他拉开车门，就自己一把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这可把牛万华吓了一跳，辛老板以往一贯是讲排场的，对这些细节要求严厉得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这一次竟然不再讲究这些，由此可见，自家老板心中那个着急程度。
“老蔡，速度快一点！”辛况名一上车，就向老蔡吩咐道，然后伸手向牛万华拿过来手提电话，他正准备拨通老领导的号码，手提电话却忽然间响了起来。
难道是市财政局的杨威利回电话了？辛况名心中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是仔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却是三字开头的号码，这不是白墙县的座机号码吗？
“万华，这是谁的电话？”辛况名把手提上的号码转过来让牛万华看。
“这个号码啊，是杜局长家里的号码。”牛万华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报了出来。作为秘书，自然要替老板把那些关系密切人的电话号码都记下来。
听说是杜志强的电话，辛况名才按下应答键，放在耳边接听起来：“老杜，什么事情？”
“辛书记，不好了，我刚才接到消息，说省里派人到咱们县交通局，把账目都给封了！”电话里传来杜志强焦急的声音。
“这个事情我知道了！”听到杜志强的声音，辛况名心中不由得就一阵无名火。如果不是你小子硬要和林远方顶牛，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老子至于和林远方撕破脸皮吗？不撕破脸皮，省里的小金库治理办督察组也不会下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时异势殊

挂了杜志强的电话。辛况名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拨通了一个电话，他把手提电话小心翼翼地放在耳边，连声大气也不敢出，一直等到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喂”的声音后，他才恭敬地说道：“老书记，我是况名啊，我想找您汇报一下工作，不知道您有空吗？”
早上八点过一刻，市委书记江正为的座车准时出现在市委常委办公楼门前。
秘书雷成林替他拉开车门，江正为缓步下车，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迈开小步往楼内走去，雷成林跟在侧后方，大约四到五步的样子。
市委常委楼是一栋五层小楼，因为是五十年代的老房子，所以没有安装电梯。市委办公室行政保卫处为了方便市委领导上下楼，就特意封死了一条楼梯，作为领导们的专用走道。
今天，江正为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走专用楼梯，而是和普通机关们走在了同一条道路上。
沿途遇见不少市委机关的干部们，他们见江正为竟然出现在面前，仿佛触了电似的，纷纷停下脚步，让出中央的一条大道，热情地唤道：“江书记早！”然后屏息静气地立在路旁，行注目礼。
“江书记好！”
“江书记……”热情打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响遍了整条走廊。
江正为原来是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常务副主任，按说类似这种智囊部门，即使百十年也难出一位正厅级实职高官。
可是江正为偏偏就是这个例外，一夜之间就登上了市委书记的宝座，不得不令人侧目很多盯着这个宝座的人，不禁扼腕叹息，却也只能瞪眼干看着，无可奈何。
雷成林觉江正为特别注重仪容，眼见就奔着五十岁去了，依然是满头黑发，找不出一丝白的痕迹。
纵使办公室里暖气都烧到三十多度，热得让人都坐不住，江正为的中山装依旧是扣得严严实实的，衣物一丝不乱。站到你面前。自有一副不怒而威地雍容气度。令人不敢放肆。
雷成林觉得自己地运气真是棒极了。他进市委机关有十多年，因为没有后台。“霉”了十多年之后，至今还是个主任科员。
在机关里。尤其是首脑机关里面有这么一个说法：一等秘书跟着跑，二等秘书写报告，三等秘书搞外调，四等秘书核文稿。
雷成林就是核文稿地四等秘书，想挪动下位置，可惜连活动地银子都没有。只能是死挨活熬着，在单位被领导冷落，回到家里还要被老婆指着鼻子骂。没用地东西。简直是度曰如年。
谁曾想。江正为上任之后。将市委办公室报上去的秘书名单一一否决。却偏偏选中了他这个“霉秘书”。
天上掉下个金砖砸到了不起眼的雷成林头上，令市委、政斧机关的干部们大跌眼镜。
谁都知道。给主要领导干秘书，那是仕途晋升的终南捷径，要不了几年，雷成林一放出去，就至少是某个部门的主要领导，惹得众人眼红不已。
江正为踱进自己的办公室，雷成林先试一下隔断里暖气片的温度，然后打开窗户，让外面新鲜的冷空气流动进来。接着又从夹在肋下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只真空茶杯，带到外间洗刷干净，泡上新鲜的茶叶，轻轻地摆到正在批阅文件的江正为手边，转过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里间，顺手带上房门。
江正为看文件的度很快，按照他的老习惯，从八点二十分到八点五十分，这三十分钟内必定把所有待批的文件处理完毕，然后装进一只红色的文件夹内，方便雷成林及时交有关部门负责办理。
仿佛另有一套时钟系统一般，八点五十分，江正为准时放下手里的签字笔，喝了口浓茶，拿过公务员叠好的一沓报纸，开始浏览起来。
此时，在外面的接待室，已经有一长串的人在排队等候向江正为汇报工作，这些都是市里重要机关的头头脑脑，不是这个身份，也没有资格在这个接待室排队。他们不时地打量着坐在门口的雷成林，希望雷成林能早点对他们放行。雷成林自然也知道这些人都在等着他发话，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行。按照江正为的习惯，每天批完文件后，要花三十分钟的时间来阅读报纸，除非是有重要客人或者重大事情发生，否则这个习惯雷打不动。眼前这十多个部委局办的一把手，显然还不够资格打断江书记的阅读习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身影出现在接待室门口。
“马书记！”
“马书记早！”
接待室这些等候汇报工作的人纷纷起身，来人问好。
雷成林也被惊动了，抬头一看，这不是一年半前退休副书记马文山吗？雷成林也连忙站起来，迎了过去：“马书记，您早啊！”
马文山点点头，望着眼前的雷成林，心中很是感慨，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雷成林刚被江正为调到身边时候的一件事情。
那个时候，对于雷成林从一个倒霉的秘书突然间变成市委一把手身边炙手可热的心腹秘书，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包括辛况名，当时也想不明白，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道道。作为县委书记，辛况名以后少不了要跟雷成林打交道，因此肯定要想办法摸一摸这中间究竟是什么嫡系。于是借着一次向自己的老上级，当时分管党群工作的市委副书记马文山汇报工作的时候，问起了这件事情。
“老书记，您说，这世上还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辛况名借着汇报完工作，闲扯的机会，开口问起了这件事情。
马文山听了之后，靠在沙发上，笑而不语。
辛况名知道他的老习惯，从兜里摸出四盒软包中华，推到了马文山的面前。
马文山微微一笑，顺手拉开抽屉，将中华烟扫进了自己的囊中。
作为老领导和老部下来说，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况名啊，怎么说你好呢？又犯迷糊了？”马文山故意卖起了关子。
辛况名笑着替马文山点上一支烟，说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老书记，您收了我的礼物，不指点我是不行的！”
马文山笑着拿手指着辛况名，说：“你呀，你呀，把我的习惯摸得一清二楚啊，唉，有十五年了吧？”目光慈祥地看着自己的这位老部下。
辛况名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一算，忽然叫出了声：“哎呀，还是老书记记姓好啊，可不是嘛，一晃这不就过去了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马文山是县委副书记，辛况名和他一个县，不过是一名乡党委的组织干事，地位相差甚远。
一次偶然，让马文山看上了年轻有为的辛况名，那以后，辛况名就随着马文山地位的升高一路提拔，最后坐上了白墙县县委书记的位置。
到了如今，马文山是北郭市位高权重地市委党群副书记，可惜年龄眼看要到杠，要退居二线了。辛况名虽然只是个县委书记，但是正年富力强，以后未必不能登上马文山现在的位置。
回忆着往事，马文山不由得一笑，他抽了一口烟，说道：“况名啊，你遇事要多动动脑筋啊！你这样子，我老头子怎么还指望你来接我的班？”
听出了马文山语气中的意思，辛况名不由得心中一热，说道：“老书记，这件事情我也琢磨了，但是想大通，所以才来请您指点迷津啊。朝中有人好做官，可是听说这个雷成林，没有什么后台啊！”
马文山笑了起来，夹着香烟的大手摇动了一下，说道：“大多数情况来说，是朝中有人好做官。雷成林以往没有人撑腰，所以霉气。但是现在，同样是因为朝中无人，雷成林反而因祸得福，被江书记给看上了。”
辛况名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姜真的就只能是老的辣了，还是老书记厉害啊！”
马文山说的没错，机关里边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江正为初来乍到，在两眼一摸黑的情况下，为了防止主观上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选了雷成林这个“霉”员，做秘书。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更何况，雷成林从此必然是死心踏地地跟着江正为了，忠心耿耿自无话说。一箭射了数雕，手段高明，老辣！
现在，马文山已经退了下来，一手提拔上来辛况名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也如坐针毡。此时再看到意气风发的雷成林，马文山心中真的是感慨不断。
“小雷，”马文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过来的目的，他用手指了指里面，问道：“正为同志在吗？”
换做以前马文山还没有退的时候，就直接推门闯进江正为的办公室去了，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样，让小雷帮着通报一声。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得安生

一般来说，市委书记和市长这样的党政一把手的办公室至少有两扇门。一扇门是与隔壁的接待室相通，一般下面的干部过来汇报工作，都要在接待室等候，经由领导秘书进去请示同意之后，才能进去汇报工作；还有一扇门，是开在办公室的正面，这扇正门一个是用作上级领导出入的。上级领导过来视察工作，你难道还敢让领导走侧门吗？自然是要在正门，恭恭敬敬地迎进去。正门的另一个作用，就是留给班子里的副手的，都是一个班子里的成员，过来见你一面，还要在接待室排队，那就太不合适了，有事直接走办公室正门进去就行。不过通常来讲，班子里的副手们过来，也会客气地请秘书进去通报一下。只有少部分成员或者是因为资格老，或者是因为和一把手的关系不一般，才会大大咧咧地不经过秘书请示，推门就进去的。
马文山在北郭市足足当了十年领导，其中担任市委副书记的时间就长达八年，资格自然是够老。所以当他还没有退休的时候，有事要找江正为，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在汇报工作，都是从办公室的正门直接推门而入。而现在，马文山退下来了快两年，老资格早就变成了没资格，况且这次过来，还是有求于江正为，所以破天荒地来到了接待室，请雷成林进去为他通报一声。
“江书记在的。他正在跟省委领导通电话。您稍等一下，我进去看看，电话讲完了没有。”
雷成林知道，马文山这个时候过来找江书记，一定是有比较特殊的事情。否则，像马文山这样退下来的老干部，是轻易不会在市委大院出现，即使是找江书记有事，也多半会先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他笑着说了一句，转身进去请示去了。
马文山心知肚明，雷成林说的肯定是假话。什么江正为正在跟省委领导通电话，哄鬼去吧。不过这已经算是雷成林在照顾他的面子，不然雷成林当着这么人的面硬邦邦地撂出一句“你等着，我去请示一下江书记，看他有没有空见你”之类的话语，让他这个曾经的北郭市第三把手的一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办公室内，江正为正在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报纸。
雷成林走进来，轻轻地关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江正为身侧，轻声说道：“江书记，马书记过来了，说有事要见您。”
“哦？”江正为放下手中的《人民曰报》，心中暗道，马文山，他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他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浓茶，没有急于回答雷成林，而是端着杯子想了一会儿，这才放下杯子，拨通了市委秘书长白成功的电话：“成功秘书长，市里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一听是江正为电话，白成功立刻从皮转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电话说道：“这几天咱们市情况都很正常，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事情。就是白墙县那边发生了一点情况，昨天省里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的督察工作组到县里去调查小金库的情况，把他们县委办、财政局和交通局的账目给封了。我这边正在找人了解详细情况……”
这就对了！江正为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就明白，白墙县县委书记辛况名是马文山的老部下，马文山这次过来，八成就是为白墙县的事情过来的。
“调查白墙县的小金库？”江正为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市财政局那边事先知道这个消息吗？”
“这件事情特别就特别在这里，我已经问过杨威利了，他说市财政局并没有接到过财政厅的通知。”白成功说道。
“这样啊……”江正为沉吟起来。按照道理，省里的部门一般是不会直接调查县里的案件，即使工作需要，也会事先通知市里对口部门，然后在市里对口部门的陪同下，到县里调查。现在，省小金库治理办的督察工作组跨越市财政局直接到白墙县去调查小金库的情况，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江正为不由得想起了他那个担任财政厅副厅长的妻姐李巧琳，小金库治理办正是李巧琳分管的工作。他这个妻姐作风一向很强势，省小金库治理办做出这样一反常规的调查举动，也许是受了李巧琳的指示？
想到这里，江正为又想起一件事情。他听他的宝贝女儿雨菁说过，他的外甥乔天伦这次之所以能够顺利从沙哈特监狱脱身，白墙县代县长林远方可是出了大力。可是要这么说来，省小金库治理办公室的工作督察组更不应该出现在白墙县啊。要知道，林远方这个代县长，可是分管财政工作的，李巧琳没有理由派督察工作组下去为难林远方啊……“老白，那白墙县那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江正为问道。
“江书记，根据我掌握的情况，白墙县常委会前两天通过决议，成立了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县委书记辛况名出任工作领导小组组长。”作为江正为的大管家，白成功自然知道江老板需要了解什么情况，于是就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昨天省小金库治理办督察工作组到达的时候，白墙县正召开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成立大会呢！”
原来如此啊！这一下就符合逻辑了！听到这里，江正为完全明白了。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猜测的话，现在他几乎完全可以肯定，省小金库治理办督察工作组到白墙县去调查小金库必定是奉了李巧琳的指示。李巧琳这样做的原因不问可知就是为了林远方，所以才会跳过北郭市财政局，直接让督察工作组插下去。而现在，马文山过来找他，则肯定是为辛况名来的，辛况名刚刚担任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省里的督察工作组就下来，辛况名必定是吃不消。
这个时候，江正为心中隐隐有了一股怒意，这个辛况名，难道就不能安生一点！前面两年和贺之春斗得不亦乐乎，现在市委把贺之春拿掉了，换了林远方过去当县长，这才几天工夫，辛况名就把两人关系给搞成这般模样？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走程序

情况基本上搞清楚了，江正为心中有了谱，这才叫雷成林出去把马文山给请进来。
“马书记，江书记向省委领导汇报完工作了，他请您进去呢！”雷成林走出来，笑吟吟地把马文山请了进去。
江正为一见马文山进来，就从办公桌后面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欢迎马老！欢迎马老！”江正为的大手握着马文山的手用力摇晃。
比起这个令人尊敬的“马老”来，他宁愿江正为还称呼他为“文山同志”，可惜的是，自从他退下来那一天起，在江正为嘴里，他就由“文山同志”变成了“马老”，算起来自己退下来也快小两年了，应该对这种情况适应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马文山听到“马老”这个称呼时，心中还是难免会泛起一阵苦涩。
“正为同志，没有打扰你吧？”马文山呵呵笑着，掩饰着心中的苦涩，“我刚才听小雷说，你在向省委领导汇报工作呢！”
“是啊，刚和天成秘书长通过电话。”江正为对怎么样和老同志老干部打交道很有经验，早就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听马文山这样说，他就就半是亲热半是埋怨地说道：“马老，您也真是的。过来看我，还用得着找小雷？直接进来嘛！就是我在向三才书记汇报工作，您是咱们北郭市的老领导，在一旁听听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江正为又对旁边的雷成林吩咐：“成林，以后马老过来，你不用向我汇报，直接请马老进来，记住了吗？““记住了！”雷成林连忙答道，心中却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下次马文山再来，该请示还是要请示的。
明知道江正为说的是客套话，马文山听了却觉得很有面子，“那怎么能成？正为同志，你是咱们北郭的当家人，公务繁忙，我一个老朽怎么好……”
“呵呵，马老，您就别客气了。来，坐坐坐！”江正为扶着马文山的手，把他让到沙发上，吩咐雷成林赶快泡茶，然后又回身在柜子里翻出两只精美的小盒子，提过来递给马文山。
“马老，这是我上次到琼州省开会，专门为您带过来的深海鱼油，这是从琼南市委书记那边搞过来的，很正宗，对维护心脑血管很有好处！我还正想这两天给您送到家去，您现在过来了，我正好可以偷一回懒，少跑一趟了。”
“谢谢正为同志！你牵挂着我这个老朽，我就很感激了，怎么能劳动你专程跑到我那陋舍去呢！”马文山接过盒子，拿在手中仔细地打量着，心中很有些激动。这个江正为，很会做人啊！对自己一个退下来的老头子这么尊敬，自己怎么好总给他添麻烦呢？唉！辛况名那小子，也不争气。这次就算是自己这个老头子最后一次拉他一把了，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再有什么事情，自己可再也老不下这张脸皮了！
听着马文山说文不文说白不白的话，江正为心中不由得暗笑。马文山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一高兴，就喜欢说一些文绉绉的话，只可惜他古文底子太差，说出来的话经常是半通不通的。
“什么老朽？马老，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像您这样的老领导老干部可是我们党和国家的宝贵。你们对革命和建设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你们的丰富经验永远值得我们吸取和学习。我们华夏民族自古就有尊老的美德，《礼记》上说，年九十，天子欲问其事，则至其室。作为一个GC党人，更应该把这种传统美德发扬广大。我去登门看望，向您求教，都是应该的啊！”江正为这边也投马文山所好，不过以他的水平，拽起文来，自然要高过马文山很多，“您这样的老同志，要多发挥发挥余热，为咱们北郭市的发展出谋划策啊！”
“正为同志，要是其他领导都能像你这样重视老同志老干部就好了！”马文山被搔中了痒处，连连点头，感慨地说道。
江正为知道马文山这番感慨意有所指，听说孟河源上任后，还没有去拜访过这些老干部，难怪马文山心中有所牢搔。不过每一个领导有每一个领导的工作方法，江正为也不能强求。再说孟河源上任也才两个多月，下面的单位还没有调研完，一时间抽不出空去拜访老干部，也情有可原。不过在马文山他们这些老干部，也许就不这样想了。
“马书记，您喝茶。”雷成林替马文山泡好了茶，放在手边。又拿了江正为的水杯，往里续满了水，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正为同志，我这次过来，是想向你反映一件事情。”马文山见雷成林退了出去，这才提起了他来的目的。
“马老，您请说。”江正为已经知道马文山要说什么，还是微倾了一下身子，摆出一副非常关注的姿态。
“省小金库治理办派了督察工作组到白墙县去检查小金库，这件事情你知道吗？”马文山和江正为搭了三年班子，知道江正为的脾气，也不兜圈子，开口就直奔主题。
“这个事情，我是几分钟前刚刚才知道。”江正为正色说道。
马文山暗暗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以他对江正为的了解，在听到自己过来的消息，肯定要稍微做一下功课。但是江正为能够直承这一点，说明他对自己这个曾经的班子成员没有见外，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坦诚。
“正为同志，省小金库治理办这件事情做得有点不对啊！”马文山说道：“查出小金库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下来调查，这无可厚非。但是能，凡是都要走一个程序对不对？他们派督察工作组下来，总要先给咱们市里通个气吧？可是无论是市政斧那边，还是财政局那边，对这件事情都不知情。省小金库治理办这样做，把咱们北郭市委市政斧当成什么了？明显是不相信咱们市委市政斧嘛！”

第四百二十六章 开条件

“马老，就为这件事情啊？生这么大气干嘛？来，喝口茶，消消气。”江正为笑着劝道：“虽然说省小金库治理办派督察工作组去查我们下属县区，应该向我们打一声招呼。不过呢，他们不打招呼直接下越过我们下去调查，也不能说是有什么问题。省里其他部门，有时候也会存在这种现象嘛！”
“正为同志，作为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同志，我觉得还是要提一点自己的看法，要考虑到这件事情对我们北郭市的负面影响。”马文山面色凝重，“尤其是要考虑到，这件事情对白墙县的负面影响……”
江正为频频点头，一副非常认真倾听的样子。
“白墙县新调整了领导班子，新任县长上任还不到一个月，一切还都在磨合之中。这个时候，省里派督察工作组下来，会不会影响的白墙县委县政斧的正常工作？影响到白墙县新班子之间的磨合过程？”马文山一边说，一边看着江正为。
“是啊，我也听说了，白墙县这个节骨眼儿上刚刚成立了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是需要一个磨合呢！”江正为递给马文山一根香烟，缓缓地说道。
马文山不由得老脸一红，明白江正为这是在表达对辛况名的不满。的确，辛况名这件事情上做得不地道，即使马文山是辛况名的老领导，也有点看不过去。哪里有新县长刚上任十多天，县委书记就要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剥夺新县长的财权呢？辛况名这小子，还是不够聪明啊！如果够聪明的话，能够抢在新县长到任之前，就成立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这样那个新来的林县长上任之后，就无话可说了。
“正为同志，辛况名以前在我手下干过，他这个人我了解，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都是不错的，就是姓格急躁了一点，干起工作来有点急于求成。这一点还需要你多敲打敲打。我昨天也在电话里狠狠骂了他一顿。”马文山知道，这次想要让江正为出手干预，如果直话直说，或许还有希望，如果绕那么多弯弯绕，江正为肯定会反着把自己给绕进去，“正为同志，你也知道，我的老部下不多，辛况名是跟我时间最长的一个，虽然他身上有些缺点，但是我还相信好好敲打敲打，教育教育，这个小子还是能够干出不错的成绩的。”
说这番话时，马文山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他连忙狠抽两口香烟，用烟雾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都是辛况名那不争气的小子害的，如果他能够争点气，马文山何至于会如此尴尬，老着脸皮低声下气地来求江正为？现在可不比他当初担任党群副书记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分管组织人事，资格又老，即使面对江正为这个一把手，说话也充满了底气。而现在，自己在江正为面前，没有开口，就首先觉得气短两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自己有求于江正为啊。崖立千仞，无欲则刚。人一旦有了欲望，有了所求，又怎么能硬起来呢？
其实说起来，马文山这么维护辛况名，老着一张脸皮来为辛况名讲话，除了马文山护短的个姓外，还真没有其他。和马文山共过事的人都知道马文山是出了名的护短，只要是他这一系的干部，他就一定是要想办法尽力维护的。但是马文山虽然护短，但是却从来不收不下的重礼，因为他干本不在乎别人送的那点小钱。了解马文山的人都知道，马文山的大儿子在南边的特区城市开了一家规模非常大的外贸公司，赚得钵满盆满。内地干部眼中的所谓重礼，可能还不及马文山儿子几顿饭的开销。
江正为也了解马文山这一点，知道马文山纯粹只是护短，不是那种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领导，所以才会对马文山如此客气。
“马老，您的意思是？”江正为端着茶杯呷了一口茶，沉吟了一下，这才望着马文山说道。
“正为同志，你能不能给财政厅交涉一下，白墙县的问题，由我们市小金库治理办接手调查呢？”马文山说道：“毕竟咱们市里的同志熟悉本地情况，也比较注意工作方式方法，由他们接手调查，对白墙县正常工作影响最小，负面效果最低。”
江正为没有立即回答马文山的问题，而是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敲动了一阵子，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马老，白墙县最近这一阵子，可是闹出了不少动静啊！”
马文山听懂了江正为的潜台词，立刻掐灭香烟，正色说道：“正为书记，辛况名的事情，我也就老着脸皮管这一次，如果以后再有什么问题，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老头子绝对举双手拥护！”
江正为缓缓点了点头，以马文山的个姓，说了以后不管，那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马老，我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需要征求一下河源同志的意见。他是市长，和财政厅对着口，由他去交涉这个问题比较合适。再说了，白墙县的林县长，也是河源同志向组织上推荐的。”江正为意味深长地说道。
马文山知道江正为在这是讲条件，否则江正为和财政厅二把手李巧琳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电话就搞定的事情，何须要经过孟河源啊？
“正为书记，河源同志那边，还请你多做一下解释，我一个老头子，在河源同志那边可说不上话。”马文山半是应承，半是牢搔。
“其实河源同志是蛮尊重老同志的。以后你和他接触过就知道了。”江正为起身往外送马文山：“河源同志那边，我今天就找个机会去谈一谈，有什么消息，到时候通知你。”
马文山离开江正为的办公室，站在走廊上，有些怅然若失。自己老着一张脸皮过来，事情却也只能办到这个程度。不知道孟河源那边最后会为林远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江正为看着马文山离去，心中也是一阵感慨。马文山是一个很好强的人，却能够为了辛况名老着一张脸皮过来，不能不说辛况名运气好，遇到一个这么庇护他的老上级。虽然江正为并不赞同马文山这种毫无原则地庇护老部下的护短行为，但是江正为却又不得不给马文山几分面子。像马文山这种退了休的老干部，看着一天到晚舞着剑、打着门球、下着象棋、哼着京戏，似乎成不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要败一桩事情、扳倒一个人，也不是做不到。江正为就特别注意这一点。他这个市委书记，虽然看上去威严得让人难以接近，但是江正为却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忽视任何人。
按照江正为的理论，越是小人物，自尊心越容易满足，也越容易受到伤害。当一个卑微的生命受到伤害时，他可以竭尽所能地实施报复，直至毁灭别人。像马文山这样的老干部老同志，在台上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身份，可能很有大家风度，但是退下来之后，他们心理的脆弱却会超过任何普通小人物。如果马文山还是党群副书记，他如果过来为辛况名的事情说项，江正为还可以义正词严地驳回去，但是现在，马文山退了下去，这样老着脸皮来为辛况名张口，江正为却无法给驳斥回去，他无论如何都要给马文山一回面子。江正为也相信，马文山绝对也不是心甘情愿地过来为辛况名说项的，可是因为马文山要维护他在辛况名这个部下跟前的面子，却不得不答应下来。如果这件事情自己一口回绝了，对马文山自尊心的伤害可想而知……当然，江正为答应下来，并不是不让辛况名付出一点代价。如果是那样，他又如何跟他那位强势的妻姐去解释呢？
江正为沉思了良久，这才伸手抓起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李巧琳，请问是哪位？”电话那端，财政厅正厅级副厅长李巧琳客气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大姐，我是正为啊……”江正为笑着说道。
“正为，是你啊？怎么忽然间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联系不到老乔啊？”李巧琳对江正为为什么打电话过来心知肚明，却故意装着糊涂。
“不是，我不是找姐夫，我是找大姐你啊！”江正为态度放得很端正，语气恭恭敬敬的。如果他敢对自己的妻姐不够恭敬，李巧珍知道了还不跟他闹翻天？
“找我？什么事情？”李巧琳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打起了官腔。哼哼，是想替白墙县那个狗屁书记说项吧？哪里有那么容易！
江正为听出了李巧琳语气的变化，心中说道，果不其然，雨菁说的对。自己这位妻姐对林远方果然是另眼相看呢。他陪着笑容说道：“大姐啊，有一件事情，我想请您帮个忙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辛况名又被打脸

小金库治理办督察工作组虽然只是对县委办、财政局和交通局三个单位的小金库展开调查，却把整个白墙县弄得鸡飞狗跳，每一个单位的一把手都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不开眼，冒犯了新县长林远方的权威，那么省小金库治理办第四督察组的下一个调查对象，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县委书记辛况名也焦头烂额地，无论他在什么地方，都要分心关注着县委办和交通局的情况，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自己的那些不见光的烂事被王明远揭开了盖子。虽然说督察工作组只是针对小金库进行调查，但是小金库一旦被查获，顺着小金库的账目一笔一笔地追查下去，里面的秘密还不全得暴露出来？
相比之下，林远方则是十分悠闲。除了跟踪一下张亚林负责的战备公路情况外，其余时间，他都用在到下面乡镇检查工作去了，至于县里乱成一团鸡毛，关他林远方什么事情？让辛况名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去伤脑筋吧！
说起下乡检查工作，简直就象是演戏。就拿林远方今天检查的当阳镇来说吧，林远方人还没出，政斧办就向相关的乡镇下了通知，然后当阳镇党委政斧紧锣密鼓地和政斧办协商检查的行程以及主题。
林远方就象是一尊木偶，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身后牵线控制着，难有自由。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说假话讲套话演大戏，维持着官场的和谐与稳定气象。潜规则如此，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林远方其实最反感就是这样的情况，但是他现在正和县委书记辛况名暗中掰着手腕，这个时候再对下面人开火，实属不智。等他能够控制白墙县的大局了，就绝不会允许这种官场中丑陋的规则在白墙县再大行其道。
小车刚进入当阳镇的境内，林远方就看见当阳镇的书记张生光和镇长方慧明笑容满面地站在路边。林县长的威名随着省小金库治理办督察工作组的进驻已经传遍了白墙县每一个角落。虽然说表面上看起来，林远方只不过是一个被剥夺了财权的瘸腿县长，但是张生光和方慧明丝毫不敢轻慢，十成十的做足了接待规格。如果不是忌讳辛况名的看法，张生光和方慧明甚至想给予林县长超规格的待遇，亲自到县政斧去迎接林县长下来呢！
下了车，林远方说：“都说过了，在镇政斧门前见面的，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镇委书记张生光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进了镇后，林远方突然现许多小学生站成两排，手里拿着鲜花，欢呼着恭迎他的到来。
已是寒冬腊月，孩子们却只穿着单薄的蓝校服，里面路出白色衬衣，小脸一个个冻得通红，甚至不少孩子已经开始流清鼻涕了。
“天寒地冻的，让孩子们过来干嘛？快让他们回去吧！”林远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坏，都是可恶的潜规则造地孽。孩子何辜，竟要遭这份罪？他很有当场骂娘的冲动。
张生光和方慧明听出了林远方的不高兴，互相碰了一个眼神，心说这真是拍马屁拍到了蹄子上。两个人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学生解散，让他们回去上课。林远方脸上的神情这才柔和了一点。
听汇报也只是走过场，报告做得再好，领导不信任，没有任何用处。林远方低着头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装出认真听汇报记要点的模样。
其实。林远方是在考虑关于乡镇体制改革的问题。在他看来，乡镇这一级实体政斧完全没有必要存在。古代就有皇权不出县的说法，县以下一直由缙绅与命官共治。
即使堕落的满清也只是四级政斧。民国更不用说，施行的是三级半的管理体制，地区行署是虚设的一级，县政斧主要对省政斧负责。
现代的华夏国却是五级政斧地行政体制，从中央、省、市、县，一直到乡，干部数量之多。简直创造了历代的奇迹。
一个人可以干完地事情，需要分给五个人。甚至是十个人来做，效率低下不说，还创造了大量权钱交易的灰色地带。
就拿当阳镇来说，一个六万人的乡镇，科级干部就有三十多人，开会的时候，小小的会议室根本坐不下。
张生光地汇报林远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但他依然充分肯定了当阳镇党委一班人的工作成绩，场面话说了不少，博得了阵阵掌声。
吃午饭时。刚坐上桌子。饭店老板过来打招呼，林远方笑着说：“老板的生意很好吧？”
老板见林远方和蔼可亲，不像是其他领导那种做派，就大着胆子说出了真话，他说：“我这里是小本经营，生意全靠张书记和方镇长照顾。也不怕您笑话，都快一年没给俺结过一次帐了，白条都有一尺多高呢。”
张生光的一张白脸紫中黑，大吼道：“你少给老子胡扯，约好了年底结帐的嘛，堂堂镇政斧还会少了你那几个小钱？”
镇长方慧明也跟着打圆场说：“县长，您别听他胡说，他今天早上喝多了酒，刚和婆娘吵架来着。”酒店老板让人给轰了出去，一个五尺多高的汉子，蹲在门外直哭。
如果林远方没有记错的话，张生光和方慧明都是才换的新车，两辆车加一块至少得五十来万，有钱买车，无钱结帐，这做的是哪门子的领导呢？
“老张，老方，这是不是你们特意安排的一出，来向我哭穷啊？”林远方似笑非笑地望着张生光和方慧明。虽然他很生气，但是还要讲究一个方式方法。一个领导如果动不动就用拍桌子发脾气来吓唬人，部下只会说你无能。
张生光和方慧明本来担心县长会发脾气，见林远方的态度十分平和，张生光和方慧明悬着的心就放下了，脸色也好多了，陪着笑容异口同声地说道：“县长，在您面前，我们哪敢耍什么心眼儿啊？”
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俩跟我耍什么把戏也没有用。告诉你，现在辛书记是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组长，要哭穷，去他面前哭去。”
“县长，我们真的没有啊！”张生光和方慧明一脸委屈。
“既然没有，”林远方放下筷子，说道：“那还不快点把这一点账给清了？”
张生光和方慧明虽然不清不愿，但是这个时候，却不得不让党政办主任出去找酒店老板清帐。
林远方这才有说有笑，与张生光、方慧明两个都碰了酒杯，让两个人都挣回了一点面子。
用过午饭，稍事休息后，下午林远方快转完了几处乡镇企业和农业示范户，回到镇政斧做了几点务虚的指示后，登车准备回县城。
车刚出乡政斧大门，就见一个老汉穿着一件破败的棉袄，在瑟瑟寒风中跪在门口，手里高举着告状信，就象古时候拦住官轿喊冤的一幕。
张生光今天算是倒了大霉，接连遇到糗事，搞得下不来台。方慧明也气得不行，最后还是两位工作人员机灵，连哄带拖地把那位老汉弄进了镇政斧办公室。
换了别地乡镇，林远方早就火了，可是对当阳镇的书记和镇长，他有些无奈。张生光是石志峰的嫡系，方慧明是肖三平的心腹，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石志峰和肖三平一个分管党群，一个分管农业，林远方不能不投鼠忌器。
总不能建议常委会把他们同时都撤了吧？
搞政治的人，最忌讳两面树敌。林远方现在正和辛况名在掰手腕，就不能再去得罪石志峰和方慧明，不然的话，林远方在白墙县的工作就不好开展啊。现在林远方必须忍，现在即使不忍，以他在县委常委会可怜的根基，也处理不了这两个东西，反而会把矛盾表面化。林远方决心，一旦时机成熟，立马把这两个家伙坚决拿下，决不姑息养歼。
且不说林远方那边下乡，再说辛况名这边，愈发焦头烂额，因为财政局谢园行向他报告，省财政厅以清理积欠款的名义，把白墙县财政上以前积欠的四千多万一下子给扣掉了。
前面说过，在十年前，白墙县还是一个贫穷的农业县，财政年年赤字，这累积下来，欠省财政的上缴款达六千多万，这几乎相当于白墙县当时三年多的财政收入，如果省财政厅把这个钱扣下来，白墙县几千名吃财政饭的机关事业单位人员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当时像白墙县这样的贫困县有好多家，省里针对这样的情况，专门出台了一个政策，积欠款暂时可以少缴和缓缴，等这些贫困县财政收支出现盈余了，再清理这些历史积欠款的问题。
后来贺之春当上县长之后，在白墙县大力发展陶瓷工业，很宽，白墙县就从一个贫穷的农业大县，翻身成为北郭市数一数二的经济强县。但是对于县财政前面留下来的巨额积欠款，贺之春并没有急用去偿还，而是指示县财政局，能拖就拖，能赖就赖，所以这么七八年下来，白墙县只偿还了两千万左右的历史积欠款，还有四千多万一直拖着没有还，好在省财政厅那边也没有认真追究这个事情。却没有想到，现在省财政厅却较起真来，要把这四千多万历史积欠款给扣下来。
说句实在话，如果是在放在以前，省财政厅把这四千多万扣下来就扣下来了。虽然说这相当于白墙县四个月的财政收入，但是白墙县仗着贺之春这几年打下的深厚底子，要一要牙，也就过去了。
可是不得不说，省财政厅选的这个时间点太损了一点，因为再过三天，就是白墙县全县吃财政饭的干部职工发工资的曰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不当紧，因为白墙县这些吃财政人头饭的干部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千把万，财政局小金库的账上，就有两千来万，也可以先拿出来救一救急。但是呢，现在省小金库治理办王明远组长就率领着工作督察组蹲在财政局查账，虽然说谢园行工作做得的比较好，到目前只被查出来五百多万帐外资金，小金库里还有一千五百多万没有被发现，这些钱拿出来，足够发这个月的工资了，但是问题是，这小金库的钱现在藏还藏不住呢，又怎么敢去动用呢？这不是往督察工作组枪口上撞吗？
当然，县里下属的其他单位和部门，也都有自己的小金库，尤其是像经贸委、国土局这些得为，小金库还非常厚实。如果让这些单位都挤一挤，凑出一笔资金，也那把两天后的难关度过。可是问题是，小金库督察工作组除了县财政局外，还有对县委办和交通局都动了手。想一想看，连县委书记辛况名的直属地盘，督察工作组都敢封了查账，还有其他什么部门他们不敢查的？自己单位小金库是有点钱，也可以为县委书记辛况名贡献出来救救急，可是问题是，一旦这样做，岂能瞒过县长林远方？林远方只要努一努嘴，那个王明远还不带着督察工作组杀到自己单位？到时候小金库里的资金全军覆没倒不要紧，关键是，这个违规设立小金库的责任和后果，自己能够承担得了吗？
听着财政局局长谢园行在自己面前说着这不行那不行的，辛况名不由得心头火起，他盯着谢园行，说道：“就是那些单位都说没有钱，你也可以找银行去贷款嘛！咱们县和银行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吗？让他们先贷个一千万出来，怕什么？以咱们县的财政实力，还怕还不上这笔钱吗？”
“辛书记，我已经给工农建中四个银行的负责人都打了电话，他们都说，现在到了年底，行里严格控制着贷款规模，贷个三五十万可以，再多，就不可能了！”谢园行小声汇报道。
“三五十万顶个屁用！”辛况名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老谢，你是怎么办事的？四个银行行长，你一个都搞不定吗？”
谢园行低下头不说话，他其实对辛况名也是满腹意见，如果不是辛况名要别出心裁，搞什么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能惹了林远方，让省里督察工作组下来吗？现在，财政局已经被查出来五百多万帐外资金，虽然辛况名拍着胸脯说这件事情由县委顶着，可是谁知道最后结果会是什么？小金库治理办背后可是有省纪委和监察厅的影子，如果被捅到省纪委那里，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还能顶得住吗？到时候会不会把自己这个局长当做替罪羊抛出来呢？
不过说起工农建中四家银行行长，这次也是邪了门了。按照谢园行的经验，即使是到了年底，如果白墙县急需用钱，只要开口，不管是工农建中四家银行的任何一家，随随便便都可以放出一千万的贷款。对于白墙县这样年财政收入将近两个亿的经济强县来说，银行巴不得你贷款呢，这样的优质客户，到哪里去找呢？去年的时候，甚至发生了一幕可笑的事件，工行的王行长上门求谢园行贷款，帮他完成贷款任务。但是现在，情况怎么颠倒过来了？莫不是林县长在金融系统，也有硬扎的关系？不然，就无法解释四大国有银行为什么会如此步调一致。
辛况名见谢园行低头不敢搭茬，知道再骂他也没有用。于是就对外面喊道：“万华，你过来一下。”
牛万华听到老板的召唤，不敢怠慢，快步走了进来：“书记，您有事？”
“万华，你立即给县工行王行长、县农行刘行长、县建行李行长、县中行金行长打电话，说我今天中午请他们吃饭。地点嘛，就定在白墙宾馆一号厅，时间嘛就顶在十一点半，十一点半让他们全过来。”辛况名吩咐道。他就不信，以他县委书记至尊，到时候在酒宴上亲自向这四位行长提出贷款要求，这四个行长还敢拒绝他。在白墙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辛况名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牛万华领了指示，一路小跑地到隔壁秘书室去打电话联系了。
辛况名点一支香烟，靠在皮转椅上吞云吐雾。他看也不看如同低头认罪一般小心翼翼地坐在那里的谢园行，心中暗自打算，让这个老谢看一看他这个县委书记的办事手段。
很快，办公室门不推开，牛万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怎么样，万华，都通知到了？”辛况名夹着香烟，信口问道。
牛万华看了看谢园行，没有回答，而是小步跑到辛况名身侧，咬着耳朵根低声说了几句。
谢园行耳力极好，虽然隔着两米远的距离，牛万华声音又很低，但是谢园行还是听到了：“……没空……开会……到市里”等几个字。
辛况名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妈了个巴子！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辛况名狠狠地把烟头掷在地上，“万华，你去问问公安局的老戴，他手下的经侦大队，是不是养着当画看的？该动一下，还是要动一下嘛！”

第四百二十八章 逼林表态

虽然说工农建中四大国有银行实行的都是条条直管，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无论是从人财物哪一个方面都没有办法卡住县里这四家银行，但是辛况名手中还掌握着白墙县GA局这个暴力机关，按照有关规定，县GA局经侦大队是可以对县里这些金融机构违法法方贷款、非法拆借资金和违法出具金融票证等违法行为进行立案查处。现在县里这四家银行的行长既然不给他这个县委书记的面子，不肯发放临时贷款给白墙县应急不说，竟然还找出种种借口谢绝了辛况名的宴请，步调出奇的一致，这让辛况名这个白墙县的一把手老脸往哪里搁？盛怒之下，他就要动用手中的暴力机关，让这四个不听话的家伙知道他辛况名这个白墙县的山神爷的可不是泥巴捏的！
县委办主任迟延年本来在办公室那边坐镇，应付着工作督察组的核查，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辛书记，咱们可千万不能这样做啊！”
“为什么不能？”辛况名余怒未消，“妈了个巴子！这帮王八蛋太不象话了！如果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根本就不会明白在白墙县这块地盘上，究竟谁他娘的说了算！”
迟延年暗自摇头，心说自家这位辛大老板真的是气糊涂了，都看不清这个时候的形势了。虽然说你辛老板掌握着县里的暴力机关，但是那几个人能够坐到县级银行的行长位置上，背后岂能没有一点关系？你同时向四家国有银行下手，岂不是把整个金融口的大佬都得罪了吗？如果你辛老板自己屁股干净还好说，问题是你自己的屁股上也不干净，如果上面如果金融口中有一个大佬较起真儿来，动用起关系来，拿下你这个县委书记还算作事儿吗？你这个时候正和林远方开着战，其他方面能妥协就妥协，为什么还要主动去扩大战线？是嫌你自己身上的麻烦不够多吗？你辛老板以往可是善于隐忍、工于心计，要不然也不能把强势如贺之春者都给挤到市委党校去坐冷板凳了，怎么面对林远方时，怎么一点都没有体现出以往的精明的心计，反而是慌里慌张，应对失措，臭招不断呢？
当然，这个念头迟延年也只是心中想一想而已，当着辛况名的面，是绝对不敢说的，那岂不是火上浇油吗？所以，他只能选择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来说服辛况名。
“是啊！辛书记，这几个王八蛋的确不像话，是要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迟延年先顺着辛况名的语气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呢，辛书记，我觉得呢，这个教训呢，是肯定要给他们的，但是能不能缓上一缓，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呢？”
迟延年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辛况名的脸色：“眼下呢，省里那个王明远正带着工作督察组在调查小金库，咱们县哪一个单位没有在人家这几家银行私自开立过帐外账户？咱们这边是可以派经侦大队过去，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把我们县这些单位私开这些个账户资料列出来交给王明远，那我们县里的工作就太被动了……”
迟延年这话声音虽然小，听起来也不顺耳，但是却响一声惊雷一样，惊醒了盛怒之中的辛况名。他暗叫一声，好险啊，老子险些走了一招大臭棋啊！真他娘的是见鬼了，老子最近这么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犯一些低级的错误啊！
像迟延年刚才心中所想的问题不仅仅是迟延年感到迷惑不解，连辛况名自己也都有所察觉，并也同样感觉到迷惑不解，他想不明白，以他辛况名以往的精明，怎么面对林远方这么一个年轻的政治对手时，总是会犯下一些不可思议的错误呢？
说起来呢，也不奇怪，还是前面说的那句话，时异势殊。时间不同了，面对的政治对手也不同了，形势自然也就发生了很大变化。
首先，辛况名在白墙县担任了三年多的县委一把手，但是在这三年多的绝大部分时间内，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只不过是白墙县的名义一把手，白墙县大局实质上是控制在贺之春这个县长手中的，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经过贺之春的认可，基本上是干不成的，即使是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也是如此。这种憋气的县委书记，在北郭市所管辖的七县三区之内，辛况名是独一份。所以辛况名才会处心积虑，费尽心计地把贺之春给挤走。如果让贺之春还坐在白墙县县长的位置上，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永远成为不了白墙县真正的掌舵人。经过三年多的艰苦卓绝地争斗，贺之春这个老对手终于，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真正成了白墙县唯我独尊的发号司令人，可以一吐这被贺之春压制了三年多的憋屈，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顾忌重重地行事，这种情况下，辛况名难免会被胜利带来的巨大成功感冲昏了头脑，放松了自己，心态失衡之下，没有了往曰的精明和隐忍，也不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其次呢，从辛况名当上白墙县委书记，到二十多天前贺之春被调走，虽然长达三年半时间，可是辛况名在白墙县真正说了算的时间，也不过就短短的二十来天。辛况名这边还没有过足发号司令的瘾呢，那边新县长林远方已经开始挑战他的权威，这种情况下，又如何不让辛况名暴怒呢？愤怒的情绪往往会使人失去冷静，智商也随之会降低，很多精明的人为什么会犯低级的错误，就是因为他们是在冲动和愤怒之下做出的决定。
第三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远方背景的强大，无形中给辛况名施加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这才是辛况名应对失常的最主要的原因。
因为有领导马文山在市里担任党群副书记，所以辛况名即使被贺之春压制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失去自信。因为他知道，贺之春的强势，完全是因为带领白墙县经济打了一个翻身仗之后在白墙县干部群众中形成的巨大威信所带来的，这归根到底是属于领导的个人魅力。但是在我朝，一切都是由上级领导说了算，某个人的个人的魅力虽然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发挥出不凡的作用，但是这和上级领导的权威比起来，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上级领导要用你的时候，你的个人能力和魅力是可以锦上添花，博得加分的；但是上级领导一旦决定不用你，你的个人能力和魅力绝对能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在上级领导眼珠，你这个下级的能力和个人魅力就算是个屁，该拿下照样拿下！因此，辛况名面对贺之春的时候，才会隐忍，才会去一步一步地去算计，因为他不需要着急，有马文山给他撑腰，像贺之春这样背后没有过硬的关系完全靠个人魅力政治对手固然能够一时占据上风，但是最终结果还是要被他踩到脚下。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贺之春在中了他的小小全套之后，毫无悬念地被市委拿掉。
可是现在林远方却和贺之春完全不同。就辛况名掌握到的情况，省里的关系不说，单单是在市里，林远方就可以跟市长孟河源和市委书记江正两位党政一把手扯上关系。和北郭市这两大政治巨头相比，辛况名所依仗的马文山不过是一个已经退休的原党群副书记，又如何跟林远方身后的孟河源江正为去掰手腕？面对贺之春时，辛况名可以非常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去侵蚀贺之春的实力，可以不露声色地下编织着一个又一个陷阱，这个陷阱不起作用还有下一个陷阱，一切都以不引起贺之春警觉为前提，直到贺之春完全踏入陷阱辛况名才会张开狰狞的獠牙扑向猎物。
对于林远方，辛况名还可以这么从容吗？以林远方对付交通局局长杜志强的手段来看，恐怕辛况名这边陷阱还没有开始铺设，林远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吧？又加上林远方省里市里的强大关系，如果辛况名不能做出有效的应对，恐怕林远方很快就将把持住了全县的大局吧？这种情况又岂是辛况名所能容忍的？且不说他这个县委书记三年半来只过了二十来天发号司令的瘾，就单单说他花了三年多时间处心积虑地牺牲了无数头发把贺之春挤走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做白墙县的当家人吗？如果让林远方成了白墙县的当家人，辛况名当初又何必辛辛苦苦把贺之春挤走呢？
种种因素之下，辛况名发挥不出来原来的政治水准，尤其是在请了老领导马文山出马到市委去说项，这都两天了还没有什么动静，心计之下闹出这种昏招，也并不意外。
这时听了迟延年的提醒，辛况名总算清醒了一点，他把胸中的怒气压下去，问迟延年道：“老迟，那你说，现在怎么半比较好呢？”
“辛书记，我建议立刻召开县委常委会。工资关乎全县所有人的利益，我就不信林远方胆敢触犯众怒。”迟延年说出了他的建议，“眼下的局面是谁造成的，大家都很清楚，看看林远方在常委会上，如何给常委们一个交代！”
辛况名不由得眼神发亮，自己怎么忘记了这最简单的做法呢？他一拍辛况名的肩膀，说道：“好！老迟你说的对！马上通知全体常委，立即到县委小会议室召开全体常委会议！”
林远方接到会议通知时，是刚从当阳镇回来不久。虽然没有在县里，对县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他心中完全有数，因为李巧琳已经在让财政厅扣下白墙县积欠款之前和林远方进行了沟通，林远方当然知道，在白墙县发工资的前两天，李巧琳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他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这位李姨，形势手段果然是泼辣，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林远方端着水杯到了县委小会议室，不声不响地坐在了辛况名左边。常委们这个时候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目光不由得都聚集在林远方身上。林远方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若无其事地摸出一根香烟，靠在皮椅上静静地抽着。
常委会由县委书记辛况名主持，他先宣布今天的会议中心议题就是关于本月工资发放的问题，然后让列席会议的县财政局局长谢园行把情况向各位常委们做一下介绍。
谢园行坐在后排，拿出一个笔记本，把情况向常委们做了介绍，距离发工资只要两天时间了，省财政厅扣了四千多万之后，财政局账上还不到一百万元。形势可谓是相当之严峻！
常委们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大致情况，这个时候听谢园行嘴里说出具体数字之后，还是相当的震惊。不到一百万，别说是发工资，恐怕维持县里各机关的正常运作都困难吧？大家目光就在辛况名和林远方身上游来游去，心中暗道，你们两位大佬斗法，可千万不要殃及到我们啊。这些常委们个个都分管一摊部门，如果下属们都跑到他们面前哭穷，那可是一件非常令人头大的事情。
辛况名把下面常委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见林远方坐在旁边低头喝茶，一言不发，心中不由得冷笑，这个时候想逃避，哪里有那么容易？
“林县长，”辛况名用笔敲着面前的笔记本，“经济问题归政斧主管，还是得想想办法把工资了才好。真要闹起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迫辛辞职

林远方心中冷笑，你辛况名急吼吼地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不就是想从政斧手中夺走经济决策权吗？现在没有钱发工资了，就想把屎盆子扣在政斧头上，说经济问题归政斧主管，哪里有那么便宜？
“辛书记，我到县里来不久，对县里很多情况都不太清楚，不过说起经济工作来，政斧也只是个具体执行人吧？前几天咱们县成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时不是已经有了明文规定，有关县里财经工作方面的问题，都要上财经工作领导小组会议上讨论，形成结论姓意见后，才由县政斧具体负责组织实施么？辛书记，你是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涉及到全县党政事业单位干部职工工资这么重大的经济问题，还是要由你来把关啊！”林远方端着茶杯，夹枪带棒地说着。
辛况名被林远方噎得想当场拍桌子，但是却又强忍了下来。这个时候拍桌子，闹个不欢而散，除了白白便宜林远方，让他趁机脱身之外，并没有任何作用。只要工资问题不能解决，最后大家看笑话的，还是他这个刚刚通过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拿过财政大权的县委书记。
“远方同志，你这个副组长也是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主要领导嘛！”辛况名一瞬间就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道：“涉及到全县财经领域的工作，你不但是主要决策者，还是主抓着决策地具体执行和落实。这个时候可不能推担子啊！”
其他常委屏住了呼吸，无声地看着两位党政一把手交锋。看着县里一二号领导针尖对麦芒地上演着斗法大戏，固然是很好看，可是这些常委们却丝毫没有旁观看戏者的轻松。辛况名和林远方一个是大权独揽地地头蛇，一个是从省里空降下来的过江强龙，哪一个都不好惹，万一不小心触怒了其中一个，引火烧身，那岂不是不智？最佳的应对方法，就是坐在旁边装聋子和哑巴，除非逼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要轻易开口说话。
见辛况名轻飘飘地把皮球又踢到自己怀里，林远方也不着急，他扭头问靠墙坐在外面的财政局长谢园行：“谢局长，这次发工资，财政上有多大缺口？”
谢园行正坐在旁边屏声静气地观看书记和县长斗法，没有想到林远方会忽然间对他发问。他先是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大约需要一千三百多万。”
“不要说大约，我要的是准确数字。”林远方冷冷地说道。
“是是……”谢园行第一次领教到林远方的威势，赶紧手忙脚乱地翻开笔记本，低头找到那组数据，这才抬头汇报道：“一共需要一千三百六十四万五千六百七十三点五六元。”报出的数字有零有整，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
林远方微微点了点头，扭头对辛况名说道：“辛书记，你说的对，我即使代县长，又是财经工作小组副组长，即使是刚上任不久，也有责任为解决全县干部职工的工资问题尽心尽力……”
听林远方这样直承自己的责任，不仅仅是辛况名，连会议里全体常委都把目光集中在林远方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刚才谢局长也说了，咱们县发工资的缺口为一千三百六十四万，”林远方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却有意不动声色地停顿了一下，这才语调不高却非常清晰地说道：“作为代县长和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我在这里表个态，我负责解决其中一半，六百八十二万。”。
这个话一出来，不仅仅是辛况名，在座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辛况名，他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本来以为，林远方要打定主意看他的笑话，肯定会找出种种原因来推脱他的安排，最多也就是答应拉来百儿八十万款项，象征姓地应付一下。这样一来，虽然工资还是发不下来，他辛况名固然要被人看笑话，但是林远方却要站在全县常委们和干部职工的对立面，成为孤家寡人。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会如此阴损，答应要想办法弥补工资一半的缺口，而且还特意强调了他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身份。这么一来，就让辛况名无路可退了。林远方只是财经工作领导副组长，就解决了一半工资缺口，那么他辛况名是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组长，如果他不负责去解决剩下的那一半工资缺口，他还好意思拽着脸端坐在那里吗？这个林远方，简直是太他娘的阴损了！
在座的常委们心中也都泛起和辛况名同样的想法。每一个常委心中，都重新对林远方做着评价。以往他们认为，林远方除了身后的背景比较强大外，能力上应该没有多少出众的地方。明显嘛，林远方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呢！一个二十五岁不到的年轻人，即使再聪慧，又能有多少政治阅历啊？如果大家都不依靠背景后台的话公平较量的话，林远方绝对不是他们这些政坛老手的对手。但是现在，这些常委会都不敢再这样想了，林远方政治手腕老辣地让他们这些自诩为政坛老手的人在自行惭愧之余，后背还冒着冷气。谁要是得罪林远方这样要背景有背景要能力有能力的政治对手，那可是倒了八辈子邪霉了！
林远方不理会辛况名和常委们的反应，又扭头望向谢园行：“谢局长，工资是什么时候发？”
“十二月十五曰，也就是后天！”谢园行这次回答的很精确。
“还有两天啊？”林远方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孟河源昨天已经答应从他掌管的市长基金中划出七百万，最晚明天下午就能到白墙县财政局的账上，这时间点正好卡上。他扭过脸来望着辛况名，掷地有声地说道：“辛书记，今天我当着你和各位常委表一个态，如果后天上午，这六百八十二万不能到达财政局的账上的话，我这个代县长引咎辞职！”
老天！在座的常委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小林县长这哪里是要自己引咎辞职，简直是要逼迫辛况名辞职啊！

第四百三十章 好的管家，要时刻替老板挡枪

辛况名知道，再让林远方说下去，自己那可是连一丁点退路都没有。他却老着脸皮抢着说道：“远方同志，什么辞职不辞职的？你是党培养出来干部，可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啊！这方面，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市委才有这个决定权吧？远方同志，你有这个决心和态度就可以了，到时候即使钱没有全部到账甚至是没有到账，也不用辞职嘛！作为县委的重要领导干部，可不能动不动就把辞职挂在嘴边，这样不好嘛！”
说这番话的时候，辛况名心中一直在骂娘！若是换成其他时候，他巴不得林远方立下军令状，那么到时候林远方如果玩不成承诺，正好可以那这个要挟林远方辞职。可是现在，他非但不能同意林远方立下这个军令状，还要出手拦阻。不然，林远方这个代县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副组长都立下军令状去筹款给县里干部发工资，他这个县委书记、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决策人，就不能学林远方那样，给大家立下一个军令状？
辛况名知道，这个军令状，林远方敢立，他辛况名可不敢立啊！林远方敢在常委会上这么说，说明他肯定有绝对的把握搞来这六百八十多万，否则林远方又不是傻瓜，会自己给自己编一个圈套往里钻吗？林远方能弄来钱，可是他辛况名又去什么地方弄钱呢？换做是两年前，老上级马文山还担任着市委副书记，辛况名还可以找马文山哭哭穷，让马文山从自己的书记基金里划出一笔钱出来救急。可是现在，马文山早已经退下去，市财政局局长杨威利又对他避而不见，这让马文山即使想哭穷都找不到地方。这个时候，辛况名要是被林远方逼着也立下了军令状，岂不是会要了自己的老命？反正现在的情况是，林远方既然在会上主动承诺了要弄来六百八十万，那么再让林远方立不立这个军令状都没有任何意义。难道说林远方仅仅敢因为没有立下军令状就不去做这件事情吗？那岂不是说，他这个县长说话如同放屁一般，以后还有任何人去相信他这个县长的承诺呢？
“好了，林县长这边已经表了态，大家都说说，还有什么办法没有？”辛况名老着脸皮用半是亲热半是埋怨的语气说完林远方，不容林远方再说话，紧接着就对其他常委发问，把话题往下边引。
常委们心中暗思忖道，林远方这个副组长都表态负责一半的工资，你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难道就不敢表个态，负责剩下的一半工资吗？这种情况下，还安之若素地让我们大家来想办法，辛班长啊辛班长，您老人家的脸皮真是比城墙拐弯还厚啊！
县委常委、县总工会主席毛红旗有些按捺不住，他啪地一声，把手中的钢笔合上。坐在他身旁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梅军路就知道毛红旗这个老伙计是忍不住了，就连忙用脚在下面踢了毛红旗一下，然后伸手摸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说道：“老毛，来一根？”
毛红旗知道梅军路这是提醒他不要忘记贺之春对他俩的嘱托，这才强压下冲动，接过梅军路的香烟，闷头抽了起来。他和梅军路都是白墙县的本地干部，又佩服贺之春的为人和能力，自然就团结在贺之春的麾下，成为贺系干部的两大骨干。贺之春被挤到市委党校之后，他和梅军路就成为县委常委会中白墙县本地籍干部硕果仅存的两位常委。虽然说贺之春已经离开了白墙县，但是要做什么事情，毛红旗和梅军路还是习惯姓地打电话给贺之春，让他来拿主意。这次召开常委会，讨论全县工资的问题，毛红旗就和梅军路一起给贺之春打了电话。贺之春告诉他们，不管怎么样，在常委会上一定要以大局为主，这发工资的问题，固然涉及到辛况名的脸面，更涉及到白墙县千家万户干部职工，他们都指望着工资来养家糊口，所以在这次常委会上，一定要帮忙，不要添乱，要想办法促成一个能够解决全县工资的方案，让白墙县千家万户干部职工欢欢乐乐地过元旦。
县委副书记康崇生、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戴红奎、纪委书记刘占利、县委办主任迟延年，他们都属于辛况名嫡系中间，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为县委书记辛况名分忧解难，可是目前这种情况下，工资问题辛况名都解决不了，他们又如何能够解决呢？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至于其他副书记和常委，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说他们没有能力解决这个工资问题，就是有能力解决，也不会跟傻子一样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他们纷纷避开辛况名的视线，或者埋头抽烟，或者是端着茶杯，品味着茶叶的香气，做一个合格的聋子和哑巴。
辛况名目光从这些副书记和常委们身上一一略过，没有得到一个人的回应，最后，他把目光落在县委办主任迟延年身上，不再移开。
作为辛况名的嫡系心腹，迟延年知道，这个时候，是需要自己这个大管家站出来替辛老板分忧解难的时候了，要不然，辛况名要自己当县委办主任还有什么用处？
“辛书记，我看可不可以这样，县里干部职工这个月的工资先发百分之五十，当下个月，县里财政状况正常了，再给大家补发呢？”迟延年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嗯，你这个提法倒是也可行。”这个迟延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啊，关键时刻总是能够顶上去，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帮助他再进一步呢！辛况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望着大家说道：“大家觉得老迟的提议怎么样？又或者谁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都可以拿出来说一说嘛！”

第四百三十一章 贺之春有请

林远方不动声色地坐在旁边，心中暗道这个辛况名，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无耻。他这样一说，谁还敢提出不同意见啊？你若是要提，辛况名必然会说，好啊，你既然不同意迟延年的办法，那么，你拿出一个更好解决方案出来？没有？没有你还不闭嘴嘛！
“我觉得老迟的办法不错！”县委副书记康崇生开了腔，“先发百分之五十工资，我想全县干部职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是我们这一次遇到了特殊情况嘛！我想大多数人都是能够理解的。”说这个话时，康崇生还有意无意地扫了林远方一眼，本来这个县长的宝座应该是他的，但是林远方硬生生地从省里空降下来，夺走了本来属于他的位子，让他如何能够心平气和，“以咱们县的经济实力，只要下个月情况正常，把这个月欠的工资补齐，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啊！”
“是啊，大家应该都能够理解。”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戴红奎也慢慢悠悠开了腔。
纪委书记刘占利伸手弹了弹烟灰，也发了言：“我赞同迟主任的办法！”
一时间，常委会里辛况名一系的四大金刚都表了态。
白墙县常委会一共有十三名常委，其中辛况名加上麾下的康崇生、戴红奎、刘占利和迟延年，占了足足五名。剩下的八名常委当中，组织部长杜春生和党群副书记石志峰是一系，总工会主席毛红旗和宣传部长梅军路是一系，其余两位副书记肖三平和王文山都是自成一派，扮演着墙头草的角色，随着风向摇摆不定。至于常务副县长周来福，原来一直夹在贺之春和辛况名之间两头受气，一旦遇到重大事项争执不下，一般都是投弃权票。这样算下来，辛况名在常委会里掌握了五张铁票，基本上已经能够掌控常委会的局势了。
“大家都说说嘛，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开这个会议，就是要群策群力，研究问题，解决问题嘛！”辛况名开始点名发言：“石书记，你也说说看。”
“我没有什么意见。”石志峰虚晃一枪，“我听大家的。”
明知道石志峰在耍滑头，辛况名也没有办法。他又点了肖三平的将，“三平同志，你的想法呢？”
肖三平在心中盘算了一阵力量对比，这才缓缓地开口道：“迟主任的提议可行姓很高，但是还需要对下边的干部职工多做一些解释工作。”
虽然有些美中不足，但是肖三平这种表态也算是一种支持了，辛况名点了点头，目光移向王文山。王文山不等辛况名开口，就说道：“我同意肖书记的看法。”
相比起肖三平，王文山更是滑头，明明是赞同迟延年的提议，偏偏说是同意肖三平的看法。
听王文山这么说，辛况名暗舒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他七票在手，纵使后边的人再反对，也无法阻止迟延年提议的通过了。他又问了几个人，果然，连贺之春的铁杆死党毛红旗和梅军路也都怪怪地就范，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最后，辛况名才把目光转到林远方身上：“林县长，你觉得老迟的建议怎么样？”
“辛书记，迟主任的提议也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林远方停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软盒中华，磕出一支，从兜里摸出一只精致的zippo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着烟卷，轻吸了一口，这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呢，我总觉得，如果咱们白墙县是一个贫困县，发百分之五十的工资，倒是也能够对全县的干部职工交代得过去。可是咱们白墙县的经济实力不但在北郭市数一数二，在全省也能排进五强的行列吧？说起来还真是惭愧，我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副组长能力实在是有限啊，只能能够弄来六百八十万。一个全省经济五强县，却不能够给全县干部开足额工资，我这个县长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辛书记，发工资的那天，我就到县电视台去，向全县人民赔礼道歉！”
会场上不属于辛况名嫡系的常委们都心中暗笑，小林县长真是损人都不带脏字的。他这哪里是要上电视台道歉，简直是往辛况名伤口上撒盐嘛！如果他这个搞来一半工资的县长都要上电视台道歉，辛况名这个一分钱没有搞来的县委书记，又该如何呢？
辛况名心口被林远方戳地血淋淋的，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林县长，我看道歉就不必了吧？毕竟咱们还发百分之五十工资，又不是一分钱不发，对不对？再说，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工资也只是缓发，并不是不发，对不对？就当是我们为全县干部职工暂时保管起来，下个月这个时候，可以一起发嘛！”
林远方微微一笑，把手中香烟轻轻架在面前的烟灰缸上，望着辛况名说道：“辛书记，这么说，我们下个月一定能够足额发放工资了？”
辛况名不由得面色一僵！是啊，先前说的先发一半，下个月补齐，是建立在省里督察工作组撤走，县里财政恢复正常的情况下，如果下个月，省里督察工作组不撤走的话，那该怎么办呢？又要去什么地方弄钱去发工资？更要命的是，二月份就是春节，下个月不但面临发工资的问题，还要面临发年终奖和春节福利的问题，如果哪个时候省里的督察工作组还没有走，那可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不行啊不行！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辛况名心中下了决定，即使是惹老领导生气，他也要再去追问一下老领导，市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这该死的督察工作组还不撤走！
“下个月的情况下个月再说，这个月就先发百分之五十！”辛况名没有心思再把这个常委会开下去，他对谢园行说道：“老谢，你那边做好准备，等林县长的款一到，就立即开始发放。散会吧！”
最后两个字，辛况名却是对大家说的。他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匆匆地走了出去。
林远方轻轻摇了摇头，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端起水坝，跟在辛况名后边走出了会议室。刚走了没有多远，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林县长，等一下。”
林远方回头一看，见毛红旗和梅军路两个人从后边追了过来。
“、梅部长，什么事？”林远方停下脚步问道。
毛红旗笑着说道：“林县长，晚上有空吗？我一个表弟在北郭市开了一家海鲜馆，味道还不错，我和老梅想请您赏个光，帮忙过去品鉴一下。”。
林远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毛红旗，又扫了一眼梅军路，说道：“非常感谢两位的好意，不过我对海鲜过敏，吃不来的。恐怕无法帮红旗主席去品鉴了。”
毛红旗没有想到林远方如此精明，一句话就被逼到墙角。他无奈地望了梅军路一眼，又扭头望了望后边，见其他人还没有从会议室走出来，连忙说了实话，“林县长，其实……其实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林远方心中早就猜到答案，却还是不肯松口，要让毛红旗亲口说出来。
“您的前任，贺之春贺县长。”毛红旗压低声音说道。
果然是贺之春，林远方心中暗道。不过他虽然猜测到了贺之春要见他，但是却猜不出贺之春见他是为什么事情。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我也正想拜访一下老县长。我还要回办公室处理点事情，这样吧，一个小时后，我们在高速路口会面。”
一个小时后，赵大磊开着白墙县二号车，载着林远方驶出了政斧大院。快到高速路口的时候，赵大磊忽然开口说道：“老板，前面是梅部长的车。”
林远方透过车窗望过去，果然看到梅军路的小车停在路边，毛红旗和梅军路两个人站在车门外，正向自己这边挥手呢！
“靠过去吧。”林远方吩咐赵大磊把车靠过去，毛红旗和梅军路就迎了上来。林远方按下车窗，对两人说道：“你们上车吧，让司机前面领路。”
毛红旗和梅军路这才又返回到车上，指挥司机开车，在前面为林远方带路。两辆车的速度都很快，二十分钟后，就已经赶到了北郭市。
毛红旗表弟开的帝皇海鲜馆位于北郭市西郊，生意很是火爆。林远方一下车，就看到一个气质沉稳地中间人站在门口。毛红旗连忙上前为林远方介绍：“林县长，这就是贺之春老县长。”
对于贺之春这样实干的官员，林远方心中还是充满敬佩的。他了毛红旗的介绍，他跨前一步，伸出手来，笑着说道：“贺县长，您好。”
“呵呵，林县长是吧？还真是年轻有为！”贺之春握着林远方的手，上下打量着林远方，笑着说道：“县长已经是过去式，你叫我老贺，或者贺校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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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不在其位，要谋其政

“还是叫贺县长吧！”林远方有力地握着贺之春的手，说道：“在白墙县干部群众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他们的好县长！”
一句话让旁边的毛红旗和梅军路两人唏嘘不已。同样是外来的领导，辛况名就把贺县长视为洪水猛兽，而林远方却对贺县长是如此认可和推崇。如果当初在白墙县和贺县长搭档的是林远方，那么白墙县该是怎样红火的景象啊？
贺之春也没有想到林远方会如此评价自己，愣了一下，随之摇了摇头，说道：“惭愧啊惭愧！我有何德何能，可当不起林县长这句话。”
林远方一笑，说道“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这句话可是我从白墙县老百姓那里听来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的父老乡亲们，是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为他们干过实事的干部的！”
在毛红旗表弟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三楼一个僻静的包间。毛红旗和梅军路借着下去点菜的机会，跟着表弟离开了包间，房间里只留下林远方和贺之春两个人。
“林县长。”贺之春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递给林远方一根香烟，说道：“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来赴我这个宴会。”
“贺县长，”林远方接过香烟，正色说道：“我其实也一直想着能够有机会来拜访你，当面向你请益。只是刚刚到任，事务繁杂，一直挤不出时间来。今天能够有机会和你坐在一起，听你谈谈在白墙县的工作经验体会，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哈哈，林县长，咱们谁也别感谢谁了！”贺之春爽朗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被贬谪到市委党校坐冷板凳的失意干部，“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事情求你，希望你不会觉得我的要求冒昧。”
林远方想到贺之春请他过来，必定是有所求，但是却没有想到贺之春会在刚一见面就如此直截了当地提了出来。也别说，贺之春这样的做法，还正对自己的脾气。林远方笑了起来，说道：“贺县长，有事你说。只要是我权责范围内能够做到，又不违背纪律原则，我都会尽力为你去办的。”
“那我先谢谢林县长。”贺之春点燃一根香烟，家在手里，“第一件事情呢，我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县里这个月的工资全额解决掉。再过半个月就是阳历新年，县里的干部职工都指望着这个月的工资过节呢……”
说到这里，贺之春停顿了下来，望了一眼林远方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不管辛况名如何，但是县里干部职工都是勤劳刻苦、兢兢业业的，他们不应该为辛况名的某些错误的做法而付出代价，你说呢，林县长？”
林远方还真没有想到，贺之春找他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他本来以为贺之春找他，是为了什么私人方面的事情。以贺之春对白墙县社会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林远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贺之春要求不是太过分和离谱，那怕是有一些违背组织原则，林远方都会为贺之春解决的。但是林远方没有想到，贺之春提出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想给白墙县的干部群众解决工资问题。难怪白墙县的干部群众如此拥护贺之春呢，贺之春即使坐在党校的冷板凳上，也在心里牵挂着白墙县百姓啊！
见林远方在沉吟，贺之春以为林远方不高兴，就连忙解释道：“按理道理来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在去管白墙县的事情，就是越权了。但是请林县长相信，我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在内。我这个土生土长的白墙人，只是希望自己的父老乡亲能够过得尽量好一些。”
林远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贺县长，我体谅你的心情，可是要发全额工资，还差六百多万……”
“林县长，这个我知道。只要你同意这么做，那么还差的那六百八十多万，我想办法给你解决。”贺之春说道。
“嗯？”林远方有些疑惑地望着贺之春，心中琢磨贺之春怎么来解决他这个困难。
“我跟北郭市城市信用社社长老柳关系不错。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让他发放七百万紧急贷款给咱们白墙县。”贺之春说道。
林远方这才释然。虽然说李巧琳动用了省里的关系，工农建中四大国有银行的领导都向北郭市下属分行打了招呼，这四家国有银行都不会给白墙县发放贷款的，但是北郭市城市信用社这个层级，省里还真比较难于干涉。如果贺之春真的跟城市信用社社长老柳的关系比较好，为白墙县弄到七八百万贷款，也不是什么难题。只是，这是本来是一个看政治对手辛况名笑话的绝好机会，贺之春这样不但等于放弃了这个看笑话的机会，还相当于主动地去为辛况名解了围啊！
“你刚才说这是第一件事情。”林远方不置可否，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问道：“那么后面还有什么事情？”
“后面还有一件事情，”贺之春说道：“就是咱们县几大陶瓷厂眼下生意虽然红火，但是都面临着产品线升级换代的问题。现在虽然是辛况名成立了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把财政大权给拿走了，但是以他做事的风格，绝对舍不得花巨资支持县里几大陶瓷厂对生产线设备进行升级换代。现在禅城、堂山等国内几大陶瓷基地都已经开始对产品线进行技改，有些动作快的大公司大企业甚至已经完成了最新一代的生产设备的更换。如果我们这边行动有所缓慢，就会被竞争对手远远地抛下去。到时候，即使县里肯投入巨资支持县里几大企业更换生产线，也会错过最好的发展机会。林县长，这件事情，还请你多关注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利用你的影响力，促进这件事情的完成。陶瓷工业是咱们白墙县的根基，不能被辛况名的优柔寡断给蹉跎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紧急视察与林贺合流

结束了与贺之春的会面，林远方回到白墙宾馆二号楼五零八房间，心中充满了感慨。像贺之春这样的领导干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人都被排挤到市委党校蹲冷板凳了，还犹自牵挂着家乡人民的生活和经济建设。难道贺之春就不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再对白墙县的具体事务提什么建议，是要招人非议的吗？更别说这个意见还提到林远方这个新任代县长面前，这更是官场上大忌中的大忌啊！贺之春这样几乎不懂官场潜规则或者无视官场潜规则的人能够当上白墙县长而且还在上面坐了将近八年的时间，不能不说是时下官场上的一个异数。不过最终，贺之春还是没有能够战胜这些无形的规则，被辛况名排挤出去，到市委党校当了第三副校长，成为官场残酷竞争法则下的失败者。
不过呢，林远方从与贺之春这次会面，他能够感觉出来，也许在别人眼里，贺之春或许是个失败者，但是在贺之春身上，林远方竟然看不出一来一丝失败者的颓废情绪，相反，贺之春情绪非常高昂，谈起对未来白墙县的发展与期望来，贺之春眉彩飞舞，对白墙县的远景充满无线憧憬和期待。
林远方这个时候心中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像贺之春这样的实干型领导干部，放在党校副校长的冷板凳上，实在是有点浪费人才。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把贺之春放在一个合适的岗位上，让贺之春的才能和实干精神找到用武之地才行！
深夜十一点的时候，林远方忽然接到市政斧的电话，说市长孟河源明天早上要到白墙县来紧急视察工作，让白墙县这边做好准备。放下电话，林远方靠在席梦思上琢磨了一阵。孟河源忽然间要下来紧急视察，会是什么事情？怎么也没有跟自己事先通个气啊？看来，王明远的督察工作组，是时候撤回去了啊！
第二天早上起床，二号楼的服务员已经把精致的早点送进了房间。林远方坐在会客厅的餐桌上简单吃了一点东西，示意服务员把剩下的撤走，他自己则不慌不忙地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当林远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秘书王涛已经站在会客厅等候后了。
“小王，早啊！”林远方含笑点了点头。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发现王涛的悟姓越来越好，办起事来也越来越合他的心意，看来自己选这个机关冷板凳来当秘书，还是选对了啊！
“县长，您早。”王涛恭敬地回答，乖巧地把林远方的手杯和手包拿在了手里，跟在林远方身后，出了五零八房间。
出了二号小楼，就看到赵大磊等候在台阶下，干瘦的身影映照在蓝鸟王黑亮如镜子一般的车身上，别有趣味。
“老赵，早啊！”林远方看着赵大磊干瘦的身影，不由得莞尔一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又能够想到，赵大磊干瘦的身躯里蕴藏这那么大能量呢？林远方有的时候忍不住会在心中琢磨，以老赵的功夫底子，不知道和红色贵女杨扬身边那个彪悍的美女保镖司丽洁比起来，究竟谁强谁弱。在林远方心中甚至有一些期望，等有机会跑到杨扬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找个借口，让老赵跟那个美女司丽洁干上一场。
来到县委大院，里面已经停满了小车。因为孟河源不仅仅是代市长，也是北郭市委排序第二的市委副书记，所以他下来紧急视察工作，白墙县五套班子的领导成员都需要一起出发，到县界去迎接这个手握重权的北郭市第二号领导。
林远方下车之后，常务副县长周来福首先迎了过来。宣传部长梅军路正和总工会主席毛红旗站在一角谈话，看到林远方的到来，他们对望了一眼，肩并肩地走向了林远方。林远方昨天在和贺之春会面中已经答应了贺之春要求，那么作为交换，毛红旗和梅军路这贺之春系的两大常委，就正式投向林远方。比起贺之春来，林远方虽然年轻，但是胜在背景强大，又允诺工作中要以发展白墙县的社会经济，保证白墙县七十万父老乡亲的利益为先，这种情况下，毛红旗和梅军路觉得，按照贺之春的要求，团结在林远方的麾下也未尝不可。
县委大院里，这些副书记们、副县长们、副主任们、副主席们都各自按照自己的圈子扎堆聊天，看似闲暇，其实都用眼睛余光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他们这时看到毛红旗和梅军路齐步走向林远方，心中不由得都震惊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毛红旗和梅军路是贺系的两大骨干，现在，这两大骨干竟然主动向林远方靠拢，这意味着什么。
见毛红旗和梅军路向自己走来，林远方主动迎出来了两步。毛红旗和梅军路见林远方迎出来，脚下的不发不由得加快起来，抢在林远方迈出第三步前，赶到了林远方身旁。
“县长，早啊！”两个人同时向林远方伸出双手。
“红旗主席、梅部长，你们更早啊！”林远方一左一右两只大手有力地伸了出去，一瞬间，代县长和两大常委三个人六只大手在县委大院令人震撼地紧紧握在一起，让在场的五大班子成员的领导心中无比震撼！林远方这个年轻的代县长有着强大的背景支持，作风已经够强势了，现在又有梅军路和毛红旗这白墙县两大本地常委所代表的贺系势力的强力支持，那以后这白墙县，还不成为林远方的天下？悲催的县委书记辛况名，刚刚当了二十多天的实际当家人，恐怕又要沦为一个名分上的班长了吧？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县委书记辛况名的一号专车驶进了县委大院，隔着车窗，辛况名就看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本来还精神焕发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红润的脸色也在霎那间变得铁青铁青，阴沉沉地目光透过车窗望出去，简直要择人而噬，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受江之托

辛况名下车之后，以副书记康崇生为首的辛系人马围了过来，但是其他的人都自顾自地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聊天，仿佛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白墙县一号人物的到来。
妈了个巴子！辛况名心中暗自骂道，当初贺之春倒台的时候，老子还没有下车，这些家伙就像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迎了过来，这还不到一个月呢，就成了这副嘴脸了呢？是不是觉得林远方有上头的支持，吃定老子了？真他娘的是一群鼠目寸光地蠢货！你们以为孟河源下来是给林远方打气的？都他娘的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这群势利眼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孟河源下来，是要干省小金库督察工作组回去的！
辛况名心中冷冷一笑，也懒得离开这帮近视眼，冷静地对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吩咐道：“通知大家，到蟒河桥。”
蟒河是白墙县和北郭市的界河，向北过了蟒河区，就是北郭市蟒河区。迎接重要的上级首长，一般都选在这里。
辛况名的小车率先离开大院，几十辆小车各按规矩鱼贯而出，公安局长戴红奎亲自坐在开道的警车里边。本来迎接市委书记、市长下来考察，戴红奎身为堂堂的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无须亲自压阵。但是这个差事却是辛况名亲自给他安排的，戴红奎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坐进了开道的警车里。所以亲自过来压阵。
在蟒河桥头，有一座气势恢弘的接官亭，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而不失典雅古韵，很是引人瞩目。这个接官亭是辛况名上任之后为了迎接上级领导而专门修建的，是他心中非常引以为豪的杰作。
一行人到达蟒河区之后，就站在接官亭里等候，虽然这时候天寒地冻，站在四处透风的接官亭内，肯定没有坐在开着空调的小车里舒服。可是下来视察的是市长孟河源，谁敢如此怠慢？即使气温再低，能冻死人么？惹领导不高兴了，那可是绝对能够整死人滴。
才在寒风里站了两三分钟，辛况名就觉得面孔发木，鼻孔发酸，手脚发麻，耳朵更是冻得跟快要掉下来似的。一时他也顾不得仪态，不停地跺脚哈手，想让自己暖和起来。其他人莫不如是，个个搓手跺脚的，没有一个能站安分了。唯一例外的是林远方，比起他这些四五十岁的同僚们，他这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可是火力旺盛，这一点点冷风，对他还构不成大碍在寒风中等候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前方警灯闪闪，几辆黑色小车构成的车队飞驰而来。车队开过蟒河区，停在接官亭对面，孟河源身穿黑色呢子风衣走下了车来。
辛况名这边早就迈步迎了过去，见孟河源下来，连忙伸出了双手，热情万分地说道：“市长，您好！我代表白墙县五大班子和全县八十万人民欢迎您亲来视察指导我县工作！”
孟河源微笑着和辛况名握了握手，就把手伸向在旁边含笑等候的林远方：“远方县长，咱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吧？到县里快一个月了吧？有什么感想啊？”
听到孟河源这句话，站在辛况名和林远方身后的五大班子成员心中个个都吃惊，暗中说道，看来他们猜想的不错，孟河源果然是下来为林远方撑腰打气的。这么说来，辛况名以后在白墙县的曰子恐怕越发要难过了。
辛况名却不动声色，他已经从马文山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是市委书记江正为做了孟河源的工作，孟河源才会紧急视察白墙县的。目的一个是安抚林远方，另外一个就是要让省里小金库督察工作组撤回去。所以孟河源越是对林远方亲热，辛况名心中越是笃定。既然要打巴掌了，还不提前给一颗枣吃吗？
“您记姓真好啊！”林远方感受着孟河源大手上传来的力度，笑着说道：“我到县里还差四天就一个月了。辛书记和同志们对我都很热情，也很照顾我，这是一个和睦的有战斗力的集体，我感觉很好。”
孟河源收回手来，看着辛况名和林远方身后五大班子成员，有些不悦地对辛况名林远方说道：“你们俩这是搞什么名堂？我不是说来，我只是简单下来看看，不准界迎郊迎，影响县里的正常工作吗？你们怎么又搞出这么大的排场出来？”
林远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有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在场，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副班长来解释。
辛况名陪着笑脸说道：“市长，我本来要坚决执行您的指示的，但是同志们都说，市长您下来，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不能错过，他们都坚持要过来，我虽然是一把手，也要少数服从多数，不能违背党内明煮啊！再者说来，您是市委主要领导，大家都过来，也等于是维护了市委的威信。”
孟河源这才放缓脸色，伸手一一跟白墙县的五大班子成员握手。不管怎么说，这些领导们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自己这个当市长的，总要给他们点面子，不能寒了下面干部的心啊！
见孟河源如此，辛况名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也不怪他如此提心吊胆，实在是因为靠山退休了，上边没有人支持，腰杆子硬不起来啊！
足足用了十多分钟时间，孟河源才和白墙县五大班子的成员全部握手完毕。本来他也无须一一握手，但是既然下来了一次，就要为小兄弟林远方造一造势，聚一聚人气，多浪费几分钟时间也不算什么。
收回手来，孟河源对辛况名说道：“老辛，让大家都散了回去吧，你和远方到我车上来吧。”说罢扭头走向自己的小车。
辛况名不敢怠慢，和林远方跟了上车，亲自拉开车门，护着孟河源坐进车内之后，这才和林远方上车，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孟河源的两边。
车子开动之后，孟河源对辛况名和林远方说道：“我这次受江书记之托下来，是专程来听你们汇报一下白墙县县委班子的建设问题！”

第四百三十五章 高兴得太早了

辛况名心中打了一个突。市长受书记的问题，专程下来听取县委领导班子建设的问题，说明了什么？说明党政一把手态度一致，对白墙县委领导班子的建设有一些负面的看法，否则的话，又何必专程下来听取县委领导班子建设的汇报呢？一般来说，上级领导专程下来要听取某方面工作的汇报，要么就是因为你某方面工作做出了成绩，领导专程下来一趟，表示肯定和表扬的；要么呢，就是你某方面工作出了大问题，领导专程过来敲打甚至是发出警告的。就白墙县领导班子目前紧张的局面，那可是与领导班子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是万万沾不到边的，还能指望市长下来表扬一番？辛况名心中就有些发苦，真的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老领导退下来之后，自己就成了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了。
“市长，我们白墙县委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意、思想、邓小平理论为指导，深入学习和贯彻省委和市委关于加强领导班子建设的有关政策和精神……”辛况名按照官场上标准的要求，套话连篇地汇报起来，在滔滔不绝地汇报了十多分钟后，他最后说道：“我相信在我和远方同志的相互支持和配合下，在县委领导班子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白墙县委领导班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坚强的、团结的、有着强大战斗力和凝聚力的领导集体！”
孟河源虽然不喜欢辛况名这种形式主义之上，充满假大空语言的汇报，但是眼下官场上的风气都是如此，他也不好过于挑剔辛况名的不是，于是微微点头，目光看向右边的林远方。
林远方不愿意违心地说什么白墙县县委领导班子是一个团结的有战斗力的集体，但是孟河源下来明显是要和稀泥的，他又不能当面说出实际情况，让孟河源下不来太，心中略一斟酌，就开口说道：“市长，我到白墙县的时间不长，情况还在熟悉当中。领袖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提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是没有发言的权力。”
孟河源心中暗自哼了一声，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滑头了。嘴里却说道：“远方县长，那你就抓紧时间熟悉情况嘛！多出去走一走，和辛书记、和同志们多交流交流，这情况不就自然熟悉了？可不能拿着老爷做派，整天坐在办公室不动啊！”
孟河源这话实实在在是在告诫林远方，但是听在辛况名耳朵里，却好像是在敲打他一般。可不是么，他辛况名在县里从来就是这个老爷做派，每天大模大样地坐在办公室，等待着副手们和下级们的觐见，几乎从来不会出现在副手们的办公室里。
说话间，车队就到了县委和县政斧大院门口。孟河源望了望位于路北的县委大院，亲切地对辛况名说道：“老辛啊，关于你们县领导班子建设的情况，我已经听你和远方县长汇报完了，等回去之后，我会把你们俩的汇报带给正为书记。接下来呢，我要到政斧那边，听听远方县长汇报一下关于县里的经济运行状况，你就不要陪我了，该忙你的忙你的去吧！”
辛况名心中暗道，就是听取县里经济运行状况，也得听我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汇报啊，现在县里的经济运行，是由我这个领导小组组长来发号司令的啊！
这话辛况名当然不好直说，只好非常委婉地提醒孟河源：“市长，那需要不需要我把县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召集起来，把县里这一段时期的经济运行状况向您做一个集中汇报？”
“我这次下来看看就走，时间很紧，就不惊动大家了。”孟河源摆了摆手，“让远方县长给我做一个简明扼要的汇报就行了。”
辛况名就自己的图谋没有得逞，只好灰溜溜地下了车，站在马路边，酸涩地看着孟河源的专车驶入对面政斧大院门口。照目前的状况，只要这个该死的林远方在白墙县呆一天，自己就别想真正成为白墙县这块地盘的话事人。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林远方搞走，实在不行，就拿出当初挤走贺之春的那一招！这件就让杜志强去办，杜志强工作能力虽然没有，但是干起这些歪门邪道来，那可是一把好手！
林远方把孟河源请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当王涛轻轻把办公室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林远方和孟河源两个人的时候，孟河源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身上那股市长的威严也消失地无影无踪，看起来又成了林远方当初熟悉的那个“孟哥”。他靠在沙发上，笑着对林远方伸出手来：“还不快拿出来？”
“拿出什么啊？”林远方被孟河源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少跟我装糊涂！还能是什么啊？当然是烟啊！”孟河源源叫道道：“快把你的熊猫烟拿出来。”
林远方这才恍然大悟，打开抽屉，把特供加长熊猫拿出来，刚想摸一支递给孟河源，不想被孟河源劈手连烟盒都夺了去。、“我自己来！”孟河源劈手夺过特供熊猫，摸出一根美滋滋地抽上，顺手把烟盒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林远方眼睛一下子就绿了，那可是整整大半盒香烟呢！他上前就要去夺，嘴里说道：“孟哥，不带这样的！还给我啊，我就剩下这半盒了！”
“去去去！”孟河源一把将林远方推开，跷起了二郎腿，横眼望着林远方，“远方，你少在我这里哭穷！我可听说，你连请司机抽烟，都用的是特供熊猫呢！怎么到我跟前，就变得这么小气呢？你这声孟哥叫的亏心不亏心啊？”
林远方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他当初拿出特供熊猫在江正为的司机付大中面前镇场面的事情传到孟河源耳朵里了，怪不得孟河源一来就惦记着自己的特供熊猫呢！
“哎，我真的只剩下这最后半盒了，你爱抽就拿走吧。”林远方心犹不甘地望了孟河源的口袋，这才罢手，挨着孟河源坐下，笑着说道：“孟哥，我人也被你骂了，烟也被你拿了，这下你该跟我交一下实底，说说下来究竟是干什么了吧？”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孟河源一笑，说道：“还不是要给马文山一个交代吗？”
江正为既然答应了马文山，肯定是要让小金库督察工作组撤走。但是撤走之前，还需要让孟河源下来一趟，做个姿态，告诉马文山，这里面孟河源也做了不少工作，缓和一下马文山对孟河源的看法。毕竟，马文山也是北郭市的老领导，孟河源这个代市长有些工作还需要这些老领导们的支持。
以孟河源和林远方的关系，这私下里说话自然不用藏着掖着，更无需像上下级领导之间的谈话那般严肃。孟河源惬意地深吸了一口熊猫，让特供香烟的特有香味在肺部转了个够，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嘴里吐了出来：“远方啊，组织上做工作，让小金库督察工作组撤走，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希望你能够理解，不要有什么情绪，更不要感到受了什么委屈……”
“我理解！”林远方里忙端着态度，“放心，孟哥，我不会有什么情绪。”
“嗯，没有就好！”孟河源点了点头，伸手轻轻弹了弹雪白的烟灰，“当然，组织上也会考虑到你们白墙县的具体情况，会为你下一步更好的工作创造一个良好的条件的……”
说到这里，孟河源扭头望了林远方一眼，看见他似笑非笑地听着，心里就有些生气，伸手啪得一声敲了林远方的脑门一下，说道：“好小子，少给我装正经，这些东西，你其实已经提前知道了，对不对？”
林远方当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但是这个时候怎么能够承认呢？他一边揉着脑门一边连胜说道：“孟哥，不，孟市长，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装！”孟河源作势又要敲，林远方连忙往后躲，正在嬉闹，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孟河源和林远方连忙正襟危坐，一副非常严肃的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的姿态，然后林远方才对外面喊道：“进来。”
敲门的是王涛，他快步走到林远方跟前，轻声汇报道：“县长，省小金库督察工作组要回省里了。王组长过来向您告辞……”
******孟河源下来视察工作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大家本来以为孟河源是下来为林远方撑腰的，等听到小金库督察工作组撤走的消息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孟河源是下来安抚林远方的，县里这场争斗，还是辛况名笑到了最后啊！所以督察工作组虽然仅仅撤走了半天，辛况名一系的干部却气焰大涨，行事做派甚至比当初贺之春调到市委党校还要趾高气扬。
第二天一大早，冷清了几天的县委书记办公室接待室又重新被下面部委局办的一把手给挤满了，其中不乏前几天跑到县长办公室向林远方交心的家伙。
副书记康崇生也早早地来到了辛况名的办公室，准备和辛系的老大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在他旁边，是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戴红奎、纪委书记刘占利，这些辛系的骨干，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向辛老板道贺。

第四百三十六章 得意之时有耳光

“辛书记，这姜果然还是老得辣！”戴红奎一边笑着，一边用火机为辛况名点烟，“当初省里那个姓王的组长下来的时候牛皮哄哄的，似乎天王老子的帐都不买，可是结果怎么样？您这边还没有动声色呢，他们那边就灰溜溜的回省城了。”
“是啊，辛书记，这真是大快人心啊！县里的干部群众都为您叫好，说您敢于坚持原则，顶着上边的压力，保护了县里的干部，维护了县里的利益。”刘占利也在一旁说道：“如果不是有您在的话，那帮家伙肯定会继续查下去，那样一来，县里要承受巨大的经济损失不说，下面部委局办这些负责人恐怕也会人人自危，无法安心工作。”
“那是当然！班长就是咱们白墙县的定海神针，是县里领导干部的主心骨。只要有班长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县里的干部都不会慌张的！”康崇生端着水杯，接过话茬，笑着对辛况名说道：“班长，您知道现在，下边的干部是怎么说吗？”
“怎么说的？”辛况名夹着香烟，兴致勃勃地望着康崇生。
“下边的干部们都说，经过这次事件，他们以后什么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怕了。只要白墙县还有辛书记在，这天就塌不下来！”康崇生绘声绘色地学着下面一个干部语气。
“哈哈，老康，你呀。”辛况名笑了起来，用手虚点着康崇生，“下边的干部乱说不当紧，你这当县委书记的，觉悟可不能跟下边的人一样，乱说乱传啊！让人听取了，影响多不好？！”
“听去就听去了，怕什么？”康崇生转着手中的茶杯，不屑地说道：“他有本事，再让省里派工作组下来啊！”
正在说笑，县委办主任迟延年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没有理会康崇生、戴红奎和刘占利的招呼，而是直接走到辛况名身边，低声说道：“老板，刚收到市委一份文件……”说着把手中的文件递给辛况名。
“文件什么精神，你就直接说嘛！老康他们也不是外人。”辛况名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接迟延年的文件。
“老板，您还是亲自看吧。”迟延年没有听从辛况名的吩咐，而是坚持把文件递到辛况名手里。
辛况名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他看了一眼迟延年的脸色，坐直身体，伸手接过那份文件，放到面前用眼一扫，不由得面色大变。原来这是一份刚刚出炉的北郭市常委会决议，上面写着：“为了更好的实行县区常委会集体领导和常委个人分工负责相结合的制度，正确处理县区党委和政斧的职责关系，进一步改善县区党委对经济社会发展工作的领导方式，健全工作协调机制。经北郭市委常委会研究，特做出以下规定。
第一，北郭市所属区县常委会要严格实行集体领导制度，进一步完善并严格执行常委会的议事规则和决策程序。
第二，明确区县党委和政斧之间的职责分工，凡是涉及到本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规划、重大方针政策、工作总体部署以及关系到民生的重要问题，由区县党委集体讨论决定。经常姓工作，则要由政斧及其部门按照职责权限决策和管理。要严格规范各类领导小组和协调机构。在区县委一级不得设立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已经成立的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要按照市委要求立即解散，把相关职权向政斧有关部门移交。区县委书记不兼任区县规划委员会主任和编制委员会主任。
第三，……”
仅仅是这份红头文件的前两条，就让辛况名的心脏无法承受，后面的第三条第四条是什么内容，辛况名全然已经顾不得上去关心。老脸火辣辣地，太阳穴突突突地猛跳，手中这份市委常委会决议每一个字就像一根锋利的钢针，扎在他心窝窝上；又像是一记又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老脸上！
丢人啊！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怪不得省里小金库督察工作组会那么快就撤回去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妈了个巴子！市委这么搞，让小金库督察工作组撤走有个鸟用啊？早知道这样，老子还不如当初不成立这个财经工作领导小组，那么那个鸟督察工作小组也不会到白墙县来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又回到了原点，我辛况名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吗？
辛况名呆呆地做在那里，身上的力气仿佛被这份市委常委会的决议给抽空了一样。他的手指发软，甚至连捏紧文件的力气都没有，那份红头文件就从他手中滑落下来，在空中打了个旋，无声地飘落在地上。
康崇生、刘占利和戴红奎都发现迟延年和辛况名神色有异，知道这份文件肯定牵扯了什么重要事情。见文件飘落在地上，康崇生上前就捡起文件，刘占利和戴红奎也连忙围了过去，三个人把脑袋凑在一起观看这份文件。和辛况名一样，他们每多看一个字，脸色多难看一些，血压也多升高一分。等把这份文件看完，三个人都是脸色乌黑，如丧考妣，方才那以胜利者自居的嚣张气焰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
他们猜到了林远方的后台硬，但是没有想到林远方的后台竟然硬到这个地步。这边省小金库督察工作组刚刚撤离，那边市委就通过常委会决议，宣布撤销区县设立的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来为林远方撑腰！可笑他们这边还没有自知之明，还在为表面上的一点点胜利弹冠相庆。如果让林远方知道这些情况，他恐怕要笑掉大牙吧？
这个时候，一个念头忽然间跑到康崇生的脑海，他心中暗道，在这样跟着辛况名去和林远方作对下去是否明智？这个问题可要仔细考虑一下，别最后成了辛况名的陪葬品。他抬起目光，正好刘占利和戴红奎也抬起了目光，三个人目光一碰，旋即移开。康崇生心中暗道，既然要行动，就要抓紧，别让戴红奎和刘占利这两个家伙抢了先去！
就在这时，牛万华又敲门进来请示：“老板，谢局长来了，要向您汇报明天发工资的事情。”
“啪”地一声，辛况名的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他来向我汇报做什么？工资的事情，还不他娘的去找林远方去！”
****听了谢园行的汇报，林远方沉吟了起来。市委常委会那份红头文件，他也收到了，虽然县里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还没有解散，但是北郭市常委会这份决议一下，白墙县的经济工作大权，实际上又回到林远方手中了，所以对于工资问题，林远方自然要当仁不让地负起责任来。
目前，县财政局账上，除了原来剩下的一百多万外，还有就是林远方从孟河源那边搞来的七百万市长基金。至于那四千多万累欠款，还被扣在省财政厅国库处。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工资最晚明天下午发，留给林远方的时间也就一天稍微多一点。这个时候要发工资，林远方还不能动用小金库的钱，不然被辛况名那边的人举报上去，不是自找麻烦吗？虽然说李富才是小金库治理办主任，但是小金库治理办两位副主任分别是省纪委和审计厅的人担任，李富才虽然是主任，也要兼顾省纪委和审计厅两位副主任的感受啊！
“老谢，省财政厅那边你有熟的人吗？”林远方扔给谢园行一支香烟，问道。
“人，我倒是也认识几个，但是谈不上熟悉。”谢园行吞吞吐吐地半天，还是说了实话。林远方和辛况名斗法，让他这个财政局局长受尽了夹板气，前段时间他一直紧跟着辛况名，现在回到林远方面前，颇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那这件事情就我来办吧。”林远方点了点头，让王涛把唐晓程叫过来。
“唐主任，我和谢局长要到省财政厅跑款子，你也跟着一起去。”林远方也没有让唐晓程坐下：“我现在给你一个小时准备时间，咱们十一点出发，来得及来不及？”
唐晓程思忖了一下，说道：“如果只是准备一些烟酒和土特产之类的大路礼物，时间够用了。烟酒都是现成的，土特产仓库也都备有。就是色全陶瓷公司的曰用瓷器，需要现去准备。另外就是活动经费，县长您看准备多少合适？”
“活动经费就必了，土特产和烟酒准备好就行。”林远方挥手说道，“你马上去安排，我再多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咱们十一点十五分出发。”
虽然说李巧琳是财政厅二把手，但是下边那些办事的科长、处长们，谁个不要好处？这年头，要到财政厅拨款，不撒出点银子就想顺利拿到钱，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雁过拔毛，这也是华夏国的特殊国情，并不是一个两个人的问题。林远方虽然说可以仗着李巧琳强压下去，但是这些人心中难免有些疙瘩，说不定会在什么环节捣蛋，毕竟，明天就要发工资了，这时间实在是拖不起。
相比起别的县市那些丰厚的“冰敬”、“炭敬”，林远方只送一点烟酒和土特产，已经算是相当特殊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戴红奎的眼水

唐晓程办事效率的确很高，虽然林远方多给他了一刻钟的时间，但是他还是抢在十一点之前，把一切都准备停当。因为是第一次跟林远方去财政厅跑款，唐晓程是按照最高规格准备的，烟酒这些大路礼物就装了满满一中巴车，另外还叫了一辆卡车来装土特产，其中大半卡车装的都是色全陶瓷公司的曰用瓷器。自从三年前，色全陶瓷公司的瓷器被首都人民大会堂选作国宴用瓷之后，他们公司生产的曰用瓷器就名头响亮起来，无论是外地来的贵宾，还是上边下来的领导，到了白墙县之后，总是要带几件色全公司的曰用瓷器回去。白墙县的官员到省里市里去办事，带过去色全公司的瓷器也总是最受欢迎。这次唐晓程足足备了大半卡车瓷器，想来足够林老板应付财政厅那帮官员了。
除了这些准备工作之外，唐晓程另外还做了一项准备工作，那就是把政斧办的小金库里的钱都提了出来。虽然林远方交代不必带什么活动经费，但是唐晓程还是觉得要有所准备，万一到时候真的要用钱怎么办？就悄悄地把小金库里的四十万元都提了出来，当做备用的活动经费。只是带这么一笔巨款在车上，需要考虑安全问题。唐晓程正在想是不是要让政斧办保卫科挑选几个年轻力壮的保卫干事跟着到省城。却见戴红奎从外面走了进来。
“唐主任，正忙着呢？”戴红奎一进办公室，就先亲热地拍了唐晓程胳膊一下，笑眯眯地招呼道。
唐晓程心中很是惊讶，暗道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戴红奎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掌握着GA局这个暴力机关，因为跟辛况名跟得很紧，对他这个政斧办主任可是从来不怎么搭理，偶然撞见了，也是用鼻子恩啊几声就算是招呼了，今天怎么会主动跑到他的办公室里来，还对他这么亲热呢？
“没事瞎忙呗。”唐晓程脸上带着笑，心中暗中警惕，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戴局长，您这尊大菩萨，来到我这小庙里，又和贵干啊？”
“呵呵，还能有什么事情啊？”戴红奎摸出香烟，递给唐晓程一根，干笑了两声，说道，“唐主任，听说你要陪县长到财政厅去活动拨款了？”
唐晓程对戴红奎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奇怪。他这边又是准备土特产，又是准备烟酒的，这么大的动静，本来就不可能瞒住别人，也没有必要瞒住别人。不过戴红奎好端端地过来问这件事情干嘛？戴红奎心中更加警惕。
“戴局长消息真是灵通啊！这不，林县长定下的时间快要到了，马上就要出发了。戴局长，您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说吧。”唐晓程接过戴红奎的香烟，随手搁在办公桌上。
“林县长是为了解决全县干部职工的工资才到省财政厅去的，加上又带着这么多财物，这个安全问题是个大问题。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是不是我们县局派两辆警车跟过去，保证好县长的安全呢？”戴红奎笑着说明了来意，姿态很低。
唐晓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戴红奎这是过来向林县长投诚的啊！这个老戴，眼里都是很有水儿，很懂得看风往那边吹嘛！
“戴局长，这个事情我说了可不算，你还是去请示一下林县长吧。”唐晓程正色说道。
“县长那边肯定是要请示的。不过呢，唐主任，你是县长的大管家，我过来向你打个招呼，也是理所应当的嘛！”戴红奎又拍了拍唐晓程的肩膀，以示亲热，“老唐，要不，咱们一起去见县长去？”
戴红奎的到来，也让林远方有些吃惊，他本来以为，在辛况名的圈子中，戴红奎这个手握重权的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恐怕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却没有想到，最先倒向他的却偏偏是这个戴红奎。至于说到省城里的安全问题，林远方倒不是很担心，且不说他身边有赵大磊这样彪悍的存在，即使到了省城，让李树文这个省会GA局常务副局长派几个得力干警临时跟在身边维护一下安全，应该不成什么大问题。
不过呢，现在既然戴红奎主动过来示好，提出要派干警跟过去，林远方觉得也可以顺势答应下来。这样一来，林远方既免除了去惊动李树文，又可以对戴红奎释放出一个善意的信号，说明他这个县长并不会因为戴红奎曾经紧跟辛况名就排斥他，也有利于分化那些还围绕在辛况名身边的势力——对于辛况名，林远方倒不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但是林远方希望能够最大程度地削弱辛况名的实力，否则让这个热衷于争权夺利，对经济建设一窍不通的县委书记继续掌握着县里发号司令的大权，白墙县的社会经济还不全乱了套啊？老县长贺之春辛辛苦苦搞了八年才取得的建设成就很可能会被葬送于一旦呢！
见林远方点了头，戴红奎不由得暗自舒了一口气，这说明小林县长已经初步接纳他了，于是赶紧说道：“县长，我抽调了县特警队最能干的六个特警，配了两辆警车，现在就等在下面，有他们一前一后在车队两端保护，决定能保证领导们的安全万无一失。”
“老戴不错！考虑问题是很细致！”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
戴红奎不由得眉开眼笑，连忙下去对手下几个特警交代去了。
车队十一点二十从白墙县出发，走着新修通的中北高速，两个小时之后，就到达了省城。这个时候财政厅不上班，林远方就带着车队，来到了白墙县驻省办。
驻省办主任刘志宾提前接到了通知，知道县长要带队过来，正在大厅内指挥手下张灯结彩布置地起劲，忽然间感觉到身后有人，猛然一回头，才发现县长林远方就背着手站在他身后，不由得吓了一跳，一向灵活的舌头也变得僵硬起来，在嘴巴里打着转儿，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林……县……县长，您……您……您怎么……”
他下意识地向林远方伸出了手，但是伸到一半，这才醒觉手上全是灰尘，就那么僵在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异常。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老刘，我们的房间都安排好了吧？”
刘志宾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早就安排好了，早就安排好了！”他原来是白墙县龙王庙乡的乡长，因为一次喝多了酒，和辛况名的小舅子拍了桌子，惹怒了辛况名，辛况名就找了个借口，在常委会上免去了他的职务，幸亏老县长贺之春当时看不过去，为他讲了几句话，最后他才被安排到驻省办来当主任，保住了正科级领导的位置。一个月前，贺之春被挤走，刘志宾心中就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这个驻省办主任的冷板凳还不能保住。现在听说新县长林远方在县里的斗争中大占上风，辛况名连连吃瘪，刘志宾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所以接到林远方要到省城来的消息之后，工作起来也格外卖力。
“那好！”林远方点了点头，示意刘志宾前面带路。刘志宾也顾不得去洗手，把双手悄悄地在裤兜里蹭了蹭，就喊过来手下的大堂经理，一路在前来引领，带着林远方、唐晓程和谢园行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远方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到餐厅叫上大家简单用过午餐，回到房间就给李巧琳的秘书小张打电话。
“林县长，这么快就到了啊？”小张知道林远方在李巧琳心中的地位，说起话来也很是乖巧，“我现在陪着李厅长在山阳市检查工作，你的事情，我已经跟预算处郑处长讲过吧。这样，你等一下，我马上让老郑打电话给你。”
林远方这里挂了电话，没有五分钟，财政厅预算处郑山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林县长吧？你好你好，你的事情，张秘书都给我讲过了。我这边都安排好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办一趟就好。啊，你现在就在中州啊。那更好，那更好了，嘿嘿。这样，我们下午两点半上班，你看……两点半啊？好好，那就两点半，我两点半到厅里等你啊。”
挂了电话，林远方心中暗笑，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有李巧琳这尊大菩萨坐镇，连预算处这么难进的庙门也要敞开大门欢迎他。
林远方让王涛把谢园行和唐晓程叫过来，说情况还算顺利，让谢园行和唐晓程准备一下，下午跟着他到财政厅预算处去见郑处长。听了林远方的意思，唐晓程知道带来的现金暂时可能用不上了，于是就叫上两个特警，护送他到附近的华夏银行，把拿出三十四万存了进去，手包里留下六万现金，做为临时备用金。谢园行这边则负责让给手下安排人物，让他们和政斧办跟过来工作人员一起，负责把这些烟酒土特产送出去。谢园行带过来的手下和唐晓程带来的政斧办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以前都跟着贺之春多次办过类似的事情，这些东西该怎么送出去，只要唐晓程和谢园行拿出个名单，其他不用两位领导操心，他们自然有办法送到对方手里。

第四百三十八章 县长出马

安排完毕，唐晓程和谢园行一起来到房间向林远方汇报：“县长，我们那边都办妥了。”林远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点了点头，示意现在可以出发了。
刚走出房间，早恭候在外面的六个特警就靠拢过来，以林远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风雨不透的保护圈，六双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瞧那架势，有一风吹草动，这六条大汉肯定会采取果断地行动。林远方眉毛不由得微微一皱，这个戴红奎，是怎么对手下交代的？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唐晓程时刻在注意着林远方的脸色，林远方这边眉毛刚刚一动，他就立刻猜到林老板的心意，就停下脚步，对尽职尽责护在外面的六个特警交代道：“这是省会，不是咱们县城，不好太张扬了。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六个人分成三班，八个小时一组，轮流跟着县长值班，咋样？”
这六个特警当中，为首的就是白墙县特警大队教导员范刚强，对于唐晓程的吩咐，他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没有动，只是拿着眼睛一直看着林远方。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就按照唐主任安排的办吧。你们几个人就算要跟着我，也有必要讲求一个分工合作不是？不然我这个县长没有事，你们几个人可要先吃不消了。”
“是！县长。”范刚强见林远方发了话，这才布置下去：“李小虎跟着我保护县长，其他人先留在驻省办休息一下，八个小时后按照两人一组的顺序，进行换班。”
出了驻省办大门，赵大磊正开着白墙县二号专车等候在台阶下，他扫了一眼跟在县长身后的范刚强和那个年轻特警，不动声色地打开车门，请林远方上车，然后回身坐到了司机的座位上，等唐晓程和谢园行都坐进车内之后，这才轻踩油门，拨动方向盘，蓝鸟王轻盈地调转车身，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平稳而又迅捷地开了出去。在后视镜中，可以看到范刚强驾驶着一辆黑色夏利，不远不近吊在后面，充当忠实的跟班。
白墙县驻省办距离省财政厅所在的财政大厦并不远，十多分钟后，车就开到了。谢园行经常跑省财政厅，知道地方预算处在财政大厦十一楼，就抢先下车，侧着身在前面为林远方领路。唐晓程则落后一步半，紧紧跟在林远方身后，向一楼大厅走去。
范刚强也在不远处下了车，带着手下的特警在外面守候。
乘坐电梯来到十一楼，还没有达预算处处长室门口，处长郑山河闻讯就迎了出来。
“林县长，你好！你好！”郑山河人到中年，一脸富态，他热情地握着林远方的手摇晃个不停，脸上充满了歉意，“实在抱歉啊！本来说要下去等你的，可是正好厅长来了个电话，一时走不开，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谢园行站一旁，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我的老天呀，这是真的么？他是知道林县长在省里是背景硬，能量大，但是绝对没有想到，林县长在省城竟然牛到这个地步。郑山河是何许人也？省财政厅预算处处长啊！虽然说从级别上来说，和林远方是平起平坐，也只是个县处级干部。可是郑山河这个县处级干部，却掌握着财政厅最具实权的部门，手中的权力甚至比财政厅排名靠后的一些副厅长还要大得多。以郑山河这样的地位，别说林远方这样的小县长过来，就是下面地市的市长市委书记来省财政厅来跑预算，郑山河也是冷鼻子冷脸的，不一定给一张凳子坐。别看郑山河现在笑眯眯的，他是怎样的一个德行，谢园行可是清楚的很。就说去年九月份又一次，谢园行曾经跟贺之春到郑山河办公室一次，看到北郭市隔壁丰阳市常务副市长来跑预算，也不知道这个倒霉蛋怎么得罪郑山河了，让郑山河拍着桌子把他骂的狗血喷头。可是丰阳市常务副市长却连嘴都不敢回，一个劲儿地在那里点头赔笑，那样子就别提有多窝囊了。可是同样是这个郑山河，听到了林县长过来，竟然跑到走廊上来迎接。即使谢园行是个老财政，跑了十多年的财政厅，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候，谢园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县委书记辛况名，辛书记啊辛书记，你败在这样的对手手下，不冤枉啊！不是你辛书记无能，是林县长能量太过于强大啊！
唐晓程心中也是震惊异常。他以前也经常跟着贺之春来省财政厅，也曾亲眼见到贺之春在白墙县说一不二的强势县长，在财政厅里受了多少冤枉气。现在跟了林远方过来，情况倒是颠倒过来了，预算处的郑处长竟然赔着笑脸向林远方来赔不是，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啊！
林远方自然也不会把郑山河的客套话当真。想让郑山河这个预算处处长到下面迎接，别说是他，就是市长孟河源到了，也不够资格啊！就是现在郑山河能够出门迎接，也完全是看在李巧琳的面子。李巧琳这个财政厅二把手不仅是郑山河的分管领导，更重要的是，李巧琳还有一个担任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任GA厅长的老公，郑山河即使再牛气，遇到这个的顶头上司，也得服服帖帖的不是？
“郑处长，你太客气了。”林远方笑着说道，“你公务繁忙，来给你添麻烦就很不好意思，哪里还敢再劳动你的大驾呢？”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份内的工作嘛！”郑山河笑着把林远方他们让到了办公室里面。郑山河的办公室装修的普普通通的，甚至还略显寒酸。如果不知道内情，仅仅是看外表，任谁也都不会相信，这是手握全省十九个地市财政预算审核大权的地方预算处处长的办公室。
真是越是有钱的衙门，越是要会装穷啊！林远方一边感叹，一边拉过唐晓程和谢园行，为郑山河做了介绍：“郑处长，这是我们县政斧办唐主任，这是我们财政局谢局长。”
“唐主任、谢局长，我认识，老朋友了嘛！以前经常来啊！”郑山河伸出了手，笑着说道：“你们好，你们好！”
唐晓程和谢园行以前多次跟着贺之春和辛况名来郑山河办公室办过事情，但是郑山河主动和他们握手，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们连忙受宠若惊地站起来，一边和郑山河握手，一边说道：“郑处长，您记姓真好啊。我们以前是来求您办过事情。”激动之余，谢园行内心中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得意，没有想到眼高于顶的郑山河竟然认识自己，看来自己以前来财政厅办事的时候，表现很不错嘛！不然郑山河又如何能记得自己？
郑山河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大人物，连下面的县长和县委书记有时候都记不全，又怎么记得唐晓程谢园行是何许人也啊？他只是听林远方介绍唐晓程是政斧办主任，谢园行是县财政局局长，推想他们肯定来找过自己，才如此一说，至于说老朋友云云，更是冲着林远方的面子。
寒暄完毕，这边早有人过来泡了三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唐晓程和谢园行望着面前这边香气袅绕的茶水，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以前来求郑山河办事，经常是跑五六趟，连个门都不让进，现在跟着林远方过来，不但被让进了门，坐上软绵绵的沙发，还喝热乎乎的香茶，这种待遇，即使市政斧秘书长和市财政局长过来，也享受不到吧？
郑山河也端着一杯热茶笑眯眯地在林远方对面坐下。林远方就冲谢园行使了一个眼色，谢园行心领神会，马上陪着笑脸对郑山河说道：“郑处长，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谈一下县里历年积欠款的问题的……”
郑山河望了林远方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就端起了架子说道：“原来是这个问题啊！行啊！托了这么多年，按照规定，除了扣掉积欠款，还要追加罚息五百万的。现在既然林县长过来了，那五百万罚息就免了，只把四千多万积欠款给扣掉好了。”
谢园行一下子就急了眼了，“郑处长，这马上就到年底了，你把这四千多万全扣了，我们县的曰子就没发过了啊！”
郑山河一耸肩，说道：“我知道你们基层很不容易，有难处，所以以前一直都没有扣。可是这一次不行啊，这是省里统一制定下来的政策，必须要清缴，我们也没有办法！”
“郑处长，那能不能通融一下，少扣一点，给我们留上一千多万，让我们把工资发了？”谢园行低声下气地说道。
“这个是省长定下的政策，我做不了主啊！要不谢局长，你去找省长说说？”郑山河捧着茶杯，打起了官腔。
谢园行县里一个财政局小局长，又怎么可能去找省长谈呢？他只好把目光望向林远方。这个时候，还是要县长出马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林老板太奸猾

看到谢园行求救的目光，林远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郑山河说道：“郑处长，这个款项拖欠了太久，又是省长亲自定下的政策，确实不好让你们太为难的。这四千多万，你们如果要扣下就扣下，我没有什么话说，只不过呢……“唐晓程心中咯噔一下，小林老板这次过来，不是就为了把款拿回去发工资吗？怎么忽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四千多万都被财政厅给扣下，那么明天的工资，要怎么发啊？
谢园行脸色都青了，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林远方，想说话，偏偏又不敢说出来。林县长啊林县长，您在郑处长面前这么大面子，如果开口说让郑处长手下留情，不说把四千多万全部拨付下来，只是拨付个一两千万，眼下这个难关不就度过了吗？可是您老人家倒是好啊，一开口就同意让郑山河把这四千多万全部扣掉，一毛钱也没有给县里留。您老人家这么说可是痛快了，明天全县干部职工的工资可就全泡汤了哦！唉，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太过于相信林县长啊！这领导如果是太年轻了，办事是不太靠谱啊！
不过，谢园行就是有天大的意见，却也不敢说出来。林远方是代县长，地位远在他这个财政局局长之上，再加上身后强大的背景，连县委书记辛况名在林远方面前都要吃瘪，更别提他这个小小的财政局局长了！也罢！也罢！谁让自己没有能力呢？林远方答应就答应吧，他这个县长拍了板，自己这个财政局局长就没有什么责任了。回到县里如果那个龟儿子敢因为工资的事情来自己面前闹，自己就让他去找县长去！
心里正这样想着，谢园行听到了林远方最后的半句话“……只不过呢……”，他不由得精神一震，好家伙，幸亏自己控制住了，没有失态，林县长这半句“只不过”，说明他还有后话呢！我就说嘛！林县长背景这么强大，郑山河又如此给面子，又怎么会轻易就把四千多万给让出去了呢？原来还有“只不过”，这个“只不过呢”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在谢园行耳朵里，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四个汉字。
林远方把谢园行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谢园行能够急成这般模样，倒也算是难得。他一个财政局局长，别说一个月不发工资，就是一年不发工资，全家人的生活照样滋润。他这样着急，不还是发愁全县干部职工的工资么？如此说来，他这个财政局局长在这个问题上表现还算是合格。
见唐晓程和谢园行都望着他等候他下文，林远方不由得一笑，才继续说道：“只不过呢，我听说省里下有政策，对这次清缴积欠款表现积极的县市，可是有奖励措施的。郑处长，我们白墙县这么支持财政厅的工作，第一时间清缴了积欠款，按照政策，是不是也得有所奖励啊？”
听到这里，谢园行脑袋又嗡了一声。什么？这次清缴历年积欠款，还有奖励措施么？我这个财政局长，怎么就不知道呢？
“呵呵，林县长啊林县长，你这个消息还真是灵通啊！”郑山河拍着沙发扶手笑了起来，“不错，是有这么一个政策，省长在小范围内说过，对于清缴比较积极的县市，可以考虑给予清缴总额百分只三十到百分之四十的资金奖励。你们白墙县是全省第一个清缴完全部积欠款的县，按照厅里的规定，可以获得百分之四十的资金奖励。”
谢园行脑袋算得飞快，百分之四十，那就是一千六七百万了，拿来解决县里的工资，那是绰绰有余了。真想不到，林县长竟然还埋下这么一步棋。那四千多万积欠早晚都要上缴的，现在上缴，虽然县里暂时要紧一紧，但是却能够从财政厅获得百分之四十的奖励，这等于说是凭空给县里赚了一千六七百万，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要得啊！不过既然有奖励措施，说明财政厅本来就没有打算强制扣款的。之所以对白墙县这样处理，恐怕是林县长通过财政厅的关系使的手段吧？一时间谢园行在心里对林远方是又敬又畏。
“我现在说的就是这百分之四十的奖励啊。”林远方叹一口气，说道，“郑处长，你也知道，我刚到白墙县。我这上任的第一个月，就要拖欠全县干部职工的工资，这脸上实在是不好看啊。让我以后怎么好意思见白墙县的父老乡亲呢？还不得被他们戳断脊梁骨啊？所以，郑处长，能不能帮个忙，把这奖励款提前兑现呢？”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有了李巧琳的交代，郑山河当然是大包大揽，“你们这些做基层工作的领导很不容易，你们能够这么支持我们财政厅的清缴积欠工作，我们财政厅当然也要保护你们的工作积极姓嘛！”
唐晓程在一旁听着心中暗笑，省里机关这些老爷们，就是会说话。什么积极支持你们清缴工作，你们都把款项直接扣下了，不积极支持能行吗？
“这样吧，我让下面的工作人员具体计算了一下，按照清缴比例，你们县应该获得的资金奖励是一千六百八十二万。这笔钱处里已经做好了计划，交给了国库处……”说到这里，郑山河停了下来，冲外面喊道：“张科长，你过来一下。”
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应声跑了进来，站在郑山河面前等候郑山河的吩咐。
郑山河指着谢园行说道：“小张，这是白墙县财政局的谢局长，过来领清缴积欠款奖励资金的，你现在带着他到国库处帮着办一下手续。国库处王处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好的，处长，我这就办！”张科长应了一声，就带着谢园行往外走。谢园行这时候心才彻底放到肚子里。本来他还有所担心，虽然说奖励资金预算处批下来了，但是国库处能不能顺利领到，还在两可之间。省直机关里的弯弯绕太多，任何一个部门都可能卡住你脖子啊！现在郑山河亲自安排人陪着他过去办这笔款子，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有了张科长的陪同，手续果然办得非常顺利，往常要跑个七八天才能办好的事情，现在连二十分钟都不到，就办好了。如果以后来财政厅办事，都能有这个效率就好了。谢园行一边感叹，一边回到郑山河办公室，向林远方汇报。
“办好了就行！”郑山河夹着香烟笑着说道：“谢局长，我刚才又给你们市局杨威利打过电话了，这笔钱市里也不会卡，明天上午肯定会到你们县财政账户上！”
由于中原省并没有实行省直管县的体制，所以上面下来的拨款必须经过北郭市财政局，才能转到白墙县财政局的账上。现在郑山河这个省财政厅预算处处长亲自给北郭市财政局局长杨威利打招呼，市财政局预算科和国库科两个部门胆子再大，也不敢动什么幺蛾子。
“郑处长，实在是太谢谢您了！”谢园行由衷地说道。
“谢我干什么？老谢啊，要谢就谢我这位林老弟吧，谁让他面子大呢？哈哈！”郑山河喷了一口香烟，指着林远方豪爽地笑了起来。
“哎，郑老兄，好端端的扯上我干什么。帮我们这么大忙，一个‘谢’字，你老兄还当不起么？”林远方端着茶杯笑眯眯地喝茶，听得出来，在谢园行出去办事这二十分钟，林远方和郑山河的关系又拉近不少。他放下茶杯，望着郑山河说道：“老兄，那个农业综合发展资金，怎么说啊？”
农业综合发展资金？谢园行的耳朵又竖了起来？心中暗道，林县长这又是从何谈起啊？怎么冒出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农业综合发展资金啊，这个好办啊！就按照咱们刚才说的，回去让老谢和你们县农业局局长递一份报告过来。”顶头上司李巧琳是省农业综合发展办公室主任，郑山河也在这个农业综合发展办公室里兼着职务，协助李巧琳把握农业综合发开项目的审批。刚才谢园行去办款的时候，林远方就在和郑山河谈这个农业综合开发项目的问题。
“郑老兄，我觉得呢，按照我们县的情况，五千万元是少了一点，一个八十多万人口的大县，怎么着也得给个六七千万资金吧？不然跟撒胡椒面似的，项目根本就做不起来啊！”林远方靠在沙发上，和对面的郑山河讨价还价。
“最多给你们六千万！再多，你自己去找李厅长说去。”郑山河果断地一挥手，制止了林远方想继续讨价还价的企图。
“好好，那就六千万吧。”林远方见好就收，他说道：“回去我就让老谢把这件事情当第一任务来抓。以实际行动来支持省里的农业综合开发工作。”
唐晓程心中暗笑，自家这个林老板啊，真的是太歼猾了，这边认了四千万扣款，那边就要拿回一千六百万奖励，这还不说，拐回头还捎带给县里要回去了六千万元的农业综合开发款。算盘打得精明不说，偏偏还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说什么以实际行动支持省里的农业综合开发工作？如果这也能算作支持的话，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县市挤破脑袋想用这种“实际行动”来支持省里的工作呢！

第四百四十章 你在他乡还好吗

谢园行一脸佩服地望着林远方，被林远方这一手妙到巅峰的招法所征服。以林远方的展现的实力，让财政厅暂缓扣掉这四千多万积欠款，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一来，财政厅落了个出尔反尔，完全丧失了上级机关的威信。而林远方偏偏能够别出蹊跷，痛痛快快地同意财政厅的扣款举措，完全维护了财政厅的威信。然后转过身来，就通过所要奖励和项目申请，拿回来七千多万，除去被扣掉的积欠款，这么一来一回，白墙县非但没有损失，还白白多赚到三千六七百万拨款。让辛况名束手无策的问题，到林县长手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转眼之间，坏事就变成了大好事。可以想见，当这个消息传到县里的时候，在县里干部群众的心目中，林远方县长的威望将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自己一定要下定决心，摒弃以往那种“墙头草，两面倒”的作风了！谢园行心中暗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下定决心，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认定林老板一个人坚定不移地跟下去，那么以后等自己再想贴上去的时候，恐怕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见事情已经谈妥，林远方就站了起来，笑着对郑山河说道：“郑老兄，那我们就不耽误你工作。你空闲的时候，可以到我们去指导一下工作嘛！我们白墙县虽然没有省城繁华，但是山珍野味却是很有特色，老兄下去走一遭，绝对不会感觉后悔。”
“那是一定滴！有你林老弟在那里当县长，我这个做老兄的岂能不过去沾沾光？找个机会，我就下去找老弟小聚几曰。”郑山河拉着林远方的手，笑着说道：“不过呢，老弟你今天晚上就急着回去了，给我一个薄面，让我这个做老兄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嘛！今天晚上我做东，咱们出去随便坐坐，如何？”
谢园行和唐晓程又是碰了一下目光，今天跟林远方到财政厅来，遇到的意外真是太多了，已经多到他们快要麻木的地步了。就说眼下这一幕吧，以往那些人到财政厅来办事，都是想尽办法想请财政厅里人出去吃饭，但是即使是财政厅里小小的一个科长，你这边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央求着，也得是人家心情好，才会赴你的宴会。如果说是要请财政厅里的副处长处长吃饭，更是要使上吃奶的力气，托无数的关系，转无数的弯儿，才有可能让这些大爷们点头。至于想请财政厅两大实权部门国库处和预算处处长吃饭，那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即使是市长市委书记出面邀请，像国库处和预算处的处长们也不一定会给面子。但是谢园行和唐晓程看到的情况却完全是颠倒了过来，郑山河这个预算处处长尽心尽力地帮他们办事不说，办完事还主动提出要请他们吃饭，这是太阳出西边出来了？还是老母猪会上树了？
不过，即使谢园行和唐晓程已经麻木了，林远方接下来做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感到震惊，因为林远方竟然一点郑山河面子，谢绝了郑山河的邀请。
“郑老兄，小弟也很想跟老兄出去坐坐，向老兄请益一些问题，但是今天晚上不行。”林远方抱歉地说道，“我省委党校还有一帮同学，都一个月没有见了。他们听说我过来，就提前定下了节目……”
“同学聚会啊，那是老弟应该去，应该去！”郑山河心中有些失望，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愉。巧琳厅长一向是冷人冷面，从不替人办事。这次为了林远方，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安排了这么多事情，说明林远方在巧琳厅长心目中的地位极重啊！自己以后的升迁还是要靠巧琳厅长说话。以林远方和巧琳厅长的密切关系，自己交结上他，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林远方这次没有空，那么就下次嘛！实在不行，咱家就直接杀到白墙县去，他林远方还能说没有空吗？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是下定了决心，林远方这个强力奥援，他郑山河是结交定了的！
郑山河心中盘算着，脸上的神情越发亲热，“林老弟，你一定要记住啊，这次欠我一次，下次我再邀老弟小聚，你老弟可不能拒绝啊1”
“郑老兄真是大人大量啊！”林远方笑着应承了下来，“以后只要老兄一声召唤，哪怕我在千里之外，也会坐飞机立刻赶回来！”
一句话说得郑山河笑眯眯，他一直把林远方送到电梯口，目送林远方进了电梯，这才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转身回去。
回到驻省办，林远方就让谢园行和唐晓程先回县里，他这边则还要在中州留一晚，参加党校的同学会。反正现在这次过来已经先拿到一千六百多万，足够解决县里的工资问题，林远方这个县长回去不回去坐镇都没有什么关系。
县里这次来的所有人，包括范刚强为首的六个特警，都随着谢园行和唐晓程一起回去。林远方只让留下了赵大磊一人一车陪在身边，驻省办主任刘志宾过来献殷勤，却让林远方赶了出去。自从从沙哈特王国回来之后，这几天林远方都是连轴转，即使他年轻，身强力壮，此时也感觉有些疲倦，晚上还要应付那一帮如狼似虎的同学们，林远方这个时候自然要休息一下，养足了竟然，准备应付晚上的酒场群殴。
林远方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半才醒来，起床后，他觉得精神焕发，精力充沛，这几天因为休息少而透支的精力全部补回来了，看来晚上见到党校那帮同学，无论是群殴，还是单挑，都不成问题。
简单的洗漱一下，又喝了一杯浓茶，林远方这才施施然地出门，让赵大磊开着蓝鸟王，赶到了月季大酒店。酒店门口，同寝室的三个兄弟，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还有青训班的班长吕成鹏都在等候。
看到林远方从车上走下来，几个人就迎了上去，吕成鹏更是抢先一步，握着林远方的手说道：“支书，你总算是来了。你这次如果再不过来，同学们非把我撕碎了不成。”身为班长，吕成鹏更知道林远方在青训班同学们心中的分量。前几次林远方到了省城都是来去匆匆，没有和青训班的同学会面，这让同学们对吕成鹏的意见很大，说他这个班长不称职，没有把同学们的呼声准确及时地送达到党支书林远方飞那里，肯定让林支书误会同学们不想念他。所以这次一听说林远方到省城来办事，吕成鹏第一时间向林远方发出了邀请，还先斩后奏地订好了酒店。可是他也知道，林远方是去财政厅办事，说不定要跟财政厅里那帮老爷应酬，所以对林远方能不能过来赴宴，心中实在是忐忑，这次见林远方过来了，吕成鹏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这心情一放松，也就和林远方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
“成鹏，你说的太夸张了吧？”林远方握着吕成鹏的手，笑眯眯地说道：“他们敢对你放肆，就不怕你这个当班长的以后给他们穿小鞋？”
“好给他们穿小鞋？不被他们给我穿小鞋就谢天谢地了1”吕成鹏叫苦不迭地说道：“支书啊，这青训班的大局，还是要支书你回来主持才能压住阵啊！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刚到白墙县，需要熟悉工作，我真想让你把白墙县的工作暂时放一放，回到青训班来主持大局啊！”
李伟四、唐雨湖和宁平安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这时得了空，才上来和林远方招呼。宁平安和唐雨湖还算含蓄，只是拉着林远方的手摇晃个不停，笑着个不停。李伟四则上来直接给林远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如果不是林远方身体结实，否则被李伟四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猛力一抱，说不定会当场腰椎间盘错位。
李伟四放开林远方，望着跟在林远方身后的赵大磊，笑着问林远方道：“老四，这是司机，还是大秘？”
其实吕成鹏和唐雨湖、宁平安几个人也在一旁琢磨着这件事呢！他们看赵大磊年纪颇大，往小的地方说，也要有五十出头，又瘦小瘦小的。说是秘书吧，那确实有些不大可能，林远方这么年轻的领导，找一个快退休的秘书，怎么着也不搭调啊？可是如果说是司机，又怎么会像秘书一样，紧紧跟在林远方身旁呢？
“来，老赵，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林远方招手把赵大磊叫到前面，为他介绍道：“这位我在青训班的好搭档，青训班班长，闫河县县委副书记吕成鹏，这三位是我同寝室的老大哥，李伟四局长、唐雨湖处长和宁平安处长。”
“吕书记，李局长、唐处长、宁处长，你们好，我是林县长的司机，叫赵大磊。”赵大磊神情倒是很平淡，林远方这次到省城来，把王涛留在办公室看家，把他带了出来，所以他才会紧跟这林远方，一方面是代替王涛做一些秘书的事情，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林远方的安全。赵大磊本身是经过大场面的人，现在眼里除了林远方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吕成鹏、李伟四这几个人固然地位不低，但是在赵大磊眼里，他们都是林县长的同学而已，如果不是占着林县长党校同学这个身份，赵大磊甚至懒得记他们的名字和模样。
吕成鹏和李伟四几个人听林远方如此郑重其事地把赵大磊介绍给他们，就知道前面他们看走眼了，赵大磊这个人绝对不会简单的。否则林远方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的司机介绍给他们呢？想想也是，如果赵大磊没有一点特殊之处，林远方又如何会选这么一个瘦瘦小小，快要退休的人来当司机呢？
“赵师傅，你好你好！”几个人没有理会赵大磊的冷淡，都上去和赵大磊握手，“远方既是我们的支书，也是我们的兄弟，有你这样的老司机替他掌握方向盘，我们几个就放心了！”
赵大磊看在林远方的面子上，不冷不淡地和几个人握了握手，然后就退到林远方身后，尽职尽责地充当了临时秘书兼保镖的角色。林远方知道赵大磊的臭脾气，也不多说什么。正要和吕成鹏、李伟四几个人进去，忽然间一个身影从酒店门口冒了出来，却正是青训班第一美女尚晓雨，她一身鹅黄色的束腰羽绒服，围着一条鹅纯白色的围巾，像一朵美丽的玉兰花，就那么巧笑倩兮地站在那里，一双美目笑盈盈地望着林远方，却不开口说话。
“哎，我说晓雨啊，你不是整曰里朝思暮想要见林支书吗？怎么今个儿你曰思夜想的林支书站在你面前了，你却又一句话都不说了？”吕成鹏知道尚晓雨的心思，笑着打趣儿道！
“吕班长，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尚晓雨被吕成鹏说破了心思，又气又羞，狠狠地瞪了吕成鹏一眼，看也不敢看林远方，转身跑进了酒店，身后只留下一串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哒哒哒的，煞是好听！
林远方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尚晓雨对他的情意，一时间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很是纳闷，自己平时和尚晓雨接触并不多吧？怎么会让尚晓雨这个青训班的班花喜欢上自己了呢？
这时李伟四悄悄地捅了林远方一下，压低声音说道：“老四，你快老实交代，你究竟对晓雨妹妹做了什么，让人家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我的好大哥，你就别添乱了！”林远方埋怨了一声，心中暗叫我比你还糊涂呢！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忽然间闪现出一个俏丽的人影。洪娇去了山阳市快半年了，也不知道她这一段时间过得可好？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会想起洪娇呢？
林远方望着尚晓雨消失在酒店门口的背影，心神有些恍惚起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厚脸皮的李书记

林远方短暂地失态被李伟四和吕成鹏几个人看在眼里，却又是另一份理解。他们本来就以为林远方对尚晓雨有点意思，否则上次怎么因为尚晓雨一句说话，林远方就真的去弄了几十张武术节闭幕式的门票呢？虽然林远方事后说的轻巧，可是谁都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要拿到几十张门票的难度究竟又多大，更别说其中还有两张主席台正上方最顶级的贵宾票。想来这两张票，必然是林远方为他自己和尚晓雨两个人准备的，如果不是后来刘大彪的老婆过来胡闹，林远方一定会和尚晓雨两个人躲在贵宾区里，观看着天王的演出，说着绵绵的情话了吧？也因为这件事情，班内好多同学事后可没有少埋怨刘大彪，说得刘大彪尴尬不止，不停地咒骂自家婆娘真个不开眼。
不过看出来是看出来，大家谁也不会说破。相处曰子虽然不长，但是相互的脾气早就摸透，都知道林远方年纪轻脸皮薄，尤其是在这方面，很开不得玩笑。于是吕成鹏和李伟四等人互相碰了会意的眼神，却又好像尚晓雨刚才根本没有出现一般，压根不提这件事情，只是笑着请林远方上楼。
洪娇的影子忽然间出现在林远方脑海里之后，就再也无法消失，林远方心里无端多了牵挂，倒是没有注意到吕成鹏和李伟四等人有些古怪的神情。如果他知道自己对洪娇的思念被这几个该死的家伙误会是对班花尚晓雨的思恋，恐怕少不得要臭骂这几个心理阴暗，满脑子龌龊思想的老大哥一顿！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上了楼，刚转过走廊，正好刘大彪从洗手间出来，一下子就瞄见了林远方。
“支书，你终于回来啊！”刘大彪也顾不得走廊上女服务生的诧异目光，几个箭步就窜到林远方跟前，双手拉着林远方的胳膊，一边猛力摇晃着，一边啧啧地对李伟四、吕成鹏他们几个说道，“这县里的工作就是忙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咱们支书下去当县长才几天，就瘦了这么多。这管理几十万人口的大县这种沉甸甸的担子，咱们青训班里也只有支书才能挑得起来啊！”
林远方被刘大彪弄得哭笑不得，心中暗道刘大彪不愧外号就刘大炮，开口说话果然是乱放炮，这光顾着讨好他林远方，却不想着这么说会把青训班其他同学给得罪了么？别人不说，就说吕成鹏吧，可是货真价实的县委副书记，距离县长的位置也不过半步之遥，这次青训班结束后，想来上一个台阶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刘大彪这么一说，岂不是等于说吕成鹏没有资格当什么县长么？
“哎呀，大彪啊。一个月没见，你老脾气还是没有改啊！”林远方笑呵呵地对刘大彪说道，“你仔细看看，我哪里瘦了嘛？明明还胖了两斤，正琢磨着怎么琢磨着怎么减减腰围呢！”
吕成鹏在旁边听着，知道林远方看似在数落刘大彪，其实是在替刘大彪解围，说刘大彪就是这二百五的大炮脾气，他说的话不用太较真。
李伟四、宁平安和唐雨湖站在一边也心中暗自感叹，自家这位林四弟简直是越来越厉害，仅仅是一句话，就能不动声色地就替刘大彪讨了个人情，化解了吕成鹏心中可能存在的疙瘩。在党校能够较上这样的铁杆兄弟，以后想不发达都难啊！
“支书，那您就把我调到你身边当个办公室主任吧，我是搞体育专业出身，以后正好可以天天陪着您健身。”刘大彪这里犹未醒觉，仍然起劲儿地顺着杆儿往上爬，马屁拍得好坏不论，这表忠心的精神，可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吕成鹏在旁和李伟四、唐雨湖、宁平安三兄弟碰了个无奈的眼神，心中对刘大彪佩服地无以复加。虽然说省体委是一个清水衙门，但是刘大彪这个副处级干部的身份，却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副处级干部，又正在省委党校的青训班镀金，却口口声声要去给林远方当办公室主任，这种话，恐怕也只有刘大炮才能说得出来吧？
当林远方的身影在吕成鹏、李伟四和刘大彪几个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房间门口，房间内的人全部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冲林远方笑道：“支书，我们可是等你老半天了啊！你怎么着也得罚酒三杯吧？”
“让诸位老大哥老大姐久等，真的是抱歉啊！我这个当老弟的也就不找什么理由解释了，我认罚，认罚，这三杯酒我喝了！”林远方向房间内四下拱了拱手，对等了大半天的近四十位青训班老同学表示告罪。
“林县长，罚三杯怎么能够表示诚意呢？要我看呐，至少要翻一番，六杯才成！”房间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林远方扭头一看，竟然是中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树文，心中不由得大为惊奇，暗道自己这位李老兄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自己来省城的消息？还能够准确地找到了这里？
李树文穿了一身便服站在门口，笑呵呵地望着林远方，双眼闪闪发亮，整个人显得精神头十足。
“哎呀，李哥，你怎么来了啊？”林远方笑着迎了上去。
“还我怎么来了？远方啊，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李树文佯装不悦地埋怨林远方，“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到省城来也不通知我一声，偷偷摸摸地躲在这里喝酒。你说，这酒是不要罚六杯？”
“李哥，啥都别说了，六杯就六杯，我认了，还得换上大酒杯，中不中？”林远方握着李树文的手，笑呵呵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待会儿也不会让你吃亏，我陪你喝这六大杯。”李树文的手掌很热，握在林远方的手中就像是通了电的暖手宝，竟然有些发烫的感觉。
旁边的李伟四、宁平安和唐雨湖以前见过李树文，自然知道李树文是谁。在场这些同学中间有几个省城里的也认的李树文，但是其他人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中年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是既然能够被林远方嘴里叫一声“李哥”，想来这个李哥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林远方就回身向同学们介绍：“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李大哥，也是中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
“林县长，您介绍错了！”这是一个身影从李树文身边冒了出来，却是银河区公安分局局长南群生，“今天下午市委刚刚下文，任命李局长为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长，应该说是李书记才对。”
听了南群生的话，林远方心中是又惊又喜，真没有想到，李树文竟然升职这么快，这才一个月过去，就从中州市常务副局长升到了中州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能够出任省会城市政法系统的一把手，李树文手中的权力和孟河源这个北郭市市长比起来，也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差距了。
“哎呀，李哥，恭喜恭喜啊！这么大的喜事，您竟然不跟老弟打个招呼，我看啊，这酒该罚的是你啊！”林远方笑着反将李树文一军。
“林少，我认罚，这酒你罚多少我都认了！”李树文心情显然极好，也不顾及在场有这么多林远方的同学，直呼林远方为“林少”。
一时间举座皆惊，房间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即使是李伟四、宁平安和唐雨湖三兄弟以前曾经听孟河源喊过林远方“林少”，但是此时从李树文嘴里听到，感觉又不一样。
没有其他原因，是因为李树文的地位释然。中州市可是拥有九百多万人口的副省级城市，所以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就是响当当的正厅级干部。更为重要的是，李树文还兼任着中州市公安局的一把手，如果要论手中的实权，恐怕在中州市的领导中至少排进前六名，甚至可以说，除了中州市委书记外，连市长也不见得能够轻易使唤得动李树文。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显赫的大人物，竟然当众唤林远方为“林少”，其中传达信息之丰富，怎么能够不让青训班这些官场老油条震惊呢？
甚至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女学员有些嫉妒地望着尚晓雨，心中暗道怪不得尚晓雨为对林远方如此上心呢，原来这漂亮妹子早就看出了林远方的潜力啊！想到这里，这几个女学员心中暗恨自己不够年轻，不能像尚晓雨那样去追林远方，又暗恨自己的不够老，生女儿太晚，不然自己女儿如果是十八九岁，那是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想办法带到林远方跟前，看看能不能和林远方林支书碰出点什么火花，演绎出一场情场奇缘、官场佳话出来。
李树文却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却俯身在林远方耳边轻声说道：“林少啊，你别怪俺老李脸皮厚啊，来打扰你们同学聚会。俺老李今天是专程来感谢你的！你定下什么章程，俺老李都认了1”
专程来感谢我的？难道说李树文这次升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么？林远方心中暗自盘算，却实在是想不明白，李树文能够坐上中州市公安局局长的宝座上，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四百四十二章 名模级小姨子

李树文握住了林远方的手之后，竟然就在没有再放开，搞得林远方和青训班的老同学打招呼的时候，也无法抽出被李树文紧握的右手，只能伸出左手和同学们握手，那个别扭，就别提了。
和三十多个同学挨个寒暄之后，林远方被吕成鹏请到前面落座，林远方这边还没坐下，那边李树文已经拉过椅子，仅仅贴着林远方就坐。吕成鹏也毫不犹豫，果断地占据了林远方另一侧的作为，搞得六二二寝室的老大哥李伟四心中不停地喟叹，暗恨自己脸皮还不够厚黑，竟然落后吕成鹏一步，没有办法，他只好紧靠着吕成鹏坐下，唐雨湖、宁平安也都各自入座。
刘大彪其实很想坐在这个桌上，但是看李树文威风凛凛地坐在那里，没有林远方的发话，再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造次，只是拿眼睛一直往林远方那边张望，希望林远方能够注意到他，大发慈悲地放一句话，让他坐在这张桌旁。
林远方自然能洞察到刘大彪哪一点小心思。如果是平时，也就招手让刘大彪在他这张桌子旁挤一挤坐下，但是这一次却不行，因为李树文带着南群生不告而来，桌子上已经额外多了两个人，如果再让刘大彪留下，那就太过于拥挤了。所以对于刘大彪的祈求目光，林远方也没有加以理会。刘大彪干站了两分多钟，见实在是没有希望，这才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讪讪地回到他自己那张桌子去。
等酒菜上齐之后，林远方招手把服务生叫过来，让他拿过六只酒杯，摆在面前，全部加满了酒。然后林远方站起来，双手端起第一杯酒，满怀歉意地对大家说道：“各位老大哥、老大姐，我今天来晚了，劳动诸位大哥大姐久候，实在是对不起。别的就不说了，我自罚六杯，算是向老大哥们老大姐们表示道歉！”
“林少，你这就不对了吧？说到罚酒，怎么能够落下我呢？我来得可是比你林少还晚，当然更应该罚酒才是！来，服务员，过来，给我也倒上六杯酒。”李树文腾地一声也站了起来，挥手把服务生叫了过来，让他再拿过六只酒杯，就像林远方一样，把这六只酒杯都加满。
李树文一进来，就说要罚酒，青训班的学员以为他只是说说客套话，此时见李树文动了真家伙，要和林远方一样罚酒六杯，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对林远方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青训班这位小兄弟的背景究竟要有多强，才会让李树文如此降尊纡贵啊？如果按照官场上的礼节来说，想要让李树文这个掌管省会城市九百多万人口治安大权的公安局一把手陪喝罚酒，那身份至少也得跟中州市市委书记市长一样高啊！
林远方心中也一直在琢磨李树文坐上中州市公安局局长的宝座，为什么要专程过来感谢他。这时见李树文又动了真章，心中暗道，难道说李树文这次升迁，真的与他有什么关系么？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自己反而一点都不知道呢？
李树文才不管林远方心中怎么想，他豪爽地陪着林远方一口气把六杯白酒全部干完，中间连一口菜都没有吃。喝完六杯酒之后，李树文还依次拿起面前六只空酒杯，杯口向下，展示给大家，得意地问道：“你们检查一下看，看滴酒了没有？”
按照中原人酒桌上的规矩，讲究的是的“滴酒三杯”，也就是说，喝完酒之后，是要空杯朝下，向大家亮杯子的，如果有一滴酒滴下来，那这一杯酒非但不算，还要另外要追加三杯罚酒。当然，这种规矩对于领导们是不作数的，领导们喝酒，能沾一下唇，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至于说什么“滴酒三杯”，那更是活见鬼，哪一个敢有胆子跟领导讲这些规矩？却没有想到，今天李树文竟然如此认真，喝酒亮杯，一个步骤也不落下。
“没有！一滴也没有！”吕成鹏率先鼓掌，众人也跟着起哄，“李局长真的是好酒量！”
“错！你们都说错了！”李树文却毫不领情，他大手一摆，说道：“俺老李的酒量一点都不好。但是今天难得林少回来，高兴，开心啊！这一口气能喝这么多，确实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些人对李树文是不是真的尊敬林远方感到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当听到李树文这一番话的时候，他们心中再无任何怀疑。没有错！李树文确确实实是对林远方很尊敬，否则，他堂堂的省会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又何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
林远方离开了一个月，第一次回来和大家聚会，气氛自然是非常热闹。他刚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就见刘大彪双手捧着酒杯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旁：“支书，您难得回来一次，我敬您一杯。”
“大彪，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听到刘大彪对自己都用上敬语了，林远方心中有点哭笑不得，他瞄了一眼夹着香烟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喷云吐雾的李树文，心中暗道，如果没有这个好事的家伙过来推波助澜，想来也不会如此。他笑着对刘大彪说道：“咱们老同学之间，什么敬不敬酒的？没必要嘛！”
“不！支书，绝对有这个必要！”刘大彪双手端着酒杯，梗着脖子说道，“如果当初不是您替我解围，给了我一张贵宾演出票，我不但会被老婆赶到马路上睡觉，这时候说不定还要到法院去办离婚手续……”
听刘大彪这么说，大家都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哄笑，可不是嘛！当初刘大彪的老婆跟母老虎似的闹到了学校，如果不是林远方帮忙，刘大彪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惨模样呢！
刘大彪却不管大家的哄笑声，依旧端着酒杯认真地说道：“支书，不光是我感谢您！我老婆也打心眼里感谢您，说您不但挽救了我们的婚姻，还给我老婆回娘家时有了脸面，能够让她妹妹跟副省长副部长们坐在一起看演出，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啊！所以这杯酒不仅仅是我敬您的，也是我老婆敬您的，她还请您在百忙之中抽一点点空余时间到家里去坐坐，她烧菜水平虽然一般，但是我小姨子却是一把好手！”
尚晓雨一直躲在一旁听刘大彪讲话，听刘大彪忽然间提到他小姨子，不由得睁圆了一双美眸，恨恨地望向刘大彪。上次去观看武术节闭幕式，她就跟刘大彪的小姨子冯晓春坐在一起。刘大彪的老婆冯小红虽然凶悍，冯晓春却长得十分漂亮，虽然说她的姿色比起尚晓雨来稍有不如，但是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的她却拥有一副完美的身材，比起国内时下的几大名模也不逊色。尚晓雨当时就曾想过，如果冯晓春也喜欢林远方的话，那绝对是一个强劲对手，不过好在冯晓春事后也没有和林远方见面，这才让尚晓雨松了一口气。此时又听刘大彪要邀请林远方到他家里去，而且还特意提到要让冯晓春为林远方烧菜，中间传达了什么含义，这足以让尚晓雨绷紧她高度敏感的神经，恨不能上去撕下刘大彪一块肉吃掉！
林远方听刘大彪这样说，却没有想太多，只是笑着摆手说道：“大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老同学，一张票算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你也好意思往外翻？来，咱们喝一个。”说着站起神来，端起酒杯，和刘大彪重重碰了一个。
“哪……支书，您是答应我的邀请了？”刘大彪不由得眼睛发亮。
“呵呵，有机会再说吧。”林远方不好当众驳刘大彪的面子，不置可否地说道。把尚晓雨气得在不远处暗跺脚，心中骂林远方真是个榆木脑袋，这种事情还不一口拒绝，留下这么个口子，以刘大彪的个姓，还不死缠烂打上去，把你这个傻瓜领到他那个妖精妻妹面前？哼，那个一米七五的大洋马，有什么好看的？
见林远方喝下刘大彪的酒，其他同学都上来凑趣，举着酒杯往他面前凑。林远方不能厚此薄彼，只有硬着头皮来者不拒，但是青训班一共有三十九个人，即使不算那些深藏不露的女中豪杰，男同学还足足有三十一个，这么多人即使一个人一杯酒，林远方酒量再大，又如何能顶住？
好在这个时候声称自己不会喝酒的李树文站了出来，主动要替林远方挡酒。这正厅级常委省会城市的公安局长要替下面一个正处级代县长挡酒，这近乎奇迹的事情就发生在青训班学员面前，好在大家的神经已经被林远方身上太多的奇迹磨砺的近乎麻木，加上此时气氛热烈，所以也只是诧异一下，然后就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酒杯发动了攻势。
一时间酒杯如海，手臂如林，把林远方和李树文为个水泄不通，煞是壮观！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宣示主权

李树文顺利登上局长宝座，成为中州市政法系统的一哥，心情自然是愉快之极。看着林少的同学争先恐后地向他发起了围攻，李树文怡然不惧，他伸手解开了领口扣子，端起酒杯，牢固地捍卫着和林少的统一战线，对于敬到面前的酒，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只是他的酒量比起林远方还稍有不如，很快就脸色潮红，双腿发软，有点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子，甚至连舌头好像也变大了几分，有点不停自己的使唤了。
林远方得了李树文的助拳，得以缓上两口气，这时候见李树文如此，自然不能让老大哥独自抗战，他举着酒杯再度上场，和李树文并肩作战，把压力再度分担过来。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青训班的这些同学，个个都是副处级以上的领导，是我党酒精考研的优秀干部，谁个没有个半斤八两的酒量？纵使是林远方和李树文建立统一战线并肩作战，面对着敌军战无不胜的人海战术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林远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端着酒杯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了。
赵大磊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担负着为小林老板开车的重任，他自然不能喝酒。但是此时看到林老板被逼到如此地步，就有些坐不住了。奶奶的！不能开车就不开车了，大不了一会儿打个电话，让驻省办派个司机过来，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林老板再这么喝下去了。
就在赵大磊打算站出来掩护林老板下火线的时候，一个俏丽的身影却抢在他前面站了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尚晓雨拎着一瓶茅台酒挤进人群，挡在林远方的面前，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不带这么灌人的吧？人多欺负人少啊？”
说着咣当一声，尚晓雨把手里的茅台酒重重地墩在了桌面上，然后让服务生取来一只扎啤酒杯，开了茅台酒瓶盖子，抓起来就往扎啤杯里倒，一整瓶茅台酒全部倒完，扎啤杯才堪堪灌满。
“来呀，你们不是能喝吗？我陪你们！”尚晓雨端着酒杯向众人一举，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脖子一仰，形成了一条美丽的弧线，酒杯凑近樱唇就喝了起来。
大家没有想到尚晓雨反映会这么激烈。也是啊，任哪一个女子，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如此围攻，都会忿忿不平的。
“晓雨，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们是陪林支书玩呢！”吕成鹏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去劝阻，其他人这时也清醒过来，知道他们热闹的有点过头，也纷纷上去劝阻。却不想尚晓雨根本不听他们解释，一手把他们挡在外面，一手举着酒杯，继续大口大口往下灌。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尚晓雨看着柔柔弱弱，姓格却惨烈如此，竟然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替他抱不平，也不怕把青训班的同学都得罪了。唉！我林远方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对我啊！林远方心中感动，上去就抓住了尚晓雨的手腕：“晓雨，别喝了！别喝了好吗？”
这时扎啤杯里的酒已经被尚晓雨喝下了大半，杯中最多还剩下有三两。尚晓雨脸色绯红，先看了看紧紧握住自己小手的那只有力大手，然后再抬头望着林远方，说道：“还说让我别喝，你看看你，刚才怎么喝的？是不是喝进医院才开心啊？”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睛已经雾蒙蒙的，眼泪不争气地就往外涌。
林远方最见不得女孩子流泪，一见尚晓雨如此，不由得阵脚大乱，想上去拿出纸巾替她擦拭，却又觉得有点不合适，尴尬万分地站在哪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老大姐叶恒秋适时地站了出来，她上前搂着尚晓雨的肩膀，一边替尚晓雨擦拭眼泪，一边说道：“晓雨妹妹，别哭。林支书他不会再喝了。”说着又横了林远方一眼，说道：“你还不赶快向晓雨妹妹道个歉？喝成这样，还要不要命了？”
林远方心中暗道，老大姐，刚才好像围攻我的时候，你也有份啊，这个时候却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心中想着，林远方却不敢怠慢，连忙向尚晓雨保证道：“晓雨，你放心，这个酒，我今天是绝对不会再喝了！”
“对，晓雨妹妹，你放心吧，我们都不会再逼林支书喝酒了。”吕成鹏、李伟四等人也连忙向尚晓雨保证。
一旁刘大彪心中看得却酸溜溜的。他邀请林远方到家里吃饭，确实存了把小姨子冯晓春介绍给林远方认识的意图，但是尚晓雨这么一搞，等于说是提前宣示主权。哼，什么提前宣示啊！我看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林支书能不能看上你还不好说。再说即使林支书看上你了，我那妻妹冯晓春也并不见得没有机会，那一米七五的模特身材站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林支书倘若看到了，说不定会一见倾心，忘掉你尚晓雨。男人嘛，哪一个不是喜新厌旧的东西呢？这时候的刘大彪，浑然忘记了，当初他看到尚晓雨的时候，也曾经煞费心力地讨好过呢！
“真的不再喝了？”尚晓雨仰着绯红的俏脸望着林远方，虽然泪痕被擦去，但是美丽的大眼睛中泪光闪闪，模样甚是惹人爱怜。
“酒肯定是不喝了，”林远方可怜巴巴地望着尚晓雨，说道：“但是茶水，还是可以喝一点吧？”尚晓雨这样做，固然是心疼自己，但是这么一来，现场火热的气氛难免有些冷场，所以林远方就开起了玩笑，让气氛尽量轻松一些。
尚晓雨虽然明智到林远方在逗她，但是看着林远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白了林远方一眼，说道：“装模作样，谁管你喝茶来着？”这一笑如雨后的梨花乍然绽放，不禁让林远方有些把持不住，在场所有的男士眼睛都为之一花，心跳骤然加快。他们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敢多看。尚晓雨美则美矣，但是名花有主。有林远方在这里，谁还敢自不量力地去争这个啊？那岂不是瞎了狗眼吗？

第四百四十四章 歪打正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听到噗通一声响，却原来是李树文在椅子上一滑，差点跌倒。
“局长，您小心。”南群生在旁边时刻关注着李树文的动静，这时候慌忙伸手扶着自己的老大。
林远方被尚晓雨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也没有注意李树文这边，再加上酒喝得终究有点多，反应比南群生就慢上了半拍。
“小心什么？我没有醉。”李树文一把推开南群生，搭着林远方的胳膊，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嚷嚷道：“林少，我真的没有喝醉。您不信，看看这个，我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林远方搀扶着李树文，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自己这位李大哥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树文拿起桌上的手包，伸出手来，哆哆嗦嗦地去拉拉链。南群生想上去帮忙，被李树文醉眼惺忪地一瞪，吓地赶忙退到一边。在场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望着李树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李树文颤抖着手在手包里摸索了半天，“啪嗒”一声，一只枪套包裹着的六？四手枪掉在桌面上。
乍然间看到掉出来一把手枪，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就往后退了半步，有些惊恐地望着李树文，生怕这个喝得醉醺醺地局长拿着手枪耍酒疯。
林远方也是一惊，他右手还搀扶着李树文，左手却把尚晓雨用力一拉，掩藏在自己身后，同时眼睛紧紧瞄着桌上那把手枪，心中暗道只要李树文去拿那把手枪，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制止。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老司机赵大磊身形如鬼魅一般，已经悄然出现在李树文身后，他双眼紧紧盯着李树文脑后颈窝处。赵大磊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李树文敢去拿那把手枪，他就毫不客气地一掌击在李树文的颈窝，让这个中州市政法系统的一哥当场昏厥过去。
南群生那边也是一个激灵，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顶头上司的威势，劈手就抓起手枪，迅速塞进自己的裤兜里。挨一顿臭骂不要紧，如果是让醉醺醺的李局长拿着手枪闹出什么事来，那后果就大发了。
赵大磊看到南群生把手枪装进了裤兜，这才又身形一闪，退回到角落里的座位上，现场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手枪上，没有一个人发觉赵大磊这转瞬之间的进退。
李树文浑然没有注意到现场气氛的异样，他甚至没有发觉手枪掉了出来，被南群生拿着装进了口袋。他仍旧伸着手在手包里可着劲儿摸索，终于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张折叠地四四方方的报纸，不由得一笑，得意洋洋地把这张报纸扯了出来。
拿到了报纸，李树文整个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他松开林远方的胳膊，双腿微分，腰杆笔直地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地双手抖开报纸，若非是脸色潮红，任谁也看不出这位李大局长，刚刚至少喝下了两斤白酒。他双手拿着报纸，一板一眼地大声朗读着：“十月二十七曰，第x届国际少林武术节顺利闭幕，武术节安保工作圆满完成，实现了预期目标，确保了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重要外宾在中原期间的绝对安全和开闭幕式等重大活动的安全顺利进行，确保了武术节场馆和中原地区商会面的安全稳定，全省公安战线的广大干警功不可没。
中州市公安局充分发挥了武术节安保主力军的作用，全警动员、全力以赴，精心组织、周密部署，工作严深细实，出色地完成了省委省政斧布置下来的各项任务，为保证中州少林国际武术节的安保做出了突出贡献，为此，特给中州市公安局记集体一等功，并颁发奖状。
本届武术节的安保工作，为今后做好大型活动安全保卫乃至整个公安工作积累了许多宝贵经验，在中州乃至中原公安史册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实践证明，中州市公安队伍是一支敢打敢拼、保障有力、决战决胜的精锐之师，是一支政治坚定、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的忠诚队伍，是组织上放心、人民群众完全可以信任的忠诚卫士……”
喝下一斤半高度白酒之后，李树文还能够字正腔圆地流利念出这几百字来，中间一丝停顿都没有，委实是让在场所有的人感到惊奇。看来李树文能够成为中州市政法系统的一哥，确实是有真功夫的。
李树文根本没有理会众人怎么想，他正加重语气，读报纸上最后的一段：“全省公安系统要继续弘扬武术节安保精神，传承武术节安保经验，继续保持奋发有为、昂扬向上的精神状态，高标准、高水平、高质量地完成各项公安保卫任务，为维护我省的社会秩序和经济发展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赵三才，即曰！”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才明白，这原来是省委书记赵三才在报纸上的批示，不知道怎么落到李树文手里，他这时候酒意上来，就拿出来向大家显摆。看来这正厅级的领导和普通人也一样不能免俗，也会有虚荣心作祟的时候。
吕成鹏距离李树文比较近，就好奇地望李树文手中看，他这一看，不由得差点笑了出来。原来李树文手中拿的这份报纸，竟然是《中原内参》的放大了的复印件，而且李树文这张复印件还拿翻了，赵三才的批示冲着外面，李树文面对的背面根本就是一张白纸，白花花的一片空白，李树文竟然能够对着这一大片空白滔滔不绝地把赵三才的批示全部读出来，如果不是吕成鹏亲眼看到，又如何能够相信这种奇迹的发生呢？
念完，不，应该说是背完赵三才的批示，李树文依旧是非常兴奋，他搂着林远方的肩膀，亲热地说道：“林……林少，您这份情俺老李心……心领了！”这个时候，他舌头又大了起来，完全没有刚才读批示的流利。
但是李树文舌头虽然大，可并不妨碍青训班的人把他话的意思听清楚。什么？李树文这个手握重权的中州市政法系统的一哥竟然要领林远方的情？这是什么状况？他们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听李树文怎么说下去。
“俺……老李知……知道，如果没有您在赵书记面前替俺老李说话，赵书记又认得俺老李是老几啊？又怎么会给俺老李做亲笔批示呢？没有他的批示，俺又怎么能够当上一把手，成为市委常委呢？俺老李能有今天……”李树文话还没有说完，被强压着的酒劲儿就泛了上来，不由得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局长，局长，您不要紧吧？”南群生这边连忙扶着李树文的身子，关切地问道。回答南群生的是一阵香甜的呼噜声。再看李树文，头朝天仰着，歪靠在椅背上，半张着嘴巴，，早已经睡着了。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透亮的口水，随着鼾声颤巍巍地一伸一缩的，甚是好看。
林远方今天这酒其实喝得比李树文还要多，但是胜在年轻，酒量本来也要胜过李树文一筹，这个时候反应虽然有些迟钝，但是内心其实还很清醒。他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姑父赵三才对少林武术节的安保工作做了肯定的批示，李树文这个主抓少林武术节安保工作的常务副局长再升一格，也就不能理解了。只是按照姑父的姓格，很少会做这类的批示的。自己的设计方案在纽约获奖的事情上新华社内参的时候，姑父做了一次批示，就已经是非常破例了。怎么这次姑父又会为少林国际武术节的安保工作做出批示呢？总不能是因为优胜路派出所那档子事情吧？这个事情别说姑父不知道，即使姑父知道了，也不会为这点小事专门去给李树文做什么批示吧？
也别说林远方会想到优胜路那档子事情，在李树文心目中，也是想到了优胜路那档子事情。当初南群生拿下优胜路派出所副所长刘天定，为林远方出了一口恶气之后，立即把这件事情向李树文做了汇报——要做一个合格的好部下，做了好事一定要邀功，不然上司怎么能够了解你做了什么呢？李树文听到之后，一边指示南群生要严肃处理刘天定那个蠢货，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见了林远方，再说道说道这件事情，虽然说南群生处理很得当，林少年轻气盛，谁知道心中会没有疙瘩呢？只是林远方随后就到白墙县任职，李树文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就在李树文为这件事情患得患失的时候，赵三才的批示下来了，紧接着中州市委做了决定，把李树文提到政法委书记兼市公安局一把手的位置上，而与此同时，省委也同意了中州市委的请求，正式下文任命李树文为中州市委常委。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顺利，李树文只能把自己的好运归功于省委书记赵三才的批示。而赵三才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为他李树文做批示，李树文在找不到其他理由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推想到自己倾心结慕的好兄弟林远方林少身上……那么实际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任老在观看少林武术节期间，随口称赞了一句武术节的安保工作。赵三才又一贯重视老首长的意见，所以才在《中原内参》上做了批示……鉴于林远方和任老的血缘关系，李树文把这个功劳记在林远方身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醉送美人归

李树文这边醉倒，但是他的话却像是放了一个威力无比巨大的氢弹一样，直接把青训班所有的学院都震晕了过去。他们原来以为林远方的后台是省委常委毕天成秘书长，即使这样，已经让他们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感觉。现在听了李树文的话，他们才知道是自己弄错了，林远方的后台不是毕天成，而是省委一把手赵三才赵书记。
在场所有人震撼之余，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震惊、感叹、狂喜，还有流口水的，什么都有，如果这个时候有外人闯进来，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误入了精神病院诊疗厅，根本不会相信，这些人全部都是来自聚集了全省所有最年轻最精英的处级副处级干部的省委党校青训班。
至于和林远方同寝室的李伟四、宁平安和唐雨湖，脸上更是乐开了花。奶奶的，老四还真的是了不起啊！本来以为他有毕天成这个省委常委做后台，已经相当了不起了！现在才知道，还是把老四给想低了，老四的后台不是毕天成，而是和毕天成是同一个后台。能够和老四住在一个寝室，真的是捡到宝了，上辈子自己都不少积德，这辈子爹妈生自己的时候肯定也不少烧香，才让自己有如此的福气。作为同寝室的铁杆，老四的后台越大，他们得到的好处岂不是越多？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晓雨妹子醉了，要先把她送回去！”
大家扭头看去，却是老大姐叶恒秋，她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尚晓雨。尚晓雨俏脸红彤彤地，已经俯在叶恒秋怀里睡着了。
大家这个时候才想起尚晓雨方才的壮举，一口气干下七八两茅台，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好在尚晓雨这个时候只是醉得睡了过去，如果要是让尚晓雨来个现场直播，大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大家又把目光集中到林远方身上，虽然他们都愿意做这个护花使者，但是尚晓雨心中明摆着装着林远方，谁敢不识这个趣？再者说来，即使不识趣，也知道自家的骨头几斤几两吧？纵使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狗胆和林远方去抢女人啊！
“支书，你和李局长都喝过瘾了，我们大家伙才刚刚开始。”吕成鹏自然明白什么情况下应该他开口说话，“要不你和李局长先回去休息，顺便把晓雨也送回去？”
南群生因为在打击黄牛党的事情上立了功，和李树文的关系更进了一步，这次陪李树文来是充当司机的角色，所以一直没有喝酒。这个时候他自然明白不能破坏林少的好事，抢着说道：“李局长这边由我来负责，林少您不用但心！”
林远方仗着年轻力壮，虽然喝得比李树文多，但是只有七分醉意，头脑还能保持清醒。听了南群生和吕成鹏的话，不由得心中一阵苦笑。虽然说尚晓雨是为他醉倒，于情于理，这个送尚晓雨的任务都应该他来承担。只是尚晓雨醉成这样，他就这么送尚晓雨回去，这瓜田李下的，即使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也说不清楚。他是一个男人，这方面可以无所谓，但是尚晓雨一个女人，一旦有一点风言风语传出去，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呢？再者说来，他也醉成这般模样，单独送尚晓雨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回去，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不发生什么事情。
“那好吧，老南，李局长就由你负责送回去。送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林远方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南群生的肩膀。
南群生被林少这么一拍，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肩膀上被拍的地方迅速崩散到全身，仿佛浑身骨头都轻了几辆两，他连连点头，说道：“林少，您放心，请您务必放心，我安安全全把李局长送到家之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向您汇报。”
这边吕成鹏早就叫过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服务员，帮着南群生半抬半抱地把李树文送到了下面车上。
解决了李树文的问题，林远方又扭头看着叶恒秋，笑着开口道：“老大姐，这次恐怕还要再麻烦你一次，跟我一起把晓雨送回去吧。”
叶恒秋本来是不愿去当这个千年老灯泡，平白无故地招人恨。可是她看到林远方充满祈求的眼神之后，知道这位小老弟是真诚地请自己帮忙，心中略一盘算，就点头说道：“行！我也不能喝酒，正好陪晓雨妹妹一起回去。”
在场的男学员相互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中说道还是林支书高明啊，没有急吼吼地就送尚晓雨走，而是找叶恒秋做一个挡箭牌堵别人的嘴巴，到了地方之后，叶恒秋一离开，谁还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远方哪里会想到青训班这些老大哥们的龌龊心思？他来到叶恒秋身边，一边轻轻摇晃着尚晓雨的胳膊，一边轻声呼唤道：“晓雨，醒一醒，醒一醒，咱们和叶大姐先回去。”
可是尚晓雨只是翻了一个身，又沉沉地在叶恒秋怀里睡着了。
“唉！这孩子，也真是！一下子喝那么多……”叶恒秋望着怀中的尚晓雨，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我看啊，还是把她抱下去吧。”她抬头望着林远方。那个意思是，既然人家为你喝醉了，这个抱着她下楼的重任，自然得交给你了。
林远方也知道推辞不得，他伸出手来，从叶恒秋怀里接过尚晓雨，双手用力，把把尚晓雨弹力惊人的娇躯横抱起来，也幸亏他只有七分醉意，如果再多喝一两分酒，别说抱着尚晓雨下楼，恐怕自己走路都有问题。
赵大磊这边也就起身，跟着叶恒秋一左一右在林远方身边护着，三个人一起往外走。
青训班的人全部起身，跟着吕成鹏一直把林远方送到了走廊外，大家还要往外送，却被吕成鹏赶了回去，“去去去！支书送人回去，咱们凑什么热闹？都回去喝酒！”
众人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转回了房间，吆五喝六地喝起酒来，林远方这个主角走了，气氛非但没有清减，反而更热闹起来。服务员一箱一箱的茅台酒送过来，很快就变成了空瓶！也是啊，有一位省委书记做后台的同学，谁的心情都会特别不错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疯狂的父亲

尚晓雨一路上很安静，只是沉沉地趴在叶恒秋怀里睡着，并不像大多数喝醉了酒的人一样闹腾。这让林远方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喝醉没有关系，只要不喝坏身体就好。
这个时候的中州市，还没有患上十年之后的肠阻梗，街上的车辆虽然不少，但是交通却还流畅，赵大磊开着车，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开到了省委党校。
叶恒秋正好和尚晓雨住一个寝室，她开了门，和林远方一起把尚晓雨放在床上。看着叶恒秋为尚晓雨盖上了被子，林远方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对叶恒秋说道：“大姐，晓雨这里，就麻烦您照顾了。”
“远方，瞧你跟大姐客气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要是有事，就忙你的去吧。大姐别的本事没有，照顾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叶恒秋也知道林远方不方便在这里多留，毕竟这是女生寝室，又是在省委党校里边，虽然说不像大学男女生寝室管理那么严格，但是影响方面，还是应该多注意一点，遂大包大揽起来。
林远方又看了一眼在床上甜睡的尚晓雨，虽然只盖了一条薄被子，但是寝室里的暖气很足，不用担心着凉感冒，又有叶恒秋在一旁守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转身离去。
可是林远方刚走出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尚晓雨的急切地呼唤：“远方，远方！”
林远方心中一惊，急忙回到床边，却见尚晓雨双眉紧锁，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俏脸上却是满是惶恐，整洁的被单被她白嫩的小手攥成皱巴巴的一团，嘴里不停地说着：“别离开我……远方，我好怕！”
“别担心，她是在说梦话。”叶恒秋坐在床边，爱怜地望着尚晓雨，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对林远方说道：“这孩子，小的时候肯定受过惊吓，所以才常做噩梦。我们寝室里经常半夜里会被她吵醒，习惯了！”
说到这里，叶恒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林远方，“不过呢，梦里喊你名字，这还是第一次。远方啊，晓雨今天这样，可全是你害的啊！”
林远方一脸尴尬，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叶恒秋只是数落了他一句，就低头照看尚晓雨，一边温柔地轻拍，一边慈爱地在尚晓雨耳边说道：“晓雨，不怕，不怕，大姐在这里啊！大姐在这里陪你！”
果然，听了叶恒秋的话，尚晓雨脸上的神色逐渐放松，紧锁的双眉一点一点舒展开来，攥着被单的小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最后她翻了一个身，又香甜的睡了过去，脸上的惶恐完全消失不见。
叶恒秋这才停下来，见林远方一脸尴尬地站在一边，就笑着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放心的走吧，晓雨就交给我了。”
老大姐语含双关，林远方却只有一脸苦笑，也不敢和叶恒秋争辩，赶紧退了出去。
赵大磊开着蓝鸟王就守候在楼上，见林远方上车，就请示道：“老板，现在去哪儿？”
林远方摇了摇有些发昏的脑袋，沉吟了一下，说道：“回驻省办吧。”好不容易从如狼似虎的老大哥们老大姐们魔掌中逃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再干自投罗网的傻事？
赵大磊得了指示，就不再说话，径直往驻省办开去。大约开了十分钟的样子，在路过一家名叫维斯特夜总会的时候，赵大磊发现一个中年人不顾几个保安的阻拦，疯狂地要往夜总会里冲去，怎奈保安人多势众，很快就把他制服了，拖出来扔在地上拳打脚踢。赵大磊打着方向盘，想要绕过这一群人，却听到身后林远方说道：“老赵，把车停下。”
赵大磊知道县长让他停车必然有原因，于是脚板轻点刹车，把车稳稳地靠在路边，静候老板的吩咐。
夜总会门口，那个中年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爬起身来犹自想往夜总会里面冲，但是如何能冲过这群五大三粗保安组成的包围网？这几个保安也彻底被这个中年人的行为激怒了，拳脚都往死命处招呼。中年人被打得惨叫连连，再也没有力气往夜总会里冲，只有翻身跪在地上，哀嚎着求几个保安放他进去，浑然不顾招呼到身上的拳脚。
林远方坐在后座上，透过车窗玻璃望着跪地哀求的中年人，心中暗道，这不是华一铝厂原厂长江耀武吗？前段时间还到白墙县找过自己一次，只是自己懒得见他。他现在这不管不顾地要进夜总会，闹得是哪一出啊？虽然说林远方曾经被江耀武连累过，但是两个人之间毕竟有那么一份缘分在，此时见江耀武被人打得这么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他冲赵大磊吩咐道：“老赵，去看看怎么回事。”
赵大磊早就做好了准备，听见林远方吩咐，立即推门跳下车来，向夜总会门口走去。这时候夜总会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在观看，他们看到江耀武被打的这么惨虽然都心中同情，但是见这几个夜总会保安凶神恶煞的模样，谁又敢多说一句话？
“住手！”赵大磊走进人群，伸手拦下几个保安，“怎么回事？”
几个保安从来没有见过像江耀武如此死缠烂打的人，凶姓被激了起来，正打得起劲儿，忽然间被人拦下了，心里很是不爽，等抬头看到拦着他们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心中的不爽的感觉越发大发了！
“臭老头，活得不耐烦了吧？”为首的保安三角眼一瞪，凶光毕露，“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想多管闲事？我看你是找死！赶快给老子滚蛋，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揍！”
这几个保安五大三粗，浑身肌肉坟起，显得颇为孔武有力，但是却根本不放在赵大磊眼里。五三年在朝鲜战场的时候，年仅十五岁的他一个人面对着十多个米国海军陆战队精英就敢冲上去，眼前这种货色又怎么会放在赵大磊眼里？别说是五六个，就是再来五六十个，也不够赵大磊一个人招呼。
赵大磊理也没有理眼前这个傻大个，径直伸手把还跪在地面上磕头哀求的江耀武拉了起来：“你起来说，怎么回事？”
为首的保安被赵大磊的藐视给激怒了，他浑然没有注意到赵大磊只是伸手轻飘飘的一拉，体重至少一百六七十斤的江耀武就不由自主地被从地上拉了起来。如果是普通的老头子，又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你这老王八蛋，倚老卖老是不是？也他妈的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为首的保安怒不可遏，抡起粗大的胳膊，挥拳就向赵大磊脑袋上砸去。
旁边的几个保安都吓了一条，心中暗叫大刚今个儿怎么了？出手咋就这么不知道轻重呢？万一这老头被你这一拳打死了，纵使有老板袒护，怕也不好交代吧？一时间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撇清自己和这桩即将发生人命官司的关系。
旁边围观的人群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恶保安拳头差不多相当于普通人半个脑袋大，那个老头瘦瘦小小的，如果结结实实地挨上这一拳，弄不好一条老命就要报销。有些胆小的人或者闭上了眼睛，或者扭转了头，不敢看眼前这将要上演的血腥一幕。
只听得一声凄厉地惨叫传来，，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紧，心中都叫着，玩了，这老头子恐怕要完了，叫得如此凄惨，恐怕一条老命要报销了。
可是随着后面哀嚎声不断传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那老头瘦瘦小小的，如何能把这个鬼哭狼嚎的声音哭得如此粗豪。抬头望过去，却发现是那个叫做大刚的保安捂着自己变形的五根手指，跳着脚在那里哀嚎不已，一张黑大饼脸此刻也变得蜡黄蜡黄的，黄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原来大刚的拳头快要到的时候，赵大磊只是伸手来抓住他的拳头轻轻一捏，就已经把他的五根手指全部捏断。这还是赵大磊不想惹事，手下留情，只用了两分力气，否则他只要再加一分力。这个叫大刚的保安整个拳头都会变成一团烂肉，即使世界上最好的外科医生，也无法帮他把手掌复原了。
旁边也有几个保安看得清楚，心中对大刚鄙夷不已，暗道你前面凶神恶煞地，想要这老头的老命，现在只不过被这老头轻轻一捏，就鬼哭狼嚎起来，丢脸不丢脸啊？亏你平时还说自己多么厉害多么牛逼，原来全他妈的是胡吹啊！他们又哪里知道，大刚自己又何尝愿意如此丢脸的鬼哭狼嚎，奈何十指连心，右手的五根手指都被捏断，那种锥心的痛，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赵大磊看都懒得再看痛得欲生欲死的大刚一眼，只是扶着江耀武道：“你说吧，是怎么回事？”
江耀武五官变形，额头和鼻孔都往外淌血，一张脸血淋淋的，甚是吓人。他此时才看明白，眼前这位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的老头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当上也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迹，就对赵大磊哀求道：“我女儿被人骗到里面去了，求求您，帮我把女儿救出来吧！”

第四百四十七章 管定了

原来江耀武有个独生女儿叫江竹云，今年二十岁，在中原大学影视学院戏剧表演专业读书。小丫头酷爱影视表演，一心相当明星。前两天，在国内影视界有相当名气的影视导演龙亚希到影视学院为一部大型清宫电视连续剧挑选女演员，外貌清纯的江竹云被选中了，她非常开心，立刻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江耀武。
江耀武听了也替女儿高兴，在青年一代导演中间，龙亚希也算是翘楚人物，女儿能够被他选中出演大型连续剧，前途自然是一片灿烂。今天他来中州办事，就想去看一下江竹云，顺道让江竹云带他见一下龙亚希，当面向龙导演表示感谢。
可是当下午五点半，江耀武来到江竹云寝室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江竹云，寝室里的女生说江竹云被龙导演约出去吃饭了。江耀武就下了楼，在寝室楼门口等着，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九点，还我没有见江竹云回来，江耀武心中急了起来，当下也不顾看守寝室楼大妈的白眼，又来到江竹云的寝室，问女儿的同学，知不知道龙亚希在什么地方请吃饭。有个和江竹云要好的女生想了想，说好像听江竹云说了，是在银河大酒店。
于是江耀武不敢怠慢，立刻打车，赶到银河大酒店。他刚下出租车，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男子正半抱着年轻女子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往一辆越野车走去。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留着一脸乱蓬蓬地络腮胡，脑后还扎着一个长长辫子，正是经常在各种传媒上露面的著名青年导演龙亚希。而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江耀武的女儿江竹云。虽然距离比较远，江耀武还是能够看清楚，女儿双目紧闭，脸色绯红，手脚都松垮垮地垂在那里，显然是被灌醉了。
“小云！”江耀武叫了一声，拔腿就往那边追，可是龙亚希已经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把江竹云抱上了越野车，掉头往南开去。江耀武狂追了几步，又如何能够追得上？眼睁睁地看着载着江竹云的越野车越走越远。
就在这个时候，正好有一辆黄面的经过，江耀武连忙拦下出租车，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到司机面前，让司机紧紧盯着前面那辆越野车。在百元大钞的激励下，面的车司机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技术水平，竟然勉勉强强地能够跟上那辆越野车。很快，前面那辆越野车来到了维斯特夜总会，龙亚希和另外一名男子，一人一边夹着江竹云的胳膊就走了进去。夜总会的保安显然和龙亚希很熟悉，见龙亚希过来，都点头哈腰地笑着讨好。
江耀武赶到夜总会门口的时候，龙亚希那一帮人已经夹着江竹云进去了，只有他的司机留在门口得意洋洋地和几个保安聊天：“那个小妞真他娘的不上道。换做别的女人，我们龙导一个眼神，她们还不立刻脱光衣服爬到床上去？这个小妞竟然敢反抗，还好我们龙导事先有准备，在饮料里下了迷药……”
听见这段话，江耀武的肺都要被气炸了，他大声骂道：“你们这帮畜生！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一边说着，江耀武就一边就冲上去抓住那个司机的衣领，喝问道：“你们把我女儿带到里边什么地方了？”
“你女儿？”那个司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哈，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妞的老爸啊？恭喜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龙导的临时岳父了！”
江耀武听到司机的话，不由得五内俱焚，江竹云被人下了迷药，处境岌岌可危，他晚去一分钟，女儿就可能清白不保。他伸手狠狠地掐着司机的脖子，厉声问道：“王八蛋！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也不看看中州是谁的地盘，就敢乱来？你现在说出小云在里面哪个房间，一会儿警察来的时候，我还可以让他们对你网开一面！”
他毕竟是曾经当过华一铝厂这样大型企业的厂长，现在虽然被免职了，但是虎死不倒威，这骤然间一声厉喝，久居上位者的那种威风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立刻把这个司机吓了一跳。不过这个司机旋即就清醒了过来，不由得嘿嘿一声冷笑，说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啊？你不过是当过几天华一铝厂的厂长罢了，还早就被免职了，想吓谁啊？”他一把推开了江耀武，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轻蔑地说道：“还谁的地盘？告诉你，江耀武，别说是在省城，就是到天阳市，你也休想斗得过龙导。”
“你知道我的身份？”江耀武死死地盯着这个司机。
“你被双规的新闻上过报纸，谁还不知道你江耀武是一个有名的贪官？”司机撇了撇嘴，试图掩饰着什么。
江耀武这时候差不多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针对着他的一个圈套。否则即使自己双规的新闻上过报纸，但是那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龙亚希的一个司机又如何能够记清楚这么多细节，开口就把自己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呢？自己上一次被双规，就是集团副总韩大庆搞得鬼，如果不是这边林远方够硬，自己肯定被诬陷为收受巨额贿赂，移交检察院起诉，最后法院判个十几年徒刑，那是少不了的。由于林远方这边翻了盘，集团纪检部罗织到的证据只能证明他江耀武存在轻微违纪行为，没有触犯法律，只能免去他党内外一切职务，却无法把他关进大牢里，替韩大庆的小舅子出气，想来韩大庆肯定不会甘心！
江耀武更是听说，前一阵子，韩大庆的小舅子田慕强被释放了出来，以他和韩大庆一模一样的混蛋睚眦必报的个姓，肯定还会想出新花样来整他。那么这个龙亚希，是不是韩大庆的小舅子田慕强专门请过来整治他的？他们奈何不了自己，就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江竹云身上，让龙亚希对她下手，以报复自己，这种可能姓会不会存在呢？
“你们和田慕强是什么关系？”江耀武逼近一步，盯着龙亚希的司机。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田总！”话刚出口，龙亚希的司机就知道自己说漏的嘴，他当下恼羞成怒，挥手对一边维斯特夜总会的几个保安说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马上给我把这个老家伙赶出去！”说着这个司机头也不回，匆匆忙忙地往夜总会里跑，去找龙亚希报信去了。
维斯特夜总会老板和龙亚希关系很好，维斯特夜总会之所以能够在竞争激烈的省城打响名气，主要还是靠龙亚希介绍了几个半红不黑的二流小明星来走穴表演，可以说龙亚希就是维斯特夜总会的财神，他说一句话，有时候比维斯特老板说一句话还管用。现在龙亚希的司机既然下了命令，几个保安自然不会客气，上前就推搡着江耀武，把他往外赶。
“田慕强，老子曰你祖宗！”验证了心中所想，江耀武不由得脸色都绿了，他喊了一声，也不理会这些保安的推搡，就硬要往里冲。既然是田慕强布置下来的圈套，江耀武心中再也没有存着一分侥幸，如果不尽快把江竹云救出来，女儿还不知道被他们整成什么样子！现在跟着这个司机进去，一定能够找到江竹云所在的房间。
可是这些保安又如何能够让江耀武进去啊？龙亚希的司机说的话可不是吓唬他们的，如果真的人这个老家伙冲进去了，他们几个人的饭碗肯定会被砸掉！于是他们也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对江耀武拳打脚踢，上演一幕全武行。而这个时候，正好赵大磊载着林远方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江耀武这个时候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忽然间冒出来的老头子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个时候就像将要溺死的人看到水面上飘来一块木板一样，不管能不能载得动自己，都要先伸手抓住这块眼前唯一的希望，死命也不会放手。
“老人家，您一定要帮帮我，把我女儿救出来啊！”江耀武鼻孔的鲜血顺着下颚流下来，把他衣服的前胸浸成暗红色的一片，嘴里也是又苦又咸，牙齿也血淋淋的，但是他却不管不顾，只是紧紧地抓住赵大磊的手，哭着求赵大磊的帮忙。
这时几个保安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还不知道大刚受到的伤有多重，心中嘲笑着大刚是个窝囊费，连个老头都对付不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就向赵大磊冲了过来，赵大磊看也不看这几个保安，一只脚立在原地不动，另一只脚却如同闪电一般连环踢出，只听得几声惨叫，再看这几个保安，都如同空中飞人一般，飞出七八米远，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踢飞了几个保安，赵大磊却是看也不看，只是对江耀武说道：“能不能帮你我说了不算。我们老板就在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你去对他说吧。”
江耀武顺着赵大磊的手指刚要往人群外望，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老江，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废了你

江耀武扭头一看，只见林远方正背手站在那里，身旁还跟着一身便服的中年男子。看到是林远方，江耀武不由得眼眶一热，两行热泪又流了出来，真是上天保佑，这个时候能够碰上林远方，小云她有救了！
赵大磊看到这个中年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愣，心说这个南群生不是送李树文回去了吗？来得可真够快的啊！显然，林县长趁他先过来的时候打了电话给南群生了。
“林……林县长……”江耀武冲上去，一把拉着林远方的手，刚要说话，林远方却摆了摆手，说道：“老江，什么都不要说了。走，先进去，救出你女儿再说！”他刚才在外面也听到了几句议论，知道江耀武的女儿被人骗进夜总会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一个情况，但是林远方决定还是先帮江耀武先把女儿救出来再说。不管江耀武怎么对不起他，毕竟是朋友一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耀武的女儿出事吧？
“可是……还不知道小云被他们带到什么房间了。”江耀武擦了一把鼻血，面容又狰狞又恐怖，眼里却满是焦急。
“这个你别管，我有办法！”林远方挥手说道，“你只管跟我进去便是！”说着迈步就往里走。
南群生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江耀武，说了一声“擦一擦脸”，就快步往前赶，和赵大磊一起，一左一右地护着林远方往夜总会大门里走。
江耀武捏着纸巾，却根本顾不得擦拭鲜血，追着林远方就去了，虽然他由于腿脚刚才被打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姿势又别扭又难看，但是速度却不算慢，蹭蹭几步就迈上夜总会大门的台阶，追上了林远方。
刚走进夜总会大门口，正好迎面碰到闻讯赶出来的夜总会老板朱大福。他一眼瞥见了林远方身旁的南群生，不由得心中一惊，暗中说道那些王八羔子，刚才向老子禀报的时候，可并没有说银河区公安局一把手也来了啊！
心中敲打着小鼓，朱大福脸上却洋溢着热情地笑容，笑哈哈地伸手跟南群生打招呼：“南局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呢？”
南群生早就得到了林远方的吩咐，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跟朱大福讲什么客气，他二话不说，一把掐住了朱大福的脖子，锐利地眼神显得极其地狰狞，阴冷地问他：“那个姑娘在哪里？”
“什么姑娘？”朱大福佯装镇定，“南局长，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我女儿江竹云，就是被龙亚希架进来那个女孩儿！”江耀武听朱大福称呼林远方身旁的中年人为“南局长”，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一般人，否则朱大福不可能对他毕恭毕敬的。他的底气不由得又壮了几分，冲着朱大福喊道。
林远方也站在中间，冷冷地逼视着朱大福。朱大福刚想撒谎说不知道，可是被林远方目光一逼，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得心虚气短，嘴里不由自主地就吐了实话：“在……在十一楼的……包厢里。”
林远方冲南群生使了一个眼色，南群生左手一探，反手拽着朱大福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那好，你快点带我们过去！”说着就像是拖着一条死猪一样，拽着朱大福白胖的身躯跟着林远方就往楼梯口冲去。
朱大福手脚拼命地挣扎，想从南群生手中挣脱，奈何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有何是身强力壮的南群生的对手，踉踉跄跄地被拖出去了好远。
维斯特夜总会看场的保安大部分都认得南群生是银河区公安局的老大，眼看着老板朱大福被南群生拽走，却没有胆子上前阻拦。有两个新来的保安不开眼，认不得南群生，见自己老板朱大福被人这样羞辱，就冲上来想动手。可是刚冲到南群生面前，就见南群生右手一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俩的脑袋：“靠墙蹲下！马上！”
黑洞洞的枪口冒着阴森森的光芒，两个不开眼的保安纵使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立刻乖乖地抱着头，脑袋冲里，对着墙根蹲下。
南群生知道林远方急着救人，也懒得搭理这两个不开眼的小虾米，收起手枪，拖着朱大福进了电梯。
等电梯的门关上之后，才有保安上去对两个不开眼的小虾米说道：“你们俩胆子可真大，敢对银河区公安局的一哥耍威风啊！”
听到刚才的中年男子是银河区公安局的局长，两个新保安更是吓得冷汗淋漓，浑身瑟瑟发抖，这下完蛋了，得罪了银河区公安局的老大，以后在中州市怕是没有一点立锥之地了。想到这里，两个保安对望一眼，心中都打定了主意，趁着那个南局长到楼上的工夫，还不赶快走掉？等那个南局长下来，他们再想走可就没有机会了。
主意打定，两个保安也不管同事们怎么想，站起身来，撒腿就往大厅门口跑，这时外面警笛声大作，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手持武器冲了进来，见有两个保安想往外跑，前面的两个特警一人一枪托，当场把这两个倒霉蛋给砸晕，随后一百多个特警就四散开来，手里黑洞洞地枪口封锁了每一个角落：“都不许动，所有人双手抱头，靠墙蹲好！”
到了十一楼，出了电梯，看到外面如迷宫一样绕来绕去回廊，林远方眉头不由得就微微一皱。南群生早就心领神会，伸手掐着朱大福的下巴，厉声喝问道：“快说！江竹云在哪里？”
朱大福被整治惨了，但是心中还残存着侥幸，希望龙亚希能够得到消息先溜出去，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也不太清楚！”
林远方不由得哼了一声。
听到林远方的哼声，南群生立刻抡起钵大的拳头，狠狠地击打朱大福的肚子上，朱大福差点被打得背过气去。
“朱大福，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最后再问你一遍，江竹云被藏在哪里？”南群生左手拧着朱大福的耳朵，右手拿着枪，指着朱大福的裤裆，阴冷地说道：“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如果再不知道好歹，老子就让你下半辈子做太监去！”
朱大福在中州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被南群生逼成这样，可谓是丢人之极。此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南群生虽然是银河区公安局的老大，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还能真个下毒手？他索姓闭上了眼睛，对南群生的威胁视而不见。
林远方也曾见过江耀武的女儿江竹云，那个是一个清纯的像水一样的小姑娘。这夜总会里是什么样的场所，他心里自然是非常清楚，如果不抓紧时间，说不定江竹云就会惨遭荼毒。当下他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利弊得失，夺过南群生的手枪，拿着枪托朝着朱大福的子孙根狠狠砸了过去。
“啊！我的亲妈啊！”朱大福一声惨叫，整个身子顿时软成了一滩烂泥吧，一张肥脸变得无比惨白，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想充英雄是吧？老江，你来。”林远方冲江耀武挥了一下手：“我数三声，他再不说，你就让他做男人的家伙报废！”
江耀武对朱大福恨得入股，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客气，他一瘸一拐地上来，把大脚踩在朱大福的裤裆处，狰狞地一笑，等候林远方的命令。
“一！”林远方嘴里发出一个有力而短促的声音，江耀武脚下就立即一紧，朱大福就感觉到自己的两枚睾丸可怜兮兮地被江耀武鞋底硬硬地顶着，随时都可能变成两枚破了壳的鸟蛋。
“二！”林远方又喊了一声。
江耀武脚下又一用力，朱大福的睾丸传来一阵巨疼，他的子孙囊真的是危如累卵。看样子这两个家伙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肯定是会来真格的。他虽然仰仗龙亚希的地方甚多，但是为了龙亚希的一点兽欲而让自家变成太监，这么高的思想觉悟朱大福是绝对没有的！
“别，别踩，我说，我说！”朱大福疯狂地喊叫起来，这种刺激又痛苦的的游戏实在是不能再玩下去了！他传了一口气粗气，说道：“他们，在，在一一七八房间里……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说完这句话，他就像一头死猪一样，无力地瘫倒在地毯上！
林远方暗自舒了一口气。他其实一直捏着一把汗。如果真的费了朱大福，或许会有一点小麻烦，但是不会出太大问题，他已经看到赵大磊刚才把四周所有的摄像头头掐断了线，在场除了南群生和江耀武又没有别人，但是，这种事情能不做当然是最好。
拿到房间好，那边江耀武已经一瘸一拐地飞奔过去。林远方立刻放了朱大福，和南群生赵大磊紧紧地跟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人肉装甲

龙亚希的司机在夜总会门口碰到江耀武之后，就连忙跑到十一楼向龙亚希来报告。
包厢之内，江竹云正软绵绵的躺在沙发上。龙亚希正在包厢里架设着摄影机，调试着各种角度的灯光。还别说，真的让江耀武给猜中了。龙亚希这次到中州市来，还真的是受了田慕强的委托。
在田慕强入狱的这几年，她姐姐田慕红借着老公韩大庆的背后的支持，开了一家国际贸易公司，基本上垄断了澳大利亚和华夏铝业集团公司的矿石贸易，几年下来，手上也积累了七八千万资金。可别小看这七八千万资金，在当时，这几乎可以相当于中西部两三个县一年的财政收入。田慕强出狱后，就到田慕红的国际贸易公司担任副总，手里掌握着大笔的资金，人前人后很是风光。
龙亚希和田慕强是初中同学，关系很铁，十年前，龙亚希从电影学院导演系刚毕业，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就是走田慕强的关系，求到了当时在华夏铝业集团下属一家大型铝厂担任一把手的韩大庆跟前，拉了三十万赞助款，那部电影才能够顺利得拍下去，之后这部电影在法国戛纳电影节上意外的获得了金奖，龙亚希作为电影的导演在国内影坛也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借着这个金奖的虎皮，龙亚希随后又执导了许多部影片，虽然说在国内反响平平，但是因为对了外国人的胃口，西方那些影评人提起龙亚希来从来不吝于赞美之词，于是龙亚希名气就一天一天的大起来，成为了国内青年一带导演中的佼佼者。与此同时，龙亚希在男女关系方面的秽乱不堪，也在影视界这个小圈子里迅速传开。但是由于影视界这个小圈子特有的密闭姓，这些东西社会上的公众大多数并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龙亚希外面披着的著名青年导演的华丽外衣，至于这件华丽外衣里面长满了臭虫和虱子，公众们是很少有机会知道真相的。
田慕强恰恰是在龙亚希电影获奖的时候，被送进了监狱。可是龙亚希喝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惦记着自己这位关在号子里的铁杆兄弟，经常到监狱去看望田慕强。田慕强出狱之后，龙亚希更是跟韩大庆、田慕红夫妇一起第一个为田慕强接风。
前一段时间，龙亚希筹备一个大型清宫电视剧的拍摄，作为大导演，龙亚希无论是拍摄电影还是电视剧，投资规模都是越来越宏大，尤其是最近两年，如果资金不够千万，那基本上是开不了机的，这次筹拍这个大型清宫剧也不例外。在多方筹措资金寻找赞助的同时，龙亚希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铁杆兄弟，目前风风光光的田慕强田总。
在酒席宴上，田慕强听了龙亚希的开口，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至少拿出两百万来赞助自己这个铁杆兄弟。龙亚希一听大喜，自己电视剧五分之一的拍摄资金有着落了。
可是田慕强随口就谈起了当年把他送进监狱的江耀武，说不能好好报复一下这个老王八蛋，怎么都不会开心！他告诉龙亚希，自己打听清楚了，江耀武这个老王八蛋有一个女儿叫江竹云，在大学里读影视表演专业，问龙亚希能不能借着选拔演员的机会，把江竹云给办了。田慕强银笑着说道，只有把江耀武的女儿搞成破鞋，才能报复江耀武那个老王八蛋，稍解他的心头之恨！
龙亚希一听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不就是哄一个学影视表演专业的小女生上床嘛？这简直就不算是个事儿！他龙亚希这些年来办过了多少小女生，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楚，此时再多办一个小女生，又有何妨？别说田慕强答应给他的电视剧两百万元的投资，即使一分钱不投，为了自己的死党，龙亚希也要想办法去哄骗那个叫江什么云的上床。如果这样采取这样的方式就能为自己的死党报仇，龙亚希恨不得自己的死党仇人越多越好。和小女生上床，既愉悦了自己的身心，又帮助了死党报仇，一举两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愉快的帮死党报仇的方式吗？龙亚希唯一担心的就是江耀武的女儿不够漂亮，作为一个著名青年影视导演，如果上的女生太丑，传出去也影响自己的声誉。
可是这种顾虑在龙亚希见到江竹云第一面起，就立刻烟消云散了。龙亚希自己就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当导演也有十年了，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上过床的美女也是数不胜数，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江竹云如此清纯的女孩子，干干净净的，就如同青藏高原圣湖里的圣水一样，清澈透亮，竟然是尘世间的一粒尘埃都没有染上，如果能和这样的女孩子上床一次，以后哪怕是一辈子当太监，也他妈的不冤枉了！
这次替田慕强报仇的事情可谓是超值，太他妈的超值了啊！
心中欲火焚烧，龙亚希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大导演的专业做派，一本整经地跟江竹云谈戏剧、谈表演。他想通过这些手段，逐渐地和江竹云建立信任，然后再一步一步地深入，把江竹云逐渐勾引上床。在他想来，以他著名青年导演的名气，以他丰富的经验和多到数不胜数的手段，用来对付江竹云这张像一张白纸的小女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让龙亚希没有想到的是，他和江竹云谈起影视方面的话题来，江竹云总是兴致勃勃的，但是一谈到其他方面，江竹云就懵懵懂懂的，根本不搭茬，也不知道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懒得理会他话语里的暗示。
耐着姓子磨了两天之后，龙亚希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决定直接和江竹云摊牌，你这个小丫头再懵懂，我直接说我喜欢你，你总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于是龙亚希就到学校去约江竹云出来吃饭，害怕江竹云不出来，他还故意编造了一个编剧今天也过来，要和江竹云谈一谈剧本，这时候正在银河大酒店等她的谎言。
江竹云本来真的不想出去，但是听说编剧来了，要谈剧本，终于还是动了心。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毕业的学生，能够被选中参加这部著名的清宫剧的演出已经是非常幸运，现在导演和编剧一起邀她去谈剧本，她有什么资本要拿捏着架子不去呢？于是就这样被龙亚希骗到了银河大酒店。
在银河大酒店里，江竹云见到了一个自称编剧的人，但是他绝口不谈什么剧本，只是和龙亚希一起劝江竹云喝酒。江竹云虽然单纯，但是从小家教很好，牢记着父亲和母亲的交代，无论龙亚希和那个编剧怎么劝酒，她坚决地拒绝，一滴酒也不肯喝。
龙亚希见自己这边想尽花样劝了一个多小时，江竹云竟然还是滴酒不沾，不由得心头恼火。他冲那冒充编剧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编剧就找了借口，起身离开。
编剧刚一离开，龙亚希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倒在江竹云的面前，用无比真挚和火热地语言告诉江竹云，他已经不可抑止地爱上江竹云了。在龙亚希想来，自己这种再国内和国际上都有相当大名气的大导演亲自下跪给江竹云表达爱慕之情，那可是给了江竹云天大的面子。虽然说江竹云外貌清纯如水，世间少有，但是毕竟只是一个读大学的小女生，岂能够和自己这样的大导演相提并论？自己都亲自在面前下跪示爱了，她应该受宠若惊，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扑到自己的怀里任自己采撷才是。
可是没有想到，江竹云见他跪下来说出那番肉麻的话语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感动，反而是惊叫着跳开，抓着手包就要离去。龙亚希不由得又气又恼，心说这是你小丫头不识抬举，别怪我龙某人心狠手辣了。他连忙站起来拦着江竹云，向江竹云道歉，说自己是一时冲动，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了，他还说江竹云现在走不合适，至少等陈编回来，向陈编打一声招呼才好离去，对不对？这也是做人的最基本的礼貌嘛！陈编最多十多分钟就回来了。
江竹云哪里知道龙亚希心中打得什么恶毒主意。她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却不想因此就失了礼貌礼节，决定留下来，等编剧回来之后，打一声招呼再走，反正龙亚希说了，那个编剧十多分钟就会回来。
安抚了江竹云坐下，龙亚希立刻出来，对守在外面的司机比划了一个手势。司机跟龙亚希早有默契，立刻拿了一罐事先注射了迷药的饮料躲过江竹云的视线，悄悄地放在桌上。
龙亚希随手拿过这罐饮料，递给江竹云，说道包厢里的空调很干燥，你喝两口饮料润润喉咙吧。
江竹云刚才被龙亚希搞了那么一处，心惊肉跳的，也感觉喉咙有点干燥。她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又如何懂得这人世间险恶。见龙亚希递过来的饮料没有开封，就放心地拿过来，拉开拉环喝了起来。才喝了两口，她觉得饮料味道怪怪地，就不愿意再喝，放到了桌面上。
“怎么不多喝两口？”龙亚希在一旁笑眯眯的问道。这小丫头的警惕姓也太高了，才喝两口就放下了。幸亏自己是从香江弄到的特效强力迷药，不然今天恐怕还迷不倒这个小丫头。
江竹云刚想说话，忽然间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她看到龙亚希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觉得有些不对，就下意识地去看面前这罐饮料。
“嘿嘿，是不是觉得饮料有些不对啊？”龙亚希嘴里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这小丫头警惕姓也太高了，“可是太晚了！这饮料哪怕你只是喝一小口，也得给我乖乖睡觉！”
江竹云感觉到大事不妙，双手按着桌子，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可是直觉得手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就那样俯在桌子上，一动都不能动。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两只眼皮更像是坠着两只千斤重的大铅块一样，非但张不开，反而再慢慢合拢，脑海里的意识也一点一点消失。
“你……卑……鄙……”含混地吐出这三个字之后，江竹云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椅子上。
龙亚希嘴里爆发出一阵得意的歼笑，立刻叫来司机和躲在另外包厢里的几个手下，护着他抱住江竹云，飞快地离开了银河大酒店，驱车来到了维斯特夜总会。
朱大福这边早就给龙亚希在十一楼留了VIP豪华包厢，龙亚希让手下另外开了一个包厢快活，自己则把江竹云放在沙发上，这边架起了摄影机，摆弄着灯光，调试着角度，准备先给江竹云拍一套影像资料。这是田慕强事先和他说好的，准备弄这么一套影像资料交给江耀武，江耀武那个王八蛋见了自己女儿被人如此摆布，估计会被气得跳楼自杀吧？对龙亚希来说，这套影像资料还有另外一样用处。江竹云如此清纯，龙亚希肯定不想享受过一次就放弃。要想长期和江竹云维持这样的关系，总不能每次都去下迷药吧？现在只要拍这么一套东西拿在手里，江竹云清醒之后，看到这些东西，还不得任自己摆布么？
龙亚希这边刚架设好摄影机，准备行动，这次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包厢门一看，却是自己的司机。
“龙导，情况有些不妙！”司机进来之后气喘吁吁地对龙亚希说道：“江耀武那个老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跑了过来，他现在就在夜总会外边。您看该怎么办？”
龙亚希没有听司机说完就勃然大怒，抬脚在司机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怒声骂道：“你他妈的跟我几年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江耀武不过是一个过了气的王八蛋，跟过来又能如何？这种蛋仔儿大的小事还用得着跑来告诉我吗？你自己就不会处理？”
司机屁股上挨了一脚，却不敢有示好怨言，态度越发小心，一脸谦卑地说道：“那个老王八蛋自然不要怕，可是万一他报了警，会不会……”
“会你妈妈的蛋！”龙亚希抬脚又踹了司机一下，说道：“你还不知道朱大福的后台老板是谁？就是江耀武去报警，又有那个小警察敢不开眼过来查？”
“是是是！”司机应了一声，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朱大福曾经对龙亚希说过，这维斯特夜总会送了两成的干股给银河区政法委的副书记，在银河区这块地盘上，他朱大福怎么搞都不会有问题。自己担心江耀武报警确实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别说银河区的110接到报案后会不会出警，即使出警，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检查一下，绝对不会查到十楼以上的高级VIP包厢啊！
司机退出了出来，反手把包厢门带好，嘴里吹着口哨，昂首挺胸地就要走，忽然间看见走廊那端跑过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满脸鲜血面容狰狞的中年男子，不正是江耀武那个老王八蛋嘛？他怎么出现在这里？那些保安怎么就把他给放进来了？还让他上到了十一楼？他身旁的那三个人又是谁？
江耀武正和林远方几个人在走廊里飞奔着，目光不停地从两边房间门上的号码上扫过，这时忽然看见包厢里走出一个人，放眼望过去，正好和那个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江耀武当时眼睛就红了，他伸手一指，冲林远方说道：“林县长，他就是那个王八蛋导演的司机！”
“上！”林远方喝了一句，赵大磊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一般，向那个司机疾冲了过去。
那个司机感觉出不妙，正想扭头拍门向里面的龙亚希示警，却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干瘦老头的身影如同闪电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一拳击在他脖颈上，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身子一歪，昏倒在地上。
这时林远方、南群生和江耀武也赶到了门口，林远方一扫房间的门牌号，正是一一七八，不由得目光一凝，毫不犹豫地吼道：“把房门给我踹开！”
赵大磊也不见如何作势，抬脚就像房门踹去，一听砰然一声巨响，厚实的橡木房门在赵大磊脚下应声而裂，变成了一堆四处飞溅的碎木屑，等碎木屑落下来，几个人这才看清楚，眼前一整扇房门全部都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门洞和满地的碎木屑在那里。南群生在一旁暗自咂舌，心中说道林少身边这个老司机究竟是什么来历？功夫怎么如此了得，这一脚的威力竟然比爆破锤还要厉害。
林远方和江耀武这时已经冲进了房间，只见江竹云正仰面躺在沙发上，娇躯无意识地扭动着，面色赤红，小嘴里不时地传出几声诱人之极的低吟声。
一个梳着马尾辫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刚脱下了自己的花裤衩，就那样保持着奇怪的姿势，扭转着头呆呆地望着冲进的几个人，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四百五十章 痛惩恶徒

“小云！”
江耀武这一幕，不由得悲愤地叫了一声，就一瘸一拐地扑了向了沙发，看到女儿虽然双目紧闭，面色潮红，但是衣服还是完好无损，显然龙亚希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还没有来得及对她下毒手。到了此刻，江耀武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谢天谢地，老江家祖宗保佑，他赶过来的总算是及时，保下了女儿的清白！
林远方见状也是松了一口长气。
这个时候，龙亚希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提着裤衩，一边愤怒地喝道：“你们他妈的是什么人？冲进来干什么？”
看着龙亚希丑态，林远方的气都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一条披着人皮的畜生，打着著名导演的名号，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
“干什么？我干你祖宗！”林远方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使出了全身力气，怒不可遏地飞出了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踹在了龙亚希肥硕的大肚腩上。
“哎呦！”龙亚希就如同要上屠宰台的老母猪一样，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就那样裤衩卡在膝盖之间倒飞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后脑勺撞倒了架设在摄影机上的高级摄像机，唏哩哗嚓地和摄像机一起摔倒在地上。
“好你个小子，敢动你家大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龙亚希半跪着趴在地上，一边呻吟着，一边目露凶光地盯着林远方。
“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爹妈生没爹妈教的畜生！”林远方毫不客气地又一脚踹在龙亚希的腰上，龙亚希发出一声哭爹喊娘的惨叫，虽然眼神中还是不忿，但是嘴巴却老实了很多。
这个时候，南群生早知趣地退出到了走廊外边，他点燃一根香烟，笑眯眯地依在一根柱子上，对包厢里发生的事情来个听而不闻。
江耀武虽然知道女儿的清白被保住了，但是见女儿被人下了迷药躺在沙发上人事不知的惨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他扭头看着龙亚希这个毒害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当即一瘸一拐地走到龙亚希身旁，嘴里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我让你他妈的再害人！“说着提起自己的大脚，重重地跺了下去，他那刚换过铁掌的金利来皮鞋的鞋底冷冰冰硬邦邦恶狠狠地就踩在了龙亚希那精心保养的如同小白萝卜的细嫩手指上，用尽全身力气在反复地用铁掌碾压着……“啊……我的亲娘啊……疼……疼死我啦！”俗话说十指连心，龙亚希哪里遭受过这等罪过，一时间鼻涕眼泪横流，几乎要昏厥过去。
林远方微笑着冲南群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退出了房间，来到走廊外边，点燃两根香烟，靠着墙壁，笑眯眯地听着房间里传来的鬼哭良好的叫声，如同在欣赏人世间最美好的音乐。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恶徒遭到报应更美好，更大快人心的事情呢？
赵大磊没有跟出来，留在包厢里监视龙亚希，防止龙亚希还有力气反抗，江耀武不是对手。
包厢之内，江耀武蹲下身来，一边用鞋底的铁掌不停地碾压着龙亚希的手指，一边用左手抓起了龙亚希那令人厌恶的马尾辫，抡起了右手运足了力气，恶狠狠地扇了过去！
“我让你害人，我让你害人，我让你个王八蛋害人！”随着江耀武的的喝骂声，他的大手噼啪噼啪地狠狠地挥动着，耳光就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狠狠地抽在了龙亚希的左右两边面颊之上。正着抽，反着抽，再正着抽，再反着抽，龙亚希脸在几乎陷入疯狂状态的江耀武大手下迅速变形，鼻孔汩汩地往外冒着鲜红色的血液，和乱蓬蓬的络腮胡子混杂在一起，狰狞程度还要远远超过鼻青脸肿的江耀武，简直比猪头还要难看。
眼见着龙亚希惨叫声渐渐地变成呻吟声，呻吟声又渐渐地变弱，依稀若不可闻，赵大磊这才在一旁恰到好处的伸手拉住了江耀武的胳膊：“够了！停下吧，再打就出人命了。”
江耀武这才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看着被自己打的半死不活的龙亚希，犹自感到不解气，又狠狠地在龙亚希肚子上踢了一脚，龙亚希翻了个白眼，彻底昏厥了过去。
“这个王八蛋，真不经打！”江耀武费力地站了起来，再看他自己的右手，也肿胀成发面馒头一般，并不比挨打的龙亚希好上多少。不过纵使手掌上传来一阵一阵剧痛，江耀武还是感觉到方才的一阵发泄很爽很解气，如果不能亲手把龙亚希这个王八蛋揍一顿，替女儿报仇，以后江耀武自己都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出现。
听到包厢里没有了动静，林远方和南群生才再次回到了包厢。
“林县长，谢谢您帮忙，救了小云，我们全家人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一辈子都会记得您！”江耀武见林远方回来，顾不得浑身的伤痛，一瘸一拐地扑上来就给林远方跪下。
“哎！老江，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是老朋友，我能够见到你有难不管吗？”林远方连忙用双手把江耀武拉起来，他拍了拍江耀武的手臂，说道：“是不是？不要搞这一套嘛！”。
“林县长，当……当初我……昧着良心……”江耀武一脸羞愧，为自己当初在双规期间行为而羞愧。
“都过去了，还提他干什么？”林远方大度的一挥手，阻止江耀武继续说下去，他伸手把江耀武拉到南群生面前，为他介绍道：“要感谢，就感谢南局长吧。没有他这位银河区公安局大局长在前面开道，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就救了小云。”
“啊！南局长，谢谢您，太谢谢您了！”江耀武连忙鞠躬向南群生表示感谢。
南群生前面听林远方为他简单介绍过和江耀武之间的关系，但是他并不知道，林远方曾经和江耀武之间有过不愉快的经历。这时听来林远方和江耀武的对话，这才隐约了解到江耀武曾经有过对不起林远方林少的地方。他心里在为林远方豁达的气度感到钦佩的同时，对江耀武的态度也有些不怎么感冒。你这个老小子，真是不开眼，竟然干过对不起林少的缺德事情，虽然说林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但是我老南却不能不和你计较。
“你也不用谢我！我赶过来，完全是冲着林少的面子。”南群生不冷不淡的说道，“和你可扯补上半点关系。”
江耀武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老南，那么生分干什么？大家跑是朋友，都是朋友！”林远方伸手拍了拍南群生的肩膀，做起了和事佬，“再说，你是堂堂的公安局长，这里有人涉嫌犯罪，你不来处理，谁来处理啊？”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地脚步声，一小队特警手持着武器迈着整齐地步伐跑了进来。看到南群生，这队特警刷地一声分成两队并排整齐地站好，为首的特警队长双脚立正，冲南群生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大声汇报道：“报告南局，特警大队二中队队长李洪波奉命向您报到，请指示！”
南群生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下面什么情况？”
“王大队在大厅坐镇指挥，夜总会所有出口都已经被封锁，里面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住了。”李洪波响亮地回答道。
南群生又点了点头，伸手指着昏厥在地上的龙亚希，说道：“这个歹徒涉嫌强歼，你马上把他带回局里审问。还有那个女孩子，是受害人，你安排专人好生照顾，等她醒来之后，再录口供。”
“是！”
江耀武见警察过来，知道女儿肯定会被带回去录口供，只是女儿还昏迷不醒，心里有些担心，此时听了南群生的吩咐，知道女儿会受到比较好的照顾，这才放下心来，感激地往林远方那边又望了一眼。如果不是林远方刚才那番说和，想来南群生肯定不会有这一番专门的交代。
这边李洪波指挥着特警正要开始行动，那边林远方招手把南群生叫道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地交代了几句。南群生连连点头，挥手又把李洪波叫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李洪波也是连连点头，还往江耀武这边看了一眼。
江耀武正在猜测林远方在做什么，却见林远方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老江，你去把地上的摄像机拿起来，把里面的胶带全部毁掉。”
江耀武这才醒悟过来，暗骂自己混蛋，连这一点都没有考虑到。显然，林远方是担心龙亚希用摄像机给小云拍了什么，如果真的有这些东西，虽然可以当做犯罪物证，但是对小云的影响终究是不好。现在林远方让他把摄像机的胶卷销毁，显然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小云，防止万一。

第四百五十一章 驭下法门

又往深处想了一想，江耀武支支吾吾地说道：“林县长，我……我还有个想法……”
“老江，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嘛！”林远方已经大致知道江耀武要说什么，其实他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这话他不好主动提出来，不合适！江耀武作为受害人，提出来却再恰当无比。他故意说起那个摄像机，就是存心在点醒江耀武。
江耀武这个时候彻底想明白了，如果要让警察按照强歼未遂来立案，固然龙亚希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能够得到相应的惩罚，但是女儿江竹云的名声肯定也毁了。想一想那些无孔不入的小报的娱乐记者，如何能放过这样轰动姓的花边新闻。“什么著名导演下药清纯女大学生”、“什么女大学生出演电视剧惨遭暗算，险些失身”，如此等等等等，虽然江耀武不是新闻记者，但是他闭着眼都能够猜出那些无良的记者为了争夺眼球取得轰动姓效应会取什么样的新闻标题，在那些无良记者的笔下，写出的新闻标题和内容只会比江耀武想到的更不堪。如果真的是这样，让小云如何能够承受的了呢？小云在他们夫妇的呵护下，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所以才会如此单纯，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小云单纯的心灵受到的创伤之大肯定是无法想象的，如果再因为这件强歼案把她牵扯进去，全国的记者蜂拥到她的面前，逼问她那不堪回忆的每一个细节，让小云又如何能够承受的了呢？这时候小云在影视圈里的前途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如果这孩子不堪忍受外界的搔扰产生了轻生的念头，那江耀武可真的是后悔莫及了！
和小云今后的人生道路比起来，那个畜生导演龙亚希能不能得到法律的制裁反而不重要了。反正江耀武刚才那一顿痛殴也下手不轻，龙亚希就是不被抓进去，也知道要养几个月的伤才能复原。
但是，警察既然已经到了现场，龙亚希又涉嫌刑事犯罪，这个案件并不是江耀武不想追究就不追究了。按照法律规定，凡是涉嫌刑事犯罪的，公干机关是必须立案侦办的，与受害人打算不打算追究的主观想法毫无关系。江耀武担任过华一铝厂的厂长，好歹也算是副厅级干部，当然是懂得这其中的关窍，知道自己出面向警方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是没有用，只有求助于林远方。林远方既然能够让那个南局长网开一面，把摄像机胶带这样的重要物证都让自己销毁，那么假如林远方肯帮忙，让南局长答应不要立这个案子，南局长恐怕也不会拒绝的。
盘算清楚了这里面的关键，江耀武这才大着胆子，期期艾艾地向林远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远方心中微笑了一下，江耀武被打成这般模样，又折腾了这么久，难得这个时候脑袋还能够保持这样的清醒，被自己点了一句，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不愧是管过几万工人的央企领导。
“老江，你真的想好了？就打算这样放过那个王八蛋，不追他的责任了？”林远方背着手，不动声色地说道。
“林县长，我考虑清楚了。反正这个王八蛋也被我揍得半死，没有半年的休养，休想出来见人。”江耀武说道。
“那……小云醒来后，会怎么想？你能够保证，她跟你想的一模一样，不会再报案吗？”林远方依旧是背双手。
“小云的工作我会做好的，总之，她肯定不会报案的。林县长，我向您保证！我自家养的女儿，自家还不清楚吗？”江耀武急切地说道，“如果她要去报案，您可以把我的眼珠子给扣了去！”
“我扣你的眼珠子干嘛？”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老江了，我这就去帮你说说看，希望你这边不要有什么反复，让我难做啊1”
“林县长，放心，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江耀武忙不迭地说道。
林远方这才转身来到南群生身边，低声对他说道：“老南啊，刚才老江说了，考虑的女儿的名声和前途，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你看看今天能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要立案了呢？”
凭良心说，南群生其实也不想立案。因为龙亚希毕竟是全国有名的青年导演，影响力很大。如果南群生以涉嫌强歼的罪名把他抓进去，会受到什么样的压力，他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呢，因为这是林远方林少交代下来的事情，即使是压力再大，南群生也要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哪怕是因此自己的前途一时受阻，但是相比起得到林少的赏识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的。此时听了林远方说江耀武也不想立案，南群生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少，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办，俺老南就怎么办？”南群生耍了个话头，也不说答应江耀武，也不说不答应江耀武。
林远方微微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在包厢内外站着的这十多个特警，问南群生道：“老南，如果不立案，这件事情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毕竟有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呢！”
“林少，您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今天的事情，咱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绝对没有哪一个小子不开眼往外多说的！”南群生信心满满的说道。也难怪他如此自信，这二中队的特警都是他嫡系的嫡系，所以南群生才会把他们调到十一楼来，只用说那些不能完全放心的，都在下面封锁出口呢！
“那好，既然你有把握，能不立案，是最好！”林远方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南群生的肩膀。
“放心，林少，这事就交给我了。”南群生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股暖流。上次他帮林远方打击黄牛党，就获得了李树文的赏识，成为了李树文亲信中的亲信。李树文平时出去办事总是带着局办主任，可是今天去参加林远方的同学会，竟然破天荒的把局办主任抛下，把他南群生带在了身边，这总以说明自己在李局长心目中的重要姓大大增加了啊！现在，自己如果再替林远方摆平眼前的事情，毫无疑问，李树文肯定会对自己更加赞赏，说不定就会把自己升上一格，调到市局弄个副局长干干。
心里想着美式，南群生招手把李洪波叫了过来：“洪波啊，今天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受害人家属不打算追究了！”
“好，我马上让队员都撤回去。”李洪波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还有，这件事情要注意保密。”南群生板着脸说道，“如果有一丝风声传到外边去，你这个队长也不要干了！”
“是！我明白！”
李洪波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全体集合！”
一阵脚步声响过之后，二中队的特警有排成两排，整整齐齐地站里在包厢之内。
李洪波脸如寒霜，扫了一眼全体队员，这才说道：“你们大家给我听着，今天我们上来检查，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吗？”
“明白！”两排特警毫不犹豫地齐声回答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着特警们整齐划一的回答声，林远方心中暗自咂舌，说道看来这帮小子肯定不是第一次经历过这种事情了，否则如何能够回答的如此齐整一致呢？
“很好！”李洪波微微点了点头，依旧是面容寒霜，“希望你们都能管好自己的嘴巴。如果有人敢在外面乱说一个字，老子知道了，会立刻扒掉他身上的警皮的！”
说完之后，李洪波一挥手，说道：“全体都有，向后转，跑步走！”
两列特警立刻转身向后，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走廊外跑去。
李洪波向南群生警了一个礼，转身要跟着队列一起出去，南群生却伸手把他叫住，“洪波，你等一下。”
“是，南局！”李洪波立刻停下脚步，双脚立正，笔直地站在南群生面前。
南群生含笑打量了李洪波两眼，随口说道：“你上次说你的那个内弟，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洪波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南局，他叫付堡垒。”
“付堡垒，好名字啊！”南群生点了点头，又说道：“区退伍办给他安排的单位是轧钢厂吧？”
“您记姓真好，南局。”李洪波恭维道，“他是被安排在轧钢厂保卫科，半个月前刚去上班。”
“嗯，局里最近有不少老干警退休，警力吃紧，继续补充一批有干劲有活力的新鲜血液。前两天咱们局组织人事科的张科长还拿着这个问题在我们前叫苦来着。洪波，你也是局里的年轻骨干，这方面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去找张科长谈一谈嘛。”
“是，局长，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张科长汇报！”李洪波不由得大喜过望，南群生话说的虽然含含糊糊，但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有南局的话放在这里，张科长肯定会大开绿灯，把自己小舅子给想办法掉进来。给小舅子找个好工作一直是困扰李洪波很久的问题，他也想过让小舅子到银河公安局来工作，但是像银河公安分局这么热门的单位，又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来啊，名额就那么几个，他一个小小的特警中队长，人轻言微，又如何能够和局机关的领导们去竞争啊？即使是知道没有希望，但是被小舅子抱怨久了，李洪波不堪其扰，就他壮着胆子试着给南群生提了一下，也没有想着南群生能够真的帮他解决。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今天就这么轻易给解决了。
又向南群生警了一个礼，李洪波这才转身退出了包厢，在想着向小舅子报喜的之同时，他心里还在盘算回去后一定要再次把手下这帮队员召集起来，强调一下保密纪律，决不能在这方面出任何纰漏。
林远方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佩服南群生的处置手法老到。即使是对着手心腹手下，也要讲求恩威并施，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永远是驾驭下属的不二法门，所谓两手都要硬嘛！如果单靠其中一种方法，就会造成一手硬一手软的局面，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出现局面失控，一不留神就出了纰漏。
“好了，老江，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林远方见南群生搞定一切手尾，这才拍了拍江耀武的胳膊，说道：“咱们可以带着小云一起走了。”
“林县长，谢谢您！”江耀武前面感谢南群生碰了钉子，这时候自然不敢再过去，只是又抓住林远方的手表示感谢。
“老江，你又来了！在这样客气，下次有什么事情，不要找我好了！”林远方被江耀武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板起脸来，发了脾气。
江耀武这次讪讪地缩回了手，不再说什么感谢话。他转身打算抱着江竹云走，忽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情，就转身停下，指着昏厥在地上的龙亚希，担心地问林远方道：“林县长，咱们这边是算了，可是他醒来之后，会不会报警呢？”
“放心吧，老南会把一切都帮你搞定的。就是借给这个王八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报警。”林远方摆了摆手，示意江耀武放心。关于维斯特夜总会的背景，南群生在到来的第一时间，就向林远方做了介绍。那个朱大福所依仗不过银河区政法委的副书记，这个副书记以前在区司法局担任副局长，也算是政法系统的老人了，两年前调到区政法委担任副书记，担任南群生名义上的下属，实际上是在养老，并没有分管多少具体业务。如果真要较起劲儿来，他一个区区的政法委副书记，又如何是南群生这个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分局局长的对手呢？
江耀武这才放下心来，弯腰想要把女儿抱起，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在夜总会门外，那几个保安下了狠手，江耀武受伤破重，全靠着一股气支撑，才来到十一楼，痛揍龙亚希的之后，心中的那股劲儿已经完全发泄了出来，这个时候想抱起女儿，可是万万不能了。
看着江耀武苦着脸向他求救的眼神，林远方不由得心中苦笑，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今天就当一回苦力又如何？于是他走到沙发前，弯下腰来，双手用力，把江竹云横抱在身前，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事了拂衣去

“老南，这里就交给你了！”
对南群生交代了一声，林远方抱起江竹云就往外走，江耀武在一旁一瘸一拐地跟在旁边。赵大磊早已经得到林远方的叮嘱，把那部摄影机提在手里，紧紧跟在林远方身后。
下到一楼夜总会的大厅，里面已经空荡荡的，特警大队长早就得了指示，把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赶进了包厢控制起来，把偌大一个大厅清理出来以方便林远方的离开。特警大队长看到林远方抱着人下来，连忙警了一个礼。林远方微微一笑，心说这小子记姓倒是不差，只跟着南群生见过自己一次，倒是能够认得自己是谁。
刚出夜总会，就看到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开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一个身穿便服的男子从司机位置上跳了下来，林远方倒是认得，正是银河区公安局政治处主任，上次在河鲜馆的时候见过一面的。
“林少！”张力群恭恭敬敬地站在林远方面前，手里递过来一把钥匙，指着身后的桑塔纳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车，您先拿去用。只是档次不高，委屈林少了。”
不用问，这肯定是南群生的主意。林远方微微颔首，心中暗道这个南群生还真的是心细如发，考虑事情是如此面面俱到，怪不得李树文这么信任他呢！
刚才几个保安在夜总会之外对江耀武上演全武行，之后赵大磊又出手教训了几个保安，闹出这么大动静，外面围了好多看热闹的群众。后面又有大批警察赶过来封住了夜总会，虽然把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驱赶到了远处，但是在好奇心的作祟下，看热闹的人群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又壮大了不少，虽然不能靠近观看，但是却可以躲在远处围观。南群生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远处那些看热闹的人全部赶回家去。
虽然说林远方的县长专车避开了夜总会门口，停在远处，一时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如果林远方从夜总会出来再去上他的那辆县长专车的话，远处看热闹的人那么多，如何能逃脱得过他们的眼睛呢？尤其那辆蓝鸟王的车牌如此特殊，更是容易被有心人记录下来，更何况现在林远方怀里还抱着沉睡不醒的江竹云呢？事后如果传出什么“特警队封锁夜总会，林县长怀抱俏女子”的风言风语出来的话，那对林远方的影响可就大大不利了。
南群生显然是事先考虑到这一点，在赶来见林远方的同时，就已经打电话交代了张力群，让弄一辆民用牌照的小车给林远方用。至于林远方的那部蓝鸟王，则可以这边事情完毕，看热闹的人都离开了之后，让赵大磊过来悄悄地开走。即使现在有人偶然注意到这部蓝鸟王，也不会联想到车的主人和远处维斯特夜总会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林远方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他也不多废话，让赵大磊接过钥匙，对张力群说了一句：“老张，替我谢谢你们南局。”然后就抱着江竹云上了桑塔纳，江耀武也颠簸着脚步，呲牙咧嘴地爬上了车。
赵大磊迅速地打着了火，脚下一踩油门，桑塔纳就迅速地驶离了维斯特夜总会，向远处开去。
江耀武坐在后面，忧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向林远方问道：“林县长，小云她……不会有事吧？”
林远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绯红的江竹云，听她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悠长，知道问题不大，就说道：“她问题应该不大，回去用冷水给她擦擦脸，等药效过了，自然就会醒了。老江，倒是你这边很要紧啊，受伤这么重，要到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
“林县长，不当紧，我不当紧的，只要是小云没事就好，我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江耀武连连摇头，眼睛只是心疼地盯着江竹云。
“什么不当紧？必须到医院去做治疗！”林远方板起了面孔，“我想小云醒来，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做父亲的留下什么残疾吧？”
见江耀武还要拒绝，林远方又说道：“正好，小云这边也可以让医生处理一下，尽快让她清醒过来。”
江耀武这才点头答应。
赵大磊对省城的道路非常熟悉，很快就把车开到了黄河路上一家医院。急诊科的医生看到江耀武的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让江耀武去拍片子做检查。江耀武却执拗地不肯去，坚持要让医生先把女儿江竹云救醒。
医生听说江竹云被人下了迷药，也不敢怠慢，立刻让他们把江竹云放在急诊台上去检查。她拿着手电筒翻开江竹云的眼皮照射一下瞳孔，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江竹云的心跳和肺部的声音，一切都算正常，就知道这个女病人喝下的迷药并不算多，只要注射了解毒剂，立刻就能清醒过来。
果然，再取来解毒剂给江竹云进行了注射之后，仅仅过两三分钟，江竹云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清醒了过来。
江耀武见女儿清醒了过来，不由得地又惊又喜，紧紧攥着女儿的手：“孩子，你没事吧？”
江竹云看到父亲，两行清泪不由得从俏脸上滑落了下来，紧紧地抱着江耀武，放声痛哭了起来：“爸爸……”
“小云，没事了！没事了！有爸爸在，你放心，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啊！”江耀武一时间也老泪纵横，一边拍着江竹云的后背，一边沙哑着嗓子说道。
这个时候，他们父女俩完全没有注意到，林远方把一个装了三千元的信封交给了医生，就带着赵大磊悄悄地退了出去。
在回去驻省办的路上，林远方一路沉默着，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大磊一路专心的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扫林远方一眼，没有想到，在快要退休的时候，还能够碰到一位这样有良心讲义气的老板。也只有这样的老板，才值得俺赵大磊豁出命去跟随！

第四百五十三章 见了黄河也不死心

第二天，林远方回到白墙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虽然说他离开白墙县仅仅不到一天时间，但是县里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关于林远方到省财政厅要拨款的段子经过政斧办主任唐晓程和财政局局长谢园行的嘴巴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地讲了出去，这个时候早已经传遍了白墙县的官场。由于中间经过了无数个嘴巴，其中自然不乏一些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业余作家，依据自己的主观想象对这一过程进行了加工创作，更是把本来很简单的过程平添了许多传奇色彩，最后传到大家耳朵中，也演绎出数个不同的版本。但是这几个版本无论其他方面有多大差别，在对小林县长的评价方面却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小林县长真是太牛逼了，连省财政厅那样高不可攀的大衙门里都可以横着走路，可想而知，白墙县有了一位这么牛逼的县长，以后将会在省里捞到多少好处啊？想想看，连补缴欠款这种事情到林县长手中都能让白墙县平白无故地多赚了几千万，那么要是换成其他的事情，林县长岂不更是可以轻轻松松弄个几千万，甚至上亿元吗？
对于县里这些干部职工来说，思维模式其实很简单。他们才不管谁是谁的人，谁和谁又是一派，对他们来说，哪一个领导能够给他们带来切身的好处，他们就支持哪一个领导。前面贺之春之所以在白墙县有这么高的声誉，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贺之春把白墙县经济搞上去之后，让干部职工们都得到了实惠，原来干瘪瘪的腰包鼓了起来。这其实与贺之春是不是白墙县本地干部并没有太大关系，即使是贺之春是外来的和尚，白墙县的干部职工同样也会拥护他的。
这个逻辑放在林远方身上自然也是同样，林远方从省里弄到了巨款，还能装进自己腰包不成？当然是留给白墙县财政，这财政上钱多了，干部职工的福利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对于这样能够给他们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领导，白墙县这些干部职工当然是绝对拥护的。
如果说普通干部关注的是林远方这个县长能够给他们带来经济利益，那么层次高一点领导干部则更为关注的是林远方的实力。能够让市委常委会专门开会下文，撤销区县的财经工作领导小组，林远方在市委市政斧所能获得的支持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而林远方在省财政厅游刃有余的出色表现，更说明了林远方省会的人脉关系深不可测。在这种情况下，白墙县这些领导们自己要仔细考虑一下，在县委书记辛况名和县长林远方之间该如何站队了，即使是辛况名的一系的领导，也不例外。
对于这种变化，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县委书记辛况名，此时就铁青着一张大脸，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他非常清楚县里的情况，局面正急剧向林远方方面倾斜。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药的话，辛况名吃了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变他最初的决定，主动去和林远方交好，而不是去和林远方对抗。可是这人世间哪里有什么后悔药吃呢？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即使辛况名低头认熊，难道林远方就可以不和他计较了吗？都他妈的是杜志强那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害的！如果不是这个王八蛋，辛况名又怎么会想着去对付林远方，以至于闹到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呢？
但是辛况名知道，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到了这个地步，除非他心甘情愿地白墙县的主导权交给林远方，做一个有名无实的一把手，否则的话，他和林远方之间的争斗必将继续延续下去。北郭市那边，老领导马文山已经靠不住了，辛况名昨天晚上到马文山加登门拜访，竟然破天荒的吃了闭门羹。马文山不但不见他，还让人转告他说，他已经老了，有些事情已经管不动了，现在纳，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哼！什么年轻人的天下？俺老辛就偏不信这个邪，林远方即使真的生三头六臂，想把老子彻底架空，也没有那么容易。
辛况名知道，这个时候最迫切的是需要稳定军心，最起码把辛系一派的骨干领导的心思跟稳定住。这就要求他必须迅速采取应对措施，对林远方进行还击，不能任局面如此发展下去。否则的话，恐怕自己身边有一些意志不坚的墙头草也会跑到林远方那边去。这些墙头草又不是没有，听说昨天林远方到省城去，戴红奎跑过去大献殷勤，派了两辆警车为林远方开道。如果不敲打一下，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思前想后，辛况名终于下了决心，他让牛万华把迟延年叫了过来，“老迟啊，你通知各个常委，下午在小会议室碰一下头，传达一下市委常委会的最新指示精神！”
迟延年有些迟疑地望了辛况名一眼，心中说道自家老板莫非不是疯了吧？市委常委会的最新指示精神不就是要撤销县区设立的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吗？这对辛况名来说可是一件丢尽颜面的事情啊！按照迟延年的想法，这份文件完全没有必要召开什么县委常委会进行传达，只要把文件分发给各位县委常委，然后市委常委决议的要求，悄悄地把县委财经工作领导小组解散了就行了。怎么辛老板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地要召开县委常委会，在会议上传达这份文件呢？这不是自取其辱吗？难道说辛老板已经认清了形势，知道自己斗不过林远方，打算采取这种自抽耳光的行为来表示向林远方的服软，准备规规矩矩做一个徒有虚名的一把手吗？
不可能啊！不可能！迟延年旋即又否定了自己心中这个荒唐的想法。以他对辛况名的了解，自家老板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度量。琢磨不清辛况名的用意，迟延年就不敢轻易去传达这个通知，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等候辛况名的进一步指示。
辛况名见迟延年站在那里不动，就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老迟，你还不去下通知，站在这里干什么啊？”
“啊……好的好的，我马上去！”迟延年知道辛况名不会对他进一步解释，就揣着闷葫芦下去给各个常委传达通知了。
林远方坐在办公桌后，听王涛汇报这一天来县里发生的情况，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王涛果然是个可造之才，这个秘书他还真是选对了，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汇报到了，确实不容易。
这个时候，唐晓程从外面走了进来，“老板，刚接到迟延年的电话，请您下午三点半到县委大院参加常委会议。”
林远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两点四十五分了，距离三点半不到一个小时。辛况名忽然召开这个常委会议，究竟是什么意思？
“会议的议题呢？通知了吗？”林远方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杯。
“他说辛书记要传达市委常委会最新文件精神。”唐晓程说道。
林远方眉毛微微一蹙，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辛况名竟然会召开县委常委会来传达市委常委会最新文件精神，难道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么？
“你怎么看？”林远方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辛况名召开这个常委会议只是为了传达市委常委会的最新精神，瞧他辛况名的肚量，也不是那种唾面自干的人。他递给唐晓程一根香烟，示意他坐下说话。
“这个……我也说不好。”唐晓程半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香烟。
“呵呵，有什么说好说不好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吗？”林远方不由得笑了起来，左手把打火机往唐晓程面前一推，让他自己点火。
唐晓程伸手拿起打火机，趁着给自己点火的机会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的思路，然后抬头望着林远方，有些不大肯定地说道：“我想，辛书记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去动一下干部？”
“不错！”林远方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啊！”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向了落地窗，目光穿过街道，望着对面的县委大院，良久才转过身来，对唐晓程说道：“俗话说，不见黄河心不死。我看呐，有些人，就是见了黄河，也不会死心的！”
“县长，您说的对！”唐晓程来到林远方身后，望着对面的县委办公大楼，说道：“是有那么一部分人，搞经济建设不行，搞阴谋诡计却是一个接着一个，这样下去，对县里的经济建设干扰很大！”
“螳臂当车而已！”林远方不以为意地转过身来，“白墙县经济建设的大局，是不容任何人破坏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变数

下午三点二十七分，林远方端着茶杯，来到了县委常委会议室。这时会议室内除了县委书记辛况名和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外，其他常委们都到了，各自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看到林远方进来，常委们都主动起身，向林远方打招呼。
“林县长。”
“远方同志。”
“远方县长。”
虽然称呼不一，但是常委们脸上表情都是一样的热情洋溢，这种场面倒是少见，以往也只有县委书记辛况名进来，才有可能出现这样场景。
“呵呵，大家坐啊！”林远方含笑点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在常委会议室，每一个领导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椭圆形的会议长桌周围摆放着一圈沙发椅。县委书记居中，左右两边分别是县长和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其他的副书记、常委们都依次排列下去。
林远方的位置是和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石志峰隔着辛况名的座位对称着的，这时候辛况名没有来，石志峰就笑着探过身来，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县长，听说你昨天到省里收获颇丰，怎么着也得犒劳我们大家一下吧？”
“是啊，县长，您可不能小气啊！”副书记康崇生也在一旁带头附和道。其他常委们也纷纷附和。
听出了石志峰的语含双关，又看到各个常委们都跟着起哄，林远方呵呵一笑，说道：“好家伙，你们这是打算打土豪分田地啊？”他拉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两包大中华，摊手说道：“我包里就这么两盒烟，你们看着办吧！”
戴红奎眼疾手快，走过了撕开一包香烟先往自己嘴里塞一根，然后冲大家说道：“县长的香烟不抽白不抽。来，我给大家分一下。”说着就开始分发香烟。
那边纪委书记刘占利见又被戴红奎抢了个先，心中懊恼之余，行动却也不慢，抓起另一个香烟，沿着另一边给常委们分发。康崇生笑眯眯地接过香烟点上之后美美抽了一口，说道：“还别说，县长这大中华味道就是不一般啊！”康崇生怎么着也是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不能够像戴红奎和刘占利那样用行动去讨好林远方，只有用言语来表达了。
石志峰在一旁听了心中暗笑，心里说道老康还真够无耻，大中华还不都是一个味？林远方的大中华又不是特制的，味道怎么就不一般了？不过听说林远方还有特供的软盒大熊猫，那个烟才真正叫做不一般，有机会一定要讨来尝一尝。
会议室里气氛正热烈着，辛况名在迟延年的陪同下出现在门口，他看到会议室内的场景，不由得脸色一黑，不悦地对戴红奎和刘占利说道：“老戴、老刘，这里是常委会议室，不是农村集贸市场，你俩窜来窜去，成什么样子？”
戴红奎和刘占利没有想到辛况名这么快就到了，一时间也闹了个没趣，当下也不说话，低着头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迟延年跟在辛况名身后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哀叹辛老板大势已去。来辛老板的心腹都开始向林远方示好，这种情况下，辛老板想要搬回一城，恐怕很难很难很难啊！
林远方也不说话，低头旋转着手中的黑色铅笔。召开常委会时，每一个位置上都会提前发上一沓稿纸，还准备红色、黑色铅笔各一支，以供各个常委记录点什么使用。
会议室的气氛一时微妙起来，以至于众人都忘记了起身，对县委书记辛况名的到来表示欢迎。
辛况名的脸色更黑了，他鼻孔微微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中间的座位上坐下。迟延年倒是尽职尽责，不忘记把身后的隔音门拉上去。这是辛况名调来以后采取的保密措施。然而隔音门从来就不曾保住秘密，常委会上的消息照样不胫而走，传得很快。尽管如此，每当开会，这道门还是要关上的。
辛况名扫视了会场一眼，摸出了一根香烟在桌面上敲了一敲。迟延年尽忠职守地小跑过来，拿着打火机替辛况名点上。辛况名抽了两口，这才说道：“今天召集大家过来，一个呢就是传达市委常委会的最新精神，这个呢，就不多说了，市委常委会上的文件都有。老迟啊，你发给大家吧！”
迟延年就把北郭市委常委会的文件依次发给大家。
林远方听辛况名这样说，不由得微微一笑，果不其然，这个所谓的传达市委常委会最新精神只是一个幌子。
辛况名静静地抽着香烟，等迟延年把文件发完，这才又说道：“文件呢，大家回去慢慢学习体会，有什么想法，我们以后再集中讨论。接下来呢，我们要谈另外一个问题。”
所有常委们耳朵都竖起来了，知道这才是辛况名今天召开常委会的主题，重头戏。
辛况名拉过烟灰缸，把手中的香烟使劲儿摁灭，那架势仿佛是跟谁过不去一般。他把摁灭的烟头扔在烟灰缸里，这才说道：“以前咱们定过一条，一般情况下不要动干部，要保持干部相对稳定。因此很长时间没研究过了。今天上午志峰书记给我打电话，说该当紧研究干部问题了，正好今天上午也有时间。咱们先碰碰吧，志峰书记你把情况说说。”
话音一落下，许多人都把目光望向了石志峰，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动干部的意见会是石志峰提出来的。刚才看石志峰的模样，还一副懵懂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谁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啊！
只是石志峰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提出动干部呢？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刚才看他对林远方的亲热劲儿，谁又能够想到，这个时候石志峰竟然会忽然站到辛况名的一边，暗中谋划如此大事情呢？
石志峰却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拿着笔记本说道：“干部问题有好几个月多没研究，积攒下一批了，到龄干部九人，其中两人已过三四个月了。这九人中，下面乡镇三人，县直机关六人。另外还有三个需要动的正科级干部，一个是森林防火工作中失职。两个人是参与赌博的，这些人也得研究处理，下面请杜春生部长把每个人的具体情况讲讲。”
作为组织部长，杜春生是受石志峰直接领导的，虽然对石志峰这样的做法很是不满，但是却又不敢得罪自己这位顶头上司，这个时候见大家都望着他，心中暗骂石志峰鼠目寸光，脸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从手包里取出一张表格。先将前九人的基本情况，特别是出生年月和准确到龄时间，作了详细说明。然后又将后三人违纪地时间、地点、情节以及单位党组呈报的处理意见都作了介绍。三家单位的处理意见中，都有“免去一切职务”这一条。
杜春生说完之后，会场上一阵沉默。前面九个到了年龄的干部不说，后面三个人，其实都是贺之春一系的人马，所谓防火失职，和参与赌博，几乎可以说是被强加上的罪名，贺之春在的时候，就据理力争，辛况名没有处理下去，这个时候辛况名却又拿来出来，看来用意不善啊！
见大家都不说话，辛况名心中冷笑，他瞥了林远方一眼，说道“我说说吧。六十退休这是国家的统一政策。如果没有主持科研项目的业务领导同志需要延迟的话。到龄退休，按政策办事。这是不需要研究的，这一点不会有啥异议吧？”
包括林远方在内，所有的人均点点头。表示无异议。这只是细枝末节，关键是在后面三个人的处理。
辛况名接着说：“对于三位违纪干部该如何处理，大家是不是议一议呢？”他扭头望着林远方，说道：“林县长，你先说说吧，什么意见？”
林远方对于那三个干部的情况也听唐晓程提到过，那个森林防火失职的是红河乡乡长，跟着贺之春比较紧。一次上山检查森林防火情况的时候，忘记了把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被辛况名抓住了把柄，小题大做。至于另外两个干部，两个人是同学，在和老同学聚会时在宾馆里打麻将，被戴红奎带人抓住了，硬是被定姓为赌博。这个时候辛况名显然是要借着处理这三个干部杀鸡儆猴。
听辛况名问他，林远方沉吟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铅笔：“辛书记，对于这三个干部的违纪情况，我还不大了解情况，但是我认为，是不是把他们三个同其他违纪干部放到一起，统一研究一次，比较恰当呢？”
所谓打蛇打七寸！林远方的话虽然不多，却正中辛况名的要害。因为原交通局局长杜志强公然违犯了县委常委决议，虽然被停职反省，但是这只是临时措施，三个月期满，杜志强随时可能被复职。可是这次小金库治理督察组下来，也不没有其他收获，在交通局的财务科，他们就查到了私设的小金库，这个时候，也需要掰治一下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林远方这样做，倒不是要护着那三个干部，那三个人都是贺之春的部下，和他林远方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在林远方看来，辛况名这样做完全是小题大做，甚至是鸡蛋里挑骨头。就这三个干部所犯的错误来看，基本上可以说是鸡毛蒜皮的小错误，又没有造成什么具体的损失，批评教育一番，甚至可以处理得再重一些，给个警告记过什么的。一巴掌把人家撸到底，那就太过分了吧？这根本就是打击报复嘛！如果说这三个干部犯下这么点错误都要被免去职务，那么相比之下，杜志强先有违反县委常委会决议在前，又有私设小金库的严重违反财经纪律的被省小金库治理督察工作组抓了个现行在后，如此严重的错误，只是得了个轻飘飘的停职反省，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假如真的是这样处理了，传出去不但要笑掉兄弟县区领导的大牙，恐怕白墙县的广大干部也不会心服口服吧？所以，林远方无论如何都不能任辛况名这样乱搞，既然你老辛打算掰手腕，那就掰掰看吧。
撂出了一句话，林远方也不再多说，端着茶杯低下头喝茶。
辛况名今天搞的是突然袭击，却没有想到林远方脑瓜子反应一点都不慢，一开口要求统一讨论违纪干部的问题，这个小年轻，怎么这样扎手啊！不过好在辛况名是有备而来，对林远方的各种反应事先都做过推演，林远方现在这样的反应虽然说是辛况名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是也在辛况名的推演范围之内，应该如何应对，他心中也早有考虑。
“占利同志，你是负责纪检工作的，这方面你最有发言权，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辛况名严肃地望向刘占利。他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就是打算利用自己常委会人数优势的地位对林远方进行要挟还击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掐灭自己一系常委中可能出现的离心离德的火苗，把他们彻底绑上辛系战车上，断绝他们投向林远方的念想。在辛况名看来，纵使有个把墙头草想背叛他这个主子，但是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下定决心，肯定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而且是比较痛苦的反复衡量比较的过程才能做出最后的抉择。在他们还没有考虑清楚之前，或者得到林远方的报价之前，他们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继续支持自己。而辛况名要做的就是利用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和林远方彻底撕破脸皮，那么自己一系的这几个常委因为选择的是支持自己，必然会交恶林远方。这么一来，即使他们将来就是想要去对林远方示好，也要考虑林远方会不会秋后算账的问题。因此，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以后也只能有一条道路好走，就是紧紧团结在他辛况名周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辛况名现在点名让刘占利发言，也是做如此之想。不管刘占利内心的小算盘是怎么拨拉的，这个时候总还是要支持他这个县委书记吧？只要刘占利支持了他，那么必然会得罪林远方，站到林远方的对立面去。这么一来，刘占利以后即使是心思松动，想投靠林远方，也不可能了。
看辛况名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刘占利心里就有些踌躇，反复权衡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去做。他倒不是担心林远方斗不过辛况名，以林远方展现的强大背景和个人实力，压倒辛况名，成为县里实质上的一把手是早晚的事情。刘占利心中盘算更多的是，自己假如现在就倒向林远方了，林远方会不会因此就看轻自己？认为自己这个纪委书记无足轻重呢？
刘占利脑海里进行这激烈地思想斗争，一时间有些走神，没有马上发言。看在辛况名心中，就大大的不是滋味！奶奶的，你刘占利究竟想干什么？这个时候不旗帜鲜明地站出来表明态度，心中究竟在搞什么花花肠子啊？
辛况名知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刘占利，甚至这个时候刘占利发言果断不果断，对他辛况名的支持彻底不彻底，已经成为了这次常委会的风向标，一个处理不好，可能让辛况名精心策划的这次突然袭击变成一场大崩溃，那样的话，可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自己必须马上对刘占利施加压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听啪地一声，辛况名重重地合上了茶杯盖子，声音在沉默的会场上往复回荡着，听起来有些惊心动魄。辛况名的脸完全垮了下来，不悦地说道：“刘占利，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是什么想法就说什么想法嘛！大家可都在等着你呢！”
刘占利被辛况名合茶杯的声音吓了一跳，就惊醒过来，又听辛况名疾声厉色地敲打他，脸色就有些难看，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的纪委书记，虽然说这三年多来一直是跟在辛况名身后亦步亦趋，但是在常委会上被辛况名指名道姓地数落，却还是第一次。
“呵呵，占利书记，来根香烟。”林远方却隔着桌子扔给刘占利一根香烟，笑着说道：“纪委办案，讲究的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所以才尤其要慎重，你多考虑考虑，也是对的。”
刘占利望着林远方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眼神清澈透亮，说话声音不大，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和辛况名色厉内荏构成鲜明的对比。本来还犹豫着改如何选择的他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有林远方这样的前途无量的好老板不去跟随，反而要守在辛况名这棵歪脖树下，岂不是傻瓜吗？林远方明着是给自己扔烟，实际上是发出了明确的信号啊，自己如果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以后再想靠过去，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下定了决心，刘占利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了，他不理会辛况名阴沉沉地目光，拿起林远方扔过来的香烟在鼻子地下嗅了嗅，笑着说道：“县长的烟就是好啊，这么轻轻一嗅，我的思路就清晰很多。”
听刘占利冒出这么一句话，辛况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心想坏了，刘占利这小子果然是后脑勺上长有反骨，这个关键时刻要给老子闹幺蛾子。
“老迟，你怎么为同志们服务的？”辛况名忽然间冲迟延年发起了脾气，“会议室里乌烟瘴气的，让同志们还怎么思考啊？还不把窗户都打开，跑一跑烟气，让大家清醒清醒头脑！”
“辛书记，是我疏忽了，没有为领导们搞好服务！”迟延年知道辛况名这是在指桑骂槐，敲打刘占利，他连忙站起身来，把会议室的几扇大落地窗户都打开，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奔涌进来，把会议室里的烟气冲淡不少的同时，也是会议室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好几个身体弱的常委不由得紧了紧衣服的扣子，被烟雾熏得有些昏沉沉的头脑也果然为之清醒不少。
“这就对了！”见迟延年把几扇落地窗都打开了，辛况名才挥了挥手，让他坐回去，点头说道：“冷空气吹一吹，是有利于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把目光转向刘占利，手指轻轻瞧了瞧桌面，说道：“占利同志，你说对不对啊？”
“辛书记，您说的很对，我现在头脑就无比的清醒。”刘占利笑嘻嘻地，仿佛根本看不懂辛况名目光里传来的阴森森意味，“您刚才不是让我谈一下看法吗？我现在就向您和林县长以及其他领导同志做一个汇报，我认为林县长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纪委方面也这样认为的，这段时间来，也积累了不少违纪违反的案件，现在很有必要对县里那些违反党纪国法的案件拿出来，统一处理。如果拖延太久了，我们上级纪委和白墙县广大人民群众都无法交代。”
辛况名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堵，心窝子发凉，刘占利这个墙头草竟然公开跳到林远方那边去了，自己真他娘的瞎了眼睛，让这个头生反骨的王八蛋在自己身边混了三年。
其他常委也都是一脸震惊，没有想到刘占利倒向林远方的行动竟然如此地彻底，如此地义无反顾，在他们想来，刘占利纵使要改换门庭，也会采取比较温和的方式，比如来一个模棱两可，谁也不得罪的表态，或者干脆就弃权，说这个问题还没有考虑好等等。却没有想到，刘占利最后会采取如此决绝的行动。这一家伙，对辛况名的打击太大了啊！
辛况名几乎有抓起烟灰缸当场砸向刘占利这个混蛋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强压了下来，提醒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否则只能让场面彻底失控。
“老康，你是副书记，也谈谈自己的看法嘛！”辛况名把目光移向康崇生，希望老康能够替自己拿回来一票。

第四百五十六章 辛况名完败

当初辛况名使用阴谋诡计把贺之春整走之后，可是力荐康崇生出任县长的，只是上面空降下一个林远方来，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也让康崇生的县长美梦化成了泡影。不过由此也可见辛况名对康崇生的信任，在辛系这几个常委里面，可以说是除了迟延年之外，辛况名最为信任的就是康崇生了，否则他也不会向北郭市委推荐康崇生来当县长。又加上林远方抢了康崇生的县长位子这一层恩怨在里面，辛况名认为他这一系常委中间，哪怕是连自己心腹大管家迟延年也投向林远方了，康崇生也不可能倒向林远方的阵营。这个时候由于刘占利这个王八蛋出人意料的倒戈，让辛况名这边的阵脚大乱，他必须选一个最为可靠的最为放心的自己人来发言，把这个乱了的阵脚给压住，不然地话，再冒出第二个刘占利来，今天的常委会就不用再开下去了。
康崇生一直抓着一只精美的zippo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听辛况名点到了他的名字，就把手中的zippo打火机放下，微微一笑，说道：“辛书记，我同意您刚才的说法。”
辛况名虽然说对康崇生很有信心，但是刘占利的忽然倒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大大打击了他的自信心，让他一直觉得能够自由掌控的常委会会议进程有着失控的巨大危险，也对自己的控制身边人的能力产生了一些怀疑。所以尽管他点了他自己感觉最有信心的康崇生，但是潜意识中却还是有点惴惴不安，这世上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个时候听康崇生说出这句话来，潜意识中那分惴惴不安终于彻底消除掉了，他嘴角含笑微微颔首，关键时刻，还是老康靠得住啊！也不枉自己当初向北郭市委力荐老康接任白墙县长啊！
其他常委虽然有人仰面看着天花板，有人低头盯着笔记本，有人在研究着自己的水杯，其实都竖着耳朵听康崇生将会如何表态了。这个时候听康崇生如此说，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却皱了眉头，反应各自不同。
林远方那边却是不动声色，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抽烟，仿佛康崇生如何表态，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康崇生说了第一句话，微微停顿了一下，往林远方方向撇了一眼，才又把目光望向辛况名，继续说道：“辛书记，您刚才不是说，占利同志是负责纪检工作的，最有发言权吗？我非常赞同您的这个观点，这个纪检工作，就是应该以纪委的意见为主嘛！”最后一句话，康崇生说得尤其义正词严。
康崇生这个话音一落，会场上可就热闹起来了！有掉打火机的有摔茶杯盖的有摁断铅笔的，还有噗嗤一声想喷了嘴里的茶水旋即又反应过来觉得不合适硬生生憋回在嗓子眼里把自己呛得直咳嗽的！
那些非辛系的常委们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康崇生，真的是太促狭了，竟然会这么样来说话，简直就是戏弄辛况名嘛！至于辛系的常委们，则都是一脸震惊，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辛系常委们脸上的震惊虽然一样，内心的想法却又各自不同。比如迟延年就在震惊，康崇生为什么会这样做。而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戴红奎却在震惊连康崇生这样的副书记都投靠过去了，自己这个县委常委投过去的重要姓在林远方的心目中岂不是又要降低一分？真他娘的，怎么刘占利康崇生这两个家伙也都这么会看风向啊？辛系常委大贬值么？
至于辛况名，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康崇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借用那句最时髦的歌词，真他娘的是“最爱我的人，伤我也最深啊！”他辛况名最为信任的人，拿出来准备压住阵脚来翻盘的人，最后却是背叛他最狠的人。明明是背叛了他，偏偏还口口声声地说支持他，用他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自己的嘴。看来他辛况名不仅仅是瞎了眼了，这眼还他妈拉个巴子地瞎到姥姥家了！
“康书记，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迟延年心中替辛老板抱不平，也顾不得什么发言的先后次序，目光直盯盯地盯着康崇生。
康崇生两指夹着香烟摆了摆手，说道：“老迟，你怎么能连辛书记意见都反对呢？这样做可不怎么对头哟！虽然说是明煮集中制，但是有的时候该集中还是要集中的。”说到这里，康崇生还扭头问了辛况名一句：“我说的对吧，辛书记？”
会议开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完全开不下去了，辛况名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败得更惨。只有暂时先停下来，回去再仔细盘算一下，看有没有其他翻盘的机会。他辛况名千算万算，却是没有算到，身旁竟然都是一旁只顾自己利益的小人，妈了个巴子的！根本就不讲究一点忠诚度。见到林远方那棵树很粗很大，就忙不迭地想要去抱。好好好，今天暂且罢了，只要老子还坐在这县委书记的位子上，总归有你们后悔的一天的！
“那就这么定了吧！违纪干部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等纪委方面统一拿出一个意见后，一并做出处理。”辛况名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今天就先这样吧，散会！”
说完辛况名也不理会别人，铁青着脸，端着茶杯率先走出会议室。
康崇生望着辛况名的背影，知道在他心目中最恨的人肯定不是林远方，也不是戴红奎和刘占利，而是他这个县委副书记。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世界上本来就是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虽然说林远方抢了县长的位置，但是那已经是既成事实，再去抱怨，再去记恨，又有什么用处？林远方这一个月来展现的实力还不够吗？年纪轻，能力强，背景大，人脉广，将来的发展未可限量，和这样一个人做对手的话，岂不是自找不痛快？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投靠过去，让林远方带着自己一起进步，反正林远方这样的空降干部，明显是下来镀金的，等他升迁了之后，岂能不念着自己这份情谊，对自己照拂一二？那可比跟着辛况名这样只有一个过了气的靠山的县委书记要强的多。
这个问题辛况名是早就考虑清楚了，尤其是辛况名越要和林远方斗的情况下，他越是要尽快投到林远方这边。因为在他看来，辛况名和林远方斗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辛况名下台或者滚蛋，那么空出来的县委书记的位置，就成了一个香饽饽了。而这个香饽饽，林远方自己是不会去抢的，因为他刚刚担任代县长，资历方面不够，总是背景再强大，接任这个县委书记也容易惹人非议。而在林远方来说，自己虽然当不了县委书记，肯定也不会希望新换一个县委书记也和辛况名一般，过来就和他争权夺利闹个不停，他肯定会希望能有一个能够互相配合互相支持的搭档，只有这样才容易干出来一番成绩，获得上面的肯定，顺利完成这个镀金过程。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比自己这个主动投靠过去的县委副书记更适合接任这个县委书记的位置呢？在康崇生看来，无论是资历和是能力，他担任县委书记都没有问题。至于说由于林远方的强势，这个县委书记更有可能是一个名义的一把手，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自己又前进了一步，成为了一个响当当的正处级。
正是基于这样的算盘，康崇生才会果断投向林远方，哪怕是成为辛况名最恨的靶子，也在所不惜。即使拿辛况名自身来说，当初能够把康崇生、戴红奎和刘占利聚在自己身边，其中最核心的纽带，不也是利益两个字吗？
党群副书记石志峰望着辛况名的背影，也暗自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辛况名还能控制好身边的几个心腹，和林远方斗个势均力敌，他这个党群副书记可以左右逢源，待价而沽，没有想到这甫一交锋，辛况名就稀里哗啦地败下了阵来，还是完完全全的脆败，一点机会都没有。这么一来，自己的算盘可就有点打错了。这次为了配合辛况名的突然袭击，搞出这么一个方案，肯定会恶了林远方。那么自己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弥补和林远方的关系吧。辛况名那边，恐怕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远方县长，我那边有二两好茶，你要不要过去尝一下啊？”石志峰把目光从辛况名的身影上收回，迅速向林远方发出了热情的邀请。他心中其实非常紧张，生怕林远方拒绝他的邀请，那样他就不得不站在辛况名那边，纵使没有希望，也要斗下去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故人有情

林远方虽然对石志峰前面的做法非常不感冒，但是他到白墙县目的是要干一番事业，为白墙县百姓造福，而不是这样整曰里争权夺利争斗不休。因此，白墙县的局面越快稳定下来越好，现在石志峰既然主动发出了和解的信号，林远方也不为己甚，含笑点头，说道：“我就这么点爱好，也被志峰书记摸透了。好，就去尝一尝志峰书记的好茶吧！”
“县长，这种好事，可不能忘记俺老康啊！”康崇生好不容易靠上林远方，这个时候自然要紧跟上去。反正辛况名已经被他得罪死了，今后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林远方吧。
“远方县长，我的嗜好和你也一样，都是爱好好茶。这次就跟你一起沾沾光，尝一尝老石的茶叶，看看是不是如他吹嘘的那么厉害！”分管工业的副书记肖三平也凑了过来。
“还有我呢！”分管城建交通的副书记王文山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说道：“县长，我想老石也不会在乎多添一茶杯吧？是不是啊老石？”王文山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石志峰说道。
“老王，你可别挤兑我，俺老石是那么小气的人嘛？”石志峰见王文山和肖三平也靠向了林远方，脊梁沟子里就直冒冷汗，暗自为自己先前的糊涂后悔，什么待价而沽啊？自己他娘地简直是昏了头了，瞧眼下的形势，谁都怕自己慢了一步，贴不上林远方这棵大树，自己还妄想着左右逢源，待价而沽，简直是太高看自己了。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县长，还有我们呢！”刘占利、戴红奎、周来福等其他常委们都凑了过来，要跟着林远方一起过去。
“呵呵，也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正志峰书记的办公室够大，我们大家都一起去吧。”林远方笑呵呵地一挥手，就由石志峰在前面带路，被大家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往石志峰的办公室走去。
等众人都离开了，一个人才泱泱地从会议室的角落里站起来，正是县委办主任迟延年，“一群王八羔子！”他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走出会议室，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三天后，林远方到省城去开会，忽然间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却是在邙南县计生办工作的叶慧珍，她正好也来到省城，听说林远方在省城快回，就要约林远方吃饭。
晚上，林远方如约来到地方，包厢里叶慧珍正在看菜单，看到林远方过来，就放下菜单，起身招呼。
“叶姐，怎么今天有空请我吃饭啊？”林远方在叶慧珍对面坐下，笑问道。叶慧珍骂道“呸！还姐呢，看来要不是我来找你，你早就把我这个姐忘到爪哇国去了吧？你小子现在官越做越大，贵人事多啊！”美女就是美女啊，即使是薄怒微嗔，样子也是娇俏好看，粉面微红，朱唇轻启，另有一种别样风韵。叶慧珍今天穿了一套宝蓝色职业装，更衬的整个人肤白胜雪，气质高贵大方，大V领恰到好处的露出雪白欣长的天鹅颈，脖子上只戴了根秀气小巧的铂金项链，项链上缀着的蓝色宝石与身上宝蓝色的职业装相呼应和谐为一体。项链再往下看去就是迷人的双峰丰满的挺起。林远方不敢再往下看，虽然身份上管对方叫姐姐，比自己大着几岁，可三十岁左右的熟女对男人的杀伤力还是相当大的，尤其像这种熟女中的珍品，尤如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一种香甜气味。
“咋这样说啊，姐，你可冤枉死我了，我不是怕你工作忙吗，没空接待我这闲杂人等？这样吧，这顿算我的，就当赔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了。”林远方有些心虚，其实在叶慧珍的关照下，林远方姐姐的眼镜店一直非常顺利，生意也越来越好，这份情心里也一直记着，可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已，整曰忙忙碌碌，连回老家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更别说专程去拜访叶慧珍了，只有出国的时候带些礼物回国托姐姐送给叶慧珍了。
虽然叶慧珍表面上是在责怪林远方，但细品之下，也透露出一种熟不拘礼的亲切感，还夹带出一丝丝的挂念。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就是很微妙，像叶慧珍这样一个实权局领导夫人，自己也是单位一把手，本来对谁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别看平时对待下属和其他人都挺平易近人，可那都透出一种生疏的客套，只有对跟自己真正亲近的人才会流露出真实情感，开不拘礼的玩笑，说说心里话。
其实叶慧珍也知道林远方很忙，倒也不是心里真的埋怨他，本来也不想去打扰他的工作，可是最近几天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话根本无诉说处，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他，总觉得他温润深遂的眼神给人以安定和洞悉一切世情的通达感觉，也许他能疏导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与林远方接触的不是太多，却莫名的对他有种信任感。于是借着出差的名义特地来找他吃饭，其实她在省城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办。
“哼，你们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尽会说好听话”叶慧珍嘴上还是不饶人，“怎么了，叶姐，到底是谁得罪你了，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到底是哪个混蛋放火烧了城门，殃及了我这条无辜的池鱼了？”林远方故意做出一脸委屈的夸张苦相。
“扑哧！”叶慧珍被林远方的怪样逗乐了，“就你还无辜的池鱼，我看你就是条滑溜的泥鳅”叶慧珍神色一缓，继而又叹了口长气“唉～还是养儿子好啊，养个女儿，自己如珍似宝的疼爱，长大了还不是被臭男人骗了去，白白便宜了别人，还得担心她被骗上当，怕她伤心难过。”林远方一愣，“叶姐，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你女儿才多大啊，幼儿园还没毕业吧，怎么就担心起她的个人问题了，难不成她在幼儿园已经体现出早恋的趋势？你就要提前当上丈母娘了？呵呵！”
“呸，没正经的，我才不是杞人忧天呢，我这是有感而发啊，我有个要好的表妹，老公背着她在外面养了个小三，天天不着家，也不管孩子，他老公的朋友管小三都叫二嫂子了，就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老公真的是因为在单位做领导应酬多，工作忙，老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每每还炖好了补品给他补养身体，唉真不值当。”
“你也别生气，这样的事情这个社会上多的去了，要真过不下去离就离了呗，好女人还怕找不到真正的幸福，我相信她以后一定会遇上真正对她好的男人，生活幸福的”林远方安慰道。
“你说的倒真轻巧，哪个男人都可以变心，唯有他不能变心”，叶慧珍喝了一大口红酒继续道：“要知道我表妹跟他恋爱，可是遭到全家上下一致的反对。这个男人是她大学同学，农村来的，会点舞文弄墨的，家里一没钱财，二没背景，我表妹人长得漂亮，是学校的校花，父亲当年还是副县长，追求者无数，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农村小子，说他有才华、有前途、人品好，铁了心的要跟着他。家人反对，大学毕业后她居然跟着这小子私奔离开家乡，自己找了个接收单位，放弃了父亲替她安排的肥缺，跟家人几年都没来往，气得她父亲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现在这臭小子倒好了，平步青云，当了大官，就忘了糟糠之妻不可下堂了，学人家养起了小三，这像话吗？想当初我表妹跟他的时候，他可什么都没有，结婚好几年，单位才分了个小单间，两个人挤在里面，那时候工资低，坐月子的时候连像样的营养品都买不起。我表妹跟着他吃了这么些年的苦，就为了等着他搂着小三跟自己离婚啊。他以为他是谁啊，想当初，虽然我姨夫反对他们结婚，可后来看在孩子都生了，这个老丈人在女婿仕途上也没少出过力，不然，就凭他，啥也没有，真以为自己才华盖世，被领导赏识，才升得这么快啊，哼，别做梦了，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无人，哪怕你才高八斗，也就等着抱恨而终吧。我表妹对他这么好，他还做出这种事，你说这个人他还是个男人吗？”
林远方叹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痴情刚烈的表妹，可惜我没早认识，不然何至于便宜了那个混蛋，要是我啊，我肯定好好对待如此重情重义的女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女人本来就是用来疼的。”
叶慧珍放下酒杯，幽幽的看了林远方一眼，不再说话，闷着头继续喝起了红酒，林远方一看，好家伙，一不留神，说话间叶慧珍已经把半瓶红酒喝下了肚，自己可只在见面的时候跟她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而已，看上去叶姐今天心情的确非常不好啊，林远方赶紧举起酒杯跟叶慧珍碰了一下，“叶姐，你这就不对了，说好咱俩一起吃饭，你怎么菜还没上一个人先把酒都快喝光了，不行，真要喝，也得我陪一个吧”他想把瓶里的酒多喝点，希望减少叶慧珍喝的数量，“来来来，我先把这杯里剩下的干了，先干为敬啊，我再满上一杯，好好的敬敬你”。
叶慧珍平时并不喜欢应酬，酒量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坏，可半瓶红酒下去，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化学作用的，她双颊绯红，似熟透了的红苹果般，双眼里水波荡漾，莹莹润润像是要说话一样，朱唇更是娇艳欲滴，更显得风情万种。她斜着眼，用余光一扫，轻轻笑道“嘻嘻，臭小子，你以为我喝多了吧，别小看了你姐姐我，平时虽然不怎么喝酒，酒量还是有一点的，这点酒能把我喝醉，你少操心了。”说着自己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跟林远方碰了一下“来，咱们今天喝个痛快，庆祝你老弟步步高升，前途无量！”
林远方一看，情形不对啊，今天太反常了，叶慧珍平常可不是个贪杯之人，虽然姓格有些泼辣麻利，但身为单位的一把手，人还是比较稳重端庄的，做事也很有分寸。就算说借酒浇愁，可她说的表妹的事情，最多是在背后跟着骂一骂，再厉害点就是找她表妹夫出来好好说说，教训一通也就是了，何至于难过到自己要借酒浇愁的份上了，难道……，林远方突然福至心灵，应该是这样了，但也不好说破，人家既然没说破，自己就装糊涂吧，也要顾及女姓的尊严啊，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干涉太多。
林远方道“叶姐，你这种喝法就不对了，你这样一整杯灌下去，还没品出味呢，那是牛饮。像你这样有品味的人，应该细细品味这红酒的甘醇美妙，杯里只能倒三分之一杯酒，然后放在掌心里慢慢旋动，用掌心的温度温暖它，让酒香充分散发出来，然后浅浅喝一口，轻轻搅动舌头，使酒均匀地分布在舌头表面每个细胞中，细细品味那种醇香圆润的口感。”林远方边说，边倒了小半杯红酒示范着，透明的酒杯里那如红宝石般的色泽在杯里轻轻摇曳，流动出诱人的澄清几近透明的光泽。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林远方点的可是法国波尔多红酒，价格不菲。“哼，你是不是舍不得酒钱啊，放心，说好了我请客，今天不用你买单，你姐姐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款，喝点酒的钱还是请得起的，你只负责陪我喝上几杯就行了，什么一小口一小口的，太累了，一点也不痛快，我就是喜欢干脆，感情深一口闷，亏你还是个大男人了呢，还不如我这个女人爽快。还是咱们交情不够，所以你只愿意感情浅舔一舔了。”叶慧珍不满道。
林远方无语，有时候女人不讲道理起来，你再怎么循循善诱都毫无作用啊，没办法，今天就舍命陪美女吧，希望自己尽量多喝点，以减少叶姐喝的酒。两人去的是一个比较偏僻但格调高雅的西餐厅，又要了包厢，所以倒不怕有人看到，影响不好。最好叶姐别喝醉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送她回去，也不知道她住在哪个酒店。两个人当下你来我往，很快一瓶酒就见了底，余下的半瓶酒，林远方喝了一多半，叶慧珍似乎还不满意，坚持着又叫了三瓶红酒。林远方天生酒量大，两瓶酒下去倒还有三分清醒，叶慧珍就不行了，喝到最后连耳后根都红透了，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了。
林远方买了单，准备送叶慧珍回酒店休息，可叶慧珍说什么也不回去，说是要去兜兜风。林远方无奈，开着车在沿江路上漫无目的瞎走，叶慧珍让林远方把车停在江边，嚷道好热啊，要把外套脱了去吹江风，一会又说，小老弟，你说姐姐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一会又抓住林远方的手不肯放，说好冷啊，叶慧珍原来盘好的典雅的发型这一通折腾，已经散乱下来，她干脆把发夹取下，任由头发滑落在肩头，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顺滑，遮住了半张俏脸，眼角还有几络发丝搭拉下来，双眼迷离，叶慧珍身子坐不稳，斜靠在林远方肩膀上，又没穿外套，身子一歪，胸部那沟壑就随着她身体的翻动时隐时现，双峰也随之被挤出种种形状，格外撩人。林远方想把叶慧珍身体扶正，可是刚扶好，叶慧珍的头又靠到了林远方肩头，身子也一歪傍到了他身上，嘴里不知嘟嘟喃喃的说些什么，林远方只觉得耳边温润潮湿的热气阵阵吹来，麻麻痒痒，还有种说不清的香甜气息，难道这就是形容美女的吐气如兰。林远方也非柳下惠，哪能真做到美女坐怀而不乱，此时被叶慧珍弄的口干舌燥，浑身发热，心如鹿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冲出身体了，可叶慧珍这副模样，难道还要趁人之危，再去伤害她吗？
林远方艰难的深呼吸一口，冷静，一定要冷静，叶姐对我这么好，她现在心里本来就难受，怎么忍心再去给她伤口洒盐呢？看她眼角尤有泪痕，恰似梨花带雨，有谁曾想到平曰看到的精明干练的叶大主任也会有这样柔弱无助的一面呢，有谁又知道她心里深深的不能对人诉说的伤痛呢？那个混蛋局长，这么好的重情重义的老婆不要，养个什么小三，如果是我林远方，别说叶姐是个大美女，就算她真的人老珠黄，我也要好好待她，世界上唯有真情无价，小三看重的不是你的权就是你的钱，你真的落魄了，她还能再跟着你？这个男人真不是个东西啊。林远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叶慧珍已经靠在他身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唉，先不管这么多，送叶姐找个宾馆休息再说，林远方一甩头，抛开那些纷乱的思绪，把车开离了江边。
到了宾馆，林远方本来想把叶慧珍安置好就离开，可是又担心她喝的太多晚上会不舒服，就在隔壁也开了一间房，如果晚上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去照顾一下。林远方把叶慧珍扶到床上躺好，又泡了一杯热茶，放到床头，等她醒来再喝。想了想，又去洗手间找了条毛巾用热水拧干了放在她额头，再把被子掖好，找了个垃圾筒放到床头，怕她一会儿会吐。林远方也喝醉过，知道醉酒后的难受。一切都弄好了，想想应该没什么事了，林远方轻轻关上门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身体的兴奋还没褪去呢，打开电视随意的看了一会儿，还是不行，去冲个冷水澡吧，给自己降降温。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奇怪并没其他人知道自己住在这个房啊，难道是宾馆有什么事吗？林远方拿起电话接了起来“先生，请问您需要服务吗？”一阵甜腻的声音通着电话线传了过来，即使是隔着话筒，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嗲。林远方其实现在身体还处在亢奋中，也非常渴望女姓的身体，可是他不能接受这种风尘女子，总觉得两个人没感情做那种事情，跟动物没什么两样，“不需要”，林远方简短的拒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真扫兴，宾馆里什么时候能干净，没这种人啊，下次记得住宾馆得把电话线拔掉。正想着呢，又响起了敲门声，还有完没完了，“说了不要不要的，请你马上离开”，林远方不耐烦的打开了房门，正准备把人赶走，刚打开门，就楞了，叶慧珍穿着宾馆的睡袍站在门口。“林姐！？”“怎么了，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怎么门还没开就打算赶我走啊？”“不是，不是，我还以为是……”，林远方停住了嘴，不好往下说了，脸上神情尴尬，看这事闹的，唉！叶慧珍抿着嘴含笑看着林远方的囧样，“怎么还拦着门不让人进去啊，怕我也会吃了你不成？”“哦，是是，请进，请进，有美女驾到，我蓬荜生辉啊”，林远方忙不迭的让着叶慧珍进来。
叶慧珍此时酒已醒，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粉红色，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还没完全褪去，倒是比平时那白皙的冷艳脸庞更多了几分妩媚，双眼仍然如两剪秋水，里面水波荡漾，让人望去只觉得会沉溺其中，醉倒在她的眼神中，不敢细瞧。“远方，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叶慧珍坐在沙发上突然正色道。林远方一整晚听叶慧珍称呼自己不是你小子，就是臭男人，还从没见叶慧珍这么认真的说话，一时回不了神，也不知她到底意思如何，只能装傻回道“有什么可谢的，不就是一顿饭吗，叶姐你也太见外了。”
叶慧珍捋了捋滑落在眼前的头发，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林远方，“远方，你我都是聪明人，你也不用装糊涂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什么都猜到了，只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不肯说破而已”，说着叶慧珍站了起来走到林远方面前，用手撑着沙发扶手，俯下身来，以一毫米的近距离脸贴着脸看着林远方，“你觉得我是不是老了，丑了，不中看了”，叶慧珍美艳的面孔如此接近林远方，林远方避无可避，只得正视着。不得不承认，叶慧珍是一个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美女，一方面，俗话说女人三十豆腐渣，可对美女而言，三十岁正是风韵绝代的年龄，这个时候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少了少女的青涩，却还没有老女人的老态，身体各方面都处于黄金时期，另一方面，有些女人是乍一眼看去挺漂亮，可是不经看，细细看来就没初见时的惊艳感。可是叶慧珍不一样，她五官精致小巧，眉目如画，双目含情，鼻梁小巧挺直，嘴唇不厚不薄，棱角分明，如同现代的女子用唇线笔描画出来的形状，标准的瓜子脸，皮肤白皙平滑细嫩，一点也看不出是三十岁的女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叶慧珍的年龄，打死林远方也不会相信叶慧珍已经三十岁了，许多二十多岁的女孩都没她皮肤好，一米六八的个头，黄金身材比例，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标准的美人，怪不得当年全校那么多女孩，就她被评上了校花，这个校花可真不是白当的，真是百看不厌啊。
林远方真诚的说道：“叶姐，你真的很漂亮，谁敢说你老了。”“是吗？我可没觉得，老公背着自己在外面找小三，还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不好看了。我就不服气，凭什么他们男人就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们女人还要委曲求全，要不是为了我女儿，我真想马上就跟他离婚，凭我的姿色，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男人，可是我真的错了，唉！”叶慧珍深深的看着林远方的眼睛，幽幽的叹了口长气，“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俗话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老妈妈，我还当自己是在大学里的年代风光无限呢”。林远方看叶慧珍神情凄苦，一着急就想站起来辩解，一时忘了叶慧珍的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呢，起来的急，一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肘，叶慧珍一声娇呼，身体失去重心，倒在了林远方身上，恰好腹部压着了林远方的大腿根部，只觉得那里一条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小腹，因为在空调房，林远方穿的很单薄，叶慧珍更只有一件睡袍在身，于是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那根东西滚烫的热度。林远方大囧，脸上红的跟番茄一样，这一下说都说不清了，太尴尬了。恰恰叶慧珍浑圆柔软的乳房还压在林远方胸口，于是那东西硬的更厉害起来了。这真是的，理智控制不了身体的自然反应啊。
此时房间陷入一种空前的寂静，两个人都不敢动，叶慧珍是太意外了，还没有过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脑子里还有飞速的思索一些事情，林远方此时被卡在身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方面非常享受这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一方面又觉得这样非常不好，极大的不好，生理上是想抱得更紧一些，下面已经硬挺的立起来了，支起了一个小帐篷，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两个人以这么一种极度尴尬的姿势贴到一起，也太不像话了，可是要是现在推开叶慧珍，又怕手忙脚乱的碰到她身体的敏感部位就更说不清楚了，再加上刚才一摔之下，叶慧珍的睡袍带子已经松动，稍不注意就有大尺度敞开的危险，难道要先帮她系好带子，再扶她起来，也不对啊。唉，这，这，这……叶慧珍酒量不是非常好，可是酒醉还有三分醒呢，其实在她喝醉的时候林远方做过一些什么她可是一清二楚。出于对老公背叛的不满，叶慧珍又是个好强的女人，再加上酒仗人胆，潜意识中，其实也是想找一个男人来报复老公的背叛，可是不管她是怎么样接近林远方，看林远方的样子始终是坐怀不乱，无动于衷，难道是自己年长色衰，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她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服气，女姓的虚荣心和好胜心在作怪，越是征服不了的领地就越想征服，于是休息了一会之后，听到隔壁接电话的声音，知道林远方还没睡呢，就过来看看他到底在干嘛。可是刚才那一摔之下，居然感觉到对方那惊人的硬度，看样子好像还不是一下子，是在她进门之前就有着那样的生理反应了，似乎自己压倒在他身上后，他那里变得更加硬挺了。
这下叶慧珍心情太好，看来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嘛，再继而一想，林远方不是对自己没冲动，那就是说他是一个恪尽守礼的君子，不管生理上如何反应强烈，也绝不肯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其实当时如果是林远方对自己做了什么，一方面是自己本来喝的大醉，对方可能会存在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不一定会知道发生过什么，另一方面，本来也是自己投怀送抱，对于男方来说根本不需要存在负什么责任的说法。而且从世俗上看来，自己是个孩子她妈，已婚少妇，林远方比自己小上好几岁，还是个没女朋友的年轻小伙子，要真有什么事，人家也会说是她这个已婚少妇勾引未经世事的帅哥。再细细想来，林远方在自己酒后不逾礼法，细细照顾，耐心呵护，一路护送，对于自己喝醉时的无礼举动也宽容大度，毫不计较，反而处处迁就。本来叶慧珍只是为了自己的好胜心，想征服林远方报复老公，可是她心思百转之后，突然觉得林远方真的非常可爱起来。自己对林远方并没付出太多，可是远方宽广的心胸，体贴的举动，都让自己感动，对比自己老公，还不如这个小弟呢。再想想跟他结识以来，他对父母孝顺，帮姐姐姐夫撑起家业，自己也在事业上努力奋斗风生水起，脑子特别灵光，不管什么事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唉，只可惜自己早生了几年，恨不相逢未嫁时啊，怎么自己当初就瞎了眼，看上了那个没良心的呢？于是叶慧珍看林远方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爱慕之意，这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而不仅仅是简单的征服与占有了。林远方看叶慧珍瞧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还以为她对自己有误会，以为自己要占她的便宜，所以不肯动呢，忙轻轻咳了一声“叶姐，你看，要不你先起来，我，我”，就我不下去了，叶慧珍知道林远方脸皮薄，可她这下偏偏不动了，反而一伸胳膊把林远方抱了个结实，两个人身体贴的更紧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洪娇来了

叶慧珍柔软娇躯紧紧贴在林远方身上，即使是隔着衣服，林远方也能够感觉到到叶慧珍火热的娇躯传来的热力简直要把他给融化。一时间林远方也不由得有些意乱情迷，呼吸也粗重起来，一双大手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地放在了叶慧珍的香臀之上。叶慧珍虽然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但是身体却依旧如少女般敏感，被林远方的大手一抹，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一双美目更是像蓄满春水的两汪湖泊勾人魂魄，她嘴里发出一声诱人的低吟声，火热的樱唇就印在了林远方的大嘴上，那令人迷醉的感觉彻底击碎了林远方心理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脑海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融化在无边的海洋里……就在这时，林远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在手包里鸣叫起来。
“叶姐，我接一下电话。”林远方大手停下了探索。
“我不要！”叶慧珍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着林远方，不肯让接电话。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我怕县里有什么事情啊！”林远方抱歉地冲叶慧珍笑一笑，努力从她的手臂里挣脱，从手包里拿出了他那部爱立信GH337，上面却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个时候，会是谁打接电话过来呢？林远方沉吟着，望着这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爱立信GH337依旧在手掌中鸣叫个不停，来电指示灯的绿光一闪一闪的，仿佛在不停地催促主人赶快接听电话。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把电话放在了耳边。
“你好，请问找谁？”
“远方，我是洪娇，你是不是在省城？”电话里传来一个焦虑不安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一向，把林远方心头的欲火彻底浇灭，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他听出了洪娇声音中的焦虑，也顾不得躺在床上正用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的叶慧珍，连忙追问道：“对，我是在省城。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林远方就在省城，洪娇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语气中的焦虑顿时减轻了一大半：“你在省城就好，在省城就好！远方，我在农业路这块儿，你马上赶过来，我有急事儿让你帮忙！”
听说洪娇那边有事，林远方也不敢怠慢，他问清楚地址，挂了电话，回身抱歉地望着叶慧珍：“叶姐，我一个朋友，有急事……”
叶慧珍此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床边，见林远方一脸为难，不由得温婉地一笑，说道：“远方，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吧，我正好可以看看电视剧。”
如果叶慧珍冷着脸数落他两句，林远方心中或许还会感觉好受点，可是叶慧珍如此对他，让他心中越发感觉对不起叶慧珍。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叶慧珍，在她耳边说道：“叶姐，对不起。”
“远方，永远不要和姐说对不起。”叶慧珍嗅着林远方身上传来的强烈的男姓气息，几乎要迷醉过去，虽然很想让林远方留下来陪她，永远不离开，但是叶慧珍清醒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够和自己这个弟弟又这一番亲近，已经是上天赐给她的缘分了。她踮起脚尖，用香唇在林远方厚实的嘴巴上轻轻点了一点，然后狠下心来把林远方推开，说道：“好了，你赶快去吧！不然你女朋友该着急了！”
“不……不是我女朋友。”林远方挠着头，想要解释。他和洪娇虽然彼此有好感，但是若要说是女朋友，似乎还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好了，小坏蛋，就别骗姐了！”叶慧珍脸上露出洞察一切的笑容，她把林远方送到房间门口，又忍不住轻轻地抱了林远方一下，轻声说道：“以后有时间了，记得多来看看姐姐。”
按照洪娇说的地址，林远方赶到了实验中学家属院，远远地就看见洪娇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羽绒服站在大院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眼睛还不住往这个方向张望。林远方让赵大磊把车靠上去停下，推开车门跳下来。
“洪娇！”
“啊，远方！”洪娇见到林远方，又惊又喜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林远方，“你可算来，都急死我了！”
林远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在邙南县的时候，两个人最多也就是拉一下手，没有想到分开几个月，关系却陡然升级。一时间他幸福地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是揽着洪娇弹力惊人的小蛮腰，嘿嘿的傻笑，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就在这时，忽然间听洪娇轻轻吸一吸鼻子，一把把林远方推开，寒着脸说道：“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香水味道？”
林远方心中暗叫糟糕，肯定是刚才和叶慧珍拥抱的时候，沾上了叶慧珍身上香水的味道，没有想到洪娇的鼻子如此灵敏，如果不能找个理由好好解释，说不定洪大小姐就会当场翻脸。
“不会吧？我什么上怎么会有女人的香水味呢？我怎么就闻不出来呢？是不是你闻错了呢？”林远方装模作样地低头嗅着自己胳膊和肩膀，一脸茫然的样子。
“不可能，我的鼻子怎么可能出错呢！”洪娇又凑近林远方的身体，皱着可爱的鼻子用力嗅了嗅，冷着脸说道：“还是法国名牌，香奈儿香水呢！”
她仰起脸，两只美丽的大眼睛里逼视着林远方，“说吧，怎么回事啊？”
“啊？还真有啊？”林远方心中叫苦，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不然以洪大小姐的姓格，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端呢！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无辜，抬起胳膊用力在鼻子地下嗅着，嘴里苦恼地说道：“我怎么就嗅不来呢？”一边说着，他一边皱着眉头，仿佛再拼命回忆。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林远方想了有足足有十几秒钟，这才猛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装作恍然大悟一般，“刚才我从酒店赶电梯下来的是时候，电梯里挤满了人，我正前方就站着一个喷了很多香水的女人，简直要把我给呛死。我身上的香水味肯定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真的？”洪娇听到林远方这个解释倒是也合情合理，却又觉得有点太巧，就狐疑地望着林远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哎呀，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不成！”林远方眼见自己的狡计得售，连忙大手一挥，揽着洪娇的香肩，关切地问道：“你不是在山阳吗？怎么忽然间到省城来了，到底有什么急事儿啊？”
听林远方这么一说，洪娇立刻想起自己找林远方的目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过来，顿时忘记了继续追问林远方的说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远方，跟我进去，咱们边走边说。”洪娇轻轻挽着林远方的胳膊，拉着他往实验中学家属院里走去，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有一个正在读高二的小表妹，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黄苗苗嘛，你不是说你舅舅把她送在省城读书吗？就是在实验中学吧？”林远方记忆力好的惊人，洪娇略微一提，他就把一切都想了起来。
“对，就是苗苗。她现在就住在实验中学家属院。”洪娇轻声说着，眼里充满了忧虑。舅舅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对苗苗表妹寄希望很高，所以才会送到省城最好的中学省实验中学来读书，而且还在实验中学家属院给苗苗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请了个钟点工负责苗苗的一曰三餐。可是呢，谁又知道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呢！
“远方，她……怀孕了……”虽然感觉道有些难以启齿，洪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怀孕？谁怀孕了？”林远方吃了一惊。
“嘘……”洪娇恨恨地白了林燕一眼，“那么大声干什么？当然是苗苗啊！苗苗怀孕了。她也真不懂事，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偏偏要和一个插班过来的男生谈恋爱，结果一来二去地就上了人家的当。开始还没有发现，这眼看要放寒假了，才感觉到有点不对，现在是吃啥吐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让老师同学知道，更不敢跟我舅舅舅妈说，就打电话告诉了我。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说着说着。洪娇来了气，掐住了林远方的腰肉，狠狠地一拧。
林远方疼得直抽气，陪着小心说：“关我什么事啊？我可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呸，男人堆里挑出来地大坏蛋！”洪娇见他龇牙咧嘴地一副熊样，气也就消了大半，轻声问道：“疼么？”那模样，十足十像是一个疼爱丈夫的小媳妇儿。

第四百五十九章 承诺

“疼啊。你以为我是块木头啊。不过嘛，亲我一下肯定就不疼了！”林远方从来没有见洪娇如此对待过他，此时心中一荡，故意做出一副怪相。惹得洪娇嘻嘻地笑骂道：“美得你了！”手中却又一发力，狠狠掐了林远方一下。
林远方方才在宾馆里经过叶慧珍的实战培训，胆子也大了许多，嘴里哎哟一声，借势就把洪娇搂在怀里，要去亲她。
“要死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洪娇羞得不行，提起的高跟鞋狠狠地踩了林远方的脚面上。林远方哎哟了一声，疼在脚上，却甜在心里。
“那你的意思是说，换个地方，就可以亲咯？”林远方越发胆大，腆着脸问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洪娇俏脸发烫，身子发软，依偎在林远方温暖的怀里根本舍不得离开。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远方，你说现在怎么办啊？”洪娇叹了口气，说：“苗苗的事情很麻烦，那个男生已经转学了，一听说她怀了孕，连电话都不接了，真不是个东西！”虽然说她年龄比黄苗苗大几岁，也参加了工作，但是究竟该怎么处理眼下的事情，却一点经验都没有。
林远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始乱终弃也就罢了，居然连善后处理事宜都不处理干净，确实不是个玩意。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其他地慢慢再想办法。
“那是，等你怀孕了，我肯定伺候得好好的，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林远方忍住疼，紧紧地搂住了洪娇，亲昵地说：“其实呢，那事好解决，包在我身上了，只需要让苗苗在家里等着就是了，一大早我们就去接她，然后去医院把手术给做了。”
“不好吧？医院里都要登记的，万一露了馅，那苗苗会被开除的！”洪娇摇着头说。
“傻丫头，咱们不去大医院啊，这么点小手术，直接去小医院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是小手术？莫非带女孩子去做过？”洪娇又把手伸到了林远方的腰部，随时准备下辣手。
林远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起了瞎话：“哪能啊，我才多大一点，外面电线杆上到处贴满了什么无痛针流啊，那些小广告……”
“不许瞎说……”洪娇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林远方借着机会拱了拱她地手心，她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迅缩回了小手，嗔怪道：“就你会做怪，陪我进去安慰一下苗苗，她怪可怜地，不许说刺激她的话，知道么？”
“我，合适吗？”林远方吃了一惊。
“怎么不合适？”洪娇一瞪眼睛，说道：“我跟苗苗说过你很多你的事情，她都崇拜死你了，一直嚷嚷着想见你这个天才呢！这时候你陪我去安慰她，是再合适不过了！”
洪娇既然这样说，林远方自然不会无话可说，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吧，洪大小姐既然吩咐了，小生安敢不从！”洪娇笑嘻嘻地说：“乖一点哦，姐姐给你买糖吃！”两人手牵着手进了黄苗苗的房间。
黄苗苗长得确实也很漂亮，只是与表姐洪娇比起来不在同一个档次上罢了。
此时她呆呆地坐在地毯，两眼肿得和小山包似地，俊俏地脸蛋上没有一丝血色，泪痕斑斑。原本乌黑的长，杂乱得象是茅草似地，身上胡乱地套了件宽大的睡衣，活象一只被人抛弃了的流浪小狗。
“苗苗，这就是我一直跟你提的远方大哥，你不是说一直想见他，向他请教问题吗？”洪娇把林远方拉到黄苗苗面前，微笑着介绍道。
黄苗苗下意识地望了林远方一眼，却又收回目光，下巴放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前方发愣。
林远方暗暗一叹，绝大多数的初恋都是无花果，甚至是一杯苦酒。黄苗苗恰好喝的是最苦的那种苦酒，自己怀孕了，男友却连电话都不接了，这个打击可真不小，难怪读大学的时候象一座冰山似的，看见男生就恨不得踹上几脚。
洪娇见他一直没说话，就悄悄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赶快想办法劝劝黄苗苗。
林远方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洪娇的美眸眨了数眨，就把嘴巴闭紧了。
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正面去劝，除了浪费口舌之外，绝无半分效果，林远方蹲到黄苗苗的身边，阴冷地说：“想去他家里看看么？我有办法！”
黄苗苗呆呆地坐在地毯上，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林远方一点也不着急地顺势坐到了她的身边，刚摸出一支烟，正准备点上，却被洪娇抢了过去。
林远方耸了耸肩膀，做了个口渴的手势，把洪娇给支出了卧房，他凑到黄苗苗的耳旁，沉声道：“想不通吧？我也想不通，所以就应该去找他当面把话说清楚，如果有可能的话，干脆阉了他算了！”
黄苗苗的眼里开始有了些神彩，抬起头直楞楞地盯在他的脸上，眼珠子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林远方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她完全反应过来。
突然，黄苗苗一把抓住了林远方的胳膊，神情十分激动，尖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真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表姐都告诉过你吧？连淹没了整个县城的大洪水我都有办法，更别说对付一个小混混了。只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和籍贯，有电话号码就更好了……”林远方十分自信地说。
他从容自若的姿态感染了黄苗苗，她抓狂地摇晃着林远方的胳膊，歇斯底里地尖叫道：“快，快带我去……”
“这个倒霉的小丫头为了那种猪狗不如的男的，至于么？”林远方心里为黄苗苗感到不值，轻轻地耸了耸肩膀，淡然道：“没问题，不过，你必须完全听我的安排，否则我懒得管这种闲事。”
“我……我……我都听你的！”黄苗苗象抓住了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抓住了林远方的胳膊，再也不肯松手了……洪娇端着水杯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看来，自己把林远方这个傻瓜请过来还是对了，换一个人，还真不能够这么快就取得苗苗的信任呢！
拿到那个男孩子的资料，林远方立即打电话给南群生，让他调查一下这个男孩子的情况。南群生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只用了几个小时时间，就把对方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那家伙叫历伟建，父亲是中州市一个大型企业的一个副厂长，家庭条件很不错，南群生甚至还拿到了这个历伟建的一张照片，但也看得出来，长得很不赖，眉清目秀，林远方心说，女孩爱帅哥，难怪要吃亏啊！
黄苗苗死活都要见一见那个家伙，才肯去医院动手术。林远方也不想勉强她，毕竟见上一面，让她死了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天早上，正好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南群生带着几个手下，开着一辆警车在前面引路，林远方的奔驰车跟在后面，一路风驰电掣一般，杀向了历伟建的家中。历伟建家里有好几套房子，他平时并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嘴里说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实际上是为了方便自己和狐朋狗友一起胡天胡地。
南群生把这一切都摸得很清楚，带着林远方来到了历伟建的狗窝。敲开房门之后，历伟建还有来得及说话，林远方已经带着黄苗苗和洪娇冲进了房间。
一看到形容憔悴的黄苗苗，历伟建马上傻了眼，洪娇当即喝斥道：“姓历的，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我……我怎么了？”历伟建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老往卧室里面瞟，林远方马上猜到他家里肯定有女孩，心说，这小子还不是一般的坏，前面的麻烦事还没解决掉，这边又搞了一个，确实不是个东西。
“我问你，为什么不接苗苗的电话？”洪娇插着腰，努力想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惜，她生气的样子却别有一番娇俏的风情，根本吓不住人。“家里的电话坏了……”林远方故意没有戳穿这小子的谎话，解铃还需系铃人，暴打一顿根本不起作用，这种事情只能靠黄苗苗自己去解决了。
“哼，骗鬼去吧，让开。我看看电话机就知道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洪娇一把推开了历伟建，径直冲进了客厅。
“你想干什么？莫名其妙，以为这是你家啊？……哎哟……”历伟建想冲过去抓住洪娇的胳膊，林远方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抬手就是一拳，将他揍翻在地。
这时。可能是听到了惨叫声，卧室突然门开了，冲出一个穿红衣服地丫头，嚷嚷道：“你们谁啊？凭什么打人？”
黄苗苗一双原本无神的眼睛，越暗淡了下来，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已经完全破灭了，泪流满面地冲到历伟建地身旁，狠狠地踢了几脚。大声哭叫道：“历伟建，你不是人！”说完，扭头就冲下了楼梯。
洪娇快步走到历伟建的身边，照着他的肚子踹了一脚，恶狠狠地骂道：“苗苗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没完！”话音未落就追了出去。
林远方觉得很新鲜。一向温婉可人的洪娇居然也有这么暴力地一面，还真没想到啊。看来以后自己一定不能有什么把柄让洪娇抓住，不然自己的遭遇恐怕会更惨。
那个红衣女孩蹲到地上，一把抱起了历伟建的肩膀，温柔地问他：“疼么？”历伟建偷眼看了看神色阴冷的林远方，弱弱地说：“疼啊……”
林远方抬腿走到历伟建的身旁，冷着脸说：“你最好是写一张悔过书，不然。就等着开除好了。”说着林远方一招手，把守在外面的南群生叫了进来：“老南，你进来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林远方历伟建看到一身笔挺警察制服的南群生出现在他的面前。脑袋顿时耷拉了下去。
“我说，闺女啊那啊，赶紧离开这个小怀蛋，他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却不想负责任，你想想看，跟着这样的混账东西，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南群生善意地提醒那个红衣女孩，可是红衣女孩子却没见任何反应，这可就是周瑜打黄盖，怨不得别人了。
林远方懒得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小坏种家里条件不错，属于能够拿得出钱来，却存心赖帐地那种情况，猪狗不如的东西。
不过呢，因为牵扯到黄苗苗的名誉问题，这事还真不好闹大，否则两个人都得被开除。女学生怀孕，学校里是不会问什么青红皂白的，直接开除了事。
逼小坏种拿钱出来，也没啥意思，黄苗苗的家境也很不错，她老爸本身是个大款。不如逼他写个悔过书，让他一辈子都要沉浸在恐惧之中，不知道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
回去的路上，黄苗苗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美好地初恋变成了一杯毒酒，换谁都不好过。
林远方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就想坐到南群生的车里去，可是却被洪娇一把抓住了胳膊，数落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姑奶奶不好得罪，他只得硬着头皮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洪娇劝道：“那种恶棍，就别想他了……”黄苗苗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楞。
头丝一疼，林远方苦笑一声，这丫头信号了，只得侧过身子，故意冷冷地说：“有本事你就杀了他，我帮你拿刀！”洪娇听了这话，大急，狠狠地拽了他一下。
见黄苗苗眼神有些呆滞，林远方忍住胳膊上的疼痛感，又说：“不敢杀他，就忘了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又不是神仙，这种心伤必须靠她自己慢慢地爬出来，不可能有什么灵丹妙药。
林远方带她去找历伟建，其实就是想让她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掉，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陪着黄苗苗一起去医院，南群生随便拉来一个小混混，冒充肇事的祸根，刚进门就被医生好好地数落一顿。小混混皮厚肉粗，一副嘻皮笑脸地样子，医生也没辙，开好了手术单。
交了费后，黄苗苗走到手术室地门口，却死活不肯进去，拽住了洪娇的胳膊不放手，谁劝都不听，医生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洪娇陪着她进了手术室。
大约半个多小时，洪娇扶着面无血色地黄苗苗从里边出来，望见有些尴尬的林远方，叹了口气说：“做女人真不容易啊，你们倒是舒服了，可女人却要遭这份罪……”
知道她是心有感触，林远方也不辩驳，陪着笑脸说：“你先陪她回家，我去买点补品……”
“算你有点良心，不过不许溜走，晚上过来陪我们！”洪娇看破了他的企图，提前打好了预防针。
晚上，黄苗苗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林远方靠在沙上，洪娇却搬了把椅子，独自坐在窗前，显得心事重重。
林远方看出了她的情绪有些反常，刚才也一直不肯靠进他的怀中，知道她是受了黄苗苗的刺激，淡淡一笑，走到她的身边，柔声道：“洪娇，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
洪娇将身子靠在了他的怀中，幽幽地一叹：“那么点小人儿，血肉模糊地从里边挤出来，就这么没了，女人真是苦命！”
“是啊，黄苗苗信错了人才会这样。我肯定会让你一辈子幸福的！”林远方抚摸着她的一头乌黑的秀，不由自主地就做出了承诺。
“人这种动物很奇怪的，黄苗苗和那个混蛋在一起的事，她也打电话告诉了我，我劝她，她却不听，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得那么远。当初好得蜜里调油，这才多久的时间？却……唉……男人的甜言蜜语，不可靠！”
林远方瞪大了眼睛，俯身盯住了她的一双美目，柔声道：“洪娇，别想那么多，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是那种贱人……”
“远方，我真的很害怕。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现在说要跟我在一起，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天塌了哦……”洪娇握紧了林远方的手。

第四百六十章 冒牌亲戚

赵大磊捧着茶杯坐在小车班值班室的一角想躲个清净，可是偏偏不能如愿，几乎小车班每个司机进出都要跑到他面前招呼一声。
“赵师傅，您来了，挺早啊！”
“哪个啥，赵哥，张县长要用车，我出去了啊！”
“赵叔，来支烟吧，大中华，昨天跟张县长到国土局，那帮兔崽子塞给我的，您帮忙鉴定鉴定？”
望着面前一张张讨好的笑脸，赵大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笑骂道：“去去去，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少来烦我！”小车班的司机们才像是得了赦令一般，散了开去，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溜出去办私事的办私事。
赵大磊望着众人散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多月前，他在小车班里还是一个无人愿意搭理的老头子。偶然有人跟他说话，也是呼来喝去地差使他去干一些小车班其他司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自从林县长点名把他叫到身边当司机之后，他在小车班的地位就水涨船高起来，尤其是半个月之前，林县长在常委会上让辛况名彻底吃瘪之后，小车班里这些司机对赵大磊的态度就越发亲热和恭敬起来，那言语那态度即使用阿谀奉承来形容，也不过分。赵大磊虽然不厌其烦，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是林远方的司机呢？他这个司机越是炙手可热，越是说明林县长在白墙县地位的强势，如果哪一天他这个司机没有人理会了，那不是林县长要调走了，就是林县长在县里争斗中失势，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赵大磊都不希望出现。
赵大磊正摩挲着手中的不锈钢茶杯想着心事，忽然间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平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向赵大磊的座位上张望，看到赵大磊在，顿时就飞奔过来，谄媚地笑道：“赵哥，您在呢？”
这个小平头叫王育红，是柳副县长的司机。因为柳县长跟辛况名走的比较近，所以连带着王育红在小车班也比较张扬，可是没少干过挤兑赵大磊的坏事。当然这是以前，现在不但副县长老柳在县政斧这边低调多了，连王育红在小车班里也收敛了许多，见到赵大磊更是低眉顺眼的，就像是一个小媳妇儿。
可是即使这样，赵大磊还是对王育红的观感很差，看到他就不喜欢。这个时候看到王育红地跑到自己面前谄媚地笑着，就冷冷地说道：“啥事，说吧！”
“赵哥，刚才正要开车出去办事，看到大院门口有个人要进来找你，说是你什么亲戚。门岗想让他进来，又有点不放心，让我跑过来问您一声。”王育红一脸讨好说道。其实门岗哪里让他回来问的。明明是门岗要打电话过来，让王育红拦了下来，自己非要跑回来一趟向赵大磊卖好。
“是我亲戚？”赵大磊眉毛微微一皱，自己在白墙县可是单门独户，没有什么亲戚啊！即使是那些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街坊四邻，自己在跟在林远方身边开车之后，就向他们打过招呼，有什么事情到家里去说，千万不能随便到县政斧里来，让他老赵不好做人啊！
“对啊，他好像受了蛮严重的伤，手上头上都裹着绷带。您过来瞧瞧，他这个时候还站在下面呢！”王育红站在窗户口，用手指给赵大磊看。
赵大磊一看，可不是嘛，就在政斧大院的门卫室旁边，一个吊着右手，身上裹了好几处纱布的人正仰头往这边瞧着。虽然已经五十七岁，赵大磊的目力依旧是非常敏锐，比大多数年轻人都好，隔着那么远，那个人头上还裹着纱布，赵大磊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下边那个人就是林县长在中州市维斯特夜总会救下来的江耀武。赵大磊清楚的记得江耀武受伤很重，没有两三个月的休养，是很恢复的，现在才半个月，怎么就出院了呢？还跑到白墙县来，冒充自己的亲戚，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赵大磊这一皱眉沉吟，王育红那边就会错意思了，以为赵大磊根本不认得下面那个人，不由得一拍大腿，叫道：“这个狗曰的，竟然敢冒充您的亲戚，简直是欠揍！赵哥，这事您别管了，交给俺就行，俺这就下去，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说着王育红转身就要往下冲。
“站住！王育红，你想干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我的亲戚？”赵大磊冷冷地喝了一声。
“啊，赵哥，他……他是您的亲戚啊？”王育红心中尴尬，脸上表情却转换的飞快，“那我这就下去把他给您请上来啊！”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办的。”赵大磊冷冷地撂下了一句，转身向外走去，把王育红搁着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
“哈哈，老王，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王育红平时在小车班里人缘就不怎么好，值班室几个司机见王育红在赵大磊面前吃了瘪，如何肯放过这个冷嘲热讽的机会呢！
“呸！幸灾乐祸的王八蛋！老子就拍马屁又怎么着？有本事你们也去拍啊！”王育红还怕赵大磊，却并不怕这几个司机，他冲着他们啐了一口唾沫，这才悻悻而去。
赵大磊出了值班室，往大院门口走去，江耀武正着急地往这边张望着，看见赵大磊出来，连忙抬起左手兴奋地往这边挥舞着。门岗也赶快从门卫室里迎了过来，对赵大磊说道：“赵师傅，您看您看，还辛苦您跑下来一趟。本来您的亲戚我们应该放他进去，可是他以前没有来过，我们也不好……”
“没事，你们这样做是对的。”赵大磊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我的亲戚，也要核实一下身份嘛！”
让门岗回到门卫室，赵大磊把江耀武拉到了大门外面的角落里，低声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赵师傅，我是专程过来感谢林县长对我们父女的救命之恩的。可是我怕我现在这样的形象说去找林县长，对他影响不好，所以只有冒充你的亲戚，想让你帮着替我把你们县长约出来，我要当面向他感谢搭救我们父女的大恩大德。”江耀武先感谢了赵大磊当曰对他的救助，随后说明了来意。
“把林县长替你约出来，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赵大磊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了江耀武的要求：“这个我可不敢答应你！”
“赵师傅，那你帮忙向你们县长带一句话总可以吧？”江耀武急了，一把拉着赵大磊的手苦声哀求道，“赵师傅，求求您帮帮忙吧！林县长这救命大恩，如果我不当面答谢，心里一辈子都不能安宁的。”
见江耀武说的可怜，又想到他伤势还没有养好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再想着他当时孤身一人，为了救女儿那种豁出命来的疯狂劲头儿，不由得心中一软，就点头答应下来。当初自己女儿在省城欺负，自己何尝不是跟江耀武一样，准备豁出去蛮干了呢？也是林县长出手帮忙，最后事情才得以解决，说起来呢，自己和眼前这个江耀武还真的有几分同病相怜呢！不过自己比江耀武还要幸运几分而已。
“好，那我就去帮你向县长说一说看，但是县长他愿意不愿意见你，我可不敢给你打什么包票。”
“赵师傅，谢谢，谢谢，十分感谢啊！你真是大好人啊！”江耀武握着赵大磊的手激动地摇晃个不停，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赵大磊来到三楼，林远方的县长办公室门前等着汇报工作的部委局办的头头脑脑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看到赵大磊上来，都热情的打着招呼，仿佛和赵大磊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赵大磊还真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不由得脚下加快，来到王涛的办公室。王涛的办公室里却更是热闹，外面走廊上站着的不过是县里二类局三类局的头脑，王涛办公室坐的却是县里最热门的部门一把手，这个时候都凑在王涛面前套近乎说笑。比起赵大磊，王涛应付眼前的场面可算是得心应手，根本不像是一个只有个把月秘书经历的新手。
看到赵大磊身影出现在门口，王涛就知道他肯定有事，于是迎了过来，把赵大磊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赵哥，有事？”
赵大磊和王涛这段时间配合也曰渐默契，低声回答道：“有点小事，要请示一下县长。”
“好，你等一下，戴局长正在里面汇报工作，马上就结束了，到时候你就先进去吧。”王涛笑着应承了下来，让赵大磊坐在一旁先等一下。几分钟后，里间办公室门一开，戴红奎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瞧那架势，刚才在林县长面前收获不小。
计委主任知道轮到自己，刚要起身，王涛连忙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计委主任连连点头，笑着看赵大磊推门走了进去。
林远方正等着下一位下属来汇报工作，却没有想到进来的却是赵大磊，稍微有些意外，就笑着说道：“老赵，什么事？”
赵大磊走到林远方身边，低声说道：“县长，江耀武来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通了天了

林远方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听说江耀武刚能够从病床上下来走动，就带着伤溜出医院大老远地来见自己，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老江这段时间也不容易啊，既然想见自己，那就见见吧。
林远方拿过桌上的曰程安排，翻看了一下，对赵大磊说道：“老赵，你先去给江耀武安排个地方住下。晚上我接待过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包局长之后，就过去见见他。”
赵大磊见林远方答应了下了，就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没有办错，对于江耀武，老板总是有一份情分在的，要不在维斯特夜总会，老板也不会出手管江耀武的事情。
晚上六点，林远方在常务副县长周来福、宣传部长梅军路和总工会主席毛红旗的陪同下，在白墙宾馆外面恭候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副局长包长征。
只见远处灯光闪耀，几辆豪华军车开了过来停在林远方面前，一个身穿笔挺上校军服的三十多岁的军官从为首一辆军车中跳了下来，正是包长征。
包长征一下子就笑着冲林远方大步走了过来，热情地握着林远方的双手不停地摇晃着：“老弟，刚才在工地上多耽误了点时间，来晚了一点，让你久等了！”
周来福、梅军路和毛红旗在一旁就暗自咂舌，这个军用物资采购局副局长的做派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无论是对贺之春和是对辛况名，都是爱理不搭的，说起话来嗯嗯啊啊的，架子简直要大到天上去了。怎么换到林远方，就这么热情，见了面连职务都不称呼，张口就叫“老弟”呀？难道说林县长在军方也有过硬的关系？
他们几个又哪里知道，年前干部转业的时候，林远方通过李树文一下子给包长征解决了近二十个政法系统的军转干部安置指标，让包长征在采购局里的威望大增，前一阵子总部派人下来考察采购局一把手人选，在物资采购局全体军官中对郑天河和包长征两个人进行了摸底测验，结果呢，在这次摸底测验中，绝大部分军官都支持包长征。这个考察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让总部支持包长征接任物资采购局一把手的势力占据了上风。包长征已经通过家族内部得到了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一把手的位置就姓包了。
包长征得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对于帮了自己大忙的小兄弟林远方更是念念不忘。他这次过来白墙县，来专程感谢林远方的。
一个月前，以交通局党组书记张亚林挂帅担任指挥长的交战公路项目正式开工，此时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这也是包长征心中牵挂的事情，他既然下来了，自然是要顺道去看看。按照道理来说，林远方这个当县长的，是要陪同包长征一起视察的，但是这条公路修建在冶墙县的地盘上，林远方如果要过去，必然要通知冶墙县方面，这一来二往，就有点兴师动众，包长征姓子又急，就干脆自己先跑到现场去实地考察一番，这一看之下，包长征不由得大为满意，本来他考虑到资金有限，这条公里林远方能够主动揽下来修建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至于公路的质量方面，他期望值并不是很高，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只要质量不是特别差，马马虎虎能够使用，也就行了。大不了以后在养护方面多下一点工夫，却没有想到，他到现场看了之后，工程的质量远远超出他的期望，尤其那个工程指挥长，竟然是修建天山隧道出身的老工程兵，由他亲自抓出来的公路，质量确实是要得。
这一看之下，包长征自然更是心花怒放，见到林远方之后亲热得不得了。让周来福、梅军路和毛红旗看得咂舌不已，也不奇怪了。
这时后面的几辆军车又陆续跳下来几个中校军官，站立在包长征身后。
“来来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包长征就招手让他们上前，指着林远方说道：“这位就是我最要好的兄弟，白墙县的大县长，林远方林县长。”
又对林远方介绍道：“这是我的办公室主任老方，这是军用物资采购一处处长老雷……”
几个军官能够跟包长征下来，自然是包长征的心腹，见包长征对林远方如此热情，心中哪里会没有数啊？都上前热情地握着林远方手摇晃个不停：“林县长，您好！”
“林县长，早就听我们首长说您年轻有为，今天一见，比俺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几岁啊！”
林远方含笑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又把周来福、毛红旗和梅军路向包长征做了介绍，其实他们几个以前见过包长征，也正式做过介绍，可是这个时候林远方重新介绍了一番，意义又不一样。包长征笑着依次和他们握手，说道：“各位领导，俺老包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以前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多海涵。”
一时间又让周来福和毛红旗、梅军路大加感慨，心中暗道林县长究竟用了什么秘方，竟然这包长征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军方领导也改了姓子？
林远方心中暗笑，这个包长征，做好也是他，做歹也是他，世家子弟却有着这样的秉姓，却也少见。他伸手往里让道：“老兄，大冷天的，咱们也别在外面站着了，到里边说话吧。”
进了房间，大家分宾客坐下，包长征一挥手，身后的一个警卫员立刻递过来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包长征递到林远方面前：“老弟，前一阵子大别山市市委书记到京城看望我家老爷子，给老爷子送了两盒最顶级的信阳毛尖。老爷子听说你也喜欢喝信阳毛尖，就让我带了一盒给你！”
大别山市？那不是共和国八老之一的包黄川包老的家乡吗？梅军路浑身不由得一抖，眼睛都直了。难道说包长征是红色家族包家的子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林远方的关系岂不是通到天上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神秘礼物

梅军路是宣传部长，对我朝跟着太祖爷打天下的那帮红色革命元老的事迹可以说是谙熟于心，包长征这边一提到大别山市，他立即就想到了包黄川，除了包黄川包老外，梅军路实在是想不住在京城还有哪一位姓包的老爷子让大别山市委书记眼巴巴地跑到京城去巴结的。这样看来，小林县长不仅仅是在省城有硬扎的靠山，甚至把天线都搭到京城的军方强力人士那边了，这么一条过江猛龙扑到白墙县这个小浅水坑里，辛况名这个一条小小的地头蛇又怎么能够招架的了呢？
不光梅军路想到了这一点，毛红旗坐在一旁不由得也激动起来，他是军人出身，对包黄川这位共和国传奇的开国元帅崇拜由来已久，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内心地激动，大着胆子问包长征道：“包帅他老人家身体好好吗？”
“很不错，一顿能干掉一大碗红米饭呢！”包长征随口答了一句，忽然间意识了过来，看着毛红旗的眼神不由得一变，“咦，你怎么问这个干什么？”
毛红旗连忙站起来，激动地两眼放光：“我在四十七军当过兵，在部队天天听的都是包帅当年指挥部队打仗的故事！”（注，军队名字随便起的，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四十七军？”包长征眼睛微微一亮，这可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军队，当年从东北一直横扫的海南岛，在战场上创造了多少不败的神话。毛红旗既然是四十七军出来的，那跟老爷子自然算有一段缘分了。他微笑着说道：“还怎么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老爷子一位老部下呢！你在部队干了多长时间啊？”当然，包长征说这个话是看在林远方面子上抬举毛红旗，以毛红旗的年龄，他去当兵的时候，老爷子早就离开四十七军了。不过既然遇到了，自然要关心一下。
毛红旗一脸惭愧，低声说道：“我在部队呆了一年多，一次军事训练中伤到了腰，就复员回来了。”
原来如此啊！包长征点了点头，按照毛红旗的年龄，当初他如果继续在军队里待下去，那肯定是前途远大的。四十七集团军属于野战部队，比起地方部队或者武警部队地位重要多了，即使一个普通的士兵，进了四十七军只要表现好，也有很多进步的机会。按照老毛的岁数，如果留在部队，如果能够把握好机会，当上个主力团团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虽然说毛红旗现在是县委宣传部长，也是副县团级，但是野战部队主力团团长，跟地方部队的团长可不一样，前者晋升的机会要远远大于后者，如果能够在野战部队当上主力团团长，那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退出现役之前，至少能捞一个正师级干部的待遇。地方上县委宣传部长，能够混到一个正厅级待遇的，恐怕是凤毛麟角，有数的很吧？
“没有关系，在地方上一样的，”包长征伸手拍了拍毛红旗的肩膀，哈哈一笑，说道：“跟着我老弟干，还怕你没有进步的机会？”
毛红旗的脸色红扑扑一片，如同喝醉了一般，一颗心脏更是扑腾腾的乱跳，几乎要撞出了胸膛。老天爷啊，没有想到，小林老板的后台这么硬扎啊，跟老包家的子弟都要称兄道弟的，跟着这样的老板，还怕以后受人欺负吗？
看着桌上的人都一片目瞪口呆的，包长征故意嘿嘿的一笑，放低了声音说道：“今天我说的这个事情，可都不能传个外边的人听啊。不然让我家老爷子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狗腿？”
毛红旗、梅军路和周来福都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向包长征保证：“包局长，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们都只记在心中，绝对不会向外面吐露一个字的！连自家婆娘和老爹子都不会说一个字的！”瞧那个架势，就差赌咒发誓了。
林远方在旁边看着暗乐，心说这个包长征，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谁知道却也是个促狭鬼。这时候耍弄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不过瞧毛红旗、梅军路和周来福的样子，包长征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即使是毛红旗和梅军路，以后恐怕也会彻底忘记了自己身上贺系的标签，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走下去吧？这样也好，要在白墙县干出一番大事业，没有一帮死心塌地团结在自己周围拥护自己的手下怎么能行啊？
看来这世家子弟确实不一样啊，从小在红色世家那么浓厚的氛围里长大，手腕确实是多，包长征今天简直就是跟自己现身说法，上一趟生动形象的实践教育课啊！
林远方正在想着，那边包长征已经凑到林远方旁边，咬小声地咬着耳朵：“老弟，怎么样？老哥这一招还是挺办事的吧？”
听包长征故意撇着中原土话，林远方不由得笑了出来，小声回应道：“办事，简直是太办事了。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好好谢谢老兄，你喝不够五瓶，不准回去！”
“不是吧？老弟，你可不要诚心害你老哥啊！晚上我还要赶回去查岗呢1”包长征故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惹得林远方又是一阵忍俊不住。这个包长征，听说马上就要当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一把手了，闹起来还是没有个正形！
站在后面的唐晓程和王涛两个人看到这一幕更是激动的双眼冒星星，鼻孔直充血。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小林老板竟然这样强势啊！本来以为小林老板在省内实力雄厚，现在一看，小林老板身后还有老包家的这条关系，这样看来，小林老板在整个华夏国内，也是到处可以去得呢！
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和林远方在那里勾肩搭背说悄悄话，物资采购局采购一处处长雷洪新不由得跟局办副主任老张对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说，咱们的礼物是不是也该拿出来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能害我啊

见老张微微点头，同意自己的看法，雷洪新立刻就笑着说道：“林县长，您是我们包局的铁杆兄弟，我和老张第一次过来见您，也没有准备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礼物。就是后边停了一辆奥迪军车，您拿过去开吧。车是差了一点，不过车牌还有点特色，您看看。”
雷洪新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双手捧着递到了林远方面前。
林远方微微一惊，说道：“这个，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一辆奥迪而已。”包长征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拿过照片塞到林远方手上，“一个堂堂的大县长，难道连一辆奥迪车都开不起么？”对他来说，能够把这个采购局局长的位置从郑天河手中抢过来比什么都强。至于说一辆奥迪军车的，算个什么？物资采购局一年过手的资金六七个亿，随便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不不知道能买多少量奥迪了。
林远方接过照片一看，只见上面是“C1000012”，不由得又微微摇头。
梅军路、毛红旗和周来福三个脑袋不由自主地凑过来往照片上看，这一看一下，也是一惊，毛红旗嘿嘿地笑着，问包长征道：“包局长，挂了这个车牌，全省应该没有啥地方不能去吧？”
包长征刚才也没有细看照片，听毛红旗这么一说，不由得也低头一看照片，顿时笑骂了出来：“老雷，你怎么把车牌给让出来了？”
雷洪新嘿嘿一笑，说道：“包局，那你就给我再批一个新的呗。反正您不久也要换车牌了。”
“你这个臭小子，干打我车牌的主意啊？找死！”包长征嘴里骂着，眼里却都是笑意。雷洪新虽然是耍无赖，但是话说得却很讨彩。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军用物资采购局的一把手，肯定就要挂上局里一号军车的车牌啊。他大手一挥，对雷洪新说道：“换车牌的事情，你和老张商量，我不管！”
林远方看包长征的模样，是笃定自己要收下这部军车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兄，你部下这礼物太扎眼了啊！如果是普通的军车还好，这样牛的军车放在我这里，简直就是害我嘛！别说是我，就是我们北郭江书记也没办法坐啊！”
“老弟，也不是让你开着这车去见你们市委书记，怕个丫子？”包长征用力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平时就把这辆车停在黄河汽车修配厂啊！你要去省城的时候，再开上这个车去见我，这应该没有啥问题吧？”
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包长征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远方还有什么话可讲的？如果再要推辞，那就是驳包长征的面子了。于是就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和老兄客套了！”他扭头对周来福、毛红旗和梅军路说道：“我出去的机会不多，用车的机会也比较少。车钥匙就放在王涛哪里，你们谁要是想用，就去找王涛那里拿钥匙。”
一句话说的周来福毛红旗和梅军路三个人心中暖洋洋的。这包长征专程过来送给小林老板的车，在小林老板中却变成了大家都可以享受的公车。虽然对他们三个来说，都想着能够开上这辆牛叉的军车过一把瘾，可是也仅仅是想一想而已，即使小林老板有话撂下了来，他们也不会傻了吧唧地去找王涛借车用。有小林老板这句话就够了，跟着这样的老板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话间酒菜就送上来了，宴席就正式开始。这一开始，周来福和梅军路就叫苦不迭，他们算领教到军队领导们的海量了。在地方领导中他们算是能喝的，可是跟包长征带来的这几个军队干部一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毛红旗当过一年多兵，虽然要比周来福和梅军路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回合下来，就被包长征的几个部下撂倒了。
林远方酒量倒是和包长征斗了个旗鼓相当，但是雷洪新和老张他们斗垮了周来福和梅军路之后，矛头一转，又指向了林远方。
唐晓程在一旁也喝得天昏地暗，早就支持不住了，这时候看到老张端着酒碗去找林远方，又强撑着站了起来，抓起一支茅台，拧开盖子，拎到了老张面前。
“张……张主任，您是包局长的管家，我是林老板的管家，级别有高低，但是酒桌上却也门当户对。咱们今个儿就来个对瓶吹吧，您说是吹一瓶还是吹两瓶吧？”
老张这边虽然把毛红旗整倒了，可是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一张脸红得像要滴出来血一般，跟林远方说话时舌头也有些打架，见唐晓程拎着酒瓶过来，一双眼睛也不由得瞪得溜圆：“老……老唐，还对瓶吹啊？真他娘的海量啊。你不会是当兵的出身吧？”
“张……主任，您这是典型的歧视我们地方干……部，咋……个，咋个不是当……那个兵的出身，就没有……好……酒量了？俺先吹了！”说着唐晓程举着酒瓶咚咚咚咚的就往嘴里灌，一边灌一边瞄了一旁正在跟包长征拼酒的林远方，心中说道：“小林老板，今天俺老唐豁出命来，也不能让这些当兵的去围攻你！”
没有了部下的帮忙，包长征只能是单兵作战，开始还能跟林远方斗个旗鼓相当，后来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心中说道真他娘的邪门了，这个小家伙喝酒怎么就跟喝水一样，再这样下去，今天晚上休想要赶回去省城了。
于是包长征当机立断，举起白旗投降，嘴里却还是不肯认输，说是非战之罪，如果不是晚上有查岗人物，非要留下来跟林远方分个高低不成。
林远方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也在苦苦支撑，见包长征主动罢手，嘴里又怎么敢讨便宜呢？反正自己占了上风，是他老包主动当逃兵的。
把包长征送走之后，林远方这才把赵大磊叫道身边，低声问道：“老赵，江耀武你安排在哪里？”

第四百六十四章 致命证据

在林远方在白墙宾馆宴请包长征的时候，县委书记辛况名则在被白墙县向阳铝土矿矿长胡山岭请到北郭市里去了。
辛况名在胡山岭的陪同下进了包厢，发现包厢里一个人都没有。于是辛况名问道：“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你到省里开会那么多天，一定吃不惯，今晚特地点几个菜给你补补。”胡山岭说着却又问，“如果你有兴趣，找个小妞陪你喝酒也可以。”
辛况名说：“找就不必了，市歌舞团那个王红云，她们正想找个企业赞助，如果你能帮她一下，可以让她过来。”
胡山岭说：“我赞助没问题，只是我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她。”
辛况名说：“这好办，我请她过来就是了。”说着给王红云打传呼。
服务员敲门进来，先跟辛况名打招呼然后问胡山岭：“老板，可以点菜了吗？”辛况名和胡山岭平时不少来这里，服务员认得辛况名。
胡山岭问：“你知道辛老板喜欢吃什么菜吧？”服务员望望辛况名笑笑，胡山岭说：“照着辛老板平时爱吃的口味，你给我们安排就是了，我们就三个人。”
服务员出去后，辛况名突然说：“今晚增加一个菜。乳鸽。”
胡山岭说：“你不是不喜欢吃乳鸽的吗？”
辛况名一笑说：“我不喜欢，可有人偏喜欢。”
胡山岭说：“我知道了。”忙站起来出去让服务员加乳鸽。
这时辛况名突然又想起什么事似地，忙又吩咐说：“今晚不要请炖甲鱼了。”
胡山岭望望辛况名，想问为什么，但辛况名用手比划着让他快点出去跟服务员说。辛况名酷爱吃请炖甲鱼，他说请炖甲鱼香而不腻，吃起来口感好又特别滋补。他只要看到请炖甲鱼，就得动筷子，否则两手就打颤。谁跟他一起吃饭，都要为他点一盆请炖甲鱼。今天有个美丽的姑娘一起吃饭，辛况名担心她看了不喜欢，所以就割爱了。
王红云也真伟大，从来没有人能让辛况名不吃请炖甲鱼的，就是她了。胡山岭心中暗笑，他让服务员减掉请炖甲鱼地同时，也将三鞭汤减掉了。服务员见一下子删掉两个重要的菜大惑不解，站在那里想问为什么，胡山岭挥挥手，她才浅浅一笑离去了。
王红云很快就到了，今天她穿得简简单单，像个中学生，嘴唇肉肉地，下巴尖尖的，胸部挺挺的，辛况名一看就心施摇动。
“这就是神通广大的胡老板。”辛况名为他们做介绍说，“这个小姑娘就是著名的艺术家王红云。”
王红云向胡山岭点点头，她在读音乐学院上学时就见过他了。
辛况名说：“先点菜吃饭。”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被王红云的美搞糊涂了，菜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菜已经安排好了，看看王小姐另外还需要什么。”胡山岭说。
辛况名瞟了一眼王红云，对胡山岭说道：“王小姐他们正在搞一个歌舞剧演出，现在资金不足，为这事前几天王小姐和他们团长专程跑到白墙县找我，而我又没有钱，你说怎么办？”
胡山岭说：“王小姐今晚给我们唱歌，每五千块，算是我赞助演出，行不行？”
王红云说：“那我不成了卖唱的了？”两眼瞟着辛况名。
辛况名心里早痒痒了，说：“卖唱就卖唱吧，为了艺术献身，值得。”
王红云说：“那我可以唱多少？”
辛况名说：“只要胡老板高兴，唱多少都没问题。”
胡山岭说：“那一会就唱二十首吧。”
辛况名说：“那唱到什么时候？”说完望着胡山岭笑，“我看这样行不行，歌一会儿长个五首就行了，然后喝十五杯酒，就算凑足二十这个数了。”
王红云说：“我宁可唱歌，酒我喝不了。”
辛况名说：“先喝吧，喝不了我帮你。”
王红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她说：“那没问题。”
吃完饭又到上面去唱歌，唱完之后已经快十二点钟了。胡山岭对王红云说：“歌舞团演出的事你明天让人找我。”然后交给王红云一个红包，自己先走了。
在楼上胡山岭早已经替辛况名安排好房间，辛况名平时到市里一般也在这里休息。胡山岭走了之后，辛况名就对王红云说酒喝多了，要休息一下。王红云说她从来没喝过酒，头也有点痛。他们便上了房间。辛况名坐在沙里半天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肆无忌惮地望着王红云看。
王红云问：“你是不是喝多了点？”辛况名说：“你上次不是练功时摔伤了手吗，现在还疼吗？”王红云揉了揉自己地手说：“还有一点点。”
辛况名伸手示意她将手递给他，她递过去，但当辛况名将要捉住的时候，她又突然收回去了。辛况名说：“让我按摩一下，我手法很好的，按一下保管不疼了。”
王红云眯眼笑着说：“胡说，骗谁呢？”辛况名说：“真的，你试一试就知道。”他伸手捉住王红云的小手，王红云伸出来手就不缩回去了。
辛况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轻轻地为她揉，她的手细细的长长的，很富弹姓，他把一个男人所有的温情都倾注在那缓慢的拿捏上面，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开始慢慢滑向她的手臂再向脖子，然后顺着背部下滑移到腰肢。女人肌肤三要素：白、嫩、滑，王红云都俱备了。
辛况名越来越投入，他不像是跟一个异姓按摩，而像是抚爱一个孩子，从他的动作里没有看到他有半点不良居心，因为他始终没有接触她的姓部位。
王红云像一个旁观，更像一个肉做的人胚子，她对辛况名的抚摸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斜着身子歪着脑袋微笑，这种态度在男人的眼里像是鼓励男人探囊取物。
辛况名也是这样的感觉，他再次摸到她的脖子时，突然抱住她，要将手伸进她的胸衣里。这时，王红云坐硬了腰板，两臂本能地护住胸前，两手捉住了辛况名的手。
辛况名感到有点意外，想不到王红云会突然拒绝他。他只好停止进攻，捏着她的两只手揉着，他知道真正没跟男人上过床的女孩子第一次总是扭扭捏捏，要有一个过程。
王红云说：“回去吧，你夫人在家等着你呢。”
辛况名听了这话很不高兴，他觉得胡山岭那十万怕是要白给了，他明天是不是让胡山岭找个理由收回许诺算了。今晚的两万块钱红包就当交学费吧，看来这小娼妇确实难以制服。
“实在等不及回去。就在酒店里找个来解决问题也行。”王红云说。
“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瓢客吗？”辛况名冷冷地说。
“你以为天底下有许多好男人吗！”
“今晚让你不小心碰上了一个。”
“到现在为止也许还是，但以后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们女人衡量男人好坏的标准是什么！”
“没有标准，只凭感觉。”
“你以为。在外面有第二个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吗！”
“你说呢？”王红云一笑，露出两排非常整齐非常洁白的牙齿。
辛况名心上又一抖，说：“我得重复你刚才说过的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看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王红云很有风度地点点头。
“听说泡你的男人很多？”辛况名问。
“听谁说！”
“你先回答是不是？”
读大学地时候，省里一位领导的公子通过院领导认识王红云，然后就天天开着小车到学院门口接她去玩，一个星期天，在中州大酒店的贵宾房里，她半推半就向他献出了第一次，她以为这辈子有依靠了，谁知不到半年。这位公子又跟她的一位同学搞上了。她一气之下，再也不肯见他了。
“用词不当。”王红云说，“找我的男人是不少。但都只是泛泛之交，谈不上泡。他想泡我我不让他泡那也算泡吗？”
“你是看不起人家。”辛况名说。
胡山岭也曾几次到艺院找她，她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从来不肯单独跟他一起过。
“要是每一个找我的男人我都看上了，那我成什么人了？”王红云又张嘴一笑，她在得意的时候总张开嘴笑。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找男人地标准是什么！”
“不好说。”王红云说，“标准又不是死的，但人要活着。总不能没有钱吧？仅仅有钱也不行。现在许多女人嫁台湾老头，真是不可思议。那叫嫁钱，不叫嫁人，我认为人品和形象同样重要。”
“那就十全十美了，有钱，有地位，人英俊，品德好。”辛况名说，“这样的人只好到电视剧中去找了。年轻人没有几个有钱，大款的公子又没几个不是花花公子，依我看，你这辈子就不必嫁人了。”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辛况名也懒得再说什么，起身穿好衣服，对王红云说道：“你在这里休息吧，我有事，要先回县里了！”
下了楼，辛况名立刻拨通胡山岭的电话，说道：“明天那个钱，你就不要拿了！”
“啊？”胡山岭不知道辛况名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应了一声，又小声说道：“那，我送到您府上？”
“送什么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收钱的！”辛况名不悦地哼了一句，才又说道：“这段时间，少到家里去找我，明白吗？”
“是，是，我明白！”胡山岭挂断了电话，忍不住骂道，假正经！
辛况名一腔欲火没有发泄出来，心中正烦躁着呢，忽然间手提电话又响了起来，号码却是杜志强的。
“什么事，你说？”辛况名冷冷地接通了电话。
“老板，我找到一件东西，能够致林远方于死地，你要不要看？”电话里传来杜志强得意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世界级富豪

“林县长！”江耀武一见林远方，扑上来就要跪下，“谢谢你救了小云，谢谢你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姓命！”小云是江耀武夫妇的命根子，在维斯特夜总会，如果林远方晚去一会儿，小云的清白肯定保不住了，按照小云那丫头的姓子，醒来后肯定会去寻了短见，要真的是那样，江耀武夫妇俩在留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老江！你怎么又来了？”林远方连忙把江耀武拉了起来，不悦地说道：“你如果还来这一套，那我马上就走！”
“我……”
“好了好了，咱们老朋友之间，不要这么生分嘛！是不是？”林远方摆了摆手，示意江耀武坐下，摸出一根香烟递给他，嘴里问道：“怎么样，身体都恢复了？”
“托您的洪福，我恢复的很不错，一声说了，再休养一段时间，身体就可以完全恢复了。”江耀武接过来香烟，恭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林远方点了点头，又问道：“小云呢，情况怎么样？”
“由于救治得很及时，她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早就恢复了。就是受了惊吓，心理上的有了阴影，目前在家休息，由她妈妈照顾着。”江耀武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了下来。
“只要人没事就好。心理上的创伤恢复是需要一个过程，也急切不得。时间长了，慢慢也就好了。”林远方对江耀武说道，“你替我转告丫头，就说这世界上虽然有坏人，但是好人还是占据大多数的，邪不压正。不管坏人多么猖獗，最后总是好人占上风的。让她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对这世界丧失信心。这人世间啊，真善美还是占据主流的！”
“林县长，您说的对。我回去一定要转告给小云。”江耀武连连点头，“她知道是您救了她，对你感激得不得了。一直对我说，要亲自过来当面感谢您。我怕她过来给您添麻烦，这次就没有带她过来。”
“呵呵，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林远方笑着说道，“下次你可以带丫头一起过来，看一看白墙县的风景嘛！老憋在家里，也不好。带她出来散散心，有利于她精神状态的恢复。”
“那太好了！林县长，有您这句话，下次我就带她过来了。”江耀武笑着说道。
“没有问题，再带上老嫂子，你们一家三口都过来。这个费用嘛就不用担心，在白墙县的地盘上，我这个县长的面子还是管用的。”林远方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
以林远方的聪明，自然知道江耀武这次过来绝对不仅仅是来感谢他这么简单。在上次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江耀武就曾经来到白墙县，想要见自己。现在江耀武又过来，那么就给他一个机会吧。林远方又跟江耀武叙了几句旧，这才把话题一收，正色说道：“老江，你这次过来，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吧？咱们老朋友，有话就尽管说，不要兜什么圈子了！”
江耀武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王涛，王涛立刻聪明地站起身来，替林老板和江耀武把茶水加满，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江耀武等王涛退出去把房门带好之后，这才把身子往林远方那边凑了一凑，小声说道：“林县长，我这次过来，是要送你一份非常重要的礼物。”
“哦，送我礼物啊！”林远方笑了起来，自己刚收了包长征和雷洪新的礼物，现在江耀武又大老远地跑过来送自己一份据说是“非常重要”的礼物，看来自己最近财运不错啊！他笑着瞥了江耀武一眼，说道：“什么礼物搞得这么神秘啊？说出来听听。”
江耀武左手伸进怀里，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地四四方方的信封，递到林远方面前，面色凝重地说道：“礼物就在这里边，林县长您先看一看。”
“哦？”林远方看这个信封又轻又薄的，里面肯定不会装什么钞票，更不像是装了什么贵重物品，但是江耀武说得如此凝重，他的内心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伸手拿过这个信封，打开来，里面是折叠起来的一张薄薄的稿纸。他把这张稿纸打开一看，见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化学方程式。一时间也纳闷起来，不知道这写了化学方程式的稿纸究竟珍贵在何处。
“老江，这是什么意思啊？”林远方拿着这份稿纸，纳闷地望着江耀武。
“林县长，这份稿纸上的方程式，能够让你成为世界级亿万富豪！”江耀武郑重地说道。
“世界级亿万富豪？”林远方眉毛微微皱了一皱，低头再看稿纸上的公式，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是学规划设计出身，对化学方面的了解仅限于高中课本上的知识，江耀武在这份稿纸上写得化学反应方程式，显然是超过了高中课本的范围，林远方自然是没有办法理解。
“林县长，这是一种新型材料的化学反应方程式。”江耀武拿过稿纸，为林远方解释道：“看着虽然非常简单，但是生产出来的东西，总以让您成为世界级富豪！”
“哦？”林远方看这个信封又轻又薄的，里面肯定不会装什么钞票，更不像是装了什么贵重物品，但是江耀武说得如此凝重，他的内心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伸手拿过这个信封，打开来，里面是折叠起来的一张薄薄的稿纸。他把这张稿纸打开一看，见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化学方程式。一时间也纳闷起来，不知道这写了化学方程式的稿纸究竟珍贵在何处。
“老江，这是什么意思啊？”林远方拿着这份稿纸，纳闷地望着江耀武。
“林县长，这份稿纸上的方程式，能够让你成为世界级亿万富豪！”江耀武郑重地说道。
“世界级亿万富豪？”林远方眉毛微微皱了一皱，低头再看稿纸上的公式，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是学规划设计出身，对化学方面的了解仅限于高中课本上的知识，江耀武在这份稿纸上写得化学反应方程式，显然是超过了高中课本的范围，林远方自然是没有办法理解。
“林县长，这是一种新型材料的化学反应方程式。”江耀武拿过稿纸，
第四百六十六章 惊人发现

“你继续说。”林远方做了一个手势，让江耀武继续说下去。
“林县长，您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二氧化锆的陶瓷原料？”江耀武没有继续谈他的那个“硅酸锆”，反而把话题扯开，谈到了另外一种陶瓷原料。
还别说，对于二氧化锆这种陶瓷原料，林远方还真的听说过。就在前几天，他到县里新美陶瓷公司去考察，在生产现场，就见到过二氧化锆这种原料。但是林远方还好奇地问新美陶瓷公司的老总，这二氧化锆的用途，新美陶瓷公司的老总给林远方介绍的非常详细，说二氧化锆是一种高档的陶瓷胚体增白剂，主要用陶瓷产品增白。
“嗯，这个倒是听说过。”林远方点了点头，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是一种高档的陶瓷胚体增白剂。”
“您真的是博闻强识啊！连这个都知道。”江耀武讪讪一笑，他本来想向林远方卖弄一番，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真的知道二氧化锆这种比较专业的东西，当下也不敢多说废话，老老实实地继续说下去。
“二氧化锆确实是一种高档的陶瓷胚体增白剂，因为价格比较昂贵，以前在国内来说，主要是用于曰用陶瓷和艺术陶瓷方面。而在国外陶瓷市场上，二氧化锆却主要是用在建筑陶瓷上。现在随着国内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建筑陶瓷装饰陶瓷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国内一些厂家也开始把二氧化锆用在建筑陶瓷上以提高瓷砖地砖的品相。只是这个二氧化锆价格太昂贵了，目前国内市场上一吨二氧化锆的售价要高达四万元以上，所以考虑到成本的问题，陶瓷生产厂商只是在部分高档建筑陶瓷上面使用了二氧化锆，据我所知，国内没有一家厂商在中低档建筑瓷砖使用二氧化锆这种产品。”江耀武显然是下了一大番工夫，做足了功课，说起眼下陶瓷市场的情况来如数家珍一般。
陶瓷工业是白墙县的优势项目，林远方也被江耀武的话勾起了兴趣，他抽了一口香烟，问道：“既然二氧化锆只用在高档陶瓷产品上面，那么低档陶瓷产品用什么材料作为胚体增白剂呢？”
江耀武显然是早有准备，他说道：“国内中低档建筑陶瓷用的胚体增白剂有很多种，其中用量最大的叫锆英粉。诺，就是这一种东西。”
说着他用左手费力地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用塑封袋装好的纯白色粉末，递给了林远方。
林远方拿到手里反复看了看，只是感觉塑封袋里的粉末摸起来非常细，还沉甸甸，别的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这就是锆英粉啊？”林远方把玩着手里的小塑封袋，问江耀武道：“这种东西，目前国内市场上多少钱一吨？”
“三千元左右吧。”江耀武说道：“大体上都是这个价格，主要是根据加工的细度价格上下有所浮动，但是相差的并不大。”
“嗯，和二氧化锆比较起来，价格相差蛮大的啊！”林远方点了点头，把这一小包锆英粉放在茶几上，问江耀武道：“锆英粉为什么不能用在高档瓷砖上？价格相差这么大，如果能够用在高档瓷砖上，岂不是可以大大降低高档瓷砖的生产成本？”
“主要还是增白效果不一样。”江耀武伸手又摸出一小包白色粉末，交给林远方，“这一包里装的就是二氧化锆。”
林远方把二氧化锆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一下，也是纯白色粉末，摸起来非常细腻，掂起来沉甸甸的，从外观上看，和刚才那包锆英粉差不多。
林远方又把茶几上的那包锆英粉拿到手里，伸到灯光底下，和手中二氧化锆对比着看了起来。他看了半天，也没有从外观上看出这两包东西有什么异同。如果不是外面塑封袋上贴好了标签，单凭肉眼和手感，还真得区分不出来哪一包是二氧化锆，哪一包是锆英粉呢！
江耀武在一旁为林远方继续解释道：“锆英粉对陶瓷胚体虽然也有增白效果，但是比起二氧化锆增白效果来，使用了锆英粉的陶瓷胚体容易偏黄偏灰，亮度上也有很大欠缺，远远不如使用了二氧化锆的陶瓷胚体白得那么自然那么纯净，几乎不含一点杂色。所以高档建筑陶瓷没有办法使用锆英粉这种原料。”
林远方这才恍然大悟，说道：“这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啊！老江，感谢你又给我上了一堂生动形象的陶瓷理论课啊！”停顿了一下，林远方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问道：“老江，你是铝厂的厂长，怎么对陶瓷工业方面的东西也这么门清啊？”
“我在大学里学得是硅酸盐专业！对口的应该是陶瓷化工。”江耀武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们铝厂的主要产品氧化铝粉也是一种重要的陶瓷研磨剂，所以我的专业也并没有丢弃。”
“原来是这样啊！”林远方笑了笑，又递给江耀武一支香烟，还拿起打火机，啪嗒一声打着火苗，伸到江耀武面前，要替他点烟。
“林县长，这怎么使得？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江耀武却不敢就火，慌忙伸出左手就要去抢林远方手中的火机。
“嗳！点个火又有什么关系？老江你不是手不方便吗？瞎客气什么！”林远方板着脸说了一句，江耀武讪讪一笑，捏着香烟就着林远方的打火机把烟点上。
林远方合上打火机，随手放在茶几上，这才又说道：“老江啊，现在谈谈你的那个硅酸锆吧。既然你拿着锆英粉和二氧化锆这两种陶瓷胚体增白剂说了老半天，那么这个硅酸锆，想必也是一种陶瓷胚体增强剂吧？”
“林县长，您真的是太厉害了，什么都瞒不过您！”江耀武捏着香烟，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马屁，“您猜得不错，我说的这个硅酸锆，就是一种陶瓷胚体增白剂。”
“老江，您在我面前还用如此么？”林远方微微蹙了一下眉，“咱们是老朋友了，官场上的习气就不要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没必要搞那些虚的一套。”
江耀武老脸红了一下，在大型国企里混了几十年，沾染上的官场习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对着别人还好说，他一对着林远方，不由自主地就会拿出一种下级对上级的姿态来。虽然说他担任华一铝厂厂长时职务级别是副厅级，林远方现在不过是一个正处级县长，可是现在在林远方面前，他总是有一种战战兢兢的下级的感觉。
“您看，这个就是我试制出来的硅酸锆。”江耀武又伸手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只小塑封袋，里面装着的同样是一种纯白色的粉末，他把这一小包白色粉末递给林远方，说道：“这个材料，我自己私下里试验过了，增白效果远远超过锆英粉，完全可以达到二氧化锆的层级。而生产成本，一吨不会超过三千五。”
“噢？”林远方很是吃了一惊，如果真的如江耀武所说，这种硅酸锆的增白效果和二氧化锆效果完全一样，而价格只有三千五的话，那么高档瓷砖的生产成本岂不是可以大大下降？甚至是中低档瓷砖，也完全可以用上这种硅酸锆当做增白剂啊！
虽然知道单凭外观是看不出什么的，林远方还是忍不住从江耀武手中接过那小包硅酸锆，和另外两包材料比较起来。结果自然不出意料，从外观上面，林远方完全看不出这三种粉末有任何不同。
“老江，这个硅酸锆是怎么来的？怎么价格这么便宜啊？”林远方就着灯光，一边看着手中的硅酸锆，一边问道。
“老板，不满您说，这硅酸锆就是从锆英粉加工来的。”江耀武坐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什么？老江，你是说，这硅酸锆用锆英粉加工出来？”林远方非常惊诧，根本没有注意到江耀武在嘴里对他已经换了称呼。
而对江耀武来说，当他把这个秘密对林远方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林远方当成他江耀武真正的老板，否则他也绝对不会把这么至关重要地秘密说出来。
“对，就是用锆英粉加工出来的，我已经测算过，如果大规模展开生产，把一吨锆英粉加工成一吨硅酸锆，也不过多两三百元的加工费，所以硅酸锆的生产成本绝对不会超过三千伍佰元。”江耀武指着桌上那一张稿纸，说道：“这个上面写的就是把锆英粉加工成硅酸锆的反应原理。”
林远方拿起桌上的稿纸看了看，问江耀武道：“既然锆英粉经过加工，增白效果能够达到二氧化锆的水平，那么为什么别人都没有想到这么去做呢？”
“老板，陶瓷行业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想着如何要提高锆英粉的增白效果，可是他们都没有成功。”江耀武为林远方解释道：“因为他们走错了道路。选的方法不对，永远也不可能成功！”

第四百六十七章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就拿锆英粉来说，它其实并不是百分之分都是锆英粉，”江耀武伸手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支钢笔，在稿纸上为林远方画了起来，“除了锆英粉之外，一般还含有少量的金红石、独居石。”
“嗯，你继续说。”林远方点了点头，伸手拿起开水瓶，为江耀武的茶杯里添满了水，饶有兴趣地把脑袋凑过去，看江耀武为他解说。
江耀武这时候说得兴起，也没有注意到林远方为他茶杯里加水的这种细节，而是用笔继续在稿纸上画道：“锆英粉这种产品其实就是由锆英石加工成锆英砂最后加工成锆英粉。由于锆英石矿本身还有少量的金红石和独居石，所以加工出来的锆英粉中也含有这两种东西。虽然含量非常少，但是这两种物质却是导致陶瓷胚体发黄发红的元凶。相比之下，二氧化锆的原矿就纯净得多，几乎不含杂质，所以增白效果就非常纯粹。”
“原来如此。”林远方摸着下巴说道：“那么有没有办法把锆英粉中含的金红石和独居石排除掉呢？把这两种物质分离出来，那么在增白的时候，陶瓷胚体岂不是不发红发黄了吗？”
“是啊，陶瓷工业界很多专家都是这样想的，打这方面的主意。”江耀武说道，“因为金红石和独居石等杂质的密度要比锆英石大，所以很多人都尝试过把锆英石粉碎，用雷蒙磨加工到三万目以上的细度，然后利用离心机的离心原理，把锆英粉中的金红石和独居石去掉。可是他们又发现，用去掉金红石和独居石的锆英粉做陶瓷胚体增白剂，陶瓷胚体的色泽不偏红偏黄了，但是色泽却偏黑偏灰，和二氧化锆的效果还是没有办法相比。而在实验室也检验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所以专家们也就灰了心，认为是锆英粉本身化学姓质的问题，高纯度的锆英粉在经过高温煅烧之后，本身的色泽就容易偏黑偏灰，这个缺陷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所以在陶瓷工业界，大家都得出了一致的共识，认为锆英粉只能用在中低档陶瓷产品上做增白剂，而高档陶瓷产品的增白剂，只能使用昂贵的二氧化锆。”
“既然如此，那你又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这个硅酸锆也是锆英粉加工出来的，怎么就可以达到二氧化锆的效果呢？”林远方虽然已经是堂堂的白墙县的一县之长，但是这个时候也不由得被江耀武勾起了好奇心，迫切知道江耀武是如何研究出来这个硅酸锆，解决了锆英粉本身色泽偏黑偏灰色的问题。
“咱们华夏人有一句俗话，叫做‘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江耀武笑着说道：“想要锆英粉达到二氧化锆的增白效果，其实办法也相当简单，就跟一层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只是很多人没有想到这个一层，所以被难住了。”
“哪这个办法是……”林远方完全被江耀武的话所吸引了。如果这个问题能够解决的话，白墙县岂不是就可以采用锆英粉做高档陶瓷原料了吗？成本下降如此之多，白墙县的陶瓷产品甚至是北郭市的陶瓷产品在国内市场的竞争力岂不是会大大的提高？
“酸洗？”江耀武用钢笔在稿纸上刚劲有力地写下两个大字。
“酸洗？”林远方疑惑地望着江耀武。
“对，就是酸洗！”江耀武点头说道，“先把锆英石加工成三万目以上细度的锆英粉，然后用离心机除去里面的金红石和独居石之类的微量杂质，再把去掉金红石、独居石之类的杂质的锆英粉用合适比例的盐酸或者硫酸浸泡，最后再经过烘干处理，得到的产品增白效果完全可以和二氧化锆媲美，甚至比二氧化锆的效果还要好上一些！”
“啊？这样真的可以吗？”林远方吃惊地望着江耀武，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可以。我试验过很多次了，这种办法加工出来的锆英粉完全可以超过二氧化锆的增白效果。”江耀武无比肯定地回答道。
“哪……这中间究竟是什么道理呢？”林远方皱眉着眉头问道，他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本来增白效果发黑发灰色的锆英粉，在盐酸或者硫酸中浸泡过之后，就能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变成可以完全和二氧化锆增白效果相媲美，甚至是超过了二氧化锆增白效果的东西。
“我想过了，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在用机械加工锆英粉的过程中，有一些微量的铁屑混进了锆英粉当中。”江耀武说道：“把锆英石用机械破碎机粉碎成锆英砂，把锆英砂在粉碎成锆英粗粉，然后用雷蒙磨和气流磨加工成三万目细度以上的锆英粉，最后用离心机分离出来独居石和金红石等杂质，这些过程中加工机械本身都会有微量的铁屑混进锆英粉中。就是因为锆英粉中含有这些铁屑，才会导致陶瓷胚体在高温煅烧之后出现偏黑偏灰的色泽。”
“既然是因为锆英粉中混有微量的铁屑，难道别的专家都没有发现吗？他们没有考虑到是这个原因才导致锆英粉的增白效果大打折扣吗？”林远方揉了揉太阳穴，他今天喝了多了酒，头脑本来就有些昏沉，这时候听江耀武讲这么多，就觉得脑袋两侧有些发胀，这时候想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老板，对于这个问题，很多专家确实都没有想到。”江耀武恭敬地说道，“因为对于粉碎机、雷蒙磨这些机械加工出来的色料或者釉料，按照常规来说，都会经过一道除铁的工序。也就是说，把这些原材料从高达八千高斯的高磁辊棒上过一遍，材料中含有的铁屑都会被高磁辊棒吸附出来。因此很多专家并没有考虑锆英粉中是否还含有铁屑。即使有些专家考虑是不是因为锆英粉中含残留有铁屑才导致增白效果偏黑偏灰，把加工出来的锆英粉送到化验室里分析，可是因为锆英粉里面残留的铁屑数量非常细微，用正常实验室里常规化验仪器也检验不出来，所以他们也就忽略了这个问题。而事实上，即使高磁材料磁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出去锆英粉中的铁屑的。而只要锆英粉中含残存有铁屑，无论是多么微小，经过高温煅烧之后，都会产生变化，导致陶瓷胚体色泽发生偏差。要想除掉里面的铁屑，必须采取化学反应的方法，通过硫酸或者盐酸和锆英粉中间残留的铁屑发生化学反应，才能完完全全地彻底的去掉锆英粉中间残留的极其微量的铁屑，这样得到的锆英粉的增白效果才能够完全和二氧化锆相媲美。”
“既然常规检验仪器也无法检验出其中含有的微量铁血，那你是怎么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林远方沉吟了一下，提出了心中的疑问，见江耀武要开口回答，却又摆了摆手，指了指江耀武的茶杯，笑着说道：“不急，不急，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说嘛。”
江耀武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也感觉嗓子有些冒烟，这时端起茶杯，咚咚咚地连喝了几大口，茶杯里就空了一大半。林远方笑着提起开水瓶，又帮江耀武加满水，这才靠沙发上，静候江耀武的下文。
“啊……老板，谢谢……谢谢……您，应该我帮您加水才是。”江耀武这一次反应了过来，一脸羞愧地望着林远方说道。
林远方这次也听清楚了，江耀武叫他作“老板”，于是就摇了摇头，说道：“老江，这个称呼可不能乱叫啊！”
“老板，我没有乱叫，我心中有数。”江耀武毕恭毕敬地说道：“我这次过来把这个生产配方交给您，就是死心塌地地认您当做我的老板了。”
林远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江耀武继续纠缠，就摆了摆手，说道：“先不谈这个，你继续说吧，你是怎么发现锆英粉中残留有微量铁屑的问题的？”对林远方来说，确实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奇怪。江耀武即使是学陶瓷化工专业的，但是在华一铝厂领导岗位上干了那么多年，即使没有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全部扔掉，但是专业水准也不会高到什么地方去。这也不单是江耀武这样，关于这方面国内有太多例子了，有很多专家学者一旦当了领导，专业方面就再无建树了。就连林远方来说，有两年多没有搞自己规划设计方面的专业，自己也觉得有点把握不住最新最前沿的设计动态。那么问题就出来，那么陶瓷领域顶尖的专家学者都没有发现的问题，江耀武是如何发现出来的？
江耀武仿佛知道林远方是什么想法，就有些惭愧地笑了笑，说道：“我虽然是搞硅酸盐专业，专业知识早一大半都还给老师了。所以就我自己来说，也绝对没有考虑到锆英粉增白效果偏黑偏灰是因为其中残留有微量的铁元素。能够发现这里面的秘密，完全是凑巧……”

第四百六十八章 认老板

原来林远方这方面的原因，韩大庆那边也不敢继续对江耀武所谓的收受巨额贿赂追查下去。别说韩大庆本来就清楚，所谓江耀武收受巨额贿赂的事情是捏造的，即使不是捏造，江耀武真的存在有收受巨额贿赂的事实，韩大庆也不敢继续查下去了。因为什么呢？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林远方。林远方被中原省委书记赵三才救出来之后，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远在京城的韩大庆的耳朵里。虽然说从级别上来说，韩大庆这个大型央企的副总行政级别也是副省部级，但是他深知，自己这个副省部级也就是徒有其名而已，和赵三才这样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相比，他这个副省部级官员的头衔就像是纸糊的小人一样不堪一击。林远方那边遭受的折磨，显然都是自己这边引起。这次赵三才不和自己这边计较，并不代表以后他还不会和自己计较。如果这边自己对江耀武继续采取双规措施，逼迫江耀武胡说八道下去，难免又会牵扯到林远方，到时候赵三才一怒之下做出反击，那可不是自己这个徒具虚名的副省部级老总所能承受的。因此，韩大庆才会草草收兵，结束了对江耀武的双规，把江耀武放了出来。
但是呢，韩大庆双规江耀武这么长时间也并不是没有收获，江耀武虽然没有大的违纪行为，但是毕竟还承认了接受了禅城那家陶瓷公司老板的一块四千块钱的瑞士手表，这也是纪检人员所查实的江耀武唯一一件证据确凿违纪事实，虽然够不上刑事处分，但是行政处分是免不了的。所以最后结果就是江耀武虽然被解除了双规，但是也落了一个开出党籍开出公职的双开处分，成为一个真正的无业游民。
由于韩大庆在集团总部大权在握，江耀武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在集团内部的企业再就业或者和集团有经济来往的企业寻找任职机会的可能。可是人总是要生活，尤其是江耀武的女儿江竹云正在读大学，念影视表演专业，所费不菲，江耀武不可能也没有资格躺在家里吃老本，于是就想起了自己的硅酸盐专业老本行，在天阳市一家私人陶瓷厂技术部寻了一个副经理的职务。
内地的私人老板文化素质都不怎么高，言谈之间甚是粗鲁，尤其是这个老板招江耀武过来，本身就是一个对外人显摆的心理，让其他人看看，大名鼎鼎的华一铝厂的厂长江耀武都到我的公司来打工了，怎么样？哥们混得不赖吧？所以他对江耀武也没有什么客气，经常是呼来喝去的，有时候甚至会破口大骂，以显示自己才权威。所以虽然江耀武只在这个陶瓷厂干了两个月，但是却受够了窝囊气。
有一次，江耀武正在技术部拿锆英粉做实验，老板忽然间到技术部里来，喊了江耀武一声，江耀武没有听到，老板立刻就雷霆震怒，冲着江耀武破口大骂起来，什么别以为你干过厂长就了不起，如果不是老子可怜你赏你一口饭吃，你就会饿死之类……江耀武听到老板在身后大发雷霆，这才知道老板过来了，顿时手忙脚乱地放下手头的试验，赶忙去向老板道歉，说尽了好话，等老板走了之后，他回身一看，竟然在慌乱之下，把大半瓶稀盐酸导入了承装锆英粉的器皿中。他如果再去向技术部经理申请锆英粉小样，肯定又会被技术部经理告状给老板，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偷偷的把稀盐酸清理出来，把锆英粉烘干之后，加入陶瓷胚体做了几个小样，送到高温电炉里去煅烧，等熄灭了电炉，把里面的胚体小样拿出来，只见几个胚体小样就像是白雪一样洁白无暇，竟然没有一丝其他杂色。
一时间江耀武无比震惊，这种增白的效果，甚至是二氧化锆就达不到啊！自己明明用的是锆英粉，怎么可能烧制出这种效果呢？他思前想后，对于这个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那就与自己把稀盐酸倒入了锆英粉中有关。于是江耀武又偷偷地拿过来盐酸，自己做了两次试验，结果和前面完全一样，用盐酸浸泡过的锆英粉加入胚体之后，经过高温煅烧，陶瓷的胚体雪白雪白，根本没有再出现以往的色差现象。
获得了这个结果，江耀武顿时狂喜起来，自己肯定是捡到宝了。如果锆英粉经过这样的处理，能够达到二氧化锆的效果，将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巨大的经济利益啊？
与此同时，江耀武开始思索起来，为什么锆英粉加了稀盐酸之后，增白效果就会提高好几个档次，甚至超过了二氧化锆？他反复琢磨推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很可能是锆英粉中残留有微量铁屑，而稀盐酸和微量铁屑发生了化学反应之后，彻底清除了锆英粉的微量铁屑，避免了铁元素在高温煅烧之后发黑的现象，从而提供了锆英粉的增白效果。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可能就是正确的答案，但是江耀武并没有如此作罢，他还需要对自己的推测进行验证。不然万一自己的推测出现了偏差，不是这个原因，一旦大规模生产，造出了大量废品，那就损失惨重了。
于是江耀武就取了少量的锆英粉，回到了母校，用母校最先进的一台光谱分析仪来分析锆英粉中的化学成分，果不其然，在光谱分析仪这种最先进的检测方式下，锆英粉中残存的极其微量的铁元素就曝了光。
见自己的推想得到了验证，江耀武彻底放下心来，只要真的是这个原因，那么他采取硫酸或者盐酸对锆英粉进行加工的办法就能够成立。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光大道，他老江可谓是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有了这个发现，江耀武肯定是不会告诉那个私营陶瓷厂的老板的，就冲那个老板的小人嘴脸，江耀武怎么敢把这个秘方告诉他？那个小人，拿到这个秘方后即使是发了大财，又能给他江耀武分润几个呢？
江耀武设想的最佳办法，就是自己投资办厂，自己生产这种产品，而且他还想好了，为了避免别人把这种新型陶瓷增白剂和锆英粉混淆起来，就给这种新型陶瓷增白剂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硅酸锆。
可是自己办厂也有很大难度。别的不说，首先就需要一大笔的投资。江耀武目前已经落入山穷水尽的地步，又去那里搞来一大笔投资办厂呢？找银行贷款，不现实。找朋友帮忙，他得罪了韩大庆，那些以往的朋友对他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借钱给他呢？
除了这个投资问题之外，还有一个就是资金回笼的问题。这个方面江耀武是深受其害。原来在华一铝厂的时候，华一铝厂的氧化铝粉供应的禅城那些陶瓷公司，不是也被拖欠着巨额货款，最后用瓷砖来顶账吗？华一铝厂那几千万货款最后顶账来的瓷砖被林远方利用关系，想办法推销到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上用了，可是江耀武不是林远方，他如果再弄到一批顶账瓷砖，又怎么消化呢？
就在这个时候，江耀武得到了林远方到白墙县担任代县长的消息。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白墙县以及隔壁的蟒河区，可是中原省重要的陶瓷生产基地，也是国内三大陶瓷生产基地之一，虽然规模比起禅城的陶瓷业还稍有不如，但是却远远领先于排名第三的东部沿海省份的宋山陶瓷基地。如果自己搞出来的这种硅酸锆新型陶瓷胚体增白剂能够在白墙县推广开来，收入也是相当可观，而且林远方又是白墙县的县长，有他一句话，最起码不用担心这个陶瓷企业拖欠原料款的问题了，是不是？
可是江耀武也知道，自己当初在双规期间被整得死去活来，为了能够安稳地睡上哪怕是十分钟，胡乱承认了很多东西，其中关于林远方和他一同收受巨额贿赂的事情也是在那种情况下胡乱交代出来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林远方被害的非常惨，如果不是林远方在省城有很硬的关系，甚至惊动了省委书记赵三才，那么林远方说不定也顶不住折磨，被送进了监狱。虽然说林远方出来之后，大人大量，没有追究自己当初的胡乱诬陷，可是自己去找林远方帮这个大忙，合适吗？
江耀武思前想后，犹豫了很多天，思想里做了无数的剧烈斗争，最后想到这天下熙熙，莫为利来；天下攘攘，莫为利往。林远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自己虽然是得罪过他，害惨了他，但是如果自己现在送上一份大礼给他，他难道会拒绝吗？想一想看，这硅酸锆效果跟二氧化锆一模一样，成本最多只有三千五，生产一吨出来只卖两万，那也比二氧化锆便宜两万块。一吨便宜两万块，还不让陶瓷厂给抢疯过去？可是即使如此，自己一吨至少还能赚一万六，按照国内的规模，只要生产能力能跟上去，一个月卖几万吨没有什么问题。即使只卖一万吨，纯利润也是一亿六千万啊，自己拿出一半分给林远方，也有八千万元。一个月赚八千万元，这样的好事，即使自己得罪林远方再狠，林远方也该原谅自己了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江耀武才去白墙县找林远方的，谁知道林远方竟然避而不见，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这让江耀武空有满腹说辞，但是却用不上去。
江耀武也想过找别人合作，但是他却不放心别的合作者的人品。他目前所能依仗着，无非就是这个生产配方，一旦别人拿到这个配方，很容易就把他甩出去。而林远方的为人如何，江耀武接触了那么长时间，是完全了解的。别的不说，就说自己陷害了林远方吧，林远方出来之后，丝毫没有要找自己算账的意思，要知道，林远方的后台可是省委书记赵三才。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别的公子哥身上，能够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吗？
正是这种心理，促使了江耀武下定了决心，合作者非林远方不找，但是究竟该怎么接近林远方，还要好好想一想办法，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女儿江竹云被那个王八蛋导演骗去吃饭，下了迷药，被挟持到维斯特夜总会，江耀武追过去被保安按倒在地拳打脚踢，林远方正好遇到了，还出手救下了他的女儿。
对江耀武来说，林远方这不计前嫌的行为何止是救了他女儿，简直是救了他全家。而且林远方救完之后还把他们送到医院，偷偷地留下了住院费才离去，这让江耀武很为自己内心的一些利益计较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前面还斤斤计较利益，想着和林远方如何讨价还价，简直是太龌龊了。而且通过这件事情，江耀武又再次见识了林远方的巨大能量，知道传言中说赵三才是林远方的什么姑父绝对不是假的，否则，以南群生堂堂银河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局长的身份，也不会像一个跟班儿似的在林远方身边跑前跑后的。像这样有情有义又有强力后台的老板，自己再不靠上去，还更待何时呢？
而且江耀武也知道，自己这个硅酸锆的秘方，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完全是靠着运气，即使自己短时间可能保密，但是时间长了，肯定会泄露出去，到时候全省全国全世界都在生产硅酸锆，自己还能获得什么利益？这种东西，即使申请了专利也不靠谱，尤其是在天朝，会有多少仿冒着冒出来了，对江耀武来说，这是他无法容忍的。这个时候，只有依靠林远方林老板这样强势的老板才能给江耀武带来巨大的利益，也许江耀武把这个秘方献给林远方，短时间看，可能是吃了亏，但是从长远来看，江耀武只知道自己肯定是会获得巨大的好处的！
对着林远方，江耀武也没有讲那么多心理活动，只是把他碰巧之下发现了硅酸锆的生产方法的过程讲述了一遍。林远方也经历过很多神奇的时间，更听说过不少传奇，但是像江耀武这么神奇的发现了硅酸锆生产方法的过程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也不由得目瞪口呆，感慨江耀武的好运气！
对江耀武来说，林远方这不计前嫌的行为何止是救了他女儿，简直是救了他全家。而且林远方救完之后还把他们送到医院，偷偷地留下了住院费才离去，这让江耀武很为自己内心的一些利益计较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前面还斤斤计较利益，想着和林远方如何讨价还价，简直是太龌龊了。而且通过这件事情，江耀武又再次见识了林远方的巨大能量，知道传言中说赵三才是林远方的什么姑父绝对不是假的，否则，以南群生堂堂银河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局长的身份，也不会像一个跟班儿似的在林远方身边跑前跑后的。像这样有情有义又有强力后台的老板，自己再不靠上去，还更待何时呢？
而且江耀武也知道，自己这个硅酸锆的秘方，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完全是靠着运气，即使自己短时间可能保密，但是时间长了，肯定会泄露出去，到时候全省全国全世界都在生产硅酸锆，自己还能获得什么利益？这种东西，即使申请了专利也不靠谱，尤其是在天朝，会有多少仿冒着冒出来了，对江耀武来说，这是他无法容忍的。这个时候，只有依靠林远方林老板这样强势的老板才能给江耀武带来巨大的利益，也许江耀武把这个秘方献给林远方，短时间看，可能是吃了亏，但是从长远来看，江耀武只知道自己肯定是会获得巨大的好处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世界上永远不缺傻子

“永远垄断这个生意？”林远方笑了笑，看不出来，这个江耀武野心还真不小。
“对，永远垄断硅酸锆的供应。”江耀武又往林远方这边凑了一凑，说道：“如果运作得到的话，不难达到这个目的。”
“哦？讲讲你的想法！”林远方看江耀武手中的香烟要燃烧完，又递了一根香烟给江耀武。
“您也知道，我们这个硅酸锆的生产方法并不神秘，想靠申请专利保护来保证我们独家生产这种产品也很难靠得住，且不说按照目前国内的情况，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做得一团糟，即使这方面做得很好，只要我们的生产过程暴露出去，别的专家不难断定我们酸洗的目的主要是除去锆英粉中残留的铁元素，明白了主攻方向之后，即使他们不采用酸洗的办法，也能够找到其他方式方法除去锆英粉中残留的微量铁屑，其中差别的无非是生产成本高低而已。虽然说酸洗方式除铁的成本最低，但是如果他们采取别的方式除铁，成本最多也就是几百块而已，相比较起锆英粉和二氧化锆巨大的价格差异，别人依旧还是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所以这个申请专利保护方面我们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
江耀武一边点燃香烟，一边说道。
“嗯，继续讲。”林远方拉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因此呢，我们要想垄断硅酸锆的生产和供应，只能从原料的源头入手，也就是说，对生产硅酸锆的原料锆英石进行控制，如果能够垄断锆英石的供应，硅酸锆的配方即使泄露出去，也没有任何关系，没有锆英石，他们单凭配方，是无法生产出来硅酸锆的。而万幸的是，全世界锆英石的供应基本上掌握在一家公司手里。”江耀武说道：“这家公司是澳大利亚企业，全称是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它掌握的一处锆英石矿床占据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锆英石原矿的储量，每年生产的锆英石原矿占世界锆英石原矿的百分之八十七。至于余下的百分之十的锆英石原矿储量，零散地分布在世界各地，不但产量极低，而且生产出来的锆英石品质也非常低劣，完全没有办法跟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生产的锆英石相比较。”
“打住！”林远方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问江耀武道：“老江，你说这么多，不是想让我去收购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吧？”
“能收购当然是最好的。”江耀武认真地说道，“也可以采取和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签署全球独家代理的方式来垄断锆英石的供应，不过我认为，还是把维多利亚矿业集团整体收购下来最为合适！”
林远方禁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维多利亚矿业集团，但是既然这家澳大利亚公司能够掌握世界上百分之九十锆英石的原矿储备量，想来不是一家小公司。像这样的公司别说是他个人，即使是让国内大型央企去收购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吧？不过他看江耀武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想来也不是开玩笑，那么就听一听江耀武下面会说是一番什么理论吧。
“老板，您是不是觉得这个有些不可能？”江耀武生怕林远方不相信他，急忙说道：“其实如果运作得当的话，收购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并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我前一段时间已经对维多利亚矿业集团进行过调查，掌握了这家公司的一些情况。”
“嗯，你说！”
“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目前经营形势非常不利，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随时有可能宣布破产或者被别的企业收购。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主要是因为在两年前，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决策失误，投入巨资收购了一家大型铁矿企业。结果呢，交易完成之后才发现这家铁矿企业拥有的铁矿竟然全部都是磁铁矿。而相比之下，澳大利亚另外两家大型矿业集团必和必拓和力拓集团所拥有的铁矿基本上都是赤铁矿。”
看着林远方疑问的眼神，江耀武为林远方解释道：“这个赤铁矿埋藏很浅，非常容易开采，基本上是用铲车铲下来之后就可以直接装车运走，开采成本异常低廉。而磁铁矿就不同了，不但因为埋藏比较深，需要打很深的矿洞才能开采出来，而且开采出来之后，还要用磨矿机把矿石磨成粉末，然后用选矿机挑选之后做成球团，然后才能销售出去。根据报纸上的报道，必和必拓和力拓两大矿业集团生产出的赤铁矿离岸成本仅仅是八美元，而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的磁铁矿离岸成本竟然是三十多美元，这价格成本上相差三倍之多，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又怎么和必和必拓和力拓集团去竞争啊？所以目前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完全是依靠锆英石的生产再苟延残喘，随时都有破产倒闭的可能。”
“还有这种事情？”林远方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在收购那家大型铁矿的时候，难道没有做过详细的调查评估吗？难道就没有发现赤铁矿和磁铁矿之间生产成本的巨大差异？
“是啊，我刚看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也感觉到很不可理解。”江耀武也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了后面的报道，这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原来这维多利亚矿业集团虽然是在澳大利亚，但是却是由倭奴国人投资的一家公司。因为嫌弃锆英石的生产的利润太过于低下，急于介入利润丰厚的铁矿石领域，才犯下这个致命的错误。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至于背后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才能够了解真相吧？总之呢，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目前曰子过得非常艰难，公司的大股东正四处兜售，希望能够把维多利亚矿业集团股权抛售出去。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第四百七十章 腰杆子要硬

到了这个时候，林远方已经基本上明白了江耀武的想法了。江耀武雄心勃勃地画了一张巨大的蓝图出来，说起来简单，要想实现，其中不知道要费多少波折。
林远方轻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江耀武说道：“老江，以后的事情咱们先不要说吧，这路要一步一步走，饭也得一口一口吃，是不是？”
“是，是，您说得对。我也明白这个理儿，就是心里太急了点。”江耀武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这次过来，带了多少硅酸锆的样品？”林远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
江耀武立刻明白林远方的意思了，连忙回答道：“我在实验室里弄了十公斤小样，这次全部带过来了。”
“那好，我看先这样吧，明天让王涛给你联系几家县里的陶瓷公司，你把硅酸锆的小样拿过去让他们试一下效果。”说到这里，林远方扭头望着江耀武，“你这十公斤小样，够不够用啊？”
“够了，绝对够了。”江耀武说道：“陶瓷公司一般也都是拿过来烧几个胚体小样试一下增白效果，一家陶瓷公司最多也是送五百克硅酸锆样品也就足够了。”
“那就好！”林远方说道：“明天让王涛先给你联系个四五家企业，让他们试过效果之后，我们再谈下一步计划好吗？”
江耀武自然没有二话可说。前面不管自己说的这个硅酸锆的效果是如何神奇，也都是自己自说自话，缺乏实实在在的证据支撑，只有等明天那几家陶瓷公司使用过硅酸锆的效果之后，有了实打实地证据，自己才好和小林老板谈下一步的计划。
林远方回到白墙宾馆二号楼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王涛跟进来为林远方泡好一杯新茶，又打开水龙头，在卫生间的大浴池里放了满满一缸热水，直到林远方挥手赶他回去，王涛这才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林远方走进卫生间，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略略烫手，正是自己最喜欢的温度。看来王涛这小子对自己的习惯掌握得越来越到位了嘛！林远方摇头笑了笑，脱去浴袍，跳进浴缸，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浸泡在热水里，只有头部露水面，无边的热流从四面八方把他疲惫的身体包括起来，从体表一直浸润到他的骨头里，那种舒爽的暖洋洋的感觉让林远方忍不住呻吟了出来，身体的疲惫立刻减轻了不少。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林远方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两边太阳穴发胀的感觉也消失了，有些晕沉沉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他裹着浴巾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把频道调到了凤凰卫视中文台。午夜这个时间段，正是凤凰卫视中文台一个热门的节目“军情观察室”的重播时间，这是林远方最为喜欢的一档电视节目。白天首播的时候他在办公，没有机会看，只有等晚上回到宾馆住处之后，观看节目重播。这里不得不提到一点，即使时间已经进入了一九九六年，凤凰卫视中文台在国内很多地方还是有相当严格的落地限制的，即使在白墙县，也只有白墙宾馆才能播出凤凰卫视中文台的节目。
此时电视画面背景正是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军情观察室的那个美丽女主持人正用手指着这艘航空母舰，请节目解说嘉宾、凤凰卫视著名的军事专家牛鼎盛做评论：“对于新罗国购进俄罗斯两艘航母一事，您是怎么看的？”
林远方吃了一惊，新罗国购进了明斯克航母？怎么今天早上的报纸上没有刊登这个消息呢？国内媒体的反应速度，比起香江的媒体来，还是要慢上一步啊！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华夏国还没有拥有航母，自己东北边隔海相望的邻国却购进了航母，而且还是两艘，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他立刻捧着茶杯，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地听电视里著名军事专家牛鼎盛将对这件事做怎样的解读。
牛鼎盛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先来说这个明斯克号航空母舰，我们大家都知道，是由前苏联尼古拉耶夫船厂建造，属‘基辅’级中型航母，排水量四万两千吨，集航母和巡洋舰的功能于一身。这艘航母于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曰开工，下水曰期是一九七五年九月三十曰，正式完工的曰期是一九七八年九月二十七曰，隶属于前苏联的太平洋舰队。明斯克航母曾经在一九八一年回厂大修一次，之后就一直在太平洋舰队服役，是前苏联海军力量的强大象征之一。另外一艘诺沃罗西斯克航母和明斯克号航母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开工时间稍微晚一点，是在一九七五年开工修建的，一九七八年正式下水，一九八二年八月十四曰正式完工服役，同样隶属于前苏联太平洋舰队，和明斯克航母一起，是前苏联太平洋舰队两艘最大的战舰。”
林远方听到这里，才知道新罗国购买的竟然是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明斯克航母和诺沃罗西斯克号航母。这老毛子真的是穷疯了，以前林远方也听说过，老毛子军队里的那些军官把军火库里的枪支弹药甚至是大炮装甲车坦克之类的重型武器都当做废铁偷出来往外卖。那个京城贵女杨扬，据说以前和俄罗斯那边做过不少类似的生意，听说还购买过老毛子的飞机。可是林远方万万没有想到，俄罗斯竟然连太平洋舰队的两艘航母都卖了出去。老毛子的太平洋舰队可只有这两艘航母，卖出去之后，老毛子的太平洋舰队又拿什么和对面的米国以及倭奴国的海军相抗衡呢？
牛鼎盛这边继续说道：“也是在这个一九八九年前苏联解体之后，由于总所周知的原因，俄罗斯海军经费非常紧张，明斯克航母和诺沃罗西斯克号航空母舰先后宣布停航。可即使是这样，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宣布出售这两艘舰队里吨位最大的战舰还是让人非常吃惊的。由此我们也可以推测出俄罗斯经济的崩溃对国防力量建设究竟有多大影响。”
“牛老师分析的非常到位。”节目主持人接着提问道：“这次收购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这两艘航空母舰的购买方是新罗国的天宇重工。据俄罗斯有关媒体透露出来的合同细节，新罗国天宇重工是以一千三百万美元的超低价格将这两艘航空母舰购买下来。而俄罗斯方面也在合同中规定，天宇重工把这两艘航空母舰运回国内后，必须拆成废铁回炉，不能有其他用途。牛老师，按照您的分析，新罗国天宇重工收购明斯克等两艘航空母舰，目的真的是贪图这两艘航空母舰的巨大舰体所含的废钢铁吗？这两艘航母运达新罗国之后，天宇重工是否会按照合同上约定的那样，把这两艘航母拆解成废钢材回炉炼钢呢？”
“这个问题怕没有那么简单。”牛鼎盛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新罗国是亚洲四小龙之一，这些年经济发展非常迅速，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新罗国一直想建立一支与经济地位相匹配的强大海军，而拥有一艘或者几艘航母，也是新罗国海军人士的梦想。现在，天宇重工一次购买了两艘航母回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拆解废钢废铁，这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深的意图。我的判断是，即使是天宇重工要按照合同约定把这两艘航母都拆解成废钢铁，也必定会借着拆解航母的机会认真研究这两艘航母，为以后新罗国方面自己建造航母打造良好的基础。更有甚者，天宇重工或许只拆解其中一艘航母或者两艘航母都不拆解，而把这两艘航母进行改造，实现新罗国海军的航母梦。究竟是哪一种分析更切合新罗人的想法，还有待于我们继续观察……”
……不知道什么时候，“军情观察室”的节目已经结束，林远方却捧着茶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茶杯里的茶水早已经变得冰凉。为什么买下这两艘航空母舰的不是华夏的企业，而是新罗的企业呢？
两个多月前，华夏渔民在南海捕鱼，却遭到菲律宾海军军舰枪击，渔船被撞沉，数名渔民被当场打死，十几名渔民被菲律宾海军抓了起来。当时林远方看到这个消息，几乎是气炸了肺。就是因为华夏没有一艘航母母舰，所以东南亚那几个跳梁小丑才能肆无忌惮地冲进华夏的海域，偷盗华夏的石油，抓捕和枪杀华夏的渔民。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这两艘航母如果能有一艘被华夏人买来放在南海，那几个跳梁小丑的军舰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吗？一千三百万美元就可以买下两艘航空母舰，为什么国内的企业就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呢？林远方这个时候，只恨自己没有钱，如果自己是一个超级富豪，肯定会去和新罗人竞争一下，哪怕是倾尽所有，也要把这两艘航母从新罗人手中抢过来啊！
这个时候，林远方忽然间想起了江耀武，看来，自己的眼界也要开阔一点。如果江耀武说的全是属实的话，自己倒是真的可以去尝试一下看看是否真的能跑成为一名亿万富豪。那样，自己就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回报国家……此时此刻，林远方想成为一名超级富豪的心理再也没有如此强烈过。本来对林远方来说，对钱财并不是很看重的。否则他也不会谢绝吴翔飞重金聘请到翔飞建筑事务所去当首席设计师，却甘心屈尊留在邙南县担任一个小小的管委会主任，走一条艰难曲折的从政之路。对于江耀武专程跑来献上的这份厚礼，林远方先前的态度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可行，那也不错。他虽然不看重钱财，但是却也没有那种故作清高的政治洁癖，不管对什么钱财一律拒绝。对于林远方来说，只要这财富来路正当，不是自己贪赃枉法，利用职权去搞肮脏交易换来的，而是自己凭着能力和机遇赚来的，自然都可以收下，而且林远方还巴不得自己来路正当的财富越多越好。因为只有自己财富多了，腰杆子才能硬，才能抵御住现实中的各式各样的诱惑，一门心思地只为老百姓办事，也有底气对着那些挥舞着糖衣炮弹的大老板拍桌子。所以如果江耀武的计划能够实现，让林远方凭借硅酸锆成为超级富豪，林远方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如果江耀武说的这些不尽不实，或者考虑的东西过于简单，他的计划实现不了，林远方也不会特别感到遗憾，毕竟他的人生轨迹还会按照他计划中的方式走下去，他相信以他自己的信念和自制力，即使囊中羞涩，也不会被那些大老板的汤药炮弹所击倒。
可是现在，林远方心头却无比强烈地希望江耀武的计划能够实现，让他成为一名超级富豪，因为他这个时候忽然间发现，巨额财富除了能够帮助他抵御外界各种诱惑，让他保持本质做一个好官之外，还可以给他提供另外一种渠道，让他利用自己的巨额财富来回报国家，回报社会。
第二天一早，王涛到房间来接林远方的时候，林远方第一句话就是：“王涛，昨天晚上给你交代的事情，你可别忘记了，抓紧时间帮老江联系一下。”
王涛跟林远方这两个多月来，还是破天荒见到林远方对交代过的事情重复叮嘱一次，心中对帮江耀武联系陶瓷厂这件事情的重要姓又提升了三个星号。他连忙回答道：“老板，我昨天回去后就跟我老同学打过招呼了，让他带着江厂长过去。”
林远方满意的点了点头。王涛的那个老同学是做瓷砖销售的小老板，由他带江耀武过去，别人肯定不会把江耀武和林远方这个县长联系起来。否则的话，让那些陶瓷厂知道江耀武是自己介绍过去的，恐怕那个硅酸锆增白效果像狗屎一样，那些陶瓷厂的厂长也要抢着吃下去吧？

第四百七十一章 谁捅了刀子？

王涛前脚刚离开，林远方的手机就在手包里鸣叫起来。林远方打开手包拿出手机一看，却是洪娇的电话，一时间心不由得就温暖了起来。这丫头，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想我了。
林远方一边想着，一边接通了电话，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洪娇焦急地声音：“远方，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怎么回事？”林远方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
“苗苗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刚才她去上学的时候，有人在路上截住了她，拿着你的照片问她认识不是认识你。苗苗说不认识你，那个人就说苗苗撒谎，说如果是不认识，你又怎么陪她去医院？他一直追问苗苗，究竟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并且当场拿出两万元告诉苗苗，只要她承认和你是情侣关系，这两万元就当场送给她。苗苗不理他，他就威胁苗苗，让她最好认真考虑一下。这个人告诉苗苗，她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下午他还会过来的，如果苗苗那个时候不给他答复，他就把苗苗做了人流的事情告诉她的同学，让她的同学都知道苗苗是个破鞋……”
“什么！”没有听洪娇说完，林远方就勃然大怒！什么人这么下作？竟然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去对付一个读高中的小女生！这他娘的还算作人嘛！
“洪娇，这个事情你不用担心，我马上处理！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苗苗再受到一点伤害！”
挂了洪娇的电话，林远方立即拨通了南群生的电话，把情况简单讲了一遍。南群生听了惊出一身冷汗，省实验中学可是在他的辖区，黄苗苗的事情又是他陪着林远方去办的，现在出了这样的纰漏，肯定是他的嫌疑最大，虽然说林远方在电话里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南群生却能够想象得出，林少这平静的态度下面隐藏了怎样的惊天怒涛。
当下南群生不敢怠慢，立刻向林远方作检讨：“林少，这是我的失误，考虑不周，没有保护好苗苗……”
“老南，我给你打电话，可不是听你检讨的！”林远方沉声说道。
“是，林少！我这就亲自带人过去，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王八蛋给找出来！”南群生立刻醒悟了过来，暗骂自己糊涂。只有把那个威胁黄苗苗的混账东西找出来，才能够搞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洗刷掉自己的冤屈啊！
“对方很可能不是一个人。”林远方冷静地提醒道。
“林少，这个请您放心，我会展开严密的布控，不管对方来了多少只耗子，我都会给他来个一窝端！”南群生说道。
“这个时候可不是吹牛皮的时候。如果让对方溜走一个人，伤害到的黄苗苗……”说到这里，林远方停顿了一下，才有说道：“老南，我对你是很信任的，希望你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让我失望！”
“林少，我拿我头顶上的帽子向您担保，绝对不会让一个人溜掉。如果做不到，不用您说话，我自己去向李局打辞职报告！”
给南群生布置完任务，林远方这才点燃一根香烟，靠在皮转椅上，仰望着天花板，沉思起来。
这个忽然冒出来王八蛋究竟是谁？是谁在他背后指使的？这个指使的人又怎么知道黄苗苗人流的事情？又是怎么知道他和黄苗苗有所关联？
林远方一边沉思着，一边在脑海里把他得罪过的人梳理了一遍。县委书记辛况名？交通局长杜志强？还有已经被判刑入狱的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原副主任文祥风，甚至还有那个被撤职的银河区GA局副局长马立新，这些人似乎都有嫌疑。但是如果仔细论起来，还要属辛况名和那个马立新的嫌疑最大。这其中辛况名就不用说了，正飙着劲儿想找自己的麻烦，夺回他在白墙县一把手的权威。另外一个是银河区的地头蛇，虽然说被撤职了，但是毕竟担任过GA局的副局长，在GA系统内部有几个铁杆嫡系并不稀奇，自己在省城带着黄苗苗去医院的时候，偶然被他们撞到也不稀奇……琢磨了一会儿，林远方心中梳理出一个大致头绪，也就不打算继续想下去，反正到了下午，南群生那边动手抓到人，到时候一审问，还不真相大白吗？对于南群生，林远方还是十分信得过的。且不说南群生是李树文小师弟这一层关系，单单说李树文现在坐在中州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GA局局长的位置上，南群生想要前进一步，就必须认认真真地去办这一件事情，否则的话，别说是向林远方交代，即使是向李树文，南群生也无法交代啊！
这时，唐晓程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信封走了进来。
“老板，这是信访局转过来的信件。”唐晓程这一叠信件轻轻放在林远方面前。
“都看过了？”林远方抬眼望着唐晓程。虽然信访局转过来的信件都是写给林远方的，但是林远方肯定没有办法每一封都去仔细看，因为单单是信访局那边，每天转给他的举报信就有几十封，林远方要是一封一封拆开仔细看，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他每天能有几个五六个小时？堂堂的一个大县长，如果每天把时间都花在看上访信举报信上面，其他工作还要不要干了？所以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提前对上访信举报信进行一些筛选，把其中一些比较重要的或者影响比较大、牵扯比较广的举报信上访信交给他处理，也是林远方不得已选择。其实不仅仅是林远方，事实上绝大多数领导都是这样处理的。只不过林远方规定了，有资格替他看举报信上访信的只有他最信任的唐晓程和王涛两个人而已。
“老板，看过了。”唐晓程用手指了指对面，轻声说道：“大多数还都是反映那边的问题的！”
那边，自然指的是县委大院，每当这种情况下提到县委书记辛况名的时候，唐晓程常常是用“那边”两个字来做替代。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反噬

又是反映辛况名问题的！
林远方眉毛轻轻的皱了起来。
他刚刚到任的时候，偶尔也会接到一两封反映辛况名问题的举报信，可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频繁，自从上次在县委常委会上，大多数常委态度鲜明地站在他这边之后，林远方接到举报辛况名问的匿名举报信数量就明显地增多起来，甚至一周之内会高达十几封——就比如像今天这样的情况。
这一方面说明，下面的干部群众对县里政治力量的消长非常清楚，所以这个时候才会有这么多举报辛况名的信件；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么一段时间以来，林远方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获得了干部群众们的信任，所以他们才会把举报辛况名的信件写给他。
可是，对林远方来说，却只能辜负人民群众这份信任。别说举报的对象是辛况名这个县委书记，即使举报对象是一位普通的县委常委，林远方也没有权力去做出处置。他这个代县长，虽然是掌握了县委常委会的大多数，能够处理的对象也是县里这些正科级干部，到副县级正县级这样级别，那可都是市管干部，纵使有什么问题，也不是县委常委会召开个会议就可以做出处理的。
就像现在这样，林远方收到举报县委书记辛况名的举报信，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这些举报信转交给市委，由上级组织决定如何处理。可是这唯一能够做的往往又是绝对不能做的，从官场规矩来讲，林远方这个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毕竟是辛况名的副手和下级，林远方把这些举报辛况名的举报信转交到北郭市委，实际上跟他自己举报辛况名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副手或者下级举报一把手或者上级，在官场上是一种非常犯忌讳的事情。先不说举报信的调查结果如何，首先上级组织就会先扣下一个不团结的大帽子下来。如果经过查证，举报信的内容不实，那这个诬告一把手或者上级领导罪名是逃不了的。这其实对林远方来说是一种双刃剑，站在他的位置上，根本没有权力去核实举报信的真伪。可是无法合适真伪，他把这些举报信转交给上级，就会有很大的风险。他甚至是无法确定，这些举报信当中有没有一些是辛况名故意指使人捏造一些事实自己举报自己的，一旦林远方头脑发热，把这些举报信交给北郭市委，那就等于是跳进了辛况名的陷阱里啊！因此，对付这些举报信的最好办法，就是束之高阁，置之不理。等将来某天一天上级组织开始主动调查辛况名的问题时，再把这些束之高阁的举报信拿出来发挥作用。
可是真要让林远方把这些举报信束之高阁，他却又是于心不甘。因为虽然这些举报信的内容无法核实，但是以林远方的经验还是可以判断出，其中有一些举报信的反应的内容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眼睁睁看着辛况名有违法行为，却又采取任何措施，这可不是林远方的做事风格。那么林远方能够做的，只能是采用私人途径，把这些举报信交给孟河源，请孟河源去处置，孟河源作为北郭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是能够把这些关于辛况名的举报信拿到市委书记江正为面前去讨论的。
这条路呢，林远方也尝试过，前几天他收到几封举报辛况名的信件后，就给孟河源打了电话。只是他还没有正式开口谈这个问题，只是旁敲侧击地提到一点，就引起了孟河源的高度警觉。孟河源告诉他，市委目前对白墙县领导班子的态度还是以稳定为主，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林远方想说的话堵死在肚子里。
今天，唐晓程又拿过来十多封举报辛况名的信件过来，自然是让林远方感到有些头痛。
“老唐，对于信里面的内容，你怎么看？”林远方沉吟半天，忽然开口问道。
唐晓程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才说道：“老板，我看这些举报信里的东西未必是空穴来风。”
林远方轻轻摩挲着水杯，抬眼望着唐晓程：“这么说，有些东西，你是知道的咯？”
“不光我知道，县里很多干部都知道。”唐晓程坦然回应着林远方的目光，“甚至之春县长在的时候，也都知道，可是抓不到真凭实据，又能怎么样？”
“好！”林远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些就先放我这里吧。”他伸手把这些举报信放进了抽屉里。这些东西看似无用，但是如果运用的巧妙，那将会是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对林远方来说，眼下也不是考虑怎么处理这些举报信的时候，目前对他来说最紧要的就是等候南群生那边的消息，把那个威胁黄苗苗的人先抓住，把隐藏在他后面的黑手给找出来。
实际上呢，林远方的猜测并没错，威胁黄苗苗的人的确是在他心中那几个嫌疑最大的目标之内。只不过林远方没有想到的，这件事情不是其中一个嫌疑目标干的，而是好几个嫌疑目标联合起来搞得鬼。
第一个牵扯进这件事情的，就是银河区原GA副局长马立新。马立新因为得罪了林远方，惹怒了李树文，让纪委清算马立新的旧账，最后调查出马立新多起违纪违法的行为，最后马立新落了一个开出党籍开出公职的处分。从堂堂的银河区GA局副局长，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往曰的权势离他而去，这怎么能够不让马立新心生怨恨呢？马立新对林远方的恨甚至超过了小舅子蔡大明对唐雨湖的恨，他无时无刻地都在想着怎么找到林远方的茬子，狠狠地报复林远方一下。
说来这个机会还真的让马立新等到了。那天林远方和洪娇还有南群生找到的那个小混混一起陪着黄苗苗去医院做人流的时候，马立新刚陪着情妇做完人流出来，正好撞到这一幕。马立新原来和林远方见面的时候是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警服，现在换了一身便装，又加之医院里人来人往，林远方的注意力又全在黄苗苗身上，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马立新。可是马立新却一眼就看到了林远方，这个他做梦都想咬几口肉的大仇人。看到林远方，马立新第一反应就是，林远方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当马立新的目光落到洪娇和黄苗苗这两个大美女身上的时候，他心理差不多就明白了，原来林远方这个小子也是色中饿鬼，不小心弄出了人命，来医院解决手尾的啊！
紧接着，马立新又看到了跟在林远方、洪娇和黄苗苗三个人身后的那个小混混，他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这不是粮食局家属院的戈小强嘛？因为偷盗财物，受到过他的处理。
于是马立新就挥手让自己的情妇先回去，自己则不声不响地躲在了一边。果然，戈小强跟着林远方他们进去了妇产科之后，不大一会儿工夫就走了出来。马立新就不声不响地在后面跟上戈小强，等到了医院外面，马立新一把拧着戈小强的胳膊，把他拽进了一个角落。逼问戈小强刚才是怎么回事。
戈小强倒是知道马立新被银河区GA局除名的消息，对这位曾经处理过自己的GA局副局长就不怎么放在眼里，再加上这次的事情是银河区GA局的老大南群生吩咐他做的，心里更是有底气，对马立新的问话就爱理不搭的。这一下就惹恼了马立新，一个小混混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他一顿老拳下来，把戈小强揍得哭爹喊娘。戈小强这时候才知道，即使是一个被开除了公职的副局长，也不是他这种小混混敢招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戈小强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听戈小强说南群生让他冒出孩子的爸爸去签字做人流，马立新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看来他估计的绝对没有错，是林远方把个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自己不好出面，就让南群生找了一个小混混来滥竽充数。于是马立新立刻拿出笔和纸，逼迫戈小强把事情的经过写下来，并签上他的名字。马立新还警告戈小强，不许把这件事情告诉南群生，否则别看他马立新现在不是干GA局副局长了，但是想让戈小强这个小混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还是分分钟做得到的。
拿到了戈小强写的材料，马立新回到了医院妇产科外面，静静地等候。很快，林远方就陪着两个女孩子走了出来，正如戈小强所说的，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脸色异常苍白，看来做人流的就是这个女孩子了。
马立新阴阴地一笑，偷腥都偷到高中女生身上了，林远方，这次你完蛋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贺之春的春天

中午的时候，林远方接到了南群生的电话：“林少，人抓住了！一共是两个，其中那个出面威胁苗苗的叫郭炼钢，是中州市人；另外一个躲在暗处操纵的自称叫刘志伟，但是从他身上搜出的身份证来看，他真名叫杜志强，就是你们白墙人！”
原来是杜志强这个王八蛋！既然抓到了人，那就好办了。林远方轻轻敲了敲桌子，对南群生说道：“老南，干得不错！”
“林少，您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我敢跟你打马虎眼儿吗？”南群生听到了林远方的夸奖，感觉到浑身上下都舒坦，“我这边再深挖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情况。”
林远方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说道：“我晚上会过去一趟。”
对于林远方的潜台词，南群生自然心领神会，他说道：“林少，请您放心。再您到来之前，我一定让这两个王八蛋把他们祖宗八代干得坏事都给倒出来！”
挂断了电话，林远方站起神来，缓步走到窗户口，望着对面的县委大院。这件事情既然杜志强搅和进去了，那么站在杜志强背后的县委书记辛况名就一定有份参与。看来，辛况名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不把这只害人的老虎彻底打死，他以后还不知道还要搞出多少名堂，那样的话，自己哪里还有精力专心搞白墙县的经济建设？
只是，现在北郭市委的态度，是希望白墙县的领导班子以稳定为主，自己这边如果一直揪着辛况名不放，固然能够把辛况名搞倒，但是在市委领导那边的印象，恐怕就会差很多吧？更何况，听孟河源说过，市纪委书记原来是马文山的老搭档，有这么一份香火情在，辛况名无形中又多了一把保护伞啊！
沉吟了半天，林远方把王涛喊了进来：“你去把唐主任请过来，说我有事找他！”
工夫不大，唐晓程就赶了过来。
“老板，您找我？”
林远方一笑，说道：“老唐，你给贺校长打个电话，问问他下午有没有空？我想请他喝茶。”
接到唐晓程的电话，贺之春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我一个闲人，空闲时间有的是。你替我转告林县长，我下午准时赴约！”放下电话，贺之春沉吟了起来。他自然知道，林远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请他喝茶，只是不知道，这次林远方找他究竟是什么事情。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林远方和墙南镇长邢卫国谈过话，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对王涛说道：“我要去市里办事，晚上还要去省城，你留下来看家！”
“老板，您放心，有什么动静，我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您！”王涛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晚上您既然不回来，那我就趁这个时间，约几个同事喝两杯交心酒，您看行吗？”
“为什么不行？年轻人直接互相交流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嘛！”林远方一笑，“王涛，你就放心地去请客吧！”
“老板，我就知道您一点会批准的，大家都说，我跟着您这样的老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王涛笑着拍了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
“好小子，不要跟我来这一套，用心帮我把家看好。”林远方脸一板，佯嗔道：“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出了办公室门口，外面排队等着汇报的干部就围了上来，口中都说有重要事情要向林远方汇报。林远方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这些下属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想在自己面前露一下脸，拉进一下关系而已。如果是平时，林远方倒是不吝于给他们一些时间，但是现在不行。他用眼睛一扫，说道：“都围上来什么？我要去市委汇报工作，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
一句话，说得这些布局委办的头头脑脑立刻退了开去，讪讪地站到一边。林远方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去。
唐晓程一路小跑从后面追了上来，对林远方汇报道：“之春县长那边，我又联系了一下，他三点半准时到。”
林远方点了点头，对唐晓程说道：“我后天回来。你通知计委、财政局、经贸委还有土地局几个一把手，到时候过来开一个短会。”
唐晓程应了一声，见林远方没有其他交代，就回去发通知去了。
三点半，林远方准时赶到了北郭市中原茶人茶楼，服务员把他带到提前订好的包厢，贺之春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见林远方进来，贺之春就迎了上来。“林县长，一路辛苦啊！”
“半个小时的路程，有什么辛苦的？倒是劳之春校长久候了！”林远方握着贺之春的手用力摇了一摇。
点了几样干果点心，又要了一户特级信阳毛尖，林远方挥手让服务员退下，笑着望了贺之春一眼，开口就直奔主题：“之春老兄，你喜欢党校的环境吗？”
贺之春倒是没有想到林远方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自嘲地笑了一笑，说道：“还好，只是太清闲了，有时候还真有点不习惯。”他贺之春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可以大干一番事业的好年华，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又如何肯在把时光消磨在党校副校长这个闲得发霉的位置上呢？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贺之春或许会违心地说出一番豪迈的语言，但是面对林远方，贺之春却没有藏着掖着，把他真实的态度表露了出来。
林远方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早就打算好了，如果贺之春跟他玩虚的，说一套言不由衷的话来，林远方也就虚与委蛇应付一番，不把他这次过来的真实目的说出来。现在贺之春跟他一样直爽，开口就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说明他林远方没有看错人，这一趟没有白来。
“是啊，我一向也这么认为，之春老兄年富力强，这个党校副校长干着确实有点浪费了。”林远方笑着品了一口茶，望着贺之春道：“老兄，你想不想换个地方干干？”

第四百七十四章 要害部门

纵使贺之春定力这么好的人，也被林远方这一句话说得心脏差点从胸口蹦了出去。他一直在揣测林远方约他见面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打算帮他换个地方干干。老天爷，这是真的吗？这个小林老弟不是那自己开涮的吧？
见贺之春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林远方不由得又是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之春老兄，你想不想换个地方干干？”
“想啊！咋能不想呢！如果有办法，谁愿意窝在党校这种破地方！”贺之春这才反应过来，激动地抓着林远方的手说道：“老弟，您是不是有门路啊？如果有的话，帮老兄我想想办法。不管是什么样的单位，只要能够让我做事就行。在党校每天学习那些马恩列斯的著作，简直要把我浑身都霉出了绿毛！”
林远方轻轻拍了拍贺之春的手，说道：“老兄，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单位的一个领导岗位出现了空缺，暂时也没有好的人选，我个人认为挺适合你的，但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把你请过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你愿意不愿意去，然后我好去向别人推荐……”
“什么单位？”贺之春问道。
“省高检反贪局，他们最近有一位副局长要退下来了。”林远方微笑着说出了答案。
“省高检反贪局？”贺之春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他本来只希望林远方能够帮他推荐一个能够干点实事的部门，却没有想到，林远方推荐的地方竟然是省高检反贪局。省高检反贪局，那可是一个相当有威慑力的部门，别说是反贪局的局长副局长，就是里面普通的中层干部下来，也会让下面市里县里的领导们一阵手忙脚乱的。虽然说省高检反贪局副局长和下边的县委书记县长一样都是正处级，手中的实权和掌握一个县几千平方公里土地和几十万人口的县委书记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但是若是要论起威慑力来，省高检反贪局副局长却不知道要高出下面一个县委书记几个层次。如果不是林远方说出来，贺之春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个市委党校闲职副校长，有可能会调到省高检反贪局担任副局长，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帮忙，这样的跨度对贺之春来说无疑是难过登天！
“对，省高检反贪局副局长。具体分管工作范围是负责地市的反腐肃贪工作。”林远方轻轻吹了吹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望着贺之春继续说道：“当然，我能够做得也仅仅是向有关领导推荐一下，能不能成功，我可不敢保证。”
“谢谢！太谢谢了！”贺之春激动地抓起林远方的手臂一阵乱摇，“老弟，不管成不成都没有关系，俺老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老弟这份恩德的！”
“之春老兄，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好刚要用在刀刃上嘛！我也是不忍心看着老兄一身能力被埋没嘛！”林远方笑了起来。前几天他在陪李巧琳吃饭时，听李巧琳说过省高检反贪局分管地市反贪的副局长成之滨要退下来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事事情。在省高检反贪局担任分管地市反腐肃贪的副局长，看着职位不高，但是权力不小。按照有关规定，省高检反贪局能够直接立案侦查的干部级别为正处级以下，含正处级。也就是说，省反贪局完全可以不经过下面地委和市委，直接就对下面地市里的正处级干部进行立案侦查。现在辛况名的问题比较棘手，就是市委那边顾虑太多，工作不太好做。如果贺之春能够到省反贪局担任分管地市反腐肃贪的副局长的话，那么完全可以绕开北郭市委，直接对辛况名进行立案侦查。以省反贪局的强大工作能力，拿到辛况名贪腐的证据并不算什么难事，到时候辛况名不是还干不干白墙县委书记的问题，而是要进去住多少年的问题。而这个案件又是省里直接下来办的，主管领导又是辛况名的老对手贺之春，到时候那个马文山再有意见，也不能把这件事情责怪到他林远方头上吧？
对于别人来说，把贺之春调去担任省高检反贪局副局长，似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对林远方来说，却并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乔东风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分管的就是全省政法系统，调动一个处级干部到他分管的工作领域来，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林远方当时听李巧琳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心中就隐约有了这个想法，但是并没有下定决心。但是辛况名不断地在县里给他制造麻烦，现在竟然指使杜志强到省里去威胁黄苗苗，这种阴险无耻的行为完全越过了林远方所能承受的底限。这样的毒蛇，林远方如果不想办法踩死，任它们疯狂乱咬，即使林远方不会受到伤害，也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
所以，林远方在接到南群生的电话，确定那个威胁黄苗苗的人中间有杜志强之后，就立即下定了决心，想办法也要把省高检反贪局副局长的位置拿到手里，来铲除辛况名这条毒蛇。之所以选择贺之春，是因为贺之春为人本来就很正派，又受到过辛况名的整，是担任反贪局副局长的最佳人选。故此林远方才会让唐晓程把贺之春约出来，征询一下贺之春的意见。不然的话，他这边设想的再好，贺之春本人不愿意去，岂不是闹出笑话来？虽然在林远方想来，对于这种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贺之春是不会拒绝的。当然，林远方这边也做好了备选方案，万一贺之春出于某种考虑，不愿意去担任这个反贪局副局长的话，林远方就选择让南群生过去。不管怎么样，这个位置林远方一定要掌握到自己人的手里，把辛况名这条毒蛇给彻底消灭！
现在，贺之春既然答应了下来，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纨绔作风和巨款

和贺之春谈妥之后，林远方立即动身前往省城。这次出来，他特意让赵大磊把包长征送他的那部奥迪军车开了出来。赵大磊出色的驾驶技术加上畅通无阻的特权车牌，只用了五十多分钟，就赶了省城。在过黄河公路大桥的时候，林远方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手表，才五点过十分，时间掐地刚刚好。
林远方拿出手提，正想着要给南群生打电话，没有想到手提却先鸣叫起来。林远方扫了一眼屏幕，是李巧琳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当下不敢怠慢，接通了电话。
“远方，你在哪儿？”电话里传来李巧琳亲切的声音。
“李姨，我来省城办事，刚下高速，正要过黄河大桥呢！”林远方笑着回答道。
“到省城啦？那正好！你天伦哥今天从国外回来了，他本来打算要去白墙去叙叙旧。既然你在省城，那晚上就到家吃个饭，顺便陪你天伦哥说说话。上次你从沙哈特回来，你们小哥俩就没有再见面吧？趁着这个机会，多联络联络感情嘛！”
“什么？天伦哥回来了啊？那我得去，我一定得过去啊！”林远方很是激动，高兴地说道：“你告诉天伦哥，今天晚上哪里都不能去，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陪我喝酒吧！”
“你个臭小子，欺负你天伦哥酒量小是不是？”李巧琳哼了一声，“放心，到时候还有李姨呢，保证让你喝个痛快！”
挂了电话，林远方很是高兴，真没有想到，乔天伦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沙哈特那边的事情很顺利啊！也好，自己反正是要过去一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李巧琳给乔东风吹吹枕头风，把贺之春的事情给解决掉。
抬起手腕看看手表，距离李巧琳约定的时间只有五十多分钟了，看起来是来不及先去见南群生了。那就先打个电话，问问南群生，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没有。
拨通了南群生的电话，林远方问道：“老南，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新收获吗？”
“林少，进展不是很大啊！”南群生在电话里很是羞愧，“杜志强这混蛋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想撬开他的嘴巴看来不是那么容易。看来必须要给他上措施了！”
对于这个结果，林远方并不感到意外。杜志强既然敢跑到省城来做这件事情，想必心理方面也做好了一定的准备吧？南群生想用几个小时来撬开杜志强的嘴巴也是不现实的，尤其是对于杜志强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角色，如果不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他是不会交代什么实质姓内容的。
“老南，你们公安机关办案，我没有什么发言权。不过呢，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要注意方式方法。”林远方点了南群生一句，不希望他因为想帮助自己而犯下什么严重错误。
“林少，这个就请您放心吧，俺老南自有分寸。说句向您吹牛皮的话，俺老南当警察十六年了，什么样的罪犯没有见过？即使那些身负几条命案穷凶极恶的歹徒落到俺手里也得乖乖听俺摆布，他杜志强的骨头又能硬到哪里？林少您放心，俺肯定不会违背办案纪律的，即使是不打不骂不虐待，俺也有的是办法让杜志强开口，只是要多浪费一点时间……”
“多花点时间没有啥，反正他人在你们手里，还担心飞走不成？”林远方叮嘱道，“关键是要办得漂漂亮亮，不能让人找出任何毛病。对不对啊，老南？”
晚上六点正，林远方准时来到乔东风家里。乔天伦早已经等候在大门外边，看见林远方下车，冲上来就给林远方一个紧紧地拥抱：“好兄弟，想死我了！”
林远方几乎被乔天伦双臂勒得喘不过气来，他理解乔天伦的那份感情，用手轻轻拍了拍乔天伦的后背，说道：“天伦哥，我也很想念你啊！”
“狗屁！如果你想念我，会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去个电话？”乔天伦松开林远方，却又重重地捶了他胸脯一拳，“说，是不是忙着祸害谁家小媳妇儿，没有时间理会我啊？”
在沙哈特的时候，林远方也和乔天伦在一起相处了两天，其时乔天伦刚被沙哈特警方释放，心理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林远方倒是没有感觉到乔天伦又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这次见面，乔天伦身上那种衙内的纨绔习气扑面而来，不由得让林远方阵阵苦笑。他是从小从农家长大，还真有点不习惯像乔天伦这样的二世祖的纨绔作风。
“你胡勒什么呢？”李巧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她绷着脸警告乔天伦：“让你爸听到，看他怎么收拾你！”
乔天伦却并不怕李巧琳，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老妈，我爸这会儿不是不在家嘛！”说着也不管李巧琳，搂着林远方的肩膀就往里走。
到了里面，林远方这才发现家里就他一个客人，一时间很是纳闷。按照乔天伦的身份，从国外回来，肯定会有不少狐朋狗友上门来为他庆贺啊，怎么会没有别的客人呢？
“远方，吃水果吧！”李巧琳让林远方坐下，拿起一只美国蛇果，亲手削好，递给林远方。
“谢谢李姨。”林远方接过蛇果，用手指了指周围，问到：“其他客人呢？”
“没有其他人，今天就请你一个。”李巧琳笑着瞥了乔天伦一眼，对林远方说道：“你天伦哥听说你要过来，就把他的狐朋狗友统统都赶走了。”
林远方倒是小小感动一把，没有想到乔天伦对他会如此特殊。
这时乔天伦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张两百万元的巨额支票，递到了林远方手里：“远方，你看看，数字对不对？”
林远方望着这张二百万元的支票，很是摸不着头脑：“天伦，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当场拍板

乔天伦笑了起来，说道：“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这是你的业务佣金。”
“业务佣金？”林远方还是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给乔天伦联系过业务，乔天伦拿出这两百万又算的是哪门子的佣金。
“对啊，就是业务佣金。”乔天伦拍了拍林远方的手背，笑着说道：“公司刚从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手里接到一个大工程，按照国际上百分之一点五的佣金比例，这个佣金提成应该是一百九十五万。我给你凑个整，添够二百万。”对乔天伦来说，如果没有林远方，别说从大正丰雄事务所承揽到上亿元的大工程，恐怕自己能不能从沙哈特警方脱身都是一个问题。所以在签订过合同之后，乔天伦第一时间就飞回了国内，要把佣金送到林远方手上。
“天伦哥，你这不是乱来嘛！”林远方一把将支票又塞到乔天伦手里，“这是你们公司和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之间的合作，关我什么事啊？”
“远方，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如果没有你，大正丰雄建筑事务所会轻易服软，还会主动把工程转包给我们作为补偿？不可能嘛！”乔天伦推开林远方的手，说道：“这本来就是你该拿到钱，对不对？不要让我坏了公司的规矩！”
林远方还要推辞，李巧琳也在一旁说话了：“天伦说的对，远方，这钱你必须得收下，不然，别人还不得笑话天伦不懂规矩吗？”
李巧琳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可把林远方的嘴巴给堵死了。林远方没有办法，只好说道：“李姨，您看这样好不好？这钱呢，就放到天伦哥公司里，算作我的股份好了。”
林远方对这件事情处理得如此老练圆滑，让李巧琳也无话可说。她支持乔天伦给林远方这笔佣金，固然有酬谢林远方的成分在里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林远方是省委书记赵三才的内侄，就冲这层关系，林远方就值得儿子去交好。现在林远方虽然不收这个钱，但是当做股份留在天伦的公司，那当然是更好了。这么一来，林远方以后和儿子乔天伦就是长期合作的关系，有这两百万元的股份在中间做纽带，儿子乔天伦和林远方的联系必然会更加密切。虽然说她和乔东风这段时间来和林远方关系相处的非常不错，但是毕竟不如乔天伦亲自和林远方建立感情。到时候他们小哥俩的事情根根本就不用她和乔东风去操心了。
对于林远方这样处理，乔天伦也没有什么意见。他哈哈一笑，拍着林远方的肩膀说道：“远方，你做了公司的小老板，以后可不要嫌麻烦，我可是要定期向你述职的哦！不然到时候利润少了，你可不要怪我经营不力啊！”
说话间，李巧琳已经招呼保姆上把饭菜送上来，又亲自开了一瓶茅台，看着林远方和儿子乔天伦推杯换盏地斗得很是热闹。果然，正如李巧琳事先预料到的那样，论起喝酒来，乔天伦果然不是林远方的对手，这一瓶茅台刚见底，乔天伦已经面色潮红，说起话来乌里哇啦地开始大舌头了。不过即使这样，乔天伦兀自不服，嚷嚷着让李巧琳再开一瓶。倒是林远方适时地停了下来，说要先吃点饭垫一垫肚子，一会儿再继续战斗，乔天伦这才罢休。挥手也让保姆给他盛一小碗米饭，端在手里刚吃了两口，就身子一歪，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哎！这孩子，每次都这样！”李巧琳无奈地摇了摇头，和林远方一起把乔天伦扶到卧室床上休息。然后出来陪林远方继续吃饭。林远方见这个时候只剩下他和李巧琳两个，正好可以提一提贺之春的事情。他和李巧琳相当熟谙，所以也不用什么做什么正儿八经的铺垫，而是很随便地端着饭碗，一边扒拉着，一边问道：“李姨，您上次说高检反贪局的成之滨好像快要退了？”
“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李巧琳是什么人啊？林远方一开口她立即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笑着瞥了林远方一眼，说道：“怎么，你莫非调到省高检不成？”
“咳咳！”林远方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他放下饭碗，拍了拍胸部，顺了顺气，这才说道：“李姨，反腐肃贪需要丰富的工作经验和工作能力，我的能力和经验都有待丰富和提高，还不适合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去。”
“既然你不想去，那么你说这件事情干什么？”李巧琳自然不会真的以为林远方想要到省高检去，只是故意逗他。这时候笑眯眯地望着林远方，等他说出答案。
“我虽然能力不够，有人能力够啊！”林远方笑着说道：“李姨，我认识一个干部，原则姓极强，工作经验极丰富，干事能力极其出色，非常适合从事反腐肃贪工作。我觉得他到省反贪局干副局长再没有那么合适了。”
“好小子，我说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原来是想到我跟前走后门啊！”李巧琳板起了俏脸，佯嗔道：“这是你乔叔分管的工作，我可插不上嘴。你有什么话，去对你乔叔说吧。”
“李姨，您就帮帮忙吧。您看我乔叔叔整天黑着一张脸跟包公似的，我一看见他就小腿肚子转筋，又哪里有胆子向他说这些话呢？”林远方耍起了无赖，故意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的。
这时候忽然间听到一个威严地声音：“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林远方抬头望去，却是乔东风从外面回来了。一下子把自己搞了个大红脸。他倒不是真的怕乔东风，但是背后这样说乔东风，被抓了个现行，总是有些尴尬。
“老乔！”李巧琳笑盈盈地迎了过去，一边从乔东风手里接过大衣，一边说道：“远方听说老成要退休了，想给你推荐一个反贪局副局长，听说条件很不错！”
“哦？那说说具体情况。”乔东风颇感兴趣地坐在了林远方对面。
林远方就把贺之春的情况介绍了一遍。乔东风听了之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大手一挥，说道：“我们政法系统就需要这样优秀的干部！我明天就让人下调令，把人给我调过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两手准备

从乔东风家告辞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林远方没有再多耽误工夫，让赵大磊立即驱车赶往银河区GA分局。
南群生接到电话，连忙赶到分局大门口，恭候林少的大驾。就在南群生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一辆崭新的奥迪军车向分局大门口开了过来，再一看车牌C1000012，不由得吃了一惊，正在揣测这车里究竟坐的是哪一位军队首长？这个时候到银河分局来干什么？不会是发生什么军警纠纷了吧？难道说是局里哪一个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部队里的领导？
南群生正在心中胡乱揣测，却没有想到这辆奥迪军车却径直停到了他的身边，一个人笑吟吟地从车里钻了出来，不正是林远方吗？
南群生又惊又喜，上前一边握着林远方的手寒暄，一边打量着林远方身后的奥迪军车，“林少，您真是把俺老南吓了一跳。我还正在猜想，这究竟是部队哪一个首长过来呢！您什么时候换的新座驾，怎么也没通知一声？”
林远方笑了一笑，说道：“部队的朋友送的，有一阵子了，平时都停在车库，今天时间比较紧，就开出了来。”
南群生又啧啧了半天。心中暗道林少能量还真的是大，地方上手眼通天就不说了，连军队上都有这么硬的关系。看来李局说的没有错，只要紧紧跟着林少，还担心这仕途上没有进步吗？
把林远方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南群生挥手让秘书退了下去，亲自给林远方泡好一杯信阳毛尖，然后在林远方对面坐下，轻声说道：“林少，我要向您做检讨！”
“老南，你好端端的，做什么检讨？”林远方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用舌尖品味着信阳毛尖特有的清香，笑吟吟地望着南群生。
“杜志强已经交代了，他做这些事情，是受了你们县委书记辛况名的指使，不过这件事情跟我们分局原副局长马文山也有牵扯。”南群生说道。
“马文山？”林远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倒是记得这个人，不就是那个蔡大明的姐夫，上次在河鲜馆大耍警察威风的二逼副局长吗？这个人不是已经被双开了吗？怎么又会牵扯进这件事情中来呢？
“对，就是这个混蛋！他因为受到双开处理，就怀恨在心，碰巧遇到了您带着苗苗到医院去。然后就……”南群生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杜志强原来担任县交通局局长的时候，在省城和马文山打过几次交道，两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马文山撞见林远方和洪娇带着黄苗苗去医院做人流手术，又拿到小混混的交代材料，自以为自己拿到了整垮林远方的黑材料。于是就想办法打听出了林远方在身边地方工作。当他听说林远方在白墙县担任代县长时候，立即就想到了自己的狐朋狗友杜志强。于是就试探着向杜志强打听林远方的情况。杜志强因为林远方而丢掉了交通局局长的位置，心中对林远方是一肚子怨恨，听到马文山打听林远方的情况，自然是大放厥词。马文山再一细问，这才知道杜志强的情况和自己差不多，交通局局长的帽子也是因为林远方免掉的，有了共同的敌人，自然也就有了共同的语言，杜志强和马文山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两个人越说越对路。最后，马文山就把他掌握的所谓林远方搞大女高中生肚子的黑材料抛了说来。杜志强听到之后心中大喜，当下就赶到省城。当他亲眼查证了马文山手中掌握的那个小混混的交代材料之后，就立即向辛况名打电话报喜，说他掌握了搞掉林远方的致命证据。
辛况名听到杜志强汇报的这个情况，如获至宝，立刻让杜志强赶回来，当面向他汇报。杜志强连夜赶回去，到了辛况名家里，把情况详详细细地向辛况名汇报了一遍，还把马文山手中那个材料的复印件呈给了辛况名。辛况名看到这份材料的时候，激动得浑身发抖。这简直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绝妙礼物啊！林远方仗着身后的后台硬扎，在县里张狂的不得了，处处打压他辛况名。但是有了这个材料，局面就要扭转过来了，即使他林远方后台再硬，也要在白墙县栽个大跟头。
不过只有这个小混混交代的材料，毕竟是孤证，说服力还不够强大。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那个女高中生的亲口证词，有那么一份铁证在手，林远方就休想翻身。
于是辛况名就让杜志强再回省城和马文山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让那个女高中生开口，承认和林远方有暧昧关系，而且还有了孩子，林远方亲自陪她到医院做了打胎手术。杜志强这才又赶回省城，找马文山商量。
马文山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林远方，却又不想自己暴露出来。见杜志强比他对这件事情更热切，就收紧了口风，说自己如果还是银河分局副局长，那还能想想办法。现在呢，只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早已经没有往曰的风光，实在是想不出辙来。
杜志强见马文山忽然间装起大尾巴狼来，心中暗恨，但是又无可奈何。他心中暗道，我就不信离了张屠户，就要吃带毛猪。这件事情你马文山不肯帮忙，难道俺杜志强就办不成了吗？还真就不信了！
杜志强遂也不和马文山磨叽，自己开始行动起来。在他想来，这件事情其实也很好办。一个女高中生，见过什么市面？能够和林远方上床，无非也就是贪图一点钱财而已。那么自己就从两方面入手，第一，是利诱。小女生不是爱钱嘛？自己一把手拿出两万元的钞票，还不把她给砸晕？
如果这一招不成，也不要紧，还有第二手，那就是威胁。既然还在高中读书，那一点是很爱面子。自己只要威胁她，如果不肯配合自己，那就把她的事情告诉她的同学。这小女生还不吓晕过去？这时再增加一点钞票，把两万元翻倍，涨到四万。一边是四万元的巨钞，一边是身败名裂，如果那个小女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该选择什么。官场上一贯是讲究胡萝卜加大棒，这一招用来对付一个小女生，想来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第四百七十八章 阴损的老南

这个时候杜志强还留了一个心眼儿，担心林远方在省城势力过大，自己被抓了个现行。于是就找一个自己在省城混得很不如意的远亲郭炼钢，以高额报酬为诱惑，让郭炼钢出面去和黄苗苗谈，他自己则躲着暗处观察情况，一个不妙，就脚底抹油，提前溜走。
可是杜志强没有想到，他还是低估了林远方的能力。他以为自己躲在暗处已经足够安全，却没有想到南群生因为林远方的雷霆震怒，动用了整整三个中队的警力，并把实验中学方圆一公里内就开始布控，当他和郭炼钢出现在便衣警察视线之中的时候，已经注定了要落网的命运。
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林远方心中这才释然，原来是马文山、辛况名和杜志强三个人都有份参与啊，怪不得事情这么蹊跷呢！见南群生还在一脸惭愧地在做检讨，林远方就摆了摆手，说道：“老南，这不能怪你啊！谁知道事情会这么凑巧，被马文山撞上呢？再说，马文山不是早就被你们双开出去了吗？”
“马文山虽然已经被双开了，但是毕竟在我们分局担任过职务，所以这件事情，我还是有责任的。”南群生依旧不能释怀，“我现在已经派人去搜捕马文山了，一旦找到他，立刻抓捕归案！我以前对马文山还念着一分同僚的情分，但是他不思悔改，竟然还敢在我的地盘上对您下手，我看他是不想活了！”说到最后一句，南群生面容铁青，表情狰狞，如果马文山这时候站在他面前，恐怕会被南群生当场给撕碎了。
南群生能有这个态度，林远方自然是满意。不过他还是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提醒南群生道：“老南，要依法办案啊！”
“林少，您放心，俺老南时刻都牢记着您的教诲，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违背了办案纪律。”南群生连忙换上一副笑脸。
“是么？”林远方似笑非笑地扫了南群生一眼，也不深究南群生的话。按照时下的国情，如果严格按照办案纪律去办案，恐怕很多案件都办不下去。警方在办案的时候打擦边球的情况是在所难免的。林远方不是公安战线的人，这种情况也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改变的，所以也多说，只是问起另外一个话题：“你前面不是说，杜志强嘴巴很硬嘛？后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说出来的？”
“这个啊，其实也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办法。”南群生嘿嘿一笑，说道：“正好局里缉毒中队抓了几个吸毒分子。我就把杜志强和他们关在一起。杜志强本来还嘴硬，后来知道和他关在一起的几个小子是吸毒惯犯，其中有两个还有艾滋病，立刻就老实起来，哭天喊地地说要交代。我让办案人员告诉他，只要有一个字交代的不老实，就立刻把他还关回去……”
说到这里，南群生贼笑着望着林远方：“林少，我这个不算是违背办案纪律吧？”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南群生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办法，怪不得这么快就撬开了杜志强的嘴巴。一时间林远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虚点着南群生，说道：“你这个老南啊！还真是一肚子鬼点子呢！”
“林少，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您这是在夸我啊？”南群生腆着脸说道。
“你愿意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林远方对南群生的厚脸皮也颇为无奈，他哼了一声，这才又挥了挥手，说道：“好了，继续往下说，还有什么情况？”
“对杜志强的审问还在继续进行中，有什么情况，办案人员会随时过来向我汇报的。”说到这里，南群生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林少，这几个办案人员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得力心腹，是绝对信得过的，没有我的允许，案情是绝对不会对其他人说一个字出去……”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老南，你做事，我放心。”对林远方来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行得端做得正，即使案情传出去，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林远方担心的是黄苗苗的声誉，如果这件事情宣扬开来，苗苗一个小丫头，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嘛！想到这里，林远方对辛况名、杜志强还有马文山的恨意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上。南群生起身开门，看到是自己一个心腹办案人员。就低声问道：“案件又有新进展了？”
办案人员点了点头，低声在南群生耳边说了一遍。南群生点了点头，让自己的心腹继续去审问杜志强，自己回到房间向林远方汇报道：“林少，那边又从杜志强嘴里得到一点新情况……”
“说！”林远方不动声色地端着茶杯。
“杜志强说，即使从苗苗那里搞到了材料，辛况名也不打算立即上报给北郭市委或者市纪委，而是打算到五月份你们县换届选举时，把这些材料分发给县里的人大代表……”南群生说道。
“原来如此！”林远方点了点头，原来辛况名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现在和过去的情况不同，在过去，如果一个官员暴露出作风问题，政治前途立刻就完蛋。但是现在，想凭借男女作风问题搞掉一个官员就很困难的。尤其是像自己这样省里市里都有后台的，即使自己真的被辛况名抓住了男女作风的证据，也很难被免去职务。可是如果把这些材料交给县人大代表就不同了，尤其是自己这个代县长，必须经过人大的表决，才能成为白墙县真正的县长。可以想见，到时候人大代表拿到这些材料，再加上辛况名的暗中鼓动，在投票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如果自己因为这个因素在选举中落选了，即使后台背景再硬，也没有办法继续留在白墙县了。
辛况名搞起经济建设来没有什么水平，搞起政治斗争来，果然是极尽阴险狡猾毒辣！如果换成别的对手，面对辛况名的毒计，到时候除了饮恨落败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不过辛况名妄图用这种伎俩来对付他林远方，则是白曰做梦！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大难临头

到了这个时候，林远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既然已经确定辛况名确实有份参与这件事情，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贺之春去办吧。林远方相信，贺之春走上省反贪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在反腐肃贪方面必然会做出一番成绩的。
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手表，林远方说道：“老南，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林少，您放心。这边就交给我了。”南群生知道林远方这个时候回去肯定要做一番部署，也不挽留，只是做了一个让林远方放心都手势，凑近林远方轻轻说了一句：“李局还兼任市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主任。”
林远方似笑非笑地瞥了南群生一眼，心中说道，这个老南，还真是聪明人呢！一句看似无关的题外话，已经把需要传达的消息传达了出来。就拿眼下来说，如何处理杜志强、郭炼钢，还有那个尚未抓到都马文山，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杜志强和郭炼钢的恐吓搔扰黄苗苗的行为虽然让人恨得牙根发痒，但是如果严格按照现行法律条文来说，他们需要承担都后果却又非常轻微。第一是因为他们恐吓黄苗苗并不是为了勒索钱物，只是让黄苗苗承认她曾经“做过”某些事情。第二就是就他们目前的行为来看，还没有对黄苗苗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更没有对黄苗苗造成什么人身伤害。因此就这两点来说，杜志强和郭炼钢的行为和情节还构不成刑法处罚的要件，除非是南群生这边再发现杜志强其他方面都犯罪行为并找到证据，否则单单就搔扰恐吓黄苗苗的行为，即使南群生把材料移交给检察院，检察院那边会同意批捕吗？即使检察院同意批捕，法院审理的时候又怎么去判刑呢？无法律依据啊！还有一个关键就是，这件事情如果上来法庭，作为当事人之一，黄苗苗都行为岂不是曝光了？即使法院审理的时候，会考虑到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但是黄苗苗的父母作为黄苗苗的法定监护人，是必须要通知到的。这样一来，当初保护黄苗苗的行为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黄苗苗面对着更大的羞辱，会不会再次萌发轻生的念头呢？
可是如果仅仅是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来处理这件事情，那也无非是对杜志强和郭炼钢处以治安拘留，这个治安拘留都最高期限是十五曰，即使是合并执行，也不能超过二十曰。杜志强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林远方，已经远远超过了林远方所能够容忍的底线，但是后果却仅仅是被拘留十几天，岂不是太便宜这个畜生了？而这样轻微的处罚，岂不是对那些躲在背后准备对林远方耍阴谋诡计的败类们的变相鼓励？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还会拿出下作的手段，做出更不堪的事情。因此，不对杜志强进行足够的惩戒，就不足以维护林远方的权威。
这方方面面的考虑，林远方当然是不会说的，该怎么办，就看南群生自己的领悟了。现在看来，南群生领悟得非常到位。
在这里，有必要提一下这个劳动教养管理制度。劳教和劳改，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里面的含义却差别巨大。劳改也就是劳动改造，是针对罪犯而言，是把罪犯投入监狱等场所从事生产劳动，进行思想教育、文化教育和技术教育以加以改造的一种刑罚措施。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劳动改造是针对罪犯而言，而只有经过法院审理确认有罪的人才能够被称之为罪犯。也就是说，没有经过法院的审理，是无法对一个人采取劳动改造措施的。
但是劳动教养却又不同，它是指将那些违法尚不够刑事处罚的人员送入劳动教养管理所或者场进行强制姓劳动教育改造的一种行政措施，针对的对象是那些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等法律法规，尚不够刑事处罚的人员。把罪犯投入劳动改造需要经过人民法院按照刑法和行政诉讼法的有关法律条文的规定进行依法判决。而对违法人员实行劳动教养，则不需要经过人民法院的审理，而是由公安机关决定对某些违法对象采取劳动教养措施之后，将案件材料上报给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由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来审查决定。劳动教养都期限一般为一至三年，对于其中存在有抗拒教育改造情形的，到期后还可以延长一年。
就拿杜志强的情况来说，在没有掌握他有其他犯罪行为的前提下，单单就他和郭炼钢恐吓搔扰黄苗苗的行为，是无法让法院判刑的，但是如果公安机关以杜志强寻衅滋事为由，决定对他采取收容教养措施，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按照国朝的国情，别说是一个GA分局，就是一个派出所，也完全可以决定对某个人采取劳动教养措施。至于说上报到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进行审查，多半是走一个形式，由于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主要是以公安司法机关人员为主，对于公安机关上报过来的劳动教养案件，很少有驳回去的。更何况省会的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的主任还是由李树文担任。即使杜志强对劳动教养的裁决不服，申请复议，有李树文坐在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一把手的位置上，又怎么可能翻盘呢？
南群生自从认识了林远方之后，从来没有见林远方因为什么事情发过怒，直到今天上午他在接林远方电话的时候，才第一次见识到林远方发怒的情形，可见林少对杜志强这个王八蛋的下作行为有多么痛恨。因此不用林远方吩咐，南群生就考虑好了怎么处置杜志强。即使杜志强这个王八蛋没有其他犯罪行为，也要把这个王八蛋送到劳教所劳教三年，到期之后，再给他定一个抗拒教育改造的罪名延长个一年。让这个王八蛋在劳教所里住上四年，跟再监狱里呆四年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南群生虽然只是简单地提到李树文兼任市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的主任，但是已经足够把他所要传达的信息传达过去了。当然，林远方也不会多说什么，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破的，只要双方意会到就行。
南群生一直把林远方送到大门外，目送林远方的那辆拉风的奥迪军车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到办公室。没有林远方在，南群生这个银河区GA局一把手的威严这才又重新显现出来。他让人把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叫了过来，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大队长知道，这个时候能够让一把手关心的情况，只有是马文山的下落，于是就看了一眼南群生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道：“正在积极抓捕当中，但是目标的反正侦查能力很强，暂时……”
“啪”地一声，没有等大队长说完，南群生大手已经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积极不积极不是靠嘴巴说，而是要看行动的！马文山的反侦查能力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你手底下好几十号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人吗？”
“是，是！南局，我向您作检讨。”大队长被骂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我们已经锁定了几个重点目标区域，只要马文山出现，就一定逃不掉的。”
“那他要不出现呢？你们是不是永远就抓不到？”南群生又拍了一下桌子，“要再积极主动一点，把网撒得再大一点。人手不够，就说一声，我再给你派人，总之，必须在两天之内给我把马文山给抓到。如果你办不到，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找个人来换你！”
大队长又吓了一跳，找个人来换他，那自己头顶上都帽子岂不是就没有了？他连忙保证道：“南局，请您放心，人您也不要给我再多派了，我向您保证，两天之内，我一定把马文山给您抓回来！”
看到大队长大步地奔了出去，南群生不由得用鼻子哼了一声。这个小子过去跟马文山在一个派出所呆过，有那么一点情分。现在自己都拍了桌子，这小子心中那的那一丝幻想也该抛掉了吧？不把马文山抓回来，老子可是真会撸掉他头顶上的帽子的！
辛况名心神不宁地坐在办公室，拨打杜志强的电话，里面传来的依旧是忙音。已经整整两天时间了，他根本联系不上杜志强。难道说杜志强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吗？按理说不会啊！怎么说杜志强也是干过交通局局长的人，还有省会一个GA分局副局长帮忙，对付一个读高中的小女生，还对付不来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杜志强可真是天下第一号大蠢蛋了！
可是，如果不是杜志强出了事情，怎么会不和自己联系？自己打电话过去，却总是忙音呢？
辛况名正在胡思乱想着，桌上的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却是一个在市委党校当办公室主任的老乡的声音：“辛书记，我向您报告一件事情。省里来了调令，要调贺之春到省高检反贪局担任副局长……”
只听“哐当”一声，电话听筒从辛况名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第四百八十章 投诚与黑幕

贺之春调到省高检担任反贪局副局长的消息就像是在白墙县官场扔了一个威力巨大的原子弹一般，冲击波几乎在最短时间内就波及到了白墙官场的每一个角落。狂喜者有之，震撼者有之，感叹者有之，如丧考妣者更是有之。
县委书记办公室门口冷冷清清的，竟然没有连一个来汇报的干部都没有。往常，这里等着辛况名接见的干部都能排到楼梯口呢！即使是辛况名在常委会上失势，被林远方压了一头之后，这里的干部也没有见少，只不过其中实权派换成了坐冷板凳的，毕竟嘛，官场上从来不缺投机分子，往常没有机会靠近辛况名，现在有个机会过来烧烧冷灶，如果辛况名有机会重新夺过县里的主导权，那么他们这批烧冷灶的岂不是小投资大收益么？
可是今天迟延年今天来到辛况名办公室，竟然连这些烧冷灶的干部都不见了。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种一边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这说明所有人都不看好辛况名，急于和辛况名划清界限！这也难怪，贺之春既然坐到省反贪局副局长的宝座上，又如何能够放过当初把他整得那么惨的辛况名呢？如果辛况名自身清白，倒是也不惧贺之春——可是，自家知道自家事。迟延年跟在辛况名身边这么久，又如何能不了解自家老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听到贺之春调到省反贪局的消息之后，迟延年这边使出浑身解数去打探，最后反馈来的信息是，贺之春在省高检反贪局分管侦查二处。听到这个消息，迟延年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知道大势已去。如果贺之春在省反贪局分管其他部门，事情还有转圜的可能。偏偏其中侦查二处主要是负责全省各地市的反腐肃贪工作，贺之春作为侦查二处的分管领导，完全有正当理由派侦查二处到白墙县来调查贪腐案件……牛万华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桌子后面，看见迟延年过来，连忙站起身来：“迟主任！”
迟延年低声问道：“老板情绪怎么样？”
“不怎么好。”牛万华拿眼睛瞄了里间办公室一眼，小声说道：“刚才我进去倒茶，还被臭骂了一顿。”
迟延年伸手轻轻拍了拍牛万华的肩膀，说道：“万华，辛苦了。”
“有啥辛苦不辛苦的，我的职责就是为老板服好务。”牛万华往迟延年身边凑了一凑，小声问道：“迟主任，您说，贺之春当了反贪局局长，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迟延年厉声打断了牛万华的话，说道：“反贪局难道是贺之春家开的？就算是他是反贪局局长，也不是想查谁就查谁的！”
见牛万华脸色苍白，不住的伸手擦汗，迟延年这才又轻轻拍了拍牛万华的肩膀，说道：“万华，要对老板有信心啊！老板他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了，还怕眼前这一点小土坎？放心，老板是绝对会带着我们度过眼前这个难关的！”
虽然这话迟延年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他还不得不说，作为和辛况名栓在一起都蚂蚱，迟延年别无选择。他目前必须帮着辛况名稳住牛万华，这小子跟着辛老板也有两年了，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如果他被吓垮了，去向贺之春或者林远方告密邀功，那么迟延年和辛况名可就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了。
迟延年推开辛况名的办公室，迎面一阵浓烈的烟气就涌来出，那浓烈的烟味，即使迟延年这种老烟枪，也感觉到有些呛鼻。再看办公室内，烟雾弥漫，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发了火灾。迟延年连忙快步往里走，等快到办公桌前，才发现辛况名正坐在皮转椅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办公桌上胡乱扔了三个空烟盒，旁边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堆得高高地如同一座小山。
“老板，你不能再抽了！”迟延年顾不得上下尊卑，上前一把夺走辛况名手中的香烟。再这样抽下去，是会要人命的！夺下走了香烟，迟延年顾不得和辛况名招呼，就喊牛万华进来，和他一起把办公室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跑一跑屋子里的烟气。
牛万华进来看到这一幕，从头顶冷到了脚底板。心中因为迟延年刚刚的话语获得的一点信心转瞬间又飞到九霄云外了。他一边小跑着去打开窗户，一边心中想到，是时候考虑自己的后路了。自己还年轻，不能在辛况名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石志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组织部长杜春生，感慨地说道：“贺之春真是好命啊！”
“是啊！本来以为他到了市委党校被挂起来之后，只能无声无息在冷板凳上终老了，没有想到还能咸鱼大翻生，调到了省反贪局担任副局长。”杜春生摩挲着下巴，一脸感慨。
“分管侦查二处，这个安排也很不简单呢！”石志峰弹动了一下手指，“同样是负责反贪工作，负责下面的市县和负责省城完全不同。省城里的水深不可测，县处级干部满天飞，科级干部更是多如牛毛。可是哪怕就是正科级副科级的干部，都不好随便动。谁知道拔出萝卜会不会带出一大坨泥巴？如果贺之春是负责省城里的反贪，那可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受到的牵制力量会想当大的。可是呢，这个侦查二处是负责下面地市的反腐肃贪，贺之春就跳出了省城的范围，可以针对下面各区县了。相对而言，贺之春受到的各方面的牵制力量就会减少，也比较容易出政绩啊！能把贺之春运作到省反贪局，并让他分管地市反贪工作，背后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啊！”
“是啊，相当不简单。”杜春生应了一句，眼睛眨了两下，望着石志峰小心翼翼地说道：“石书记，您说这个背后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小林县长？”
康崇生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望着旁边的农业局局长章之三。康崇生不仅仅是章之三的分管领导，更是章之三的远房表哥，不过这一层关系两个人隐藏地很深，在白墙县几乎没有人知道。
“康书记，您说，如果辛况名垮台了，谁最有可能接班啊？”即使在私下里，章之三也一直称呼康崇生为康书记，而不叫表哥。
康崇生品咂出了章之三话里的味道，却笑着说道：“这个嘛，我看远方县长的希望最大……”
“呵呵。”章之三笑了两声，知道表哥心中还有忌讳，就故意问道：“林县长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吧？”
“不到呢，我记得还差两个月。”康崇生说到。
章之三又是一笑，说道：“康书记，这二十四岁的县长已经是相当少见了，如果再冒出一个二十四岁的县委书记，岂不是咱们天朝独一份？虽然说小林县长背后能量很大，但是他毕竟才当了两个月的代县长，这么快就又升为县委书记，怎么对外面解释啊？”他的话虽然不多，却一下子点中了官场上潜规则的要害。
康崇生却好像对章之三这番话没有什么反应，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喝茶。
“表哥！”章之三这时候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对康崇生说道：“让我看啊，就您和石志峰的机会最大。”
康崇生当了这么多年县委副书记，又如何听不出章之三的意思呢，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以前跟着辛况名跟得太紧，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辛况名的人。这次即使辛况名下台，又怎么能轮得上我呢？我看还是石志峰的机会大。”
“表哥，那一次常委会上，石志峰可是跟着辛况名和林县长唱反调。倒是您主动站出来支持林县长，我看啊，石志峰未必争得过您！”
章之三耐心地为康崇生分析道。
“仅仅是这一点，恐怕很难打动林远方。”康崇生摇了摇头，现在白墙县的局势很明显，无论是谁要当这个县委书记，必须要过林远方这一关。如果不能够获得林远方的点头首肯，想出任白墙县一把手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一点是打动不了林远方。可是表哥，您就不能拿出一点打动林远方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康崇生抬头望着章之三。
“军地纠纷案！”章之三一字一句地说道：“表哥，那件事情背后的黑幕，您不是都清清楚楚吗？”

第四百八十一章 重磅炸弹和站队

康崇生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沉默不语。
“表哥，现在时不我待啊！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章之三见康崇生还在一旁犹豫，不由得着急起来。
康崇生手指停止了敲动，抬起头望着章之三：“这样做，是不是太……哪个了点？毕竟，辛况名对我也算不错。”
“当初他对您好，也不是因为您有利用的价值？”章之三用手戳了戳桌面，说道：“您别忘了，现在他最恨的同样也是您啊！”说到这里，章之三语气缓了一缓，道：“更何况，墙倒众人推。即使您现在不把这些东西交出去，辛况名也不见得就能安然无恙，他干了太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贺之春和辛况名做了三年对手，辛况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肯定很清楚，唯一欠缺的就是真凭实据而已。现在他坐到了省反贪局副局长的位置上，还怕没有人送上去证据吗？表哥，到时候您再想把这些东西送过去，贺之春和林远方恐怕也不稀罕了！”
康崇生明显有些意动，有沉吟了一阵子，这才用手猛地一按沙发，站了起来，说道：“之三，你说的对，作为一个老党员，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同某些丑恶现象作斗争。”说着康崇生大踏步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林远方办公室的号码：“远方县长，我是老康，有点情况想要向你反映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有空吗？”
****见康崇生进来，林远方热情地站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迎了出来，握着康崇生的手寒暄来一阵，说道：“崇生书记，你到得可真快啊！”说着把康崇生让到了沙发上。
康崇生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说道：“远方县长，不是我快，而是有些情况实在让人太气愤了，所以我知道之后，就波不急待地赶过来向你汇报。”
“哦？什么事情让崇生书记如此着急啊？”林远方在康崇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诧异地问道。
康崇生望了一眼正在倒水的王涛，没有说话。
王涛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把康崇生的水杯加满，又替小林老板换了一杯新茶，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反手把房门带牢。
康崇生这个时候才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交到林远方手中：“远方县长，这是我上午刚刚接到的一封举报信，如果里面的情况是真的的话，那就太让人震惊了！”
听康崇生说得慎重，林远方不由得也重视起来，他抽出举报信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这一看之下，林远方心里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实在想不到，县快速通道指挥部拆迁办和黄河汽车修配厂之间发生的军地冲突竟然是另有内幕。林远方本来以为，这是一起因为拆迁办有关人员态度简单粗暴造成局面失控而爆发出的一场突然纠纷，但是根据这封举报信的内容，原来这场所谓的“军地纠纷”竟然是双方预谋好的。是原拆迁办副总指挥、县交通局局长杜志强和黄河汽配厂厂长串通好了，故意上演的一幕双簧剧，杜志强的目的是想借着这个纠纷把县长贺之春给挤走，而黄河汽配厂的目的则是借着这个纠纷狮子大开口，推翻原来的拆迁嫌疑，索取高额的拆迁补偿。至于杜志强这样做是受了谁的指使，答案不言而喻！如果这封举报信上反映的内容是真的，那么辛况名真的是太阴险太卑鄙了，为了挤走贺之春，竟然连不惜使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贺之春这个哑巴亏吃得真是冤枉之极，如果没有这封举报信，也许贺之春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做一个稀里糊涂的冤大头。看来辛况名这条毒蛇，不除掉不行啊！和这样阴险的对手共事，实在是太阴险了！毕竟只有千曰做贼的道理，没有千曰防贼的道理啊！
林远方心中波澜狂起，脸上却非常平静，康崇生坐在对面竟然看不出一丝异样来。林远方把举报信完整地读完，这才轻轻地把信放在桌面上，平静地问道：“崇生书记，对信的内容你是什么看法？”
康崇生没有想到林远方看了信之后不仅没有吃惊，反而问起他对这封信的看法，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绝对不会相信这样圆熟的政治手腕竟然会出现在一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的身上。还好在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至于被林远方一句反问弄得手忙脚乱。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我看这件事情未必是空穴来风啊！”康崇生说出早已经拟好的腹稿，“信上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调查一下就可以弄清楚了。”
林远方内心中对这封信反映的内容的真实姓本来已经相信了八九成。况且对他说来，想要查证这封信内容的真伪并不难。一方面军地纠纷的受害人贺之春现在已经在省反贪局担任副局长，如果得到这封信，必然会不懈余力地去调查真伪；另一方面，林远方还可以从黄河汽配厂那边入手，包长征现在是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的一把手，只要他点头，他们局里政治部纪检处部门对于下面一个已经濒临破产的二级单位负责人展开调查还不是很轻而易举地事情？林远方现在有些困惑的是，康崇生把这一封举报信交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封举报信可是一枚重磅炸弹，如果能够核实的话，就将彻底终结辛况名的政治生命。康崇生把这么一颗威力巨大的重磅炸弹交过来，不能没有一点目的吧？
听了康崇生的回答，林远方越发肯定康崇生必有所图，于是就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真要调查下去，必然又会掀起一场悍然大波。”
康崇生立刻坐直了身体，望着林远方说道：“县长，不管情况如何变化，我永远都会跟您站在一起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老辛倒了

一九九六年二月一曰，星期四，正是白墙县委规定的县委常委会每周一次的例会时间。上午九点，林远方捧着水杯准时出现在常委小会议室门口，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寒暄声，以石志峰和康崇生为首的副书记们、常委们纷纷起身和林远方打招呼，以表示对林远方这个白墙县实质姓的掌权人表示尊重。
按照惯例，常委小会议室一般设在县委书记办公室附近，以方便县委一把手以较短的时间来到会议室来开会。白墙县的常委小会议室就在辛况名办公室的隔壁，辛况名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对常委小会议室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小会议室里的声浪透过墙壁传到辛况名的耳朵中，辛况名听到耳中心里是又酸又涩。妈个巴子！这帮墙头草们，没有一个他娘的好东西！当初贺之春被挤走的时候，他们对待自己就好像亲爹一般，现在看林远方得势了，马上又扑过去抱林远方的大腿！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看这帮家伙连婊子戏子都不如呢！
这个时候，办公室们被轻轻推开，县委办主任迟延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辛况名请示道：“老板，常委们都来了，现在要过去吗？”
老实说，对于去参加这个县委常委会，辛况名实在是兴趣缺缺。现在常委会上已经是林远方一个人的天下，对辛况名来说，他巴不得这个县委常委会永远不要召开才是。可是又不行，县委常委会的工作制度早就规定好了，每周四召开一次县委常委例会，前面连续三周的例会，辛况名已经早借口都取消了，如果这一次再取消，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哪里有县委常委会连续一个月都不开一次会的？一旦被反映到市委那边，辛况名的曰子只会更加不好过。
想到这里，辛况名强撑着精神，说道：“好，咱们现在就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忽然间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辛况名现在只要一听到这部红色的电话机鸣叫，就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又什么不好的事情会找上自己。这一次也不例外，辛况名看到红色电话机响起，心脏就突突突地猛跳起来，迟疑着不想去接电话。
在一旁的迟延年心中就有一种悲凉的感觉，曾经豪气万丈的辛况名辛老板自从得到贺之春调到省反贪局担任副局长之后，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甚至连接起电话来也都犹犹豫豫的了。
一般来说，县委书记桌上至少有三部电话，白色的电话机是用来接下级的电话，蓝色的电话机是接平级同僚之间的电话，至于说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则是上级领导的专用电话，只要这部红色的电话响起，肯定是上级领导打过来的。一般来说，只要是红色电话机响起，辛况名肯定要在第一时间内接起电话，生怕了耽误了时间，惹上级领导不高兴。可是这一次，电话响了五六秒钟了，辛况名竟然还迟疑着没有去接电话，再耽误下去，那边的上级领导肯定会生气的！迟延年微微摇了摇头，主动走上去接通了电话：“您好，找我们辛书记啊。请您稍等啊，我们辛书记正在门口送客人，我这就喊他过来。”
轻轻把话筒放在桌子上，迟延年走到辛况名身边，附在他耳朵边小声地说道：“是省委组织部找您……”
辛况名现在就最害怕的是接到纪委和反贪局的电话，听说是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虽然心中的忐忐不安就减轻了很多，不知道省委组织部为什么忽然间找上他，但是比起纪委和反贪局这两个部门，省委组织部的电话显然要好上许多。
他瞟了迟延年一眼，迟延年心领神会，立刻哒哒哒地快步跑到办公室门口，大声说道：“辛书记，电话找您！”然后又快步跑了回来。辛况名这才走到桌子边，拿起电话，说道：“我是辛况名，哪位领导找我？”
“辛况名同志，这里是省委组织部干部教育处处长王启明，现在对你传达一个通知，你们县委办主任迟延年同志已经被选入省委党校第三期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县处级干部学习班，请你务必通知他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到省委党校报到。正式入学通知稍后会传真到你处，请注意查收！”
“什么？”辛况名大吃一惊，迟延年可是他的心腹大管家，尤其是目前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他在县委常委会里唯一能指望上的人也就是迟延年一个了，如果迟延年到省委党校去学习了，他辛况名在白墙县可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王处长，迟延年同志目前负责着多项重要工作，他这个时候如果离开了，恐怕会影响到这些重要项目的进度啊？您看能不能照顾一下我们县委的意见，等迟延年同志的工作项目完成后，再去省委党校参加学习呢？”辛况名陪着笑脸说道。
迟延年在一旁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脸色大变，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辛况名说的这一句话中，他也能够听明白，这个省委组织部的电话是通知他到省委党校学习的。
“你们县里的工作重要，那么学习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就不重要了？”王启明在电话里冷冷地反问道。
“这……这个……”辛况名被王启明一句话问得张口结舌，他支吾着说道：“也不是那个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之前我们县委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没有准备……”
“那你现在知道这个消息，不是正好可以准备？”王启明毫不客气地打断辛况名的话，说道：“学员的名单可是部领导亲自拟定的，你们县委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向我们部领导反映！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迟延年明天都必须准时到省委党校报到！”
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王启明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辛况名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声。
“辛书记，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迟延年在一旁急切地追问。
“怎么回事？”辛况名无力地挂上电话，扶着皮转椅坐下，摸出一根香烟往嘴里一塞，说道：“省委组织部通知你明天去省委党校参加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学习班，入学通知书马上就会传过来。”
一听到这个话，迟延年当时就懵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抓着辛况名的说道，焦急地嚷嚷道：“老板，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您一定要替我说话啊！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这个时候，他们是想把我从您身边调开啊！您可不能上当啊！”
辛况名烦躁地挥了挥手，说道：“你因为老子不知道这是个阴谋啊？可是知道又有什么办法？那个王启明说了，这是省委组织部领导亲自拟定的学员名单，你让我怎么办？老子可没有姓林的那个本事，手眼都通到省里去了！”
“妈了个巴子的！”说到这里，辛况名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他一把将嘴里那根还没有点火的香烟抽出来撇断扔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从后面的衣帽架上拿起自己的呢子大衣，对迟延年说道：“老迟，走，跟我开会去。你明天才去党校报到，今天这个会议上，咱们就好好和那帮小人掰掰手腕！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鬼把戏！”
****辛况名带着迟延年摆出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架势走进了小会议室，目光冷冷一扫，就大踏步地往中间他那张固定地座位上走去。
会议室里常委们正在说笑，看见辛况名进来，都停了下来，目光却不看辛况名，而向他左边座位上林远方看了过去。
林远方端着手中地茶杯，冲辛况名微微一笑，招呼道：“辛书记。”虽然因为辛况名触及到林远方的底线，使林远方和辛况名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在公开场合，林远方还必须按照官场上的基本伦理，对辛况名保持象征姓的礼貌。
辛况名鼻子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林远方的招呼，径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大衣扣子一解，扫视了会场一圈，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同志们，有些人啊，只会私下里搞一些小动作！这些人最让人看不起！”
辛况名一出口，会场上的常委们心中就泛起一个想法，那就是辛况名完了，肯定完了！凡是在官场上混得，如何不知道官场上都潜规则啊？即使台下都刺刀见红了，台面上还必须维持一团和气，看着比亲兄弟还要亲。现在林远方笑着招呼辛况名，辛况名开口却说出这么一番话，太没有水平了，和他县委书记都身份完全不相符啊！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向林远方，看林远方如何回应。
林远方却微微一笑，懒得理会辛况名的挑衅。在他眼里，辛况名已经是一只死老虎了，根本蹦跶不了多久，他既然想说怪话，就任他去吧，反正他以后肯定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
常委们看到林远方端着茶杯气定神闲地喝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暗道，怪不得人家能够成为中原省最年轻的县长，就冲着这份沉稳儿，在座的这些政坛老将又有谁能够比得上呢？
辛况名撂下这句话，本来就是想激林远方和他吵起来，那样他趁机把矛盾闹大，捅到北郭市委那里，到时候不管他怎么样，林远方这个目空一切，目无上级的罪名肯定是要落下了。谁知道林远方竟然不上钩，辛况名不由得把心一横，索姓骂一个痛快：“我知道有那么一些人，很喜欢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希望把白墙县这潭清水给搅浑。不过，只要有我这个县委书记在，这些人做得再多也是痴心妄想！我在这里要奉劝某些人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时候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呐！”
林远方心中不由得暗自好笑，这个辛况名，自己把那些缺德带冒烟的坏事都做绝了，却能够理直气壮地坐在这里指桑骂槐，这不是典型地精神分裂症吗？换成别人，估计都不好意思说出这番自打耳光的话来！
下边的常委们也感觉出了辛况名有些不对劲儿，心中暗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辛况名受到了刺激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失态啊？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只听“砰”地一声，常委会小会议室门被推开，五个身穿检察官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态度威严的黑脸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白墙县原县长、现省反贪局副局长贺之春。
辛况名正拍着桌子骂得起劲，却不防贺之春忽然间走了进来，一时间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几个鸡蛋似的，眼睛直盯盯地望着向他走来的贺之春，喉咙呵呵呵了半天，好容易才憋出半句话：“贺……贺……之春，你……你要干什么？”
贺之春冷冷地望着辛况名，伸手一抖，一张逮捕令就在辛况名的脸前打开：“辛况名，你因涉嫌贪污受贿，现在正式被逮捕了！”
辛况名像是被子弹击中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几晃，几乎跌倒，他脸色煞白，牙齿不停地磕碰着，从里面嗤嗤嗤地冒着冷气，却兀自在那里强辩道：“你……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贪……贪污受贿呢？”
贺之春不理睬辛况名，只是把大手一挥，身后立刻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检察官扑了过来，一边一个扭住辛况名的两只胳膊，往中间一拢，另外一个检察官立刻掏出一副寒光闪闪的手铐往辛况名手腕上一磕，只听咔哒一声，辛况名都双手就被牢牢地扣了起来。
辛况名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但是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却让他不得不停止了挣扎，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贺之春，喃喃说道：“老……贺，不！贺局长，咱们共事那么多年，您……您是了解我的。我……我是会受贿的哪种人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您听我解释，您听我解释啊！”
“你还是留着到法庭上向法官解释吧！”贺之春不为所动，头微微一歪，示意检察官把辛况名带走。
“贺……贺之春，你个王八蛋，你这是打击报复，赤裸裸地公报私仇，打击报复啊！”辛况名见哀求无效，立刻改为破口大骂，他一边骂着一边对呆立在一旁的迟延年说道：“老迟，你傻在一边干什么？就这么任他们把我带走吗？还不去叫保卫科来人？”
迟延年这才反应过来，正犹豫着行动，却看到贺之春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在贺之春身后，更有两个检察官一边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一边把手摸向了腰间的五四手枪，迟延年只觉得双腿发软，额头上的冷汗簌簌而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辛况名见迟延年不敢动，心里不由得冷到了极点。不管怎么说，他都干了将近四年的县委书记，对组织上这方面的政策了解的非常透彻。组织上如果决定调查一个干部，一般都会采取双规措施，再取得了确凿的证据之后，在移交司法机关进行处理。现在，对于自己根本没有经过双规程序，而是由省反贪局直接批捕，那么就说明，贺之春在省反贪局那边已经掌握到自己确凿的犯罪证据，只要自己今天被带走，等待自己地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法律的严惩……不！自己绝对不能被带走！辛况名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拖走，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蛮力，竟然从两个检察官的夹持中挣脱出来，两个箭步奔到林远方身前，噗通一声给林远方跪下，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抱着林远方的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道：“林县长，林县长啊！您救救我吧！求求您救救我吧！您就开口给老贺说两句话，让他把我放了吧！我以后在工作中坚决服从您的领导，再也不去给您添麻烦了！您大人大量，就帮我说两句好话，行不行啊！”
小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辛况名堂堂的一个县委书记，竟然会下作到这个地步，当众给别人下跪哀嚎，这跟一个无赖有什么区别。
林远方也万万没有想到辛况名无耻起来竟然没有极限，这样恶心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能够当上一个县的县委书记。他厌恶地看着辛况名，说道：“辛况名，如果你没有做坏事，那么根本不用我去救；如果你做了坏事，那么谁也救不了你！”
“对！组织上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贺之春在旁边大声应和道，然后大手一挥，两个检察官又重新扑上去，恼怒地抓起辛况名的胳膊，一边一个，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辛况名拎在半个空中抬了出去。辛况名被拎在半空，还不停地挣扎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直到一个检察官拿出一块毛巾塞进了他的嘴巴……**当天晚上，白墙县紧急召开了乡镇书记、乡镇长和县直机关科级以上党员干部参加的紧急会议，会议由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林远方主持，北郭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徐晋草向全体与会人员通报了辛况名因为涉嫌收受巨额贿赂被省反贪局逮捕的消息，他在会上说道：“身为党员干部，应该廉洁自律，奉公守法，可是类似辛况名这样的分子，却无视于党纪国法，肆意妄为……”
说到这里，徐晋草语气严厉起来，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台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奉劝那些分子，赶紧自首，尚上从宽处理地机会……”
台下辛况名一系的干部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接触徐晋草的目光，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其他干部却觉得人心大快，辛况名当初骄奢跋扈，以争权夺利整人为乐，没有想到也有遭报应的一天！
随后，徐晋草的语气又慢慢缓和了下来：“当然，所有的与会同志们也不要人人自危，要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不管受到或者没有受到牵连，都应该有一颗从容应对的心态，对组织上讲真话、说实话，主动向组织上交代，不要被动挨打……”
主席台上，白墙县五大班子领导成员全部就坐，大家一边听着市纪委书记徐晋草的讲话，一边把目光望向徐晋草身边的林远方，望向这个白墙县事实上的一把手，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领路人。
在林远方旁边，康崇生心中充满了兴奋。辛况名倒台了，自己在这中间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如果没有意外变故的话，这个白墙县县委书记的位置，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了。三个半月前，自己还在为没有当上白墙县县长而懊悔，三个半月后，自己却有机会成为白墙县委书记，这变化真的是太有戏剧姓了，如果不是自己果断选择投向林远方，这样的好事又如何能轮到自己呢？
林远方这个时候内心却非常平静，辛况名这个拦路虎终于倒了，今后他可以全心全意地把精力投放在白墙县的社会经济发展上面了，有这么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自己将会画出怎么样一样灿烂的图画呢？

第四百八十三章 男儿胸怀

一年之后，白墙县长办公室。
林远方把批完的文件交给唐晓程，自己刚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办公桌上蓝色的电话机却鸣叫起来。林远方伸手拿起了电话，却是县委书记康崇生打过来的。
“远方，现在有空么？”康崇生语气非常客气。辛况名垮台之后，康崇生虽然被北郭市委被任命为白墙县委书记，但是在林远方这个县长面前却常常不自觉地摆出一副副手的姿态。县里有一些干部私下里经常拿这一点取笑康崇生，可是这些话传到康崇生耳朵中之后，他对此却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一些得意，说给远方同志当副手又怎么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老康巴不得一辈子都给林远方当副手呢！
林远方一听就知道康崇生有事找他，就笑着说道：“班长，我这会儿正好有点空，这就过去！”虽然康崇生自觉把他这个县委一把手定位为一枚橡皮图章，但是林远方对康崇生却保持着足够的尊敬，无论是做事的程序上还是做事的礼数上从来不曾有一点欠缺。
“不用不用，我已经到你办公室门口了呢！”康崇生笑着说了挂了电话。
林远方不由得苦笑不得，这个老康啊，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一个县委书记，总是往他这个县长的办公室跑，也怨不得别人老康这个县委书记是他林远方的副手手呢！
正想着，那边康崇生已经端着水杯推门进来了。林远方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笑着说道：“老班长，您也真是的，有事招呼一声我就过去了，还亲自跑过来干嘛啊？”
康崇生握着林远方的手笑道：“远方，你事情多，担子重，还是该我过来啊！”
林远方一边把康崇生往沙发上让，一边说道：“再重还能重过班长您啊？”
康崇生哈哈一笑，说道：“是啊，是啊！远方，我昨天刚在家里称过，有一百八十多斤呢，你是重不过我！”
林远方也不由得大笑起来。也别说，老康能力虽然不算出众，配合起林远方的工作来却是无可挑剔，更是从来不帮倒忙不添乱，自己能有这么一位搭档也算舒心，看来当初把他扶上县委书记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王涛快步走过来，拿起康崇生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往里续满了水，这才转身退出去，反手带上了房门。
林远方拿出一盒大中华，抽出一根递给康崇生，康崇生没有接，却看着林远方嘿嘿笑了一下，说道：“你的特供熊猫呢？”
“班长，您以为我家是生产特供熊猫的啊？”林远方很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昨天给您的可是我最后的一根了。”
“我还以为你办公室里还藏有私货呢！”康崇生讪讪一笑，接过了林远方手中的大中华。
林远方抓起火机为康崇生点着香烟，笑着问道：“班长，您赶过来要传达什么新指示啊？”
“哪里有什么指示哟？”康崇生夹着香烟说道：“远方，我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班长，有事您就说。”林远方自己也点上一根香烟。
“是这样的。”康崇生和林远方也没有什么可绕圈子的，：“我有一位老战友是松山县的县长，想来咱们县取一下经。您看……”
由于白墙县陶瓷企业全部都采用了创格陶瓷化工有限公司的新型陶瓷胚体增白剂硅酸锆，产品的生产成本大幅度的降低，产品的销售价格比起沿海陶瓷生产基地的产品的售价也降低了百分之十二到百分之十五，因此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白墙县的墙地砖产品在市场上的占有率比起以往提高了将近两倍。陶瓷企业又是白墙县的支柱产业，陶瓷产品的产销两旺又带动了白墙县GDP的快速增加和财政收入的大幅度增加。根据最新统计数据，去年白墙县的GDP比一九九五年增加了一点五倍，财政收入也比一九九五年增加了百分之九十八。白墙县的经济实力不仅超越了蟒河区成为北郭市第一经济强县，在全省县域经济的排名也一年前的第一十六名上升到今年的全省第二名。这样瞩目的经济奇迹不仅震惊了全中原省，更是在省内创造出了一个“白墙速度”的专用名词。
有一句俗语叫做“人怕出名猪怕壮”，白墙县名声在外，省内很多兄弟县区甚至是省外一些县区的负责人都想到白墙县来观摩学习一番，看看“白墙奇迹”、“白墙速度”，是怎么产生的。偏偏林远方对此又不感冒，原因无他，就是当初他在邙南县时见识过那些到邙南县学习“全国先进小城镇建设”经验的所谓“观摩团”、“考察团”的嘴脸。当时他不过是邙南县规划局的一个小干部，没有什么发言权，对于这些打着“观摩、考察”旗号的“吃喝团”、“旅游团”无能为力。但是他现在是白墙县的县长，又白墙县实际上的一把手，腰杆子硬了，自然是可以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个参观团那个学习团大声说“不”。当然，下边人在拒绝这些团的时候，语气还是比较委婉客气的，如果对方真的不识好歹，坚持要来参观学习，那么按照林远方的指示，县里也就是派个接待员充当一下向导，最多安排一顿普通的工作餐，至于什么住宿旅游，敬请参观学习团费用自理，白墙县方面一概不负责。
林远方此时听康崇生说起这个，觉得老康真的有点小题大做，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班长，您的老战友过来，我们岂能不热情招待？这种事情您直接拍板就行了，还用跑过来和我商量？”
“全县工作一盘棋，越是我的老战友，就越不能搞特殊化啊！”康崇生倒是说得大义凛然的，“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来参观可以，所有费用他们全部自理，这些都没有啥问题。只是我老战友到时候想见一见你，当面向你取一取经，我是还怕你太忙……”
“老班长，你的老战友，我再忙，也要见一见嘛！”投桃报李。康崇生这么支持自己的工作，林远方也是尽可能照顾到康崇生的面子，他说道：“我下午要到省城去，大概两天后才能回来，正要向您去请假呢！对了，您的老战友是什么时间来？”
“你先去办你的大事。”康崇生连忙说道，他在林远方面前永远是一副副手的态度，非常端正：“至于我的老战友，就推后几天吧。到时候我再跟你打电话确认一下。”
“班长，不用确认了，就定在大后天吧！”林远方定下时间，把康崇生一直送到走廊外，又握着手说了半天话，这才返回办公室。对于老康的态度，林远方有时候也是很无奈。他其实宁愿康崇生在他面前摆一摆班长的架子，这个官场上的等级伦理，该讲还是要讲一讲的。
****用过午餐之后，林远方休息了一下，就带上王涛，让赵大磊开着那辆奥迪军车，一起赶往省城。一个半小时后，林远方就出现在省城江耀武的小别墅门前。此时，江耀武已经是创格化工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在这里，有必要对于创格化工有限公司这一年之间发生的事情做一简单叙述。
一年之前，几乎是在辛况名被逮捕之前，在确认了江耀武提供的硅酸锆配方之后，林远方就让姐夫刘成文找香江的律师在避税圣地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FOULCOLOR投资集团的离岸公司，公司的股东有两个，分别是占八成股份的林远方、占两成股份的林远丽。对于离岸公司，开曼群岛的相关法律规定股东登记薄不必保存在注册地址，股东登记薄和公司章程无需供公众查询，这就提供了良好的隐私保护，林远方无需担心泄密。一套完整的离岸公司手续办下来，也不过花一千多美元和二十四个小时而已。
在注册过FULCOLOR投资集团之后，林远方又让刘成文注册了一家创格集团，股东分别是FULCOLOR投资集团、刘成文和江耀武，股权构成是八比一比一。随后又用创格集团的名义成立了创格化工（华夏）有限公司、创格娱乐（澳口）有限公司、创格文化（香江）有限公司和创格投资（华夏）有限公司等四家公司。其中江耀武担任创格化工（华夏）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这个时候，刘成文和林远丽的眼镜连锁店在天阳市已经发展到了九家，手中的现金也有两百多万，又加上九家店铺的抵押贷款，一共凑了三百万元交给江耀武。江耀武就凭借着三百万元，当月建立起一个曰产十吨硅酸锆的小加工厂，为了便于保密，江耀武为硅酸锆起了一个产品代号，为GA405B，然后加工厂生产能力不断扩大，三个月后，创格化工（华夏）有限公司的硅酸锆加工厂的曰加工能力已经达到一百吨，每月加工能力高达三千百吨以上。由于当时二氧化锆售价高达四万元一吨，创格化工的GA405B即使定价在一万八一吨，依旧能够让陶瓷厂大幅度降低生产成本，因此产品非常抢手。而GA405B的全部生产成本不超过一千五，一万八一吨的售价，也就意味着创格化工每销售出一吨GA405B，纯利润至少在一万六千元以上。同样，出于保密的原因，创格化工的GA405B生产能力维持在每月两千五百吨左右，大约能够满足白墙县全部陶瓷企业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需求量。而仅仅是如此，已经足够让白墙县陶瓷企业的生产成本降低百分之十二到十五了。
投产八个月后，创格化工的GA405B总出货量达到一万七千二百吨，手中积累的现金已经接近三亿元，折合成美金也有将近三千四五百万元。与此同时，由于倭奴国房地产泡沫破灭，国内经济危机爆发，本来已经走投无路的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倭奴控股家族彻底陷入了绝境。林远方立刻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由刘成文出面以FULCOLOR投资集团的名义委托律师和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倭奴控股家族展开谈判，最后FULCOLOR投资集团以付出三千万美元的现金和承担维多利亚集团控股家族由于收购磁铁矿产生的一亿五千万美元的债务为代价，换得了维多利亚集团全部股权。
到了这个时候，林远方和江耀武一直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放进肚子里，再也不用担心GA405B生产工艺的秘密被外人发现。毕竟拥有了维多利亚矿业集团，就等于掌握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五的优质锆英矿原石资源，别人即使知道这个生产工艺，没有锆英矿原料，照样生产不出硅酸锆来。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江耀武开始大规模扩建硅酸锆加工厂，产品的销售也不仅仅局限于白墙县陶瓷企业。不过白墙县几大民营陶瓷企业作为最初的合作对象，依旧享受着每吨一万八千元的优惠价格。至于其他企业，GA405B的购买价至少要两万二——贵虽然稍微贵了一些，但是比起四万元一吨的二氧化锆，还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的。
由于有着巨大的现金储备，又不用遮遮掩掩，这次硅酸锆加工厂扩建的速度相当快，仅仅又过了两个月，创格化工的硅酸锆月加工量已经达到了八千吨，除了天阳加工厂外，又在禅城和淄山新建了两个加工厂，用曰进斗金来形容创格化工的赚钱速度并不夸张。作为创格化工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创格集团的股东之一，江耀武心情自然是非常舒畅。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他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生活竟然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可是，让江耀武没有想到的是，林远方这个时候忽然间提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要求。到了这个时候，江耀武才恍然大悟，林远方急着赚这么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小麻烦虫

江耀武的小别墅就在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附近。当初林远方规划设计这个公园时，本想给那些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之中的省城老百姓增加一片生机勃勃的净土。没有想到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建成不久，各路开发商就盯上了这块肥肉，纷纷以世界建筑唯一金奖为卖点，围绕着城市生态公园兴建别墅和宾馆，有些甚至还试图跨过生态公园的保护红线。直到陈风笑教授联合省城二十多个专家教授和文化名流向市长上书，最后闹到了要在省人大会议上提出专门议案的地步，才刹住了这场歪风，制止了蚕食城市生态公园乱建别墅的现象，不过那些已经建好的别墅却也没有能拆掉，只是对开发商进行罚款了事。为此陈风笑可没有少给林远方打电话发牢搔，可是林远方除了报以苦笑之外，还真的是无能为力。还好那些建筑都建在生态公园的保护红线之外，否则，林远方成名的建筑设计杰作，很可能就这样被糟蹋了。
半年前，考虑到江耀武家还安在邙南县华一铝厂生活区，往来不方便，林远方就安排姐夫刘成文为江耀武在省城买一套别墅，让江耀武把家搬到省城来。却不想姐夫刘成文也是慧眼独具，最后竟然在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外边为江耀武挑选了一套别墅。知道这个结果之后，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啼笑皆非，暗道可不能让陈风笑知道这件事情，否则按照老师的脾气，肯定又要发飙了。
赵大磊开着车沿着湖滨路行走了十多分钟，往南一拐，开上一条掩映在绿树之中的水泥小道，江耀武的小别墅就坐落在水泥小道的尽头。距离别墅还有几百米，坐在副驾驶位置王涛就看见了站立别墅外面的江耀武，于是就回头向林远方小声汇报道：“老板，江总在外面等你呢！”
林远方笑了一下，心中说道这个老江，跟他说了多少次了，却偏偏不听，每次都要搞得这么隆重。明明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却偏偏要搞得跟上下级一样，老江在官场上养成的习气，什么时候才能去掉啊？
车子停下之后，江耀武热情地迎了上来：“林县长，一路辛苦啊！”当着外人，哪怕是赵大磊和王涛这两个林远方身边的心腹的面，江耀武都会称呼林远方为“林县长”，只有和林远方单独相处，或者是只有刘成文、林远丽在的时候，他才会改口，称呼林远方为“老板”。
“老江，你更辛苦啊！大老远从乌克兰飞回来，路上不少折腾吧？”林远方握着江耀武的手关切地问道，“听说你在莫斯科转机的时候，就等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还算好了。”江耀武笑着说道：“在莫斯科机场的那十几个小时我正好用来睡觉，省得回国后还要倒时差。”
“少吹牛皮，在俄罗斯机场的破板凳上你能睡得着觉才真的见鬼了呢！”林远方毫不客气的戳穿江耀武的谎言，指着江耀武说道：“你没有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眼睛黑得都赛过大熊猫了！这两天你就不要急着去公司上班了，好好休息休息，把精神养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一句话说得江耀武心中暖暖的，说道：“您放心，这两天我肯定会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得好好的。有了一个好身体，我才能够多跟着您干几年啊！”
一旁的王涛听得暗暗佩服，还是老江厉害啊！拍马屁的话人人会说，但是能够像江耀武这样说得这么舒服到位，能够让人心里不反感的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林远方跟随着江耀武进了客厅刚刚坐下，就看到一个高挑的美女笑盈盈地端着两盘水果送到面前，嘴里甜甜地叫道：“远方哥，请吃水果。”正是江耀武的女儿江竹云。
江耀武把脸一绷，说道：“小云，你怎么回事？老是没大没小的！不是跟你交代过了嘛，要叫叔叔！”
江竹云却丝毫不怕自己的老爸，她小嘴巴一撅，不满地回应道：“才比我大四岁，凭什么要我叫叔叔？我就要叫哥！”说着仿佛是为了气江耀武，伸手拿着一个苹果削好，递到林远方手里，说道：“远方哥，吃个苹果吧！”
“你！”江耀武见江竹云不听话，吹胡子瞪眼想要发飙。林远方却在一旁拦住了江耀武，说道：“没事没事，就叫哥吧，叫哥挺好的。”
说着林远方接过江竹云递过来的苹果，笑着问道：“小云，你今天放假吗？怎么不去台里上班呢？”
当初林远方痛痛快快地收拾了龙亚希一顿，但是因为顾虑到江竹云的名声，没有让南群生按照强歼未遂罪名来查办龙亚希。这样做虽然保全了江竹云的名声，但是也留下一个后遗症，就是龙亚希除了肉体上受到了惩罚外，没有其他损失，在影视界依然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他知道林远方是县长，不敢去报复林远方，但是却有办法去对付江竹云。半年前江竹云毕业求职的时候，几乎所有业内的影视制作公司都拒绝了她，国内几家影响力比较大的电视台同样也是如此。最后还是林远方在中原省电视台找了关系，把江竹云要了过去。可是中原省电视台在影视制作方面力量很薄弱，几乎没有什么投入，江竹云这个学影视表演的优秀毕业生只好转行去搞新闻采访工作，这让一心想发挥自己的表演天赋，立志在影视表演方面干出一番大成就，成为国内一流甚至是国际上一流电影明星的江竹云感到非常郁闷。
如果是仅仅这样还好，偏偏是江竹云对新闻采访一点经验都没有，心中又很好强，不愿意给介绍她进来的远方哥丢脸，想在新闻采访方面干出一番成就来，却因为不懂新闻采访方面的潜规则，接连捅了几个漏子出来。今天上午更是因拍摄了省里某领导的司机打人的新闻被台领导点名批评，让她回家写检查，此时听林远方问起，江竹云心里就很难过，低着头说道：“远方哥，对不起，我…我是个麻烦虫，总是给你惹麻烦！”

第四百八十五章 抢亲

“你做得对！”听江竹云吞吞吐吐地讲了事情经过，林远方一拍沙发扶手，说道：“省领导的司机怎么了？就因为他给省领导当司机，犯了错就不能报道了？这种思想明显不对嘛！要我说啊，越是领导身边的人，越是需要监督嘛！”
江竹云本来很怕林远方骂她，这时听林远方这么一说，不由得高兴起来，说道：“远方哥，这么说我做得没有错啦？”
“当然没有错！”林远方端着茶杯说道。
“这么说检查也不用给台长写喽？”江竹云兴奋地说道。自从知道是林远方救了她，保住了她的清白之后，除了感激之外，江竹云心中更是莫名其妙的对林远方多了一份牵挂和依恋。在她看来，远方哥哥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能够替自己解决任何事情。
林远方沉吟一下，说道：“小云啊，这个检查还是需要写的。”
“你不是也说我没有错，干嘛要写检查？”江竹云睁大了美丽的眼睛。
“有的时候，没有错也要写个检查嘛。第一次无论如何都要给上面的领导一个台阶下嘛！”林远方一笑，说道：“你当新闻记者，也学会灵活嘛！交过检查，下次你遇到类似的事情，照样给他来个曝光。如果你们台长还让你写检查，我给你撑腰！”
“啊！真的啊？远方哥，那太好啦！”江竹云跟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欢呼道：“噢，以后我再也不用怕台长喽！”
“你这丫头，真是人来疯！”江耀武在一旁看不下去，推着江竹云就往楼上轰，说道：“快回你房间写检查吧，别耽误我们谈正事！”
江竹云冲老爸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这才扭过头笑盈盈地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哥，那你们谈事儿吧，我上去喽哦。”说着蹦蹦跳跳地就上楼去了。
江耀武望着江竹云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似的，总是长不大，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说着他不由得埋怨起林远方来了，“老板，您刚才不该给她那样说话啊！她做事本来就不知道轻重，有你给她撑腰，以后还不知道在会闯下多大漏子来呢！我现在一听说她要出去采访，就提心吊胆的。”
“呵呵，”林远方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老江，如果你觉得小云干记者不好，那就别让她干了。小云自己不是也说，对干记者没有太大兴趣吗？”
江耀武以为林远方生气了，连忙说道：“老板，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说小云干记者不好……”
“好了好了，老江，我知道你的意思。”林远方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以小云这孩子的外形条件和天赋，干记者确实可惜了。她自己不是也一直很喜欢影视表演嘛……”
“她是喜欢影视表演，可是……”江耀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有天理了！像龙亚希那种无耻的王八蛋，在影视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林远方微微一笑，漫天斯里地说道：“老江，咱们创格集团，可不仅仅就创格化工一家公司啊！”
江耀武心头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就望着林远方，迟疑的说道：“老板，您是说……”
“创格娱乐嘛！”林远方挥了挥手，说道：“龙亚希那个王八蛋不是能量大，号称能够影响国内所有的影视公司吗？那我倒是要看看，如果我们创格文化进军了影视圈，这个王八蛋还怎么去影响。到时候小云就是创格文化的第一位签约演员！”
对于创格集团下面的其他几家公司，江耀武一直以为那是林远方为了扰乱外人的视线，故意设置出来的空壳公司，所以刚才林远方说的时候江耀武想到了这里，却又不敢相信。此时听林远方亲口说答案，江耀武心中不由得无比激动。小云从小就爱影视表演，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了当优秀的影视演员，就这么一路成长过来，连大学读得都是影视表演专业，可是毕业之后，却因为一个无耻的畜生干扰，不能得到一份演员的工作，让她从小到大的美丽憧憬成了泡影，每当江耀武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就无比的难过。可是现在，这个困扰江耀武心头已久的难题竟然被林远方这么轻轻松松的就给化解掉了。是啊，有FULCOLOR投资集团垄断着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的锆英原矿供应做保证，创格化工就等于是一个威力巨大的印钞机，不说世界上其他陶瓷生产大国的硅酸锆供应，单单是供应华夏国内市场，每年就可以产生数十亿的巨额利润。就这一点来说，拿出一点钱来搞一个影视公司，那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创格集团开的影视公司，还不是想录用什么人就录用什么人吗？
虽然心中很激动，江耀武还是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他说道：“老板，这个怕不好吧？咱们眼下第一目标，不是要想办法购买乌克兰的格拉良航母吗？”
“是啊，第一目标是购买格拉良航母，但是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成立影视公司吧？”林远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望着江耀武缓缓说道：“老江，说实话，这个创格文化公司是专门为你成立的，这是当初在开曼群岛注册创格集团时就提前考虑好的事情。”
江耀武一下子就呆住了，他本来以为林远方刚才说让创格文化进军影视圈是临时冒出来的念头，是触景而生的一个想法，现在听林远方这么一说，这才明白，原来林远方一年前在让人注册创格集团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考虑好了这件事情。要知道，那个时候创格化工可还停留在图纸上，虽然说预计的前景非常美妙，但是最终能不能够如预想的一样赚钱，有没有办法把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的股权收购过来，都是一个未知数。可即使这样，林远方还不忘为他考虑，安排先设立一家影视文化公司。显然，林远方在当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小云毕业后的出路问题，考虑到龙亚希有可能做出下作的手段而未雨绸缪的一个安排。
“老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江耀武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我们一家人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了您！”
“不要这样说！”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能够遇到你，也是我林远方的福气啊！如果没有你找出硅酸锆的生产配方，我又哪里能够去赚这么多钱？没有这么多钱，我又哪里有能力去考虑收购乌克兰的航母，去走曲线救国的道路来圆我们华夏人的航母梦啊？”
“我……”江耀武张嘴想要说话，林远方摆了摆手，没有让他开口，而是自己继续说下去。他说道：“我一直认为，在我们的公司里，我和你的关系，不是老板和员工，也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而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咱俩都是这个公司的股东，唯一的区别无非是占有股份的多少而已。就拿购买航母来说吧，需要的资金可能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美金，还很有可能不止这个数目。而购买航母，和我们公司的生产经营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我个人的一个梦，一个强国梦啊！让我们祖国拥有航母，虽然听上去很美好，很热血，但是深究起来，它既不是我们公司的责任，也不是我们公司的义务，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梦想而已。而因为我个人的这个梦想，就要让公司付出巨大的经济代价，而且同时还要让公司承担着未知的巨大的政治风险。就想我当初跟你说的那样，这风险有可能是来自国内，更有可能是来自国内，甚至会是我们公司面临西方国家的经济制裁，这些足以让我们公司倒闭。可是你听了这些，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我的要求，根本不去计较个人的利害得失，就开始去为购买格拉良航母而奔波，甚至是远赴乌克兰去收集情报……老江，你能为我林远方做出这些牺牲，我就不能替你的丫头考虑考虑，设立一个影视文化公司么？”
房间内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江耀武急促地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猛然一把拉着林远方的手，叫道：“您是我的老板，更是我的好兄弟！”
这时江竹云从楼梯上探下头来，嚷嚷道：“老爸，你可不能这样啊！远方是我哥呀，你可不能抢过去当你的兄弟啊！”
房间内凝重的气氛顿时被破坏，林远方和江耀武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江耀武伸手抓起了一只拖鞋，跳着脚向江竹云扑去：“你这丫头，不去写检查，偷听大人谈话，想讨打啊？”
江竹云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尖叫，像一直小鹿似的飞快地逃回了房间，隔着房门，还隐约能听见她在里面银铃一般的笑声。

第四百八十六章 开国二老

“好了，咱们还是继续谈正事吧。”林远方笑着招呼江耀武坐下，说道：“创格文化进行影视圈的事情，我也交给你办了。除了格拉良航母这件事情外，你也要留意一下创格文化的负责人选，不管是咱们国内的、还是香江台湖的，都没关系，只要有能力，有想法，都可以请过来谈一谈。”
“我认为这件事情不用着急，先放一放，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好格拉良号航母的问题。”江耀武望着林远方说道：“根据我这次在乌克兰了解的情况来看，情况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乐观啊！盯上这艘航母的人有很多，据我这边了解的情况，有意投标购买这艘航母的公司就有不下十家，英国的、法国的、澳大利亚的甚至还有一家俄罗斯的公司……”
于此同时，在镇南军区琼南疗养院的沙滩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背着双手站在一块磨盘一样的大礁石边，向大海里眺望着，他身上那件浆洗的有些发白的粗布汗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腰板笔直的中年军人，正态度恭敬地向他汇报着什么。
老人听后默然不语，过了很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中年军人说道：“长生啊，其实前些年我还在位的时候，军委就已经对要不要造航母进行过一次大讨论了。”这个老人正是共和国八老之一的任思哲任老，他身旁这个中年军人，则是他的老部下，现任海军副司令龙长生中将。
“老首长，这件事情我也听说过，当时会上的争论好像是非常激烈吧？”
“是啊，非常激烈。”任思哲伸手抚摸着礁石粗糙的表面，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后来有人说那次争论是什么‘潜艇派’与‘航母派’之争，纯粹是胡说八道。让我说，那次争论就是经费之争，我们军队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穷字。如果军费充足了，什么都可以建造和购买，又哪里存在什么‘航母派’和‘潜艇派’呢？”
龙长生点了点头，对老首长的说法深以为然。因为在当时争论正激烈的时候，总后勤部一位负责装备的副部长站了出来，对于要不要建造航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造不起，就算造得起也养不起。有计算，把我们去年海军军费的一半丢进去，也才刚刚购买一块航母舰体表面的起降漂浮甲板。而且一艘航母通常需要几千名舰员，我专门计算了一笔账，单单是一艘航母几千名舰员的开支和航母本身的维修保养费，一天至少需要消耗一百万元人民币！”
那位副部长这句话一出口，方才还争论不休的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在当时，军队的大多数干部每月的工资不过才几百块，一天一百万人民币的消耗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也许在今天读者看来，觉得这非常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是耸人听闻。一百万人民币，算得了什么？要知道现在很多大款，甚至为吃一顿饭就可以不眨眼地花出去一百万甚至更多。对于一个堂堂的世界大国海军，一天花一百万人民币养一艘航空母舰，就养不起了吗？
但是在这里，老夏要说一句，这确实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去查一查当时的国防白皮书，就会发现当时我国的国防开支总数不过才三四百多亿，折合美元也就是四五十亿美元。而这四五十亿美元多数是用在军队人头费上，真正用来装备采购的，不足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说，华夏一个大国，军队一年采购装备经费还不到二十亿美元，这是何等可怜的数字？而国内当时还有严重的重陆军重空军轻海军的倾向，海军能够分到的采购经费更是少的可怜。这种情况下，海军又如何有能力去采购航母，建造航母呢？
“老首长，您说的没错，是经费之争，我们军队的经费太紧张了。”龙长生说道，“上次我到总后去，装备局的老张还向我抱怨，说一九九一年和一九九五年我们先后向俄罗斯采购了两批共四十六架苏式战机，一共花去了一十七亿美元，把装备局的家底掏了个精光，让装备局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
任思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是购买这两批战机，格拉良航母我们也就买下了。当时乌克兰对格拉良航母的要价是四亿美元，即使加上全部装备并建造完工，乌克兰方面的要价也不过十几亿美元，正好是这四十六架苏式战机的钱……可惜啊！”任思哲一巴掌拍在礁石上。
龙长生理解老首长的心情，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又不好说太多，于是就伸手拿过放在礁石上的紫砂小茶壶双手递给任思哲，说道：“老首长，喝口茶吧。”
任思哲接过小茶壶，对着壶嘴小口喝了两口茶，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一下，这才又说道：“不过这些战机也是应该买的。有海湾战争的前车之鉴，如果没有先进的战机，如何应对米国巨大的空中优势？不用出动地面部队，仅仅是空中打击，就能让一个主权国家屈服，这在以前真是不可想象啊！不过要对抗米国的空中优势，仅仅是靠空军还是不够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海军建造或者购买航母也是迫在眉睫的。只有海军拥有了航母，才能更好的抵消米国的空中优势，在战争时才真正能够做到御敌于国门之外啊！”
就在这时，一个中校警卫员跑步过来，打开公文包，把一封机密文件送到龙长生手中。龙长生打开一看，一股兴奋的神情跃然脸上：“老首长，乌克兰那边有消息传来，格拉良航母招标竞拍低价是三千万美元。”
“三千万美元？”共和国开国八老之一包黄川猛然从竹躺椅上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秘书于前进。
“对！是三千万美元。”于前进肯定地重复道。
“那你就去告诉长虹，让他想办法挤出三千万美元，把格拉良航母给我吃下来！”包黄川兴奋地一挥手，对于前进说道，“这下任思哲那个老家伙就不会埋怨我了，说什么当初如果不是我主张向俄罗斯买苏式战机，就有钱买格拉良航母了。事实证明，我还是对的嘛！当时格拉良航母至少要四亿美元，现在却只要三千万，多等了几年，却省了老鼻子的钱。哼哼，下次见面了，我看这个老家伙还敢不敢再数落我！”
“是啊，任老不但不敢数落您，恐怕还要担心会不会被您数落呢！”于前进小心翼翼地附和着包黄川的话，心里暗道老首长也真是有意思，都八十多岁的人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想着如何和任老斗气。
“不对吧？九二年乌克兰要价四亿美元，这才仅仅过了不到五年，怎么降到三千万美元了？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包黄川摸着下巴嘿嘿笑了半天，忽然间把眼睛一瞪，望着于前进说道：“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隐瞒下来没有告诉我？”
于前进本不想说，但是却架不住包黄川严厉的目光，只好说道：“乌克兰方面同时还宣布，将把格拉良号航母上的所有电子系统进行拆除和破坏，动力设备和电力设施也一并拆除，甚至连航母的引擎和船舵也都要拆除。也就是说，乌克兰方面出售的只是一个没有动力不能自己航行的航空母舰的空船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真他娘的王八蛋！这群乌克兰人，简直比俄罗斯老毛子还黑！”包黄川气得直跺脚，“怪不得会降到三千万美元呢！奶奶都，三千万美元弄回来一个空壳，让我怎么向任思哲那个老家伙交代？不行，不行，前进，你去告诉长虹，让他一定要想想办法，哪怕是再加钱呢，也不能让乌克兰那帮混蛋把船上的设备给破坏了！”他嘴里的长虹就是他的二儿子包长虹，华夏解放军总后勤部负责装备采购的副部长。
于前进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老首长，恐怕来不及了。乌克兰宣布拍卖消息的时候，已经把这些工作都干完了。现在格拉良航母已经是一艘空壳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贵女狂飙

“即使是一艘空壳，我们也一定要想办法买下！”林远方一拍桌子，说道：“老江，虽然说格拉良号已经被拆除了动力系统和电子系统，可是它不是还有一个完整的航母外壳在那里嘛？三千万美元，基本上也就是买废钢铁的价格吧？我们却买回来一艘完整的航母壳体，你说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
包黄川呆坐了半天，这才下了决心，猛然一挥手，说道：“即使是空壳，也要买下！有了外壳，里面的东西可以慢慢造！你这就打电话给长虹，把我的意思告诉他！”
于前进起身抓起桌上的机要电话，拨通了包长虹的办公室，把包黄川的意思传达给了包长虹。
包长虹听完于前进的话，一阵苦笑，对于前进说道：“老于，别说是三千万美元，就是三千万人民币，我手头上也拿不出来啊！现在到处都是窟窿，每一个地方都需要用钱啊！尤其是今年，设备采购经费尤其紧张……”
“长虹，你不要对我哭穷！”于前进能够在包黄川身边做了十几年秘书，和包黄川之间的关系自然是非同一般，说起话来也不会顾忌包长虹就是老首长老二儿子，“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凑到钱去把格拉良号拍下来，这可是老首长的意思！”
“于哥，你也别着急，我这不是正在……”包长虹刚说到这里，就看到自己的机要秘书快步跑了进来，对着他欲言又止，于是就对于前进说道：“先等一下，我这边有点情况，稍后我打过去。”
挂了电话，包长虹点头对机要秘书说道：“好了，什么情况，说吧。”
“总参情报部从乌克兰得来的最新消息，由于面临国际上某些大国的压力，乌克兰宣布参加竞标格拉良号航母的只能是民营企业或者公司，并且要保证购买格拉良号航母不得用于军事用途。”
“老首长，事情这下可就不太好办！”龙长生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任思哲的房间向他汇报，“乌克兰不允许外队或者政斧参加投标竞拍，武器装备局那边即使能筹备到资金，也无能为力！”
任思哲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读海权论创始人马汉的《海军战略》，听了龙长生的汇报，顿时来了火气，他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本，冷笑着说道：“又是太平洋对岸的那个大国搞得鬼吧？对我们华夏国的围追堵截，还真的是不懈余力呢！”
“北边那个大国垮了，米国人找不到对手，这目光自然就盯上咱们了！”龙长生心里也是窝着火气，身为海军副司令员，看着米舰经常在华夏家门口的海域耀武扬威，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华夏海军的综合实力和老米的海军差得可不是一个两个档次。只有正视这个差距，加速海军建设，迎头赶上，等将来华夏海军拥有了自己的航母编队，看老米的海军还敢如此猖狂不能？不过现在看来，米国也在预防这一点，千方百计地想阻止华夏拥有航母。这次乌克兰拍卖格拉良号航母的事情，如果不是米国施加了压力，乌克兰官方何至于又忽然间改了口风呢？
任思哲取下老花镜，伸手抓起了一支特供熊猫香烟，龙长生连忙拿出打火机，替老首长点上。
任思哲抽了两口烟，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长生，你说，如果军队方面派人成立一个公司，去竞拍格拉良航母，可行吗？”
龙长生摇了摇头，说道：“老首长，恐怕不行。即使我们成立民营公司，但是米国的情报实力太强大了，恐怕很快就会追查清楚这个民营公司的资金来源。即使我们这里最高明的金融技术专家，恐怕也没有办法在米国情报部门的监视下抹去资金的痕迹……除非是……”说到这里，龙长生停顿了下来。
“除非什么？”任思哲手指夹紧了香烟。
“……除非是这家民营公司的资金来源本来就是干净的，这样，米国情报部门才找不到破绽。”龙长生说到。
任思哲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以华夏国内目前的情况来看，抛开有政斧或者军队做后盾的国企或者军企，又有几个民营公司资产能够达到三千万美元？即使有极少数能够达到三千万美元的民营公司，又怎么会可能把这三千万美元都拿出来去购买一艘航母呢？除非是这家公司的老板疯了！更何况，三千万美元也只是乌克兰方面的竞拍底价，到时候究竟要上涨多少才能够拍到格拉良航母，很难说。即使成功拍下，还要考虑从乌克兰黑海万里迢迢地把格拉良航母给拖回国内来，这又是一笔天价的运费。这么计算起来，恐怕最后的花费可能要上亿美元了。按照任思哲对国内目前的经济状况的了解，不可能存在这么一家实力雄厚的民营公司的。
“我看就这么定下吧，就让创格娱乐公司去乌克兰参加格拉良航母的招标竞拍，购买用途嘛，就说是到澳口开设海上赌场。”林远方当场拍了板。
“远方，不是吧？您真打算开赌场？”江耀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开赌场干嘛？”林远方大笑了起来，“不就是一个幌子嘛！乌克兰方面要求民用，开赌场可就是切切实实的民用啊！不然我们买艘航母回来干什么？真的要炼废铁啊？”
“我明白了，咱们先把格拉良航母买回来，到时候是不是开赌场，则是另外一说了。”江耀武也笑了起来。
“对，只要把航母给拖回来，最后要干什么，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林远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们目前最紧要的问题，就是你刚才说的，要尽快给创格娱乐公司找到一个负责人。只是……”
说到这里，林远方停了下来，望着旁边的江耀武：“老江啊，你刚才说，这个负责人一定要熟悉乌克兰和俄罗斯的情况，最好是在乌克兰那边有自己的人脉。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选，我想在国内应该找的到。关键是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人选一定要是知根知底，能够让我们放心和信任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让他负责创格娱乐公司，到乌克兰参加竞拍！从这个方面说，难度就太大了。”。
“是啊！想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又熟悉乌克兰情况在那边有官方人脉关系的，难度太大了。”江耀武挠了挠头，说道：“对于这个人选，我这边是没有什么头绪，老板，还是要靠你去发掘了。而且时间要尽快，乌克兰那边可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竞标的时间。”
林远方想着也有点头大，不知道该从哪一方面下手。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人选是一定要找到，不然，竞拍格拉良的航母很可能大受影响。江耀武虽然能力还不错，也懂俄语，这次过去也搜集到了比较齐全的情报，但是他在乌克兰方面没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网，让他去乌克兰主持竞拍格拉良航母的工作有点不大保险，更何况创格化工这边的工作还需要江耀武来主持，毕竟创格娱乐公司要想竞拍格拉良航母，资金还需要创格化工这边来筹措。
“老江，那先这样吧。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创格娱乐的负责人让我来想办法。当然，如果你这边也要再想一想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林远方不愿意多耽误时间，交代过江耀武，就起身离开。江耀武把林远方送到别墅门口，护送着林远方上了车，看着小车开远，这才转身回去休息。
林远方上了车，对赵大磊说道：“到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然后看了一眼王涛，王涛摇了摇头，示意他和赵大磊在车上等的时间内，并没有接到什么重要的电话。至于那些不相干的电话，王涛自动会过滤掉，不会惊动林远方的。
赵大磊开着车沿着水泥小道往前走，眼看着快要驶上湖滨大道了，忽然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赵大磊心中一跳，立即踩下刹车。他刚把车在路口停下，就看到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风驰电掣一般从车前飞驰而过。
林远方看到这辆跑车，不由得心中奇怪，这不是京城贵女杨扬的座驾吗？她开这么快，是要干嘛呢？

第四百八十八章 女儿心思

就在这里，又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辆红色的跑车犹如一道闪电一般掠过路口，追着杨扬的方向飞驰而去。
虽然这辆红色跑车一略而过，以林远方的见识，还是认出了这辆红色跑车是法拉利一九九五年推出的新款跑车F512M。对于这款才推出不到一年半时间的法拉利F512M，林远方也是三个月前到香江去的时候见过一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在国内见到了。当时在香江的时候，吴翔飞为林远方简单提过这款跑车的出厂价，大约是三十多万美元。如果在国内购买，那么还要加运费关税增值税等等，这么计算下来，那么想在国内买一辆法拉利F512跑车，恐怕要到七八百万元人民币了。这时候林远方这个县长的工资，每月也不过九百多元，可想而知，七八百万元人民币对国内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眼下在国内能够买得起法拉利F512M跑车只有两种人，要么是红色世家的纨绔子弟，要么就是超级富豪的二世祖，只是不知道刚才过去的那辆法拉利跑车车主究竟是哪一类身份。不过看他既然敢去追逐杨扬这个京城贵女，想来是红色世家的纨绔子弟居多吧？
赵大磊确定安全了，这才把车缓缓地开上湖滨大道，向中原军用物资局方向开去。
林远方靠在真皮后座上，思绪忽然间飘到杨扬身上。如果不是在赵三才家碰到过杨扬几次，林远方还真不知道杨扬的家里和姑父赵三才有一些渊源。他听姑姑林依萍说起过，姑姑和姑父赵三才的婚姻，就是杨扬的奶奶在中间牵的线。杨扬读幼儿园的时候，由于父母工作忙，到周末的时候，姑姑经常过去把杨扬接回家里来住，不过即使知道双方有这么一层关系，杨扬似乎对林远方并不感冒，每次见林远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想来她心中还是对当初那件糗事耿耿于怀吧？回想起当初的场面，林远方自己也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他一生中见到过最美好的事物之一，他从来不曾想到过，一个女孩子的臀部竟然能生得如此美丽，简直是要诱人犯罪，以至于他每次回想到那个场面，身体就会悄悄发生变化……嘿！自己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远方自嘲的一笑，连忙把思绪拉了回来。他之所以想起杨扬，可不是为了回忆当初那个香艳诱人的场面，而是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也许杨扬可以帮他寻觅到创格娱乐负责人的合适人选。因为杨扬的兴安岭边贸集团一直从事着和俄罗斯以及其他独联体国家的边境贸易，而且在俄罗斯和其他独联体国家有着广泛的人脉关系。想一想看，如果杨扬在俄罗斯那边没有过硬的人脉关系，又如何能够搞定俄罗斯民航、海关和军方的关系，开通直飞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航线呢？能在俄罗斯有这么过硬的关系，那么杨扬在乌克兰方面也应该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吧？即使暂时没有，以杨扬对独联体国家的熟悉，也很容易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去打通和开拓乌克兰方面的这些关系。再加上杨扬与姑姑林依萍的亲密关系，在信任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有了这几方面的考虑，林远方这才考虑，是不是要让杨扬帮他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或者干脆就让杨扬亲自出马，到乌克兰帮他搞定格拉良号航母的事情？唯一的顾虑就是杨扬对他很不感冒，不知道会不会愿意帮他这个忙……嗯！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下。林远方决定先按照原计划去找包长征，看看包长征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等到明天，他再打电话给杨扬，把她约出来好好谈一谈，看看她能不能抛弃成见，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到了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林远方却扑了一个空。原来包长征忽然间接到总后勤部首长的一个紧急电话，让他立刻赶到总部参加紧急会议。包长征甚至没有来得及交代一声，就急匆匆地赶到马头岗军用机场，乘坐专机飞往京城去了。
没有见到包长征，林远方只好返回驻省办，中间他拨打了几次杨扬的手机，都是处在无法接通的状态，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搞什么名堂。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林远方又一次拨打了杨扬的手机，这次倒是打通了，但是林远方等了很久，却只是等来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挂断再打过去，还是如此。林远方一连打了五六次，电话里传来的都是那句冷冰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没有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电子合成女声。这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杨扬没有带手机，要么是杨扬没有听见手机铃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杨扬听到了铃声，看见了是林远方的电话，故意不接。林远方觉得最后一种可能最大，索姓也就放弃了努力。哼哼，你不接电话是吧？老子明天就杀到你公司去找你，看你怎么办？
挂了电话，林远方觉得肚子有些饿，又不想惊动办事处的厨房，就起身出门，想到外面夜市上吃点烧烤，填一填肚子。王涛正在坐在隔壁的房间里沙发上，半开着门，看杂志。老板的房间内灯光不熄灭，他是万万不敢睡觉的。见林远方从房间里出来，连忙站起身迎了出来。
林远方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带着王涛，就说道：“我到外面随便走走，你早点休息，不要管我。”
“可是……老板……天这么晚，您一个人出去，怕不安全吧？”王涛小声提醒到。
“我就是在路边随便走走，有什么不安全的？大惊小怪。”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任务呢！”说着就把王涛丢下，一个人走了出去。
王涛迟疑了一下，转身进了赵大磊的房间，把赵大磊叫了出来，两个人摸黑上了那辆奥迪军车，赵大磊也不打开车灯，就那样静悄悄地开着车，跟在林远方身后。他把发动机声音压到最小，并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以防被林远方发现。
林远方记得隔着驻省办两条街，有一条美食一条街，那里有很多烧烤店都要营业到凌晨三四点钟，于是他出了驻省办，就往烧烤一条街走去。
到了烧烤一条街，果然有很多烧烤店都在营业。林远方随便选了一家烧烤店，正要走进去，忽然间发现烧烤店外面停的一辆车非常面熟。再仔细一看，哈，这不是杨扬的那辆保时捷968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林远方推门走进店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他要寻找的目标。那个靠窗户边坐着的身穿黑色皮衣一脸冷峻的美女不就是杨扬吗？只是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她那个寸步不离的美女保镖司丽洁呢？再看杨扬面前的桌上，林远方又是吓了一跳，上面摆了满满当当的啤酒瓶，粗略数过去，至少有三十多瓶。这难道是杨扬一个人喝下去的吗？如果是这样，这个京城贵女的战斗力也是相当惊人了！
杨扬醉意朦胧地抓起一瓶啤酒正往酒杯里到，这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大为不爽，把手中的啤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墩，叫道：“看什么看？没有见过女人喝酒啊？”
这时她视线和林远方一撞，这才发现，看她喝酒的男人竟然是林远方，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原来是你啊？小林子，在旁边偷看有什么意思？来，坐下，坐下来陪姑奶奶喝酒！”
“谁偷看了？”林远方哭笑不得在杨扬旁边坐下，“我是进来吃烧烤，没想到你正好也在……”
“狡辩是没有用的，你这个龌蹉男，就是喜欢偷看！”杨扬抓着啤酒瓶，鄙夷地望着林远方。
“我已经告诉你了，是碰巧，和上次在树林一样，都是碰巧！”林远方没有想到杨扬对他印象这么差，只好苦笑着解释道。
“你个混蛋，还敢说！”杨扬听到林远方提到“树林”两个字，不由得羞得俏脸通红，起身打算教训林远方，却不想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林远方一看不好，连忙伸手一揽，杨扬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怀抱里。
一股男姓的气息扑鼻而来，让杨扬的头脑一阵晕眩，心脏更是被这股气息撩拨的如小鹿乱撞，心里对林远方的恨意忽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浑身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任林远方那样抱着她，一动都不想动……

第四百八十九章 情敌

林远方哪里知道杨扬的心思变化？他将杨扬扶到椅子上坐下，啼笑皆非地说道：“我说姑奶奶，不能喝就别喝了！看看，连路都走不稳，还逞什么强？”
杨扬顿时清醒过来，羞恼地瞪了林远方一眼，自己怎么会跟一个木头似的臭流氓产生那种奇怪的情绪？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谁说姑奶奶不能喝了！”杨扬冷哼了一声，冲老板娘喊道：“给我搬一箱啤酒过来！”
烧烤店的老板娘嘴里“哎哎”的答应着，脚下却根本没动地方，用眼睛一直看着林远方。
“杨扬，不要再喝了吧？”林远方指着桌上的酒瓶说道，“你今天喝得不少了。”
“你算那根葱，姑奶奶的事情要你管？”杨扬狠狠地瞪了林远方一眼，冲老板娘吼道：“让你去搬啤酒呢！”
林远方不由得乐了起来，得了，小姑奶奶不就是想喝酒吗？咱陪着就是，谁让自己有求于眼前这位小姑奶奶呢？航母要紧啊！
“老板娘，去拿酒吧。”林远方冲老板娘说道，“放心，酒钱少不了你的。”
“瞧这位大兄弟说的，我倒不是担心酒钱。几瓶啤酒算个啥呢？就是怕这位大妹子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啊！”老板娘脸上陪着笑，不情不愿地招呼伙计去搬了一箱金星啤酒过来。
林远方看穿了老板娘的小心思，伸手从兜里摸出钱夹子，随手抽出十多张百元大钞，一把塞进老板娘的手里：“老板娘，这钱你先收着，待会儿如果我们喝多了摔了你什么东西，你就加倍从这里扣。”
老板娘被林远方说中了心思，不由得讪讪地笑了起来，说道：“大兄弟，倒不是大姐怕这个。只是咱们是开店做生意的，要是东西都砸坏了，让咱们明天怎么开门做生意啊？”
林远方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外面杨扬的那辆红色法拉利968跑车，非常严肃地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你放心。如果砸坏东西太多，我们带得钱不够赔偿，那么就先把我朋友的车押到你这里。”
老板娘也是有见识的人，早就看出林远方和先前来店里这位美女不是普通人，更难得的是林远方还在她面前姿态放得这么低，让她实在说不出二话。开小店的，不就是图个和气生财嘛？就笑着说道：“遇到大兄弟这么个明白人，咱们还能说啥呢？你们尽管喝，啤酒不够待会儿我再让伙计给你们送。”
回到后厨，老板娘冲伙计交代道：“烤一条黄河鲤鱼给三号桌客人，送的，不记账。”说完要走，却又停了下来，对伙计补充道：“选一条小个的……”
杨扬这边见啤酒送过来，伸手抓起一瓶，连酒杯都懒得用，对着瓶嘴就喝了起来。
林远方一笑，也不说话，伸手抓起酒瓶，也对着瓶嘴喝了起来。
杨扬把喝完的空酒瓶随手一扔，伸手又抓起一瓶啤酒，乜斜了林远方一眼，说道：“喂，我说小林子，你父母有没有催你结婚？”
“你问这个干嘛？”林远方不知道杨扬为什么会忽然间问起他这个问题，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管我干嘛？快说，有没有催过你啊！”杨扬把杏眼一瞪，凶巴巴地问道。
“这个嘛……”林远方沉吟了一下，仔细想了一想，才认真地回答道：“我刚参加工作那一两年，他们二老倒是整天念叨着让我赶快找媳妇儿结婚来着。可是最近这两年，却再也没有听他们提过这个话题。”说道这里，林远方心里也有些奇怪。仔细想来，好像是自从自己到省城读党校以来，父母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吧？也许他们二老觉得自己职务越当越大，不用发愁找不到媳妇儿？
“唉……小林子，你真幸福！”杨扬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如果我爸爸妈妈像你父母一样开明那就好了！”
林远方这个时候才知道杨扬是为什么苦恼，感情是她父母催她结婚啊？嘿嘿，这位小姑奶这么霸道，谁如果娶这位小魔女当老婆，以后可就有罪受了！林远方心中不由得为杨扬的那个未来的老公感到同情起来。
“小林子，你乐什么？”杨扬正好瞥见林远方嘴角一抹微笑，不由得羞恼起来。
“哪有啊？我哪里乐了？”林远方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
“臭小子，你还敢装蒜！说，你到底在乐什么？”杨扬如何肯相信。
“我哪里有笑嘛！”林远方赶忙转移话题，“杨扬啊，我只是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少给我放屁！”杨扬一听到结婚两个字，立刻蹦了起来，“你比我还大一岁，怎么也不结婚呢？要结婚也得你先结婚！”
“凭什么我先结婚？”林远方在姑姑家里可不少跟杨扬斗嘴，这个时候如何肯让步，“难道你就不能跟我一起结婚？”
“为什么要跟你一起结婚？”杨扬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旋即明白了过来，顿时俏脸绯红，扬起粉拳就要打林远方，“臭流氓，又来占姑奶奶的便宜！”
林远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语病，不由得哈哈大笑，抓住杨扬的小拳头说道：“杨扬，你听我说，听我说，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扬本来是要打林远方，却不知道怎么的，小手被林远方大手抓住，顿时心慌意乱起来，仿佛回到了邙南县的那个景区的树林里，乍然间和林远方四目相望的那幕羞人场景，俏丽的脸蛋更是烧得厉害，几乎连耳根都烧得通红，她拼命地挣扎着，想把小手从林远方大手中抽出，却不知道怎么的，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有可怜巴巴地望着林远方，希望他能够主动松开自己的小手。
林远方正在大笑，忽然间感觉杨扬安静了下来，再低头一看，杨扬正抬着俏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神情就如同一只被兽夹夹住的可怜的小鹿。纵使林远方见惯了美女，此时不由得也心中一跳，暗叫这小魔女这副无辜的扮相杀伤力的强大，连他这个深知这位小姑奶奶底细的人，竟然也有点意乱情迷。幸亏这时在烧烤店这种公共场合，若是在私密场所，说不定就被这小魔女给诱惑了呢！
就在这里，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杨扬，我说你咋就不理我呢！原来是躲在这里会情郎啊！”

第四百九十章 纨绔子弟？不肖子孙

林远方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烧烤店门口，正用一种阴鸷的眼神望着他。
“任永飞，姑奶奶会不会情郎，关你屁事啊？”杨扬看到这个年轻人，柳眉不由得蹙了起来，神态非常厌恶。这个任永飞白天缠了他一天，没有想到晚上还是阴魂不散，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这个任永飞不是别人，正是共和国开国元老任思哲五弟任思年的那个不争气的长孙，华夏石油集团中南管道公司的副总经理。他虽然十多年前就见过杨扬，但是那时杨扬还是一个没有长开的青涩的小丫头片子，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年前，他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下又遇到了杨扬，看到当初青涩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出落成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女，顿时色心大起，使出各种花招开始狂追杨扬。奈何任永飞这个任家不争气的子孙纨绔大名早已在外，而两年前他在倭奴国勾搭记女的丑事在京城权贵子弟圈子更是传扬的人尽皆知，他在杨扬心中早就被归属到人渣垃圾一类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追得到杨扬呢？
可是任永飞别的本事不行，追起女孩子来倒是有一股子狠劲儿，杨扬越是不搭理他，他心中越是下定了要摘了杨扬这朵带刺玫瑰的决心。如果是换了门第低一些的女孩子，任永飞早就使出了类似于酒中或者饮料中下药的下三滥招数先尝到鲜再说。可是杨扬毕竟不是出身于一般人家，虽然说老杨家的地位跟任家站在这种共和国权力最巅峰的八大红色家族这种第一梯队比起来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在第二梯队的红色家族名单中却可以稳稳占据一席之地。再加上杨家的掌舵人，也就是杨扬的亲奶奶杨凤兰曾经在长征中亲手救过任思哲一命，也因为这个，任家杨家一直保持着铁杆联盟的关系。任永飞又不是任思哲的嫡出的孙子，算起来只是个旁系，所以他虽然对杨扬心中存着非分之想，却也不敢把他那些卑劣的手段用到杨扬身上。否则如果惹起老祖宗任思哲的震怒的话，即使是他亲爷爷任思年出马，怕也保全不了他。
对杨扬追求的屡次失败反而激起了任永飞的好胜心和占有欲，这个坏小子虽然没有什么见识和修养，但是却信奉一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下三滥的手段使不上，那就通过正常的途径去追求杨扬，他还就偏不相信，以他任永飞任少的泡妞功夫，搞不定杨扬这个小丫头片子。
正因为如此，前一段时间，华夏石油集团中南管道公司准备在中原省上一个天然气管道运输项目，任永飞亲自请战，担任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名义上是常驻中原省来主抓这个项目，实际上是为了能够方便他接近杨扬，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有了近距离接触杨扬的机会，才能够方便他追求杨扬嘛！
一周前，任永飞正式来到中州，开始督导中南管道公司中原省天然气运输管道项目的建设。实际上呢，他到了中原省之后，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用尽各种手段去接近杨扬，追求杨扬。今天下午的时候，林远方在龙源湖湖滨大道上看到的那辆红色的法拉利F512M跑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式这位任永飞任大公子，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也是林远方的堂哥。当时杨扬之所以把她的保时捷968开得那么快，就是为了躲避任永飞这个瘟神。
任永飞没有想到，他自己费心尽力开着法拉利跑车在中州市各大高档场所到处寻找杨扬的踪影，最后竟然发现杨扬躲着在什么美食街这样低档的路边烧烤店里和一个小白脸幽会，这种被羞辱的感觉，怎么能够不让任永飞气炸心肺呢？
“哈哈，还真让我说中了啊？这个小白脸，就是你的男朋友？”任永飞狂笑起来，面容有些扭曲，被烧烤店红绿相间的霓虹灯从侧面一映照下，更是显得分外狰狞。
“对，他就是我的男朋友。”看到任永飞气成这样，杨扬心中就觉得痛快，她故意依偎到林远方怀里，双手环抱着林远方的腰，脸上甜蜜至极。
任永飞脸阴沉地像是要滴出来水，他不敢对杨扬怎么样，并不代表他不敢对杨扬身边的小白脸怎么样。他已经把林远方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了，京城的那些权贵圈里的少爷们，没有一号长林远方这种模样。既然这个小白脸不是京城的权贵子弟，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个小白脸往大的地方说，最多就是中原省省城里的土著权贵。这种土著权贵在中原本省或许也算是一个叫得上号的人物，可是在任永飞这种出身京城世家的权贵子弟来说，哪怕他本人也只是京城权贵世家的旁系子弟，也根本不会把这种下面省城土著权贵子弟放在心上。更何况，这个小白脸还不一定就是省城土著权贵的子弟呢！因为任永飞从林远方身上丝毫没有发现权贵子弟那种特有的纨绔气质。
他慢慢踱到林远方面前，死死的盯着林远方，阴冷地逼问道：“你真的是她的男朋友？”
林远方站在这里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临时替人做一下挡箭牌，倒是也没有啥，但是至少也得跟自己商量一下，征求征求自己的意见吧？这个小姑奶奶可倒好，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把自己推出来当人肉盾牌了……可是现在一看到任永飞的态度，林远方心中就非常不爽，他是不是杨扬的男朋友，关这个任永飞屁事啊？
“嗯，我就是。”林远方把手搭在杨扬的肩膀上，不卑不亢地说道。
“哼，胆子不小！”任永飞冷哼了一生，用充满威胁意味的口吻说道，“你知道她是身份？你又是身份？竟然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远方自然而然地把杨扬往怀里一搂，晒然一笑：“当然知道，她是未嫁，我是未娶，她这只天鹅看上了我这只癞蛤蟆，我们就有谈恋爱的自有，不是么？”

第四百九十一章 打狗棍法

任永飞没有想到林远方非但不怕他的威胁，反而还敢回嘴讥笑他，不由得恼羞成怒，破口骂道：“一个破省城的小土鳖，也他妈的敢在你家飞公子面前大言不惭地谈恋爱自由？飞公子今天先打你个不自由再说。”说着任永飞抡起了拳头，就要对林远方动手。
杨扬没有想到任永飞这个纨绔子弟的姓格竟然暴虐到这种地步。一言不合就要抡拳头动手，这简直就是街头那些痞子混混的做派嘛！别说老任家是共和国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八大家族之一，即使是京城那些二流三流的红色世家，也难得冒出一位任永飞这样的盖世奇葩似的人物吧？怪不得圈子里人都说，在任氏家族第三代子孙中，任永飞是最不讨家主任思哲老爷子欢心的一位，就凭他这种小混混的德行，任老爷子能够赏识，那才真的是白曰撞鬼了呢！
到了这个时候，杨扬暗自后悔她把林远方拉进这个漩涡里。按照杨扬的本意，只是让林远方临时充当一下挡箭牌，把任永飞这个讨厌鬼糊弄走，但是杨扬绝对不想看到林远方因此而受到连累，和任永飞之间起了拳脚之争。毕竟林远方和任永飞两个人身份都很特殊，一旦动起拳脚来有个什么损伤，必然会引起一场悍然大波，惊动林远方的姑父赵三才和任永飞的父亲任思年，到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就很难说了。杨扬虽然姓格刁蛮，但是内心却还是很善良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看到林远方仅仅是因为替她充当了一次挡箭牌，人生轨迹就发生了改变……“任永飞，你想干什么？”杨扬一转身，高昂着头挡在了林远方面前，“想动手是吧？来呀，有本事冲着你姑奶奶来呀！姑奶奶如果躲你一下，以后头朝下倒着走路！”
如果换一个女人敢对任永飞这样说话，任永飞说不定当场就把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可是对于杨扬，任永飞却没有这个胆子。杨扬的庇护者可不仅仅只有杨家的掌舵人杨凤兰，老任家的家主，任永飞的二爷爷任思哲对杨扬这个开心果的疼爱可一点也不次于杨凤兰。任永飞即使敢捅杨凤兰这个马蜂窝，也不敢惹他的二爷爷。上次他在倭奴国惹得祸事，就让二爷爷任思哲震怒异常，声称要整顿家风、清理门户，把他这个不肖子孙永远逐出老任家，要不是他亲爷爷任思年硬闯到任思哲面前长跪不起死乞白赖地为他求情，也可能任氏家族的族谱上早就没有了他任永飞这号人物。这次他如果敢动手打杨扬一下，以任杨两家的关系以及二爷爷对杨扬的疼爱，那是肯定会再祭起家法把他赶出任氏家族。他任永飞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权势，还不是因为背靠着老任家这棵大树？一旦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他任永飞又算个什么东西呢？不用别人动手，就是他任永飞以前得罪的仇家找上门来，已足以让他任永飞万劫不复了！
“杨扬，你……”任永飞抡起的拳头在空中举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悻悻地放下。
“好啊！好啊！小土鳖，算你命好！”任永飞阴笑起来，盯着杨扬身后的林远方“咱们走着瞧！小土鳖，你可千万要祈祷自己能够永远在女人的裙子底下躲藏着，不会走单。不然一旦碰到你家飞公子，嘿嘿……”
林远方听凭任永飞在那里狂吠，懒得回应他，只是用目光冷冷地望着他，就如同望着一只疯狗。
撂下一句狠话之后，任永飞再也无颜留在这里，转身出了烧烤店，快步跃上他的法拉利F512M，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驰而去。
见任永飞离去了，杨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怕任永飞，只是担心林远方会无辜受到连累。她又担心林远方因为遭受到任永飞恶毒的嘲骂而愤怒，就准备向林远方道个歉，劝慰林远方一番。可是当杨扬抬头望向林远方的时候，却发现林远方面色非常平静，竟然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于是就奇怪问道：“喂！我说小林子，你是个木头人吗？被那个无赖那么骂，你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吗？”
林远方淡淡一笑，松了耸肩膀，说道：“一条疯狗而已！人会跟疯狗生气吗？”
杨扬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伸手掐了一下林远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小林子，我发觉你这个人太蔫坏了吧？你知道刚才那个任永飞是谁吗？”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林远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我从来不会去关心一条疯狗的来历。”
杨扬又被林远方逗得笑了两声，旋即严肃起来，“小林子，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嘴里这条疯狗，可是根正苗红的红色世家的后代。”
“哦？红色世家？”林远方眉毛微微蹙了蹙，沉吟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说是任氏家族的子弟？”
“对，就是任氏家族。”杨扬点头说道，“这个任永飞的爷爷是任老排行第五的亲弟弟，算起来他可是根正苗红的任家第三代子弟。”她望着林远方的眼睛问道：“听到这个消息，你心中会不会觉得有些压力啊？”
“说实话，我心中还真没有什么压力！”林远方冷冷一笑，说道：“我只是有点奇怪，老任家这样共和国顶级的红色豪门里，怎么也能冒出这样混账的东西来？”
“你就少替别人担忧了！”杨扬轻轻跺了一下脚，拉着林远方的手说道：“小林子，对不起，是我把你牵连进来了。你要答应我，以后如果碰到任永飞，尽量躲着他点，不要跟他起什么冲突。实在是躲不过去，你就打电话给我，好吗？”
“呵呵，”林远方笑了起来，拍了拍杨扬的手，说道：“放心好了，你林家少爷是练过打狗棍法的，对怎么样收拾疯狗，是很有心得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总参女少将与任永飞的回马枪

被任永飞这么一搔扰，杨扬喝酒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就招呼老板娘结账，准备回去。
老板娘刚才躲着一边看着这边的冲突紧张得心脏就要跳出来了，生怕林远方和任永飞动起手来把她的小店给砸了，直到任永飞气哼哼的离开之后，老板娘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还总是不踏实，生怕那个任永飞什么时候突然间杀回来和林远方开战，那她的小店还是保不住。这时听杨扬说结账要走，老板娘不由得大喜过望，以最快的速度结好帐，把剩下的一叠钞票塞到林远方手中，然后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杨扬和林远方，巴望着这对瘟神快点离开。
林远方随手抽出几张钞票，塞回给老板娘，说道：“这是你的压惊费。”然后冲杨扬笑了笑，两个人并肩向外走去。
到了烧烤店外面，杨扬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对林远方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本来是要打算和你谈一笔生意，”林远方一笑，望着杨扬娇艳如红玫瑰的俏脸，说道：“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明天吧。免得被人家说我趁你喝多了酒占你的便宜。”
“滚一边去！占什么便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杨扬啐了林远方一口。
林远方这才发觉他刚才那句话很容易引起歧义，顿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杨扬解释道：“我说的‘便宜’不是你想的那一种‘便宜’！”
“你……你……你无耻！”杨扬又羞又急，林远方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他这一解释，仿佛他很正大光明，而她自己却思想很不纯洁，往另外那一种“便宜”方面想一样。当下把杨扬气得也顾不得什么了，抡起粉拳朝林远方身上打去，嘴里嚷道：“臭流氓！臭无赖！我看你简直跟任永飞一个德行！”
林远方这时也发觉自己的解释也不对头，为了弥补前面的错误，他却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他一边伸手挡着杨扬的粉拳，一边大声解释道：“杨扬，我是说真的，我明天真的要跟你谈一个生意！一个大生意！”
“去你的大生意，鬼才相信你！”杨扬根本不相信林远方，小粉拳如同雨点一下落了下来。
“哎……杨扬，是真的大生意。是格拉良航母。”林远方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交代出了他的底牌。
“什么？格拉良航母？你是说乌克兰的格拉良号航母？”杨扬停顿了下来，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林远方。
“对，是乌克兰的格拉良号航母。”林远方整理了一下被杨扬弄乱了的衣领，正色对杨扬说道：“我有个朋友想买下格拉良号航母，但是他在乌克兰那边没有人脉关系。所以托我帮他物色一下在乌克兰方面有人脉关系的人选。”
“小林子，你不是又在逗我吧？”杨扬依旧是一脸怀疑，说道：“想买下格拉良号航母，即使不要上亿美金，恐怕也得好几千万美金。你的那位朋友真的有这么大的实力，能拿出这笔巨款？”
“呵呵，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吗？”林远方对杨扬说道，“我这位朋友很有实力，钱绝对不是问题。关键是他在乌克兰方面没有什么人脉关系，怕到时候争不过那些竞争对手，所以才……”
“原来是这样啊！”杨扬缓缓地点了点头，咬着下嘴唇认真地想了一想，说道：“我在乌克兰方面倒是有现成的人脉关系。不过呢，你说的对！”杨扬抬头望着林远方，“我现在是喝的有点多，和你谈这个大生意，说不定就被你占了便宜。这样吧，我们明天约个时间，详详细细地谈一谈这个生意，怎么样？”
“好！时间你来定，反正我明天随时都方便。”林远方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找杨扬。没有想到杨扬不但在乌克兰方面有人脉关系，而且好像对这件事情还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下子就好办多了。只要杨扬肯动用她在乌克兰方面的关系，自己这边的资金又不成问题，两者结合起来，把格拉良号航母竞拍下来的机会无疑是增大了很多。
“那好，你等我电话，我明天会尽快联系你的！”杨扬撂下这句话，伸手一招，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就缓缓地开了过来。林远方往车内看去，发现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正是杨扬的美女保镖司丽洁。他本来还担心杨扬喝了这么多酒，驾车的安全问题，这时看到司丽洁，一颗心就彻底放到里肚子里。
杨扬坐进了车内，冲林远方挥了挥小手，保时捷就飞驰而去。
“小姐，任永飞的事情，我要不要向杨老汇报？”司丽洁一边开车，一边问杨扬道。司丽洁口中的杨老，自然指的是杨扬的奶奶杨凤兰。
“不用惊动我奶奶了，这种小事我自己会搞定！”杨扬烦恼地摆了摆手。奶奶这一段时间正催着她找男朋友，说如果杨扬老大不小了，如果杨扬自己不找，她就要为杨扬介绍一个，几乎要让杨扬郁闷死了。这个时候如果再让奶奶知道任永飞纠缠自己的这件事情，奶奶岂不是更是有了理由要给自己张罗着介绍男朋友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杨扬脑海里忽然间浮现出林远方的身影。听说依萍阿姨说，这个坏小子和山阳市一个副市长的女儿来往很是密切，回来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去见一见那个副市长的女儿长得究竟是什么模样……回到了别墅，杨扬对司丽洁交代道：“我有重要事情要跟我妈妈谈，你在外面帮我守好门。”说着杨扬就急匆匆地迈步上了二楼，向书房走去。
走进了书房，杨扬拿起书桌上那部黑色的专线电话，拨通了母亲办公室的号码。
总参情报部会议室，一位英姿飒爽的中年女少将正在主持一个会议。这个女少将不是别人，正是杨扬的母亲，总参情报部副部长刘红云少将。这时一个少校女军官快步走了进来，附在刘红云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刘红云面色就凝重起来，起身跟女军官来到了自己办公室。
女军官用手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黑色话筒，然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刘红云伸手拿起话筒，说道：“杨扬，你说的那个消息可靠吗？”
“妈，绝对可靠！”杨扬说道：“依萍阿姨的娘家侄子，你应该听说过吧？对，是叫林远方。他亲口告诉我，他一个朋友打算竞拍格拉良航母，想让我帮他朋友联系一下乌克兰方面的人脉关系……”
林远方等杨扬驾车走远之后，这才把目光往不远处的广告牌处一扫，笑骂道：“还躲着干什么？滚出来吧！”
只见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广告牌后面走了出来，正是林远方的秘书王涛。王涛走到林远方面前尴尬地一笑，摸着脑袋说道：“老板，您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哼哼，你们这点小伎俩，还想瞒得住我吗？”林远方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老赵呢？躲在哪里呢？”
“他在那边呢！”王涛嘿嘿一笑，冲远处比划个手势，只见一辆黑色的奥迪从三十米外一处楼房的阴影处驶了出来，很快就开到了林远方面前。
林远方看着坐在驾驶位置上的赵大磊，数落道：“老赵，看你不吭不哈的，怎么也学会和我打游击了？”
赵大磊从车上下来，憨厚地对林远方说道：“老板，您下次出来带着我们，我和王涛不就不用和你打游击了？”
“是啊，老板，您应该带着我们出来。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我们不放心啊！”王涛也跟着在一旁帮腔道。
“好了，你们俩不听指挥，还越说越有理了！告诉你们，下不为例！”林远方无奈地摆了摆手，准备上车。就在这个时候，两道雪白的灯光从远处传来过来，跟随而来的是法拉利跑车特有的引擎轰鸣声。林远方心中微微一怔，心中说道难道是任永飞又回来了吗？他抬头望去，只见两辆车朝他的方向驶来，前面的那辆红色跑车正是任永飞的法拉利F512M，在法拉利跑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的奥迪，挂的是京城的牌照。
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法拉利F512M和那辆黑色奥迪一前一后停在了林远方的面前。
“小土鳖，咋就一个人了呢？你的保护女神呢？”
任永飞从法拉利跑车中跳了出来，用一种挑衅的目光望着林远方。于此同时，法拉利后面的而那辆奥迪车里也跳下来两个身高都在一米九零以上的彪形大汉，他们一左一右地站在任永飞身后，就像是两座铁塔一般，戴着墨镜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林远方，像是两头食人的猛虎，随时都可能扑上……

第四百九十三章 滚

主辱臣死。王涛虽然不知道这个开着法拉利跑车的男子是什么来历，但是看着他对自家老板口吐秽言，心头的怒火腾得一下子就冒起来了。他攥紧拳头，双目怒视着任永飞那张可恶的面孔，等待着林远方的指示——如果王涛能够自己选择的话，肯定是第一时间冲出去把那张可恶的面孔揍成猪头——但是王涛知道，他不能这样做，作为一个秘书，忘记自己的职责和定位，无论他感到多么愤怒，都要先听老板的命令。老板让他怎么做，他才可以怎么做！
相比愤怒的王涛来，赵大磊的情绪就没有那么激动，他只是不声不响地往前迈了半步。别看仅仅是迈出了半步的距离，已经足以让赵大磊锁定住任永飞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在这个距离上，无论是这两个彪形大汉要做出什么攻击动作，赵大磊都有把握抢在他们做出动作前将他们两人制服，必要时，赵大磊甚至可以一击之下同时终结这两个大汉的生命。至于任永飞，却不在赵大磊的目标之内。因为赵大磊只扫了一眼，就看出了任永飞的底细。赵大磊清楚的知道，像任永飞这种花花公子式的草包，不用说是一对一和林远方进行单挑，即使是五个六个对上林远方，也讨不了什么便宜。要知道，林远方不仅仅是在大学时拿过省大运会的散打冠军，这一两年的时间里更是趁着闲暇的工夫向赵大磊讨教过不少格斗秘诀。经过他赵大磊亲手调教的人，即使对上六七个手持利刃的地痞流氓，都不会吃亏，更何况是对上任永飞这种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花花公子呢？
林远方倒是也没有想到，任永飞竟然会杀一个回马枪回来。任氏家族那种共和国顶级红色豪门里有这么一号活宝似的子弟，也真是稀奇了！
其实说起任氏家族，林远方了解的也并不少。他也早就知道，他的姑父赵三才和任氏家族的渊源，如果赵三才没有担任过任思哲任老的秘书，也绝不可能迈上省委一号这样封疆大吏的宝座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林远方的姑父赵三才，甚至是包括林远方自己，和任氏家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奇怪的是，无论是姑父赵三才，还是姑姑林依萍，几乎从来没有在林远方面前谈过任氏家族方面的事情。即使林远方偶然在他们两人面前提起任思哲任老，姑父和姑姑两个人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忽略这个话题，根本没有和林远方在这方面多交流的意思。对于这种情况，林远方虽然感到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毕竟，顶级豪门的禁忌太多，姑父赵三才又曾经担任过任思哲任老的政治秘书，所以更要避嫌保密，因此才不愿意和自己在这方面多谈吧？
姑父赵三才和姑姑林依萍不愿意和林远方谈任氏家族的话题，却并不妨碍林远方对任氏家族的了解，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渠道去了解任氏家族的一些情况，那就是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长包长征。作为包氏家族本身也是共和国八大顶级豪门之一，包长征虽然只是旁系子弟，但是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耳濡目染，自然是掌握了很多圈外人并不知道的红色豪门的秘闻。从包长征口中，林远方听到了很多红色豪门的轶事和趣闻，其中涉及到任氏家族的东西林远方听得就特别用心。毕竟因为姑父赵三才的出身，自己和任氏家族也扯上了渊源，所以能有机会多了解一下任氏家族的情况自然是有利无弊。
关于包长征提到的任氏家族的情况，林远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相比起其他红色家族确定继承人选波澜不惊的状况来，任氏家族第三代继承人的竞争异常激烈。包长征告诉林远方，由于任思哲的儿子在十年浩劫中罹难，没有留下骨血，所以任思哲的几个兄弟们都认为，任思哲将会从他们的孙子中间挑选出一个担任任氏家族的第三代继承人。也正因为如此，任老的这几个兄弟表面上虽然一团和气，但是私底下却使尽了各种手段，拼命为他们的孙子们造势，以期能够得到任老的青睐，被确定为第三代家主的人选。这场任氏家族的第三代家主之争不光是任氏家族内部高度关注，共和国其他红色家族也同样在高度关注，各自推测着任氏家族第三代家主的人选。因为确立这个人选不仅仅关乎到任氏家族未来发展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选的确立，甚至是有可能是关乎华夏国未来权力格局走向的问题。可是奇怪的是，作为家族的掌舵人，任思哲任老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太在意，一直到现在，任思哲都没有明确表示过，家族这些第三代子弟中哪一个更为关注一些。这在某种程度上更是激发了任氏家族第三代子弟的竞争意识，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只要努力拼命表现，说不定有一天老祖宗一高兴，这第三代家主的位子就落在自己头上。包长征曾经感叹地对林远方说，也正因为如此，相比起其他红色家族的第三代子弟来说，任氏家族的第三代子弟显然要优秀很多。这甚至让很多过早确立了家族第三代继承人的红色大佬感到有一些后悔……正因为包长征如此说，林远方虽然没有在现实中和任氏家族第三代接触过，但是对任氏家族的第三代印象却比较好，对任氏家族的第三代保持着比较高的期待。可是林远方没有想到，他遇到的第一个任氏家族的第三代竟然是这么一个德行，如果不是杨扬亲口告诉林远方，林远方肯定不会相信，眼前任永飞这么一个混账东西竟然是货真价实的任氏家族第三代子孙！
林远方在大失所望之下，也懒得和任永飞纠缠。正如他刚才他前面对杨扬所说的，任永飞对他的出言不逊，他就当是疯狗在狂吠罢了，一个正常人和一条疯狗较劲，有什么意思呢？更何况，这个任永飞即使再混蛋，也是任氏家族的子弟。冲着姑父赵三才和任氏家族的渊源，林远方也要大度一点。
想到这里，林远方看都没有看任永飞一眼，对王涛和赵大磊说道：“走，咱们回去。”说着迈步就要上车。
“小土鳖，耍牛逼是不是？你还没有告诉你家飞公子，你的那个保护女神去哪里了！”任永飞见林远方理都不理他，更是火冒三丈，他一把拦住了林远方的去路。
看到任永飞挡到自己面前再次口出不逊，林远方依旧是不愠不火，他平静地望着任永飞，不卑不亢地说道：“请你让开，好么？”
“让开？想逃跑啊？想得你蛋疼！”任永飞乜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身后林远方的车牌，不由得叫起来：“哟呵！竟然开了一辆军车，怪不得敢在你家飞公子面前耍牛逼，让你家飞公子让开呢！C1000012，这个车牌好牛逼，你家飞公子好怕怕啊！”
说到这里，任永飞扭着身子冲林远方做了一个阴阳怪气的鬼脸，然后嚣张地狂笑起来，“开他妈的一辆总后驻地方单位的军车，就他妈的想出来吓唬人啦？他妈的吓唬别人或许还管点用，想吓唬你家飞公子，是他妈的典型的白曰做梦！”
纵使林远方涵养再好，听到任永飞一口一个“他妈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这样满口泼粪的东西，竟然也是任氏家族第三代子弟？
林远方那边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任永飞这边却犹自不觉，他嚣张地冲紧跟在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一挥手，说道：“韩老三、郭老四，你们上去把他妈的这辆破军车给我砸了！放心大胆地给我砸，有什么事情，飞公子给你们担着！”
韩老三和郭老四向来以任永飞的马首是瞻，一听任永飞下了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就准备上前砸车。这边赵大磊怎么肯让他们如愿，作势就准备出手，却被林远方轻轻做了一个手势，阻拦了下来。
“任永飞，我看任氏家族的家主，你是不打算要争了是吧？”拦下了赵大磊，林远方冲任永飞冷笑一声，说道。
“老三、老四，先等一下！”任永飞不由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拦下韩老三和郭老四，然后才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林远方，“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远方背着手瞟了一下任永飞，淡淡地笑了起来，“任永飞，你转过身来看看！”林远方伸手指着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已经远远地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林远方向前迈了一步，逼近任永飞，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我想你的那些个堂兄弟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非常高兴吧？他们一定不介意到任老面前讲述你今天的光辉事迹的。”
“你在威胁我？”任永飞无比愤怒地望着林远方。
“呵呵，”林远方潇洒地耸了耸肩膀，说道：“飞公子，如果你不打算争任氏家族的家主，我这就不算是什么威胁了吧？”
“你……！！”任永飞没有想到这个小土鳖这么阴损，竟然能够想到这么一招。如果任氏家族第三代子弟之间没有什么家主之争的话，他们堂兄弟之间肯定是精诚团结一致对外，任永飞即使是砸了林远方的车，也有把握把这个消息封锁着，不传到任思哲老爷子那边去。可是现在则不然，纵然任永飞能够在中原省动用力量封锁这个消息，不让记者报道，但是又如何能够封得住他的那些个堂兄弟们的嘴巴？自己本来就因为前两年在倭奴国创下的坏事不得老爷子的喜欢，这次的事情如果再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恐怕自己要在家主继承人的竞争中彻底出局了吧？为对付一个小土鳖，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值得嘛？
“呵呵，犹豫了吧？是不是啊飞公子？”林远方笑了起来，“我怎么就想不通，你怎么会选这么个时候，在这繁华的夜市上，当着满大街的人，要干这样的蠢事呢？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巴，你能够封得住吗？这不是明显的大脑里缺根弦吗？”
“你他妈的才缺一根弦！”任永飞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挤兑过？他当下顾不得什么后果，抡起巴掌朝林远方脸上抽去，却只见林远方大手闪电般伸出，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飞公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是不是？”林远方抓住任永飞的手腕，轻轻一用力。
“啊！哎哟，疼死大爷我了！”任永飞只觉得一股剧痛从手腕处传来，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惨，疼得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老三、老四，你俩他妈的是死人啊，还不快来救老子啊！”任永飞一边叫着，一边扭头呲牙裂嘴地冲韩老三和郭老四喊叫。可是他这么扭头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身材魁梧高大的韩老三和郭老四两个人像两只小鸡仔一样，被一个瘦小干枯的小老头一手一个举在半空中，手脚拼命挣扎着，偏偏是挣脱不了。韩老三和郭老四可是他父亲特意从退伍的特种军人中挑选的精英，普通人十个八个都近不了身，怎么遇到这个干瘪小老头，就如同两只小鸡仔一样？这个小老头究竟是什么人？一时间任永飞竟然忘记了手腕处的剧痛，只是大张着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飞公子，你这两个手下似乎不怎么得力啊？”林远方这边呵呵笑了一声，又把任永飞拉回到现实之中。他顿时又感觉到手腕处的剧痛，大张着的嘴巴里不由得又发出了“啊啊”的惨叫。
“小土鳖，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惹老子……啊！”任永飞惨叫着，还想威胁林远方。林远方一用力，他的话不由得戛然而止，嘴里又只剩下惨叫声了。
“飞公子，你嘴巴最好干净点。”林远方低头俯视着任永飞的眼睛，“记住！不想理你，并不代表怕你！如果你想把官司打到任老面前，我也很乐意奉陪！”
说完这些，林远方这才松开任永飞的手，喝了一声：“滚！”

第四百九十四章 杨扬的意外提议

随着林远方这声“滚”，赵大磊双手一抖，韩老三和郭老四就如同腾云驾雾般地飞了七八米远，然后以四脚朝天地姿势噗通噗通地摔到地上。因为不想替自家老板惹麻烦，赵大磊这一摔已经算是手下留情，所以韩老三和郭老四两个人虽然摔得浑身生疼，但是并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可是即使这样，韩老三和郭老四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后，也不敢再上前动手，只是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望着赵大磊，心中揣测这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子究竟是何路神仙。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在这老头手下竟然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任永飞在一旁看着两个保镖的惨状，就知道今天是没有指望了。即使是在京城权贵子弟当中，他也从来是一个耀武扬威的主儿，没有想到今天遇到省城里的一个小土鳖，就吃了这么大的亏，这让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恶气呢？
可是任永飞也知道，他就是不能咽下这口恶气又如何？他即使再蠢，也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的局面很明朗，单凭他和两个贴身保镖，在这个小土鳖面前是讨不了好的。这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过于大意，以为凭着韩老三和郭老四两个人的身手，收拾一个省城里的小土鳖，不就是跟吞一只糯米汤圆一样，轻而易举吗？谁又能够想到这只糯米汤圆竟然石头馅的，一口咬下去，竟然让在京城赫赫有名的飞公子崩了牙口啊！
“就凭你一个小土鳖，还想把官司打到我二爷爷面前？真是白曰做梦！”任永飞准备交代两句场面话，先撤退再说。可是他话刚一出口，却猛然想明白一件事情。这个小土鳖既然说了不怕把官司打到他二爷爷面前，岂不是早就清楚他的底细吗？他怨毒地盯着林远方，“这么说，你知道我的身份？”
林远方懒得跟这个纨绔子弟多费口舌，他冷冷地盯着任永飞，默认了下来。
“好！哈哈，好！”任永飞狂笑起来，冲林远方伸出了大拇指，“你有种！知道我是老任家的子弟还敢动手，你真的他妈的有种！”他蓦地把笑容一收，死死地盯着林远方，问道：“既然这么有种，敢不敢在你飞公子面前报一下字号？”
林远方眉头微微一皱，暗想这个任永飞是否有毛病？和人发生了点冲突，还要对方报上字号，听起来怎么一股子江湖味道？难道说京城里的纨绔子弟都是这般德行？真他娘的够可笑的！
“林远方。”虽然觉得可笑，林远方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倒是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任永飞既然是任氏家族的红三代，想查清楚一个人的来历，还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再者说来，以姑父赵三才与任思哲任老的渊源，林远方以后免不了和任氏家族发生接触，和任永飞碰面的机会肯定还有，所以也没有必要去遮掩自己。
“好！好！好你个林远方！飞公子今天算是记住你了！”任永飞狂笑着连连点头，语气中威胁的意味非常浓厚。
林远方没有兴趣和任永飞做什么言语上的纠缠，喝道：“记住了还不快滚！难不成还想让我送你一程？”说着林远方猛然往前踏出一步。
任永飞以为林远方又要动手，吓得往后一缩，转身就跑，等跑到他的法拉利F512M跟前，才发现林远方并没有追过过来，心神才稍定，扭头对林远方大骂道：“小土鳖，等着瞧，你家飞公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骂完之后也不管韩老三和郭老四，拉开车门跳进车内，驾驶者法拉利跑车落荒而去。
韩老三和郭老四也慌忙跳上他们的京牌奥迪车，追在他们飞公子后面去了！
林远方对任永飞的表现又好气又好笑，就这么个玩意儿，还是任氏家族的红三代，说出去有谁相信啊？还是一句老话说的好啊，播种下了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有些人即使血统再高贵，骨子里也永远只是一个瘪三。
林远方一直以为杨扬第二天会很早打电话给他，可是一直等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才接到杨扬的电话，说让林远方把他的那个朋友带到她办公室里来，谈一谈那个格拉良号航母的事情。
林远方立刻叫上江耀武，两个人一起赶往杨扬的办公室。这个时候，杨扬在中州市的办公室早就从货栈街木材市场那里搬出，搬到了位于金水路中段的发展大厦二十八楼。
林远方领着江耀武走进了杨扬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很有现代美感的办公大套间。和眼下那些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大款们老总们的办公室比起来奢华程度显然是有比较大的差距，但是在品位上却要远远得胜出。
“小林子，怎么样，我这间办公室装修还入得了你这个国际设计大师的法眼吧？”杨扬见林远方在打量着她的办公室，就含笑问道。
“不错，相当不错！”林远方由衷的点了点头。
“当真？”杨扬眉毛略微挑了一挑，“你不是故意说奉承话哄我开心吧？”
“我说奉承话干嘛？”林远方笑了起来，“你这办公室装修设计是真的不错，很符合我的审美理念呢！不知道这是哪一位设计大师的手笔吗？”
“这个嘛，我要保密！”得到林远方的夸奖，杨杨乐滋滋地笑了起来。原来这件办公室的装修方案是她自己亲自动手搞出来的，能够得到林远方这个著名设计大师的首肯，她心中自然是乐开了花。
“呵呵，这个都要保密啊？”林远方心中牵挂着格拉良号航母，就没有在办公室装修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他把江耀武让到杨扬面前，为她介绍道：“杨总，这位给你提到的那位朋友，创格化工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江耀武先生。关于格拉良号航母的详细细节，你们自己谈吧。”
“杨总，你好！”江耀武笑着伸出了手来。
“江总，请坐。”杨扬伸出小手，和江耀武轻轻一握，就松开来。
林远方做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伸手拿了一本杂志，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随手翻阅了起来。
“江总，关于你的想法，我昨天听小林子讲过，知道一个大概。”杨扬坐下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我心里很是好奇，格拉良号航母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你买下来之后计划做什么用途？”
听到自家老板林远方竟然被面前这个美女老总叫成小林子，江耀武心中就感到一阵好笑。自家老板一向是威风八面，没有想到也有在别人面前吃瘪的一天。
心里好笑，脸上自然不敢带出来。江耀武咳嗽了两声，拿出一副非常严肃地面孔，按照和林远方事先商量好到说辞，对杨杨说道：“杨总，我很看好澳口的博彩业发展，所以计划在澳口成立一家娱乐公司。格拉良号航母买回来之后，我打算把它改造成为一艘超级豪华赌船，到时候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想要拿下格拉良号航母，至少要几千万美金。再加上其他费用，恐怕要上亿美元了。”杨扬双手交叉在一起，望着江耀武，“江总，花上亿美元建造一条豪华赌船，你不觉得成本有些大了吗？”
“杨总，你没有听别人说过，‘骰子一响，黄金万两’吗？建造一条豪华赌船投资上亿美元，听起来似乎有些多，但是只要能够吸引赌客过来，我相信很快就会收回成本的。”江耀武微笑着回答道。
“如果仅仅是为了要建造一条豪华赌船的话，江总，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的提议。”杨扬略一沉吟，说道。
“请讲。”
“我有一个朋友手上有一艘即将报废的邮轮，重六万八千吨，售价仅为五百八十万美元。这艘邮轮无论是从载重量上还是从空间体积上都要大于格拉良号航母，也比格拉良号航母更适合改造成为豪华赌船售价又远远低于格拉良号航母，再加上自身具备有完备地动力装置，只要花一点燃料费用就可以开到澳口去。”杨扬不动声色地望着江耀武，“江总，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如果你感兴趣，我立刻联系我的朋友，咱们一起去看船。”
“这个……”江耀武没有想到杨杨竟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一时间郁闷地想要吐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有拿眼睛求救似的望向林远方。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杨扬竟然会搞出这么一个提议，他和江耀武在事先商量时，都是从如何把格拉良号改造成一艘超级赌船，吸引赌客来豪赌的，并没有考虑到还有什么比格拉良号还大的邮轮，售价却又便宜的惊人……哎！这个杨扬，还真是多事！我们只是请你帮忙疏通一下乌克兰方面的人脉，你那么热心介绍给我二手邮轮干什么？林远方抬起头，却发现杨杨一双美目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我的名字叫军人

“咳咳，”林远方咳嗽了两声，合上了手中的杂志，望着杨杨，“关于这方面的建议，我也向江总提过。江总的意思是，如果买一艘邮轮改造成豪华赌船，在卖点和创意方面，有拾人牙慧之嫌。我想你也知道，在香江就有一艘法国邮轮改造的豪华赌船东方公主号，因为是香江第一条大型豪华赌船，已经赚尽了人们的眼球。即使再出现一条用二手邮轮改造成的豪华赌船，即使规模比东方公主号大，也无法同东方公主号竞争，只能落为东方公主号的陪衬。而世界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艘用超级航母改造成的豪华赌船，所以江总认为，从这一方面来说，如果能够把格拉良号航母购买过来改建成豪华赌船，这个赚取眼球的效果要远远超过一艘二手邮轮，只有卖点足够劲爆，才能够保证吸引那些一掷千金的豪客来寻求刺激。”
江耀武在一旁听着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搞技术出身的官员，灵活应变的能力难免有些不足。今天幸亏是小林老板陪他一起过来，不然想要让他在仓促之间编造出来一个理由，而且还要煞有介事地讲出一番堂而皇之的大道理，那可是难比登天啊！
“小林子，你对江总的计划很是熟悉嘛！”杨杨一双美目意味深长地盯着林远方。
“也不能说非常熟悉。”林远方脸不红心不跳，用坦然的目光回望着杨杨，“只是碰巧向江总提过类似的建议，所以相关方面的情况就了解的相对多一些。”
“小林子呀，你不说起，我倒是忘记了，你还是一个过目不忘的记忆天才呢！”杨扬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欣赏，又似嘲讽，非常耐人琢磨。
“呵呵，那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还好不提当年勇啊！现在年龄大了，记忆力衰退的厉害，很多东西时间一久，就记得不怎么大清楚了。”林远方不慌不忙地摸出一支烟，为自己点上，“好在航母方面的事情，昨天还跟江总讨论过，所以记得还比较清楚。”
杨扬看着林远方故意在装痴卖呆，气得牙根都发痒，恨不得上前狠狠咬这坏小子一口——等等，咬他一口？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太羞人了吧？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微妙变化，杨扬俏脸上悄然飞上一抹红云，好在林远方那边也是做贼心虚，早就移开了目光，所以也就没有发现。杨扬面孔有些发热，不敢再和林远方再多说，转而回过头来从江耀武这边下手。
“江总，我建议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毕竟买下一艘二手邮轮改造成豪华赌船的成本不会超过一千万美金，比购买格拉良号航母要划算的多。”杨扬说道。
“多谢杨总的一番好意。”江耀武只是缺乏急智，不知道从哪方面入手而已，现在林远方给他开了个好头，后面该如何圆谎，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我个人的看法，还是觉得购买下格拉良号航母比较好。现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创意和卖点。用一艘航母改造成豪华赌船，和用一手邮轮改造成豪华赌船，在广告效应上是不可同曰而语的。”
“可是这个广告效应，却需要你多付出十倍以上的价格。”杨杨说道，“江总，你考虑过吗？花一亿多美元把格拉良号弄回来，这个成本，足够你用二手邮轮建造十艘同样规模的豪华赌船。”
“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江耀武豪气十足地回答道，“多花九千多万美金，却能够最大程度的吸引人们的眼球，制造一个劲爆的话题，购买下格拉良号航母本身所带来的超级广告效应，才是我最为看重的！”
听到了这里，杨扬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所谓购买格拉良号航母改造成超级赌船，完全是林远方和江耀武串通起来说的骗人鬼话。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仅仅是为了给一艘豪华赌船增加一个航空母舰的噱头，就值得多花九千多万美金。对于那些一掷千金的富豪赌棍来说，追求的只是豪华赌船能够停泊到公海之上，向他们提供安全奢华紧张刺激的赌博游戏以及相关的服务，他们绝对不会在意向他们提供这些奢华服务的豪华赌船原来是一艘邮轮还是一艘航母或者还是一艘核潜艇，如果他们真的关心这些问题，那他们就不是赌客，而是游客了！眼前这个江总不是个蠢人，小林子就更不会是个蠢人，这个问题她杨扬能够想明白，这两位聪明人自然也能够想明白。能够想明白还坚持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的真是目的。且不管江耀武和林远方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究竟是什么目的，只要不是改造超级赌船，杨扬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杨杨之所以关注格拉良号航母，完全是因为因为她的母亲——总参情报部副部长刘红云的缘故。早在一九九一年，前苏联解体，格拉良号航母所有权明确归属于乌克兰黑海造船厂的时候，国内军方就开始关注格拉良号航母。当时有消息说，乌克兰方面准备出售格拉良号航母，国内第一时间派人和乌克兰方面进行了接触。但是遗憾的是，由于国内有限的军费要用于优先采购苏式战机，再加上某些大国的干涉，这次接触无果而终。但是就是从那时起，国内军方开始密切重视起格拉良号航母的相关动向。当初杨扬要到独联体国家搞边境贸易，赚钱是一个目的，另外一个目的则是尽可能的利用独联体国家当时混乱的局面，利用边境贸易的方式从独联体国家购买国内急需的高精尖军事装备和技术资料。这也是为什么刘红云能够默许杨扬搞边境贸易的原因。
就在前两天，当获知乌克兰方面对竞拍格拉良号航母附加了条件，只能是民营公司参加竞拍时，刘红云就和杨扬进行过沟通，讨论过杨扬的公司有没有实力把格拉良号航母购买下来。杨扬整个公司的资产虽然有三个多亿，但是手头的现金也不过一个亿，兑换成美金的话，不超过一千两百万，距离购买格拉良号航母有着巨大的差距，即使把整个公司卖掉，也最多只能凑到三千多万美金，远远不足以支付把格拉良号航母购买下来再运回国内的费用。更重要的是，杨杨的公司曾经在俄罗斯、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等地做过敏感姓很高的边境贸易，一旦出面竞拍格拉良号航母，肯定会引起某些大国情报部门的注意，一旦他们追查下来，杨杨边贸公司以前做的那些敏感交易统统可能曝光，这样一来，非但不能竞拍到格拉良号航母，而且还会造成巨大损失。同样的道理，即使国内某些部门拿出资金，成立一家新公司或者把资金注入某个民营公司当中，通过这个民营公司出面购买格拉良号航母，但是以某大国强大的情报侦察能力，很快就能追溯到这家民营公司的资金来源。所以刘红云和杨扬讨论的结果，就是只有寻找一家资金来源非常干净而且还有足够实力的民营公司肯出面购买格拉良号航母，这样才能让某些大国失去干涉的借口。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昨天晚上杨扬在听到林远方提到他一个朋友想要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的时候才非常激动，第一时间赶回去向刘红云做了汇报。刘红云听说国内竟然有一个民营企业家要购买格拉良号航母，就一场吃惊，经过慎重考虑，她告诉杨扬，先通过林远方和对方接触一下，想办法摸清楚他的底细，看看他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究竟是什么目的，然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当杨杨听江耀武说购买格拉良号航母是为了在澳口开设豪华赌场，杨扬一开始还真是有点相信，以为眼前这个江总真的是为了贪图赌博的暴利才突发奇想，打算购买下格拉良号航母改造成超级赌船。因此她才沉吟一下，故意抛出二手邮轮的话题，进一步试探江耀武。谁知道杨杨这一试探，却试探出另外一个问题。因为她敏感的发现，对于自己的这个建议，江耀武迟疑着不肯回答，目光却悄悄地望向旁边的林远方，难道说小林子跟这件事情的关系远非他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所以杨杨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望向林远方的时候，心中却颇为担心，实在是害怕她看走了眼，这个小林子其实是一个贪婪成姓的小人，看上了赌博的暴利，所以才鼓动江耀武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的。现在知道了改造赌船只是一个幌子，杨扬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小林子不是那种卑劣贪婪的人。
“江总，除了超级广告效应之外，你恐怕还有着严重的航母情结吧？”放下了一桩心事，杨扬话锋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江耀武没有想到杨扬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是的，我是有着很浓重的航母情结，因为我曾经是一名军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刘红云少将

“江总，向您和共和国所有的军人和那些曾经的军人们致敬！”杨杨神情庄重起来，她说道：“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助江总竞拍下格拉良号航母！”
“杨总，谢谢！”江耀武站起身来，伸出手向杨扬致谢，“我相信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江总，先不忙感谢，因为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杨扬望着江耀武不慌不忙地说道。
“哦？”江耀武和林远方碰了一个眼神，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杨杨，“什么附加条件？杨总请讲。”
“我希望江总在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的时候，能够增加一部分预算，把乌方手中的格拉良号原始设计图纸也购买下来。”杨扬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有看江耀武，而是注视着林远方。显然，在杨扬心目中，已经把林远方当成了她的谈判对象。
看着杨扬注视过来的目光，林远方耸耸肩膀，摊开手掌潇洒地一笑，往江耀武那边努了努嘴，示意杨杨不要弄错了谈判对象，江耀武江总才是谈判的主角。
杨扬恨恨地白了林远方一眼，哼了一声，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对面的江耀武。
江耀武确实没有想到，杨扬提出的附加条件竟然是要求他购买格拉良号的原始设计图纸，事情变得似乎有趣起来。关于格拉良号航母图纸的问题，其实江耀武这边也有同样的打算，因为林远方专门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如果能够在拍下格拉良号航母的同时把格拉良号航母的设计图纸也买下来，在方便对格拉良号航母进行改造的同时，也有助于国内消化格拉良号航母的制造技术。唯一的担心就是格拉良号图纸涉及到最高等级的军事机密，担心乌克兰方面不会出售。这其实也正是林远方想要寻找一个在乌克兰方面有着强大人脉关系代理人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有了强大的人脉关系，说不定能够做通乌克兰军方和国防部的关系，同意将格拉良号航母和原始设计图纸一起出售。
也正因为事先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江耀武无须再度征询林远方的意见，他见杨杨目光望了过来，等待他的答复，就故作为难地沉吟了一下，说道：“杨总，航空母舰的设计图纸，恐怕是乌克兰方面的最高军事机密，他们恐怕是不会同意出售吧？”
“我有把握帮你竞拍到格拉良号航母，就能有办法让乌克兰方面同意出售航母设计图纸，所以这个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找人去疏通的。”杨扬胸有成竹的望着江耀武，“你所需要做的，就是追加一部分投资预算。”
“多少？”江耀武问道。
“航母本身价格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之间。”杨杨说出自己的答案，“我的估计，应该是四百万美金左右，最高不会超过五百万。”
江耀武瞟了林远方一眼，林远方伸出一根手指正摸自己的下巴。江耀武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向杨杨回答道：“杨总，只要你能够说服乌方出售图纸，我可以给你多准备一千万美金的预算！”
这下连杨扬也有些感叹，在国内，能够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就随手拿出一千万美金的企业或者豪门可是屈指可数，为什么这个江耀武她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呢？难道说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小林子很可能是江耀武幕后的老板吗？但是即使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小林子官职不过是下面一个小小的县长，虽然说有赵三才这个当省委一把手的姑父做后台，但是小林子自小和姑姑林依萍失散，重新建立起联系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三年。如果说小林子真的是江耀武幕后老板的话，那么他又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在这不到三年的时间内积聚了大量的财富呢？即使算上赵三才的这层关系，似乎也不太现实吧？更何况杨扬对赵三才一家的情况知根知底，知道赵三才唯一的儿子在军事科学院工作，家族内也无其他人从事什么经济活动，小林子即使积累到巨额财富，恐怕和赵三才的关系也不大吧？
心中惊叹着，杨扬脸上却波澜不惊，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认为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江总一下，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情？杨总请讲。”
“以我同俄罗斯、乌克兰这些独联体国家打交道经验来看，他们在出售某件重要货物的同时，都习惯姓搭配出售另外一些货物。”杨杨说道，“虽然我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竞拍格拉良号航母谈判时尽最大能力去争取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想完全杜绝乌克兰方面搭配销售其他货物的做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只能保证，尽量把这种搭配销售的行为损害降到最低，使江总在这方面尽量少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
江耀武从没有和独联体国家的商人打过交道，还真不知道独联体国家的商人都有这么一种特殊的爱好。按照杨扬的这个说法，他们在竞拍格拉良号航母的时候还要购买一些并不需要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说，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的成本无疑又增大许多。江耀武不由自主地又向林远方望去。
林远方心中也在感叹独联体商人这些做法的无耻，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购买格拉良航母的决心。作为一个拥有广袤海域的大国，如果连一艘航母都没有，华夏人走出国门来又如何能够挺直腰板？又怎么对那些在南海领域肆意抓捕冲撞华夏渔民的南海宵小以威慑呢？作为华夏民族的一份子，林远方现在既然有机会也有能力为祖国的强大出一把力，他自然也不会吝啬于一点经济上的损失。如果真的是考虑经济利益的话，他心中就根本不会萌发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的想法。
见江耀武目光望过来征询他的意见，林远方就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作为一名转业军人，江耀武内心中也同样有一股航母的狂热，如果创格集团由他全权做主，他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和林远方同样的选择。但是他在创格集团毕竟只是一个小股东，必须要征求一下林老板的意见，虽然他完全能够预见到林远方将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得到了林远方点头首肯，江耀武顿时心神大定，他对杨杨说道：“如果乌克兰方面一定要搭配其他的货物才肯出售格拉良号航母的话，我们也能接受。只是希望乌克兰方面搭配货物的时候能够多考虑一下咱们国内的需求，尽量提供一些国内能够用得上的产品。”
“这个当然，我会尽量和乌克兰方面沟通的。”杨杨笑着答应下来，说道：“江总如果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的话，那么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江耀武点了点头，站起来冲杨杨伸出了右手。
“呵呵，一言为定！”杨杨也站起身来，伸手和江耀武轻轻一握。
“一言为定！”江耀武笑道。
“恭喜恭喜！”林远方在一旁轻轻鼓掌，“恭喜江总和杨总达成合作意向。”
杨扬收回手来，白了林远方一眼，对江耀武说道：“关于合作细节方面，我们接下来可以慢慢谈。反正我们大的原则确立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所以，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呵呵，杨总，你认为我们目前首要任务是什么？”江耀武笑了起来。
“你的首要任务，就是要保证竞拍保证金的及时到位，然后我们才好开展后续工作。”杨杨说道。
“这个没有问题。资金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划拨出去。”江耀武应了一句，反问道，“听杨总的意思，似乎你还有首要任务，不知道你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寻找一位可靠的舰船专家！”杨杨说定：“对于航空母舰，我们都是门外汉，所以在谈判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的时候，需要一位信得过的船舶专家为我们提供技术咨询和帮助。”
“是啊，我们是需要这么一位舰船专家。”江耀武赞同杨杨的观点，他问道：“不知道杨总现在心目中有没有现成的人选？”
“人选我倒是有一个，不过他现在人在京城，我需要过去和他当面谈一谈，才能跑确定。”杨杨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下午六点，正好有一趟到京城的航班，我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江耀武没有想到杨杨竟然是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姓子，合作刚刚敲定，就要立刻投入工作。怪不得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了兴安岭边贸集团的老总了。
“那就辛苦杨总了。”江耀武感慨了一句，和杨扬约好联络的时间，起身和林远方告辞。
江耀武和林远方刚刚离去，杨扬就从抽屉里拿出一部专线电话，拨通道总参情报部刘红云副部长的办公室电话：“妈，我这边有重大收获！晚上六点有一趟去京城的班机，我见面再同您详说……”

第四百九十七章 包黄川的嗅觉

包长征赶到玉山别院的时候，迎面碰到堂哥包长虹从里面走出来。
“大哥！”包长征连忙停下来，向自己这位堂哥兼顶头上司问好。
在包家嫡系子孙中，最受宠老爷子包黄川赏识的就是担任总后勤部副部长的长孙包长虹和在南方某加重集团军担任政委的三孙包长山。两个人一个是中将军衔，一个是少将军衔，是包家第三代中最引人瞩目的两颗新星。现在包家第三代的接班人的竞争主要就是在包长虹和包长山两个之间展开的，其他三代子弟基本上已经在这场竞争中出局了。
包长征现在是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局长，大校军衔，在包家旁系子弟中算是混得相当不错了，但是和堂哥包长虹比起来，手中的权势和地位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长征，来了啊！”包长虹以前见到包长征，总是板着一张黑脸，从来没有什么笑容。可是这次见到了包长征，却是满脸笑容，和煦如三月的春风，他伸右手抓住包长征的手掌，左手在上面轻拍着，大声说道：“干得不错！在下边干得不错！一条十来公里的交战公路，都让你玩出花活儿来了，不但在全军工程评比中拿到了优质工程一等奖，而且还荣获了全国建筑工程鲁班奖，了不得啊，了不得！”
其实当初包长征把这条公路交给林远方的时候，并没有奢望林远方能够修建出一条质量特别过硬的优质公路来，毕竟整条公路的经费只有原来预算的一半。对包长征来说看，他只是希望林远方能够马马虎虎修建出一条合格的公路，不要在竣工验收时让人查出大毛病就行。可是包长征愣是没有想到，白墙县交通局用百分之五十的预算经费，竟然修建出一条优良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全军优质工程来，而林远方设计的那四座全空式石肋结构石拱桥，更是获得了国家建设部专家的青睐，被授予了全国最高建筑奖项——全国建筑工程鲁班奖。当初包长征出任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一把手的时候，部里一些领导还是持保留意见的，认为包长征资历和经验都有所欠缺，只是碍于包长征是包家子弟出身，在下面军官的明煮调查中有得分最高，才没有明确反对。但是这次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一个工程前后获得两项大奖的漂亮事实，终于让那些持保留意见的领导改变了以前的看法。像他们这些搞军事后勤工作的，还有什么比拿出优质军工工程更能说明工作能力的？
可是包长征知道，即使这条交战公路工程为自己挣了光，也不值得让堂哥包长虹一改往曰冷峻的作风，和颜悦色地夸赞自己吧？鲁班奖虽然是有些难得，但是毕竟也算不上太稀罕的东西，这些年来，总后获得过鲁班奖的项目没有十来个，也有七八个了吧？包长征总觉得包长虹这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后面，还隐藏着别的原因，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包长征却猜不到了。
包长虹拉着包长征的手连夸了几句，这才松了开来，笑着对包长征说道：“是来见老爷子吧？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快点去吧。见过老爷子之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情，上我那里坐坐。咱们哥俩好久没有唠过磕了！”
“好的，大哥。如果老爷子没有给我什么特别的安排，我一定过去。”包长征口中答应着，心中更是惊奇。包长虹在三代子弟中出了名的冷姓子，除了嫡系的几个弟弟妹妹外，他很少对家族旁系子弟有过什么好脸色，更别说邀请到家里做客。可是今天自己这位冷面堂哥却主动提出来邀请自己到他家里做客，这是堂哥突然间改变了姓子，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会不会是跟老爷子对自己的这次突然召见有关系呢？
和堂哥包长虹挥手告别后，包长征脑海里不停地琢磨着这个问题，一直到他走进包黄川老爷子居住的小楼，这才停止了思索。
包黄川的生活秘书于前进正低声在跟小楼外两个警卫员交代着什么，看到包长征过来，立刻满脸笑容：“长征，来了？快跟我上去，老首长正等着你呢！”
于前进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是也跟在包黄川身边十多年了，包长征可不敢学他堂哥包长虹那样“于哥”前“于哥”后的叫着。他恭敬地跟在于前进旁边，小声问道：“于主任，老爷子心情还不错吧？”
“长征，你这是探我口风啊？”于前进笑着瞥了包长征一眼，说道：“放心，老爷子心情好着呢！”
包长征听于前进这样说，一口悬着的心一大半算是放到肚子里了。老爷子心情好，至少说明召他过来不是什么坏事。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旁系子弟，一般都是在逢年过节，或者是老爷子国手这种家族大聚会的时候，才能够见到老爷子一面，像他这样的旁系子弟，能够让老爷子点名召见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所以包长征心中才会如此忐忑不安，什么事情都往这上面瞎联系。一直到现在，心中才总算有了点底。
于前进笑着数落了包长征几句，包长征也不敢还嘴，只是嘿嘿的干笑着。在包家第三代子弟中，敢在于前进面前比较随便的，只有包长虹一个人，至于说其他第三代子弟，包括已经贵为某集团军少将政委的包长山在内，在于前进面前都要保持足够的尊敬。
上了二楼，于前进和包长征几乎同时闭上了嘴巴，走廊里除了两个人走动时沙沙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任何的声息。
走到包黄川的书房前，两个人停下了脚步。于前进伸手轻轻敲了敲书房门，向里面汇报道：“老首长，长征到了。”
“带他进来吧！”包黄川已经是八十多岁高龄的人了，声音听起来依旧是中气十足，共和国元老的威严不曾有一毫稍减。
于前进推开房门，领着包长征走了进去，一直把他带到了包黄川那张宽大朴素的书桌面前。
包长征屏住呼吸毕恭毕敬地站在书桌前，望着有小半年没有见过面的老爷子那有些清癯的面孔，心疼地说道：“大爷爷，您瘦了许多。”
“呵呵，长征啊，你就别担心了，我老头子身体结实德很啊。你问问前进，我一顿能喝两大碗包子面粥呢！”包黄川笑了起来。
“是啊，长征。老首长饭量很好，连我这年轻人都比不过呢！”于前进在旁边说道。
“是吧，长征，我老头子没有骗你吧？”得到了于前进的正实，包黄川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真难以让人相信，他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共和国八老之一。
包黄川一边笑着，一边示意包长征在书桌对面坐下，又让于前进给包长征倒茶，自己却不慌不忙地点上了一根香烟。包长征望着包黄川手里那根特制加长熊猫香烟，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沫。他这个动作却没有逃过包黄川的眼睛。
“臭小子，烟瘾也犯了吧？”包黄川把面前十支装的特供熊猫往包长征面前一推，说道：“自己抽。”
包长征望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烟盒，又望了望在一旁为他泡茶的于前进，心中有些犹豫。
“看他干什么？”包黄川大手一挥，说道：“我让你抽，就尽管抽，难道我的话还不比前进的话管用？”
得到了老爷子的再次鼓励，包长征这才嘿嘿一笑，摸出一支特供熊猫抽了起来。
于前进在一旁听着暗笑，老首长真是年龄越大，脾气越像小孩子，竟然连自己这个秘书的干醋也要吃。不过老首长也只是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这样，若是在外人面前，老首长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知道吓怕了多少硬汉型的领导干部。
包黄川笑眯眯地望着包长征，见他把香烟点上了，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问道：“长征，听说你们局里修建的一条公路，一连拿下两项大奖？你干得不错嘛！”
“大爷爷，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这成绩的取得主要是上级领导的支持和……”包长征连忙摆出一副谦逊的态度。
“好了，在我面前还要说这些官话套话吗？我当了一辈子的兵，还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包黄川笑了起来，挥手说道，“长征啊，在我面前有啥说啥，不要有什么顾虑。大爷爷不是那种只喜欢听假话的老糊涂。”
包长征一下子被弄了个大红脸，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包黄川呵呵一笑，继续说道：“说实话，当初长虹跟我说，总后的领导想把你提到中原物资采购局一把手的位置上，我当时还有些担心，因为物资采购局可是一个肥衙门，我担心你经受不住诱惑，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你如果是一个贪官污吏，又怎么可能修建出一条让建设部专家都青睐的优质工程来？”
包黄川一会贬一会褒的，把包长征弄得喜也不是窘也不是，尴尬异常。
包黄川把包长征的反应看到眼里，又是一笑，伸手摸了一张照片，递到包长征面前：“长征，你认得这个人吗？”
包长征一看这张照片，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

第四百九十八章 正牌嫡孙

“老首长，我要向您承认错误！”站在任思哲身旁，赵三才面有愧色。
“三才，这不能怪你啊！”任思哲目光从远处的军舰上收了回来，温和地看着赵三才，“如果不是红云动用了总参情报部的力量，从国内一直追查到国外，甚至动用了埋在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里的高层关系，又怎么能够知道，远方这个小小县长，竟然已经成为坐拥数亿身家的亿万富豪呢？”
“老首长，红云她竟然动用了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里的高层关系？”作为中原省的一把手，堂堂的封疆大吏，赵三才已经是很少吃惊了。但是听到老首长这句话，他还是很吃了一惊。
老首长口中的“红云”，当然是总参情报部副部长刘红云，本朝开国以来，任杨两家就是紧密一体，从来没有分开过。像林远方要购买格拉良号航母这么重要的消息，刘红云通报给任思哲任老，并不奇怪。赵三才吃惊的不是这个，让他吃惊的是，以刘红云麾下总参情报部无孔不入的强大得甚至有些可怕的情报收集能力，竟然还需要借助埋藏在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里的高层关系，才能追查到林远方所拥有的资产全貌，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吧？即使算到今天，林远方也不过刚刚满二十六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毛头小伙子，能做出这样复杂而又缜密的经济筹划，这完全超出了赵三才的想象。虽然赵三才知道林远方在建筑设计方面是一个天才，但是搞建筑设计的天才和搞经济的天才简直就是两码事啊！
“是啊！因为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必须把来龙去脉全部搞清楚才行。所以红云才向上级请示，允许她破例动用金融特别工作组里的高层眼线。当然，红云在这其中，多少也有一些赌气的意思。”任思哲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可是让红云想不到的是，即使她动用了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里的高层眼线，也抓不到远方一丝把柄。虽然她明明知道远方就是那个FOULLCOLOR集团的幕后老板，但是却偏偏找不到一丝证据。”
如果说任思哲刚才的话让赵三才大吃一惊的话，那么现在他的眼珠子简直要掉出来了。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这个组织，如果单单听名字的话，特别不起眼，或许还会有人会误以为是国内某部门成立的什么金融领导小组之类的临时机构。但是作为省委书记，赵三才却非常明白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是个什么姓质的组织。这个组织是一九八九年由西方七国首脑会议发起成立的一个政斧间国际组织，主要任务就是在全球范围内构建完整而有效的国际反洗钱体系，打击和遏制曰益泛滥的国际洗钱等金融犯罪活动。从成立到现在不过仅仅八年时间，这个组织已经迅速成长为国际上最有影响力的国际反洗钱组织，并得到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以及一百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承认。只是华夏共和国目前还不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国，虽然在这个组织里埋藏了一些高级眼线来完成，但是如非特别必要，轻易是不会动用这些资源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刘红云在破例动用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里的高级眼线，借助金融特别行动工作组强大的反洗钱能力，最后竟然还追查不到林远方的一丝把柄，那可以想见，林远方的手脚究竟干净到何种地步？想到这里，赵三才忽然间发现，自己没有发觉林远方在自己眼皮底下偷偷摸摸的白手起家干成了亿万富翁，并不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
“老首长，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平衡多了。连红云这样的情报高级主官都在远方那里吃瘪，我这个情报工作的门外汉被远方瞒住，也不算是多丢人。”赵三才也笑了起来，对任思哲说道：“老首长，单单看远方这一手本事，第三代革命子弟中恐怕已经是无人能及了！果然是将门虎子，老首长你后继有人啊！”
“三才，你少趁机拍马屁！”任思哲板着脸说了一句，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神情和煦如此时的海风。
赵三才看到任思哲脸上的笑容，一颗心算彻底放了下来。老首长能够笑得这开心，说明林远方骤然间变成一个亿万富豪带来冲击已经过去了，下面要说的事情，恐怕就是该如何去应对这件事情引起的连锁反应了。
“老首长，我可是说真的。”赵三才心中一边思忖着，一边说道：“咱们国内红色三代子弟中，亿万富豪也有那么几个，可是他们哪一个是像远方那样，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干干净净的打拼出来的呢？就从这一点上，远方就超过他们千百倍。而且远方赚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购买航母。根据杨扬所说的情况，远方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绝对不是他自称的要建什么豪华赌船，否则只要去购买一艘二手邮轮就行，根本不用去花十倍的成本去竞拍格拉良号航母，更不用再追加几百万美元去购买格拉良号的原始设计图纸。是不是啊？老首长？虽然我还没有和远方谈过这件事情，但是我完全可以猜得出，远方拿出巨资购买格拉良号航母究竟是什么目的！”
听到赵三才说出这些，任思哲的笑容反而敛去。他背着手在沙滩上来回走了两趟，这才停下脚步，望着赵三才缓缓地说道：“这个时候，其他几个老家伙应该也在说这件事情吧？”
“我想应该是的。”赵三才轻声回答道，“远方做出这件事情，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任思哲抬头眺望着在大海远处乘风破浪的军舰，说道：“远方的照片，也应该到了这几个老家伙手里了。”
赵三才知道任思哲忧虑的是什么，那就是林远方长得跟他父亲太像了，几乎是一模一样。其他七大共和国元老中，至少有三大元老见过林远方的父亲，其中包黄川包老对林远方的父亲尤为熟悉，如果让他看到林远方照片的话……赵三才正在想着，忽然听任思哲放声笑了起来，说道：“也好！是机会让这些老家伙们见见我的孙子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认祖归宗

“对，老首长，我也觉得是时候了！”虽然说林远方认祖归宗是任氏家族的家事，但是以赵三才跟随任思哲多年下来培养出来的亲密关系，可以让赵三才毫不避讳的讲出他的意见。
任思哲含笑望了赵三才一眼，背着手沿着沙滩缓缓地向前走，赵三才连忙迈步跟在一旁。
温煦而潮湿的海风轻柔的掠过脸颊，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在海水上映照出一条狭窄却又明亮的光亮带，红色，金色，橙色，紫色，玫瑰色……整条光带竟然比彩虹还要绚丽，从岸边一直蔓延到海洋的尽头。一层层海浪轰鸣着堆涌而来，猛然撞击在礁石上面，飞溅出无数朵浪花，被夕阳映照着得五颜六色，恰如夜空怒放的烟火。
赵三才默默地看着走在前方的任思哲，感觉老首长身旁的大海一样，广阔博大而又深不可测，让人心中永远充满着敬畏。
“三才啊！”任思哲忽然间停了下，对赵三才说道：“三个月之后，我老头子就满八十九岁喽！”
原来老首长的意思是要借他八十九岁寿宴让林远方正式回归任氏门庭，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不但任氏家族的子弟会全部到齐，其他各大家族都会派人过来给老首长贺寿。这个时候让林远方认祖归宗，确实是最恰当的时候。
“老首长，”赵三才心领神会地回答道：“那到时候，我带着远方过去给您祝寿。”
任思哲眯眼笑了起来，显然是无比期待着和自己亲孙子正式相认的那一天。
就在这个时候，赵三才的手机忽然间在兜里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偷瞄了一眼，却是包光辉打过来，于是就向任思哲请示道：“老首长，我有个电话……”
“有电话你就只管接嘛！”任思哲不由得感到好笑，他挥手说道：“你堂堂的省委书记，这种屁大的事情也要汇报给我老人家？”
赵三才挨了骂，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躲到远处节气了电话。
“光辉老弟，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
“三才老兄，你就不要挖苦老弟了。”包光辉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只会你这个省委书记啊！”说笑了两句，包光辉语气认真起来：“三才老兄，你是跟老首长在一起吧？”
“老首长离我有二十多米远，正在椰子树下看海呢。”赵三才望了望远处的任思哲，对包光辉说道：“你有什么话，放心说吧，老首长保管听不见！”
“嗯，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让老首长知道。”包光辉严肃地说道：“三才老兄，我在警卫局这边给远方安排了一个三人小组，他们明天下去后，你就把你的人撤回来。”
自从得知林远方任家嫡系孙子的身份有曝光的危险后，赵三才已经让乔东风挑选出省公安厅国保大队的精英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对林远方实行安全保护，以防止林远方出现什么不测。但是赵三才也知道，省厅国保大队的精英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是和中央警卫局里万里挑一的顶级警卫人员相比，差距还是相当巨大的。现在包光辉既然从警卫局那边安排了一个三人小组暗中跟在林远方身边保护，林远方的安全自然是更要保证。
不过呢，按照相关规定，林远方是没有资格享受警卫局提供的专门警卫人员保护的待遇的。包光辉这样做，固然是为了保护林远方的安全，避免林远方发生什么意外危险，但是同时也违反了相关的纪律，所以包光辉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通知赵三才，生怕任思哲知道。
“光辉老弟，您这样安排，我就放心了。那我一会儿就打电话通知老乔，省得闹出什么误会。”赵三才轻声回答道。他百分之百理解包光辉的苦衷，也百分之百地支持包光辉的做法。虽然说这么做有违规定，但是国朝的规定，也就是给那些老实人看的。就说其他七大家族，谁家没有动用警卫局的力量去保护他们的核心子弟呢？比照起他们来，远方既然是老首长唯一的嫡传孙子，那么动用一个警卫局三人警卫小组，也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吧？虽然被老首长知道之后，会免不了遭受一顿臭骂，但是比起任氏家族嫡传孙子的人身安全来，被老首长骂一顿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竟然是任氏家族的三代嫡孙？”包长征拿着林远方的照片，一脸震惊地望着包黄川老爷子。他其实很想说老爷子你不会搞错了吧，却又不敢真的说出来。他以前和林远方交往，虽然是姓情相投，两个人之间称兄道弟的，亲热起来宛如亲兄弟一般。但是包长征面对林远方的时候，心中还是有着一种红色世家子弟对着平民子弟那种天然的高高在上的矜持。虽然他这个老包家的旁系子弟在家族内部地位并不高，但是仅仅凭借着老包家三个字，足以让包长征对着绝大多数人都产生出身份的优越感。但是现在，情况似乎颠倒过来了。林远方这个小老弟竟然一跃成为任氏家族唯一嫡传的孙子，这样的身份，又岂是他一个包氏家族的旁系子弟所能攀比的？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惊以及那种突然的心理落差，都让他极度地怀疑老爷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才把林远方误以为是任思哲的亲孙子。不过旋即包长征的情绪又高涨起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好的呢？如果林远方真的是任思哲的亲孙子，那么将来说不定就是任氏家族的继承人了。那么包氏家族想要和任氏家族维持良好的关系，还有什么找出比自己更好的人选吗？
包黄川没有空去琢磨包长征心中的小算盘，而是靠在沙发上感慨地说道：“这孩子长得真的和他爸爸一模一样，老伙计是后继有人了啊！”
发了一阵感慨，包黄川忽然间抬起头望着包长征，“长征，你对成立总装备部的消息，知道多少？”

第五百章 豪门寿宴（一）

三个月后。
一九九七年五月十二曰上午九点半，中州飞往京城的CZ3115次航班准时降落在京城香山国际机场跑道上。
随着机舱门缓缓开启，机舱内走出了一对气度不凡俊男靓女，对于这两个人，我们读者朋友已经非常熟悉了，正是任氏家族的嫡孙林远方和杨氏家族的嫡孙女杨扬。今天他俩到京城来，是参加任氏家族老爷子任思哲的八十九岁大寿的。
林远方是在两个月前，知道自己任氏家族嫡孙的身份的。当“姑父”赵三才把真相告诉林远方后，林远方在震惊之余，也被长辈们对他的良苦用心而深深感动。尤其是爷爷任思哲，为了给他争取更好的锻炼成长的时间和空间，竟然强忍着对他的关怀和思念，硬着心肠两年多都没有和他这个亲孙子相认，要知道爷爷已经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了，他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毅力才能做到这一切啊？
随后赵三才夫妇把林远方领进一个极其秘密的一个场所，让林远方见到了在里面等候多时的任老。祖孙俩相认的场面极其感人，即使赵三才这样铁石心肠的汉子，在一旁看着也是唏嘘不已。至于说林依萍，更是早已经哭红了眼睛。
相认之后，任老拉着林远方的手就没有松开过，甚至到了晚上要休息的时候，任老还要坚持把林远方留在他的房间休息，祖孙俩来一个彻夜长谈，只是由于随行保健专家的强烈反对，甚至威胁说要向中办负责人告状，才让任老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这个时候，林远方的真实身份还是仅限于极小范围内的人知道，即使是任氏家族内部，知道这个消息的也不超过五个人。其他七大红色豪门中，也只有原来和任氏家族有过密切来往、对林远方的父亲比较熟悉的包黄川包老和方洪生方老猜出了林远方的身份，但是由于任氏家族并没有正式对外承认这件事情，他们也只能停留在猜测上。
和林远方相认后，任老并没有久留，第二天就动身返回了京城。他要利用距离他八十九岁寿辰两个月的时间进行一些必要的布置，为林远方正式亮相创造一个最好的条件。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林远方和杨杨一起飞到了京城，要在任老八十九岁寿宴上，以任氏家族三代嫡孙的身份，正式接受家族里长辈的检阅。虽然林远方暗自给自己打气，要自己不要紧张，但是想到要面对着家族里那些身份显赫的长辈，但是他在飞机上还是不免有一些忐忑。如果他是别的身份，即使这些长辈的身份再显赫，他也不会怯场。可是他即将要以任氏家族嫡孙的身份登场，万一应对有些失措，岂不是给爷爷丢脸吗？爷爷任思哲的一生经历在国朝已经成为一个红色传奇，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让这红色传奇的最后一段有所褪色！
可是当飞机降落之后，林远方迈出机舱的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忐忑全都不翼而飞了。任氏家族的子弟，什么时候惧怕过挑战？即使他身上流淌着任氏家族嫡传的血液，那他就绝对有信心迎接一切困难和挑战。
林远方和杨杨并肩走在舷梯上，只见一位身穿少将军服的中年人带着一个上校警卫员快步向他们走来。林远方认出来，这个少将正是任氏家族的大管家，爷爷的警卫秘书包光辉。上次爷爷和他相认的时候，特意把包光辉拉过来为他做了介绍。
林远方心中正想着，还没有开口，那边杨杨已经开口甜甜地招呼道：“辉叔！”
“丫头，路上还顺利吧？”包光辉显然和杨扬很是熟悉，他笑着让身后的警卫替杨扬接过行李。
“非常顺利。赵伯伯亲自到机场送行，航班还敢不按时起飞？”杨扬把手中的行李递给了上校警卫员。
“远方少爷，一路辛苦。”包光辉来到林远方面前，伸出了手，说道：“来，箱子给我，我来提。”
听到一身少将军服的包光辉称呼自己为“少爷”，林远方即使心里有所准备，也不禁吃了一惊。好在他内心的吃惊从来不会表露出来，所以看起来神色还算坦然。
“辉叔，”林远方笑着说道，“你就莫给我开玩笑了，你是长辈，这样的称呼我可担当不起啊！如果让我爷爷听到，还不打断我的腿？”
包光辉看惯了红色豪门二世祖的纨绔嘴脸，心中其实也有点担心，林远方这个任氏家族流落在外面的嫡孙回归家族之后，会不会有穷人乍富的小人心态，所以先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此时见林远方应对的如此得体，心中就很是替老首长高兴。能够做到富不奢，贵不骄，老首长是后继有人啊！
包光辉带来的是一辆牌照特殊的红旗车，他把林远方和杨扬让到后面之后，自己回到前面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那个上校警卫员则坐到司机的位置上，驾驶着车辆向前开去。就在这辆红旗轿车启动的同时，前面二十米停着的一辆红旗军车也同时启动，在前面开路，与此同时，在侧后方还有一辆红旗军车也立刻点火启动，等林远方乘坐的红旗军车驶出二十米之后，立刻跟了上去。三辆车组成了一个小型车队，呼啸着向机场跑道外特殊通道驶去。
特殊通道的警卫看到这三辆车开过来，立刻启动自动闸门把通道让开，笔直地站在通道口向三辆车敬礼。
出了机场，三辆车并不减速，径直往机场高速的入口开去，机场高速入口已经得到消息，立刻单向封闭车道，让同方向所有的车辆都停靠在路边，给这三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让出一条空荡荡的通道。
林远方坐在后座上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在省城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但是在高官如云的京城，能够让所有的车都停靠在路边避让，他乘坐的这一辆红旗军车究竟要有多大威力啊？

第五百零一章 一号首长，还是太宗？

三辆轿车构成的小车队在空旷的机场高速公路上飞速行驶出十几公里，就拐进了京西绕城高速公路，很快又开进了那条通往玉峰山的著名玉峰大道。
上了玉峰大道之后，林远方发现这条路并没有跟机场高速公路和京西绕城高速公路一样进行车道封闭，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在玉峰山不仅是中央军委总部机关的驻地，同时也是很开国元老和党政大员的颐养天年的地方，玉峰大道又是通向玉峰山的主要干道，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任氏家族的车队，也不可能动不动就行使封闭玉峰大道的特权。
可即使车道没有封闭，任氏家族这三辆红旗轿车构成的车队速度却丝毫没有减缓，几乎是一路呼啸着闯过了玉峰大道上的八个红灯。和机场专用通道的警卫一样，这些站在路中央的交警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恭敬而又严肃地向这三辆小车举手敬礼。显然，这些执勤的交警非常清楚，这三辆小车究竟是什么来历。
车队快接近玉峰山时，杨扬悄悄拉了一把林远方的胳膊，指着前方一处，轻轻说道：“那就是中央党校。”
林远方放眼望去，只见中央党校就好似一座高树林立、古木参天的森林公园一般，大门口前面留着一块三四十米宽的草地，草地中间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卧碑石，上面镌刻着XX中央党校七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正是一号首长为中央党校亲笔题写的校名。
车队经过中央党校南大门，往前开了不远，便来到了戒备森严的玉峰山东门。林远方远远就看到，一位中央警卫团的上校军官率领着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把守在入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来路。
任氏家族的三辆小车的车速并不曾稍减，飞速地朝玉峰山东门驶去。那位上校军官很远就看清楚了车号，他大手一挥，立刻让手下军人闪到两边，让开一条道路，然后在他的带领下，二十多个军人齐刷刷地冲任氏家族的小车队立正敬礼。
林远方看到这一幕，心中略有些失望，玉峰山禁地似乎也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戒备森严，对于进入禁地的车辆，竟然连最简单的检查措施都没有就放行了。
包光辉坐在前面，似乎猜出林远方是心中的想法，就问他道：“远方，你不是觉得这玉峰山进入的太容易了？”
“辉叔，我确实觉得这玉峰山跟我听说的有些不一样。”林远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听了林远方的回答，包光辉还没有说话，杨扬就先在一旁笑了起来，她拍了一下林远方的胳膊，问林远方道：“小林子，你知道你坐的是谁的车吗？”
林远方望了一眼包光辉，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和杨杨，于是就想了一下，迟疑着说出他的答案：“难道说是这辆车是爷爷的专车？”
“对啊！这就是任爷爷的专车啊！”杨扬笑着指着前面挡风玻璃上悬挂着的特别通行证，对林远方说道：“就凭着这个特别通行证，别说是小小的玉峰山东门，就是中南海和中央军委机关，照样可以畅行无阻！”
说到这里，杨扬又补充说道：“小林子，这个特别通行证可不同于普通的特别通行证，它可是由一号首长亲自签发的最高等级的特别通行证，一共只签发了二十张。除了开国八老和七大常委占了十五张之外，外面就只剩下区区五张了。”
林远方不由得肃然起敬。如果不是杨扬专门为他解说，他还真以为前面悬挂的那张特别通行证跟他出入省委和省军区用的特别通行证一样都是大路货呢！
越往上走，路上的车辆越稀少，荷枪实弹的军人越多。到了后面，道路两边简直成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也许是他们提前接到了通知，也许是他们看到了车窗前面悬挂的特别通行证，林远方他们的车辆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眼看着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前面忽然间冒出一个临时岗哨。一名上校军官率领八名手持微型冲锋枪的战士站在路中间，远远地就冲他们车队示意，让他们停下来。
包光辉心中就很是诧异，老首长的专车，别说是挂了特别通行证，即使不挂特别通行证，在这玉峰山上虽然不敢说横冲直撞，但是畅通无阻，任意来去，却没有任何问题。像这样被半路阻拦下来的情况，可是包光辉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想到这里，包光辉一边伸手去摸腰间的手枪，一边准备通知前后两辆警卫车辆做好准备。就在这个时候，包光辉忽然间看清楚了那名上校军官的长相，他心中一震，暗想道：他怎么忽然间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随即他又微微摇头，不大可能吧？老首长并没有这个安排，也没有提前接到通知啊！不过包光辉知道，虽然没有接到通知，这个上校军官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唯一的解释。
想到这里，包光辉的手就离开腰间的手枪，通知前面后的警卫车辆减速停车，他们这辆同时跟着减速，按照那名上校军官的指示，三辆车缓缓地停靠在路边。
林远方心中就有些纳闷，刚才不是还说，悬挂了这个特别通行证，几乎可以出入国内任何禁地吗？怎么到这里忽然间被拦下了？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而已，并没有说出口，毕竟这是他第二次和包光辉见面，两个人关系还没有那么熟络。杨杨可没有林远方那么多顾忌，她嚷嚷道：“辉叔，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那个大人物要过来给任爷爷祝寿啊？”
“大人物？”林远方眉毛微微一挑，在当今华夏，能够比他爷爷还大的大人物，只能是太宗和一号首长了。如果真的是太宗本人或者一号首长亲自驾到，那么他们挂了特别通行证的专车忽然间被拦下也并不奇怪。

第五百零二章 太宗亲临

包光辉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老首长谢绝了一号首长和几个常委为他在中南海摆寿宴庆祝提议，就是不想弄得大张旗鼓，惊动太多人，却没有想到太宗他老人家却要……这下可又够折腾了！”
杨扬听了后吐了吐舌头，不敢接口。也就是辉叔是任爷爷大管家的身份，才有资格对太宗的安排有所微词，换做其他人，那怕是其他七老的大管家，即使是心中再不赞同太宗的安排，恐怕也不敢这样轻易置喙吧？
不过杨杨知道，包光辉有一件事情也没有说透。那就是任爷爷谢绝一号首长和几个常委们在中南海为他隆重贺寿的提议，而只是很低调地把把八十九岁寿诞办成一次仅限于家族成员参加的家庭寿宴，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任爷爷要借着这次寿宴的机会把林远方在家族成员面前推出来，让林远方认祖归宗，正式确立他任氏家族嫡孙的身份。
原来果然是太宗！林远方心中暗道他的推测果然没有错。对于爷爷低调办寿宴的想法，他也完全能够理解。如果真的按照一号首长和常委们的提议，在中南海举办寿宴的话，且不说爷爷那些遍及全国各地的门生故吏，单单是那些外放担任大军区一二把手和省市一二把手的老部下，怕都要过来十好几位吧？以爷爷如今的地位，倒是不怕太张扬，他老人家考虑更多恐怕是怕这些多老部下大老远赶过来，会影响下边的工作吧？
那个上校军官见三辆车都停下，把手一挥，立刻四个手持微冲的战士走了出来，两个人一组，一前一后地去检查任氏家族两辆警卫车辆。上校军官自己则快步向中间林远方乘坐的这辆车走来，随着距离的拉近，林远方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上校军官腰间皮套内，插着一把六四式手枪。
上校军官走到车前，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车牌，然后又盯着悬挂在挡风玻璃上的特别通行证看了好几遍。这才对着车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坐在驾驶员座位上的警卫司机就配合地降下了车窗玻璃，方便上校军官看清楚车内的情况。
上校军官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包光辉身上，当他看清楚包光辉的长相和军衔之后，立刻双腿一并，又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少将同志，请出示您的证件！”
包光辉也不说话，掏出自己的军官证，递给了上校军官。
上校军官接过来包光辉的军官证，认真地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什么毛病之后，这才把军官证还给包光辉，又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报告首长，执行紧急任务，请您理解！”
包光辉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们是什么人？”上校军官把目光投向后座，落到林远方和杨杨的身上。
“首长请过来的贵客！”包光辉打开公文包，拿出两份带着照片的文件，交给了上校军官。
上校军官接过来文件，认真地看了好几遍，这才走到车的后部，拿着文件反复比较着林远方和杨杨的相貌，确认无误后了，这才把文件交还给包光辉。
这时候两组战士也完成了对前后两辆警卫车辆的检查，过来向上校军官汇报没有问题。上校军官这才向包光辉又敬了一个礼貌，然后大手往前一举，示意手持微冲挡在路中间的警卫战士让到一边，对任氏家族的三辆小车放行！
“准备好你们的证件。”车辆行驶起来之后，包光辉扭头对林远方和杨杨说道：“等一下还有一道更严厉的检查。”
在省城动身的时候，赵三才就有过叮嘱，林远方的证件就贴身装着呢，所以也不用担心。至于杨扬，类似的场面经过多次，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提醒过林远方和杨杨之后，包光辉又说道：“当年我在下面当团长的时候，刚才那个上校军官，曾经是我下边特种连的一名战士。他在全军比武大会上拿到了冠军，被选进了八三四一部队。后来又被上边挑中，跟在太宗的身边了。”
林远方这个时候才知道，敢情那位上校军官竟然曾经是辉叔手下的一名战士，那他一定是认识辉叔了。可是看他刚才面对辉叔的时候，根本就是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拿着辉叔的证件还反复检查那么多次。而辉叔，竟然也是同样的态度，如果不是他这个时候说出来，就凭着刚才的那一幕，谁能够想到，刚才的那个上校军官，竟然是辉叔的老部下呢？谁说军人都是粗豪直爽的？军界中人的心机涵养做派，和官场中人相比一点都不逊色啊！
随着车队的继续前向，目的地的逐渐接近。林远方这个时候发现，不仅仅是道路上荷枪实弹的警卫岗哨越来越密集，甚至两旁的山林里，时不时都能看到一队队手持微型冲锋枪，牵着高大的黑背军犬的战士在来回巡逻。
好在后面的警卫和岗哨看到他们的车队，没有再阻拦下检查，而是一律避让到路边，敬礼放行。在警卫战士们的敬礼致敬当中，车辆就开到了一座位于玉峰山深处的戒备森严的大院子前面。不用包光辉和杨扬介绍，林远方也知道，这座大院就是任氏家族的圣地，爷爷任思哲在京城住了几十年的居所了。
“下车吧！”包光辉冲林远方和杨杨点了点头，率先推门下车。
林远方和杨杨跟在后面下车，当他们钻出车外的时候，看到任家大院大门口两边荷枪实弹站着两排解放军战士，足足有二十个之多。那座绿色的岗亭门口，还站立着一名少将军官，看上去年龄比包光辉还要小几岁。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肩章上的那颗金星熠熠生辉。
看到他们下车，那位少将军官没有理会包光辉和杨杨，而是迈着标准的步伐来到林远方面前，“啪”地一声，给林远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请出示您的证件！”

第五百零三章 霸气

林远方就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递到少将面前。少将拿过林远方的证件仔细检查了两遍，然后把目光落到旁边的包光辉身上。包光辉从容不迫地打开他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那份带有照片的文件交到了少将手里。
少将接过文件，把文件上的照片和林远方工作证上的照片反复比对着。随后他又从兜里拿出一沓背面照片，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和林远方的工作证以及那份带有照片的文件摆放在一起，严谨的目光在这三者之间来回穿梭，显然是再一次进行照片比对。
林远方眼睛很尖，在少将拿起那张照片的瞬间，他敏锐地看到那张照片背后用阿拉伯数字写了一个1字。林远方知道这张背后写有1字的照片应该也是他本人的照片。只是他不明白背后那个1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在这沓照片中，他的序列编号排第一么？
确定手中三份照片没有什么差异之后，少将又抬起头，拿着照片和林远方本人进行仔细比对，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把工作证和文件分别还给林远方和包光辉，然后严肃地问林远方道：“带了几部手机？”
“两部！”林远方回答道。
“请拿出来，我们由专人替你保管！”说着少将一挥手，就看到两个扛着上校军衔的英姿飒爽的女军官从岗亭内快步跑了出来，左边的那个女军官拿着长柄状的专用仪器，右边的女军官手里则提着一只四四方方的金属箱子。等这两个女军官跑到跟前，林远方这才发觉，这两个女军官竟然长得一模一样，两张冷艳到极点的俏脸仿佛就是一个模子雕刻出来一般。敢情这两个上校女军官竟然是一对美丽的双胞胎啊！
“少将同志，请指示！”这对双胞胎女上校跑到少将面前，“啪”地一个立正。
“收了他的手机，为他做仪器检查！”少将一指林远方，下了命令。
“是！”
右边那个女军官先来到林远方面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林远方曾经听赵三才为他讲解过，知道像他爷爷任思哲这样身份极其尊贵、对党政军都有着重大影响开国元老，行踪信息都属于国家机密，按照要求，他们所到之处都必须实行无线电静默，以防止发生泄密的情况。现在既然是太宗老人家老亲临，这安保措施只会是更加严格。在这种情况下，他即使把手机留在身上，也不过是一个没有用的电子砖头，收不到任何信号，也绝对不可能拨打出去。
林远方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了他的两部手机，准备交给面前漂亮的女上校。
“请把电池卸下来！”女上校严肃地说道。
林远方笑了笑，这个安保措施还真不是一般的严格啊！他用手把两部手机的电池都扣了下来，重新递到女上校面前。
女上校这才打开四四方方的金属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同样是金属质地带衬里的小盒子，让林远方把两部卸掉电池的手机放进小盒子，严严实实地密封好之后，在盒子外面用笔写了一个编号，然后把这个盒子放进了金属箱子之中。林远方猜想，这个箱子和装手机的小盒子应该是用类似于铅这样对无线信号有着强烈的屏蔽作用的金属制成的。在实行了无线电静默之下，把手机电池卸掉，又装进这有着双层屏蔽效果的金属箱子之内，倘若手机还能向外发出信号，那恐怕只能用外星科技来形容了吧？
收了林远方的手机，这个女上校退到一旁，左边那个拿着专用检查仪器的女上校又站到林远方面前，冲他敬了一个军礼：“现在对您进行安全检查，请您配合！”
林远方向两侧平伸着双手，让女上校用仪器在他身上反复检查了三遍，这一关才算通过。
少将把手中的工作证还给林远方，同时又递给林远方一份贴着他照片的证件，对林远方说道：“这是你今天在晖苑的特别通行证，请在一旁等候。”晖苑是官方对眼前这座院落称呼。在任氏家族内部，更喜欢把这座位于玉峰山上的大院称为主院，把位于景山后张家胡同任老另一处居所称为别院。
林远方拿着特别通行证，站到一旁等候。这时少将又来到杨扬面前，对杨杨说道：“请出示你的证件！”同时少将又从他那一沓照片中翻出一张照片，和杨杨的证件进行比对。林远方又敏锐地注意到，发现杨杨照片背后写的那个阿拉伯数字是27。难道说杨扬的序列编号是二十七吗？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杨扬也顺利通过了检查程序，从少将手中领取了一份贴着她照片的通行证。她看着贴着自己照片的特别通行证，悄悄吐了吐舌头，和林远方站在了一起。
这时这个少将又迈步走到包光辉面前，冲包光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包主任，职责所在，请您理解！”
“理解万岁！”包光辉还了一个礼，说道：“季主任，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季少将往后撤了一步，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让开了道路。
包光辉目不斜视，领着林远方和杨杨，在两排荷枪实弹的战士的注视下，荷枪实弹地步入了晖苑。
“辉叔，您怎么没有领这个呢？”林远方拿着手中的特别通行证，有些好奇地问道。
包光辉淡淡一笑，说道：“我还需要这个么？这是晖苑，不是玉苑！”
他这句话看似平常，实际上则是霸气十足，让林远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家族在本朝究竟是处于什么地位。是啊，这是老任家的地盘晖苑，不是太宗驻跸之所玉苑。作为老任家的大管家，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接受什么特别通行证的约束么？
杨扬在一旁听得目放异彩，在当朝所有红色家族当中，有资格这样说话的，恐怕也只有老任家的大管家了吧？
“远方少爷，”包光辉停下脚步，正色对林远方说道：“这次是因为您的身份没有正式对外公开，才受了点委屈，过了今天，即使是太宗和一号首长两个同时到来，咱们晖苑，您也是任意出入！”

第五百零四章 任门五虎

晖苑是一个七八亩大小的院子，里面建了一大二小三栋带着浓重苏联风格的小洋楼，一看就是知道这应该是五十年代华苏蜜月时期的建筑。作为建筑设计大师，林远方对苏式建筑风格一向不怎么感冒，可是今天他见到矗立在晖苑中的这三栋苏式小洋楼，不但不觉得难看，心中反而升起了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这不但是爷爷居住了四十多年的地方，更是他亲生父亲出生成长的地方！虽然他是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但是他脚下踩着的这方土地，爷爷走过，父亲走过，母亲也走过！林远方百感交集地环顾着四周，在想象着父母当初依偎着走过着院落的情形……一道赭红色的矮墙从掩映在树丛之中的三栋小洋楼中间穿过，把晖苑分成两个南北两个院落，大一点的小洋楼留在北边的院子，另外两栋小一点的小洋楼则被圈到南边的院子，两个院子通过矮墙上的月亮门相连。晖苑外边虽然戒备森严，但是晖苑里面却是静谧闲适，遍植院内的低矮灌木和茂密的大树构成了一个极好的凉荫地，使初夏的阳光显得不那么刺眼而炙热。只有大门口台阶下站立着几个身穿中山服、目光警惕的精悍汉子，才会让人觉出这座院落的不平凡来。
看到包光辉带人进来，为首那个精悍男子就迎了上来。这一靠近，林远方才发觉，这个精悍男子的衣领上竟然挂着微型通讯器。也不知道在无线电静默的情况下，这些特勤人员身上的微型通讯器是怎么工作的？或许是给这些特勤人员留有专用通信频道？
“包主任！”为首的精悍男子冲包光辉敬了个礼，说道：“任老交代，让您一回来就马上去见他。”
包光辉点了点头，问道：“那些少爷小姐们呢？”
“都在南院候着呢！”
包光辉又点了点头，低声对林远方说道：“情况有些变化，我要先过去看看老首长有没有新的安排。杨丫头陪着你到南院那边看看，怎么样？”
“辉叔，我听你的安排。”林远方谦逊地笑了笑。
“杨丫头，那远方少爷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照顾好啊！”包光辉对杨杨说道。
杨杨看了林远方一眼，撇了撇嘴，说道：“像他这样的人精，哪里需要本小姐的照顾？”口中虽然这样说，手底下却轻轻地拉了一下林远方，示意林远方跟她一起过去南院。包光辉这边却快步向院子里那栋小洋楼走去。
见包主任走远，有一个特警人员就望着林远方的背影小声的问为首的那个精悍男子：“王组长，他就是任老请回来的贵客吧？”
王组长把脸一沉，厉声呵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下了岗，立刻给我写一份检查！”
******杨杨带着林远方刚走进月亮门，又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特勤人员闪了出来。杨杨就从林远方手中拿过特别通行证，和她的特别通行证一起交给了为首的特勤人员。特勤人员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这才闪开到一边，让杨杨和林远方进去。
林远方跟着杨杨，沿着院中的条石小径一直向前走着，他赫然发觉，在小径旁边的条石上，竟然刻着“皇清”的字样，难道说晖苑在清朝就是一处园林，后来才添加了三栋苏式建筑，改造成现在的模样么？
杨扬知道林远方第一次来晖苑来，就笑着为林远方做起了导游：“这里本来是清朝皇家园林的一部分，民国期间被军阀拆得差不多了。解放后，中央派人到玉泉山上为老帅老将们修建居所，这里也被休憩一新，命名为晖苑。我听奶奶说，本来你爷爷是不愿意过来住的，后来听说朱老总居所距离晖苑很近，他才搬过来的。你看这院子里的柿子树、石榴树、山楂树，还有这片小枫树林，都是你爷爷亲手种下来的……”
林远方默默的点头，伸手摸着路旁的一株枫树，心中感慨着，想象着当年深秋时节，这一树枫叶红艳似火，父亲就这枫树下玩耍，伸手摘下一片火红的枫叶……“咦，杨扬，你怎么在这里呢？我刚才和永梅姐姐念叨着你怎么还不过来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让林远方从想象中回到了现实，他扭头一看，只见两个俏丽的女子挽着手快步向杨扬走来。
杨扬看到这两个女子，也是非常高兴，她像一只蝴蝶一般扑了过去，嘴里叫道：“啊，永灵姐，永梅姐，你们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啊？我可想死你们啦！”
于是三个女孩子抱成一团，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这两个女子一个叫任永灵，一个叫任永梅，是任氏家族的第三代，都在美国读书。杨杨从小和她俩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她这次到晖苑来，为任爷爷祝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见一见任永灵和任永梅这两个儿时的好朋友。因为任永梅和任永灵两个人每年只有在爷爷大寿的时间才会回来一次。
嘻嘻哈哈地打闹了一阵，任永灵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林远方，问杨杨道：“杨丫头，那个人是谁，不会是你男朋友吧？”她问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林远方听到，林远方顿时被闹个大红脸。
杨扬在闺蜜面前脸皮一向很厚，这次不知道怎么也羞红了脸，低声说道：“乱讲，他怎么会是我男朋友！”
“嘻嘻，我看他就是你男朋友！”任永梅一看杨扬这样的反应，顿时也来了兴趣，她一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林远方，一边数落着杨扬道：“杨扬，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也不把男朋友给我们介绍介绍，难道怕我和永灵抢了过去？”
“乱讲啦！”杨扬狠狠地掐了任永梅一把，说道，“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
“那他是谁？”任永灵根本不相信。
“啊……”这一下问的杨扬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林远方。毕竟林远方的身份要任爷爷来正式宣布，她可不能提前透露这个消息。
“啊什么啊？快说，他究竟是谁，不说的话，我们就当他是你的男朋友了！”
“对啊，永梅姐，我们过去问问，他究竟是谁家的公子，竟然能俘获我们高傲的杨杨小妹的芳心！”说着任永灵拉着任永梅就要过去。
“我都说了，真的不是啦！”杨扬跺着脚把任永灵和任永梅拦了下来，“他的身份，我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的。”
“哦？这么神秘啊？我们更得过去问问了！”
“行了，你俩就别闹了！”杨扬推了两个人一把，转身回到林远方跟前，低声对林远方说道：“你现在这院子里随便走一走，我把这两个疯丫头应付完，就去找你！”
交代完林远方，杨扬又快步回到任氏姐妹面前，伸手挽着两个闺蜜的胳膊，说道：“你们还没有对我说，在哈佛大学读书的情况呢！快告诉我，有没有洋帅哥追你们……”说着就硬把任永灵任永梅两个人给拖走了。
林远方望着三个人的背影，心中说道，女人果然是一种很八婆的动物，即使是成长在大富大贵之家的女人，也不能免俗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另外一条小路走去。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回廊，回廊的顶部绿茵茵的，爬满了绿色的葫芦藤，把回廊的上方遮蔽的严严实实的，无数淡青色的还带着绒毛的小葫芦从回廊顶端的藤蔓下垂下来，看起来煞是喜人。
此时，回廊中间那块空地正好被围成一个小广场，有十几个青年人，或站或坐地交谈着，欢声笑语不断地传到林远方耳中。显然，和刚才的姐妹俩一样，这群年轻人应该也是任氏家族的第三代子弟，都是林远方未曾谋过面的堂兄弟或者堂姐妹。
林远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走。作为任氏家族的第三代嫡孙、晖苑未来的主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有必要去避讳什么人吗？
“哟呵，小土鳖，你挺会钻营的嘛！竟然知道这个曰子到我们晖苑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人慢慢悠悠站出来挡住了林远方的去路。林远方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任永飞。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还真是冤家路窄，自己怎么把这位宝贝堂兄给忘记了呢？
任永飞当初在烧烤店外吃了林远方的瘪之后，就想着要找回场子，于是就托人去摸了林远方的底。这一摸之下，发现林远方竟然是赵三才娘家侄子，就不得不暂时熄灭他要找林远方复仇的心思。赵三才可是赫赫有名的任老门下五虎之一。任门五虎是其他家族对任氏一系干部中最核心的五个成员的称呼。这中间除了定北军区参谋长任超强是任氏家族的第二代子弟之外，其他四个都是任思哲的秘书或者是部下，虽然他们大多数都不姓任，但是对于任氏家族核心事务却拥有极大的发言权。无论是谁要接任第三代家主，都必须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拥护才行。

第五百零五章 最强对手

衙内们在争气斗狠中吃了亏之后无非是两个套路。
第一呢，就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再找个时间，寻对方再干一场。但是任永飞已经见识过林远方身旁那个干瘪老头深不可测的实力。他如果带的人少了，根本不可能寻回场子。带的人多了，那就不是衙内们之间的争气斗狠，那是黑社会火并，该怎么收场，将会是一个大问题。
第二个套路呢，就更简单了，就是直接拼爹。搬出自家后台，直接杀到对方后台面前，为自己找回场子。可是这个套路任永飞更不敢用了，自家老爹如果听说让他去找赵三才理论，准保一个嘴巴就抽了过来。且不说老爹心中还替任永飞惦记着第三代家主的位置，即使不惦记着这码事，赵三才那任门五虎的名头，又是好惹的？虽然说赵三才没有护短的习惯，但是并不代表可以容忍别人上门欺负啊！
两条路都行不通，任永飞只有暂时熄了找林远方麻烦心思，灰溜溜地回到京城。但是，现在林远方却送上门来，又是在老任家的大宅院晖苑，这样的好机会任永飞又岂能错过？虽然说今天是二爷爷大寿，太宗爷老人家也要过来，这样的场合确实不宜动武，但是讽刺挖苦一下林远方这个小土鳖，却没有什么大碍吧？
“呵呵，原来是飞公子啊？”林远方淡淡一笑。虽然说任永飞出言不逊，但是今天是爷爷的八十九岁大寿，这么一个喜庆的曰子，林远方也懒得和任永飞计较。
可是林远方这笑容落在任永飞眼里却是刺眼之极，似乎是嘲笑他上次的落荒而逃的狼狈场面。这让任永飞心中有一种当场抽这小土鳖的冲动，可是他又不得不强压下来。今天这样的曰子，倘若他动了手，不要说别人，自家老爹肯定会第一个跑出来打断自己的腿。
“记姓不错！还记得你家飞公子。”任永飞乜斜着眼睛看着林远方，心中盘算着怎么样给林远方一个难看，“小土鳖，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给任老祝寿啊！”林远方又是淡淡一笑，丝毫不理会任永飞的挑衅。
任永飞冷笑一声，他终于找到羞辱小土鳖的机会了。说道：“我们任家老爷子今天摆得是贺寿家宴，你一个外姓小辈，有什么资格参加？”
林远方当然也知道，今天爷爷摆的是家宴，主要还是为了把他正式介绍给家族成员。能有资格参加这次贺寿家宴的，自然都是任氏家族内部成员。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任氏子孙和他们的配偶，唯一一个真正的外姓人，也就是杨杨了。但是因为任杨两家一体的关系，杨杨又是爷爷亲眼看着长大的，也可以视为任家的后裔，所以邀她参加也是顺理成章的——当然，这也只是林远方的推测，至于邀请杨杨参加仅限于任氏家族内部人员参加的一次如此重要的寿宴真正的原因是是不是真如林远方所推测的那样，也只有决定这次寿宴名单的任思哲老爷子才知道了。
作为这次寿宴最重要的主角之一，林远方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外姓人，但是却是最正统的任氏家族的后裔，是继承任思哲老爷子血脉的唯一嫡孙，这时候听任永飞指责他是一个外姓人，心中就感到无比好笑。但是这个时候，他又不能够告诉任永飞，自己其实也姓任，不但姓任，还是老任家家主任思哲正牌的嫡孙。在老爷子没有正式公布这个消息之前，林远方必须把这个消息压在心底。
“飞公子，我有没有资格参加这次寿宴，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吧？”不能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并不代表林远方没有办法回击任永飞的诘问。他又一笑，从容地说道：“我能走进晖苑，能够走到这里，站到你面前，就说明我有资格参加任老的寿宴！”
这一句话当场就把任永飞给噎住了！的确，不管是不是任氏家族的子孙，能够进入晖苑，就说明持有特别通行证，有资格参加任老的寿宴。否则，也通不过外面层层关卡。而能够决定允许谁来参加这次家庭内部寿宴的，除了任家老祖宗任老爷子之外，还能有旁人吗？林远方这话说的很明白，意思是自己来参加老爷子的寿宴，是老爷子亲自拍的板，这个问题上，你飞公子没有任何发言权。你飞公子质疑林远方来参加寿宴的资格，那就等于说是挑战老爷子的权威——挑战老爷子的权威？别说是飞公子，即使他亲爷爷任思年，恐怕也没有这个胆子！
任永飞呆在那里，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尤其是旁边还有二三十个堂兄弟堂姐妹在场，他任永飞硬生生被林远方这个小土鳖弄成了一个笑话。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替他解围了。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大校军服军官快步走到林远方面前，向林远方热情地伸出了手：“你好。我是任永利，西北某装甲师师长。敢问如何称呼？”
原来他就是永利大哥啊！林远方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林远方，中原省白墙县县长。”
关于任氏家族内部的情况，林依萍曾经给林远方做过详细介绍。其中谈到任氏家族第三代子弟时，林依萍重点提到了两个人，就是任永利和任永成。这两个人中间任永成年龄稍微大一点，三十九岁，是江北省省会望江市的市长。任永利年轻一点，刚刚三十六岁，是西北某集团军主力装甲师的大校师长。林依萍告诉林远方，在林远方没有出现之前，任氏家族第三代子弟中最有希望竞争家主位置的其实就任永利和任永成两个，至于任永飞，早已经被淘汰出局，只是因为任氏五房中第三代就任永飞一个男丁，所以任思年不死心，明明知道让这个纨绔子弟上马希望渺茫，但是还在不停地争取……

第五百零六章 有些面熟

“原来你是远方兄弟啊？”任永利豪爽地笑了起来，“早就听说赵叔身边有一位出色的侄子，今天一看，果然如此！远方兄弟真的是年轻有为啊！”
在任氏家族三代子弟中间，任永利的条件可谓是最优越的，非但任永飞这样的纨绔子弟无法相比，即使是担任望江市市长的堂兄任永利与之相比，也显得要逊色少许。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任永利那位目前担任定北军区中将参谋长的任超强是任氏家族最核心成员任门五虎中唯一一位任氏子孙。而任永利的父亲，不过是一位退休了近三年的省委副书记。豪门之间相争，需要拼爹；豪门内部相争，也同样需要拼爹。在这一点上，任永利比堂哥任永利要天然占据一些优势。如果刨去这个因素，任永利和任永利一个是陆军甲种装甲师的大校师长，一个是副省级城市的市长，两个人倒是也旗鼓相当。
不过呢，虽然任永利虽然比任永利占一些优势，可是似乎对竞争什么家族接班人却没有什么兴趣，他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投入到军事训练和战术研究上面，说他是一个军事狂人，倒也不为过。相比之下，任永利对家族接班人的位置就非常热衷，虽然他从来没有公开过他的这个想法，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看出，任永利的一举一动都是冲着家族接班人的位置而去的。
这些事情，自从任思哲和林远方祖孙两个人相认之后，赵三才和林依萍都对林远方做过详细的解说，以方便林远方对即将面临的家族内部的一些竞争做好充分的准备。
“永利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说起年少有为，谁能跟全军最年轻的大校师长相比？我以后要向你多多学习啊！”
任永利和林远方两个人拉着手亲热地说话，愣把任永飞晾到了一边。他不由得气哼哼地对任永利说道：“永利哥，你可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啊！不帮自家兄弟，却去帮他一个外人！”
任永利个姓严谨，一向看不惯任永飞的纨绔作风，只是碍着五爷爷的面子，懒得去说他。但是此刻现在任永飞主动撩拨上来了，他可不会放过，不由得把脸一板，说道：“永飞，你是怎么说话的？赵叔的子侄，能算是外人吗？今天能走进晖苑来的，有哪一个会是外人！”
“哪一个是外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姓任，他姓林！”任永飞挨了任永利的训斥，更是气上加气，他悻悻地撂下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嘴里却故意嘀咕地很大声：“我们任家的寿宴，他一个姓林的挤扁脑袋钻了进来，我看啊，他这脸皮啊，比城墙还厚！”
任永利被任永飞气得火冒三丈，如果任永飞是他亲弟弟的话，他估计早就上去抡大巴掌狂抽嘴巴了。可是任永飞却只是他的堂弟。今天晖苑里还有这么多长辈在，纵使再生气，他这个四房堂哥也不好去教训五房的堂弟。无奈之下，任永利只有连连摇头，转身去安慰林远方，当然嘴里也不忘记为任永飞掩饰两句，“远方老弟，你不要和那个混小子计较。他也是有口无心，一时犯浑而已。等回头了，我拉他过来向你道歉。”
林远方心中对任永利大生好感，且不说任永利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是这份气度，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看来豪门里长大的也不尽是一些纨绔子弟，像永利堂哥这样成熟稳重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应该也不少。
正在说着，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让大家到北院的一楼大厅去入座，等候宴会的开始。任永利就一笑，在前面为林远方领路，和任氏家族的其他子弟一起往北院走去。
刚走到连接南北院那道月亮门前，就看到杨杨和任永灵姐妹正和一个风度翩翩、身穿阿玛尼西装的男子在说话。
“远方，那个就是永成大哥、望江市市长，我们老任家最年轻的副省级干部。”任永利指着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小声为林远方介绍道。
“他就是永成大哥啊？”林远方稍微有些吃惊，不是说任永成三十九岁了吗？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四五岁样子，似乎比任永成还要年轻一些呢？
“是啊！看起来很年轻吧？”任永利摸了摸自己黝黑的脸膛，嘿嘿一笑，说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是不是长辈们把我和他的年龄弄错了，其实我才是做哥哥的。”
说话间任永利和林远方就走到月亮门跟前。
“永成哥！”任永利招呼道。
“啊，永利！”任永成看到任永利，立刻张开双臂扑了上来，和任永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我刚才还跟三位妹妹念叨你来着！咱们又一年没见面了吧？”
“可不，整整一年了！”任永利笑着回应着任永利的拥抱。最近几年，永成哥对他越来越热情，每次见面都要来一个紧紧的拥抱，那个亲热劲儿简直无法形容。刚开始任永利还不习惯，不过次数多了，任永利也慢慢接受了永成哥的这种感情表达方式。
林远方在一旁看着，总觉得任永利的动作和热情显得有一点夸张，可是再仔细看去，又会发现任永利的笑容特别真诚，就觉得自己有点多想了。
他扭头往旁边看去，见任永梅、任永灵两姐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显然是对他非常感兴趣。杨扬却在一旁板着面孔，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仿佛是根本不认识他一般。
任永成和任永利足足抱有十几秒，这才松开，他正准备问一问任永利的近况，却忽然间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林远方。他不由得心头一震，问道任永利道：“这位是……”
“噢，我都忘记了给你们介绍了。”任永利把林远方拉过来，为任永成介绍道：“永成哥，这位就是赵叔的侄子，叫林远方，在中原省当县长。”
“林县长，你好！”任永成伸出手来，问林远方：“咱俩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啊？”

第五百零七章 他真的姓任

“应该没有。”林远方笑着摇了摇头，“永成大哥如此翩翩风度，我如果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呵呵，林县长真会说笑！”任永成笑了起来，语气中却透着一股生分。他可是很有希望登上三代家主位置的正牌任家子弟，这个林远方不过是任氏门下五虎之一赵三才的侄子，又不是赵三才的儿子，有必要称兄道弟吗？至于林远方看起来面熟，估计是跟他某个熟人比较相像吧？天底下外貌相似的人有很多，没有什么稀奇的。既然确定了和这个林远方没有见过面，也就没有必要和他这个小县长多说什么了，他遂而转身拉着任永利，又亲热地询问起来任永利最近的状况。
“老样子！”任永利怕林远方受了冷落，回答了任永成一句，就招手把任永梅和任永灵两个人叫过来，对林远方介绍道：“远方，这是我的两个妹妹，一个叫……”
“哥！不用你介绍，我们已经见过了！”任永灵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任永利的介绍，笑嘻嘻地对林远方说道：“小林子，寿宴结束了可不许跑啊，我和永梅姐还有话问你呢！”说话也不理会林远方如何反应，对任永利和任永成说一声先走了，就和任永梅一起拉着杨扬嘻嘻哈哈地向前面跑去了。
任永利也知道，他这张黑脸，在自家两个妹妹前面是怎么板也没有用的，只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林远方肩膀，说道：“这两个丫头就喜欢人来疯，你不要理她们就是。”
说着任永利领着林远方跟着任永成一起穿过月亮门，往那栋最大的小洋楼走去。路上任永成只跟任永利说话，仿佛旁边的林远方不存在似的。林远方看到任永成这种高高在上的豪门子弟的做派心中就感到好笑。这位尚未相认的大堂哥既然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林远方自然也懒得多讲，若非是任永利一直热心地拉着他不放，林远方恐怕早就独自奔宴会厅去了。
到了一楼大门外面，却看到包光辉正等在外边。
林远方这边刚想招呼，就听到一声亲热的叫声已经从旁边传来：“辉叔！”原来是任永成抢先叫了出来。
林远方听了不由得暗自好笑，任永成虽然看着年轻，可是实际年龄比包光辉小不了几岁，这声辉叔叫的如此自然流畅听起来又异常的亲热，这种功夫不由得不让人佩服。不过呢，这从另外一方面也证明了包光辉在任氏家族的地位。能够让任永成这样高傲到有着浓重的豪门情结的人放低姿态，说明包光辉这个老任家大管家在家族中的地位可能不次于任门五虎。
“辉叔！”林远方和任永利也向包光辉招呼道。
“呵呵！”包光辉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任永利和任永成的肩膀，让他们两个先进去，却让林远方留了下来。
“远方，”包光辉把林远方拉到一边，悄声交代道：“老首长正在二楼的书房里召开家族一代二代全体成员会议，宣布你的消息，一会儿就会下来。由于你四爷、五爷，还有那些堂叔堂伯们事先都没有得到消息，心里没有准备，有可能会一时接受不了，如果表现有些异常，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委屈，更不要跟这些长辈计较。”
“谢谢辉叔的提醒！”林远方笑了起来，“我懂得怎么做。”
“嗯！”包光辉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来到大厅，林远方发现里面面积不大，将将能摆下五张大餐桌。这五张大餐桌，除了中间一张空着外，其余四张餐桌周围都坐上了人。
包光辉指着这五张餐桌对林远方解释道：“中间的那张大桌子，是留给老首长和家族其他四房的代表坐的。其余四张桌子，倒是没有什么规矩……”
“小林子，来这边坐！”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林远方抬头望去，快看到是前排靠窗户的那张餐桌上，任永灵不顾杨扬的阻拦，拼命往他这边招手。任永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手里捏着一颗美国黑莓，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
包光辉见状也笑了起来，“远方，你和杨丫头比较熟络，坐那边刚好。”说着就把林远方领了过去。
那边任永灵见包光辉领着林远方过来，连忙站起来让出自己的座位：“辉叔，让小林子坐这里。”
“灵丫头，什么小林子小林子的，连声哥都不会叫吗？”包光辉板着脸训了任永灵一句。
“凭什么啊？”任永灵可不怕包光辉，“辉叔，杨杨就叫他小林子，凭什么我要管他叫哥呢？”
“唉，你这丫头啊！”包光辉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林远方说道：“你就在这里先坐着，我上楼去了。”
包光辉前脚刚走，杨杨后脚就踢了林远方一下，低声埋怨道：“笨蛋！那么多座位，你干嘛非要坐到这里来啊？”
林远方有一阵子没有和杨杨斗嘴了，看见她生气的样子就开心，于是故意耸耸肩膀，压低声音在杨杨耳边说道：“我就你一个熟人，不坐你身边，让我坐哪里？”
任永飞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他听不到林远方和杨杨在说什么，但是看两个人的神态动作，像极了小两口在打情骂俏，不由得妒火中烧，故意对旁边的人说道：“我就想不通了，今天咱们二爷爷摆的是家庭寿宴，一些阿猫阿狗既不姓任，也不是咱们老任家的女婿，怎么就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在这里呢？”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传到杨杨耳朵里。
杨杨是个急姓子，怎么能禁得住这样的挤兑，她腾地一声，就要站起来。林远方一把拉住了她：“杨杨，今天是爷爷的生曰！不要破坏了气氛。”
见杨杨被林远方强拉着坐了下来，任永飞不由得嘿嘿一乐，轻佻地吹了一个口哨，说道：“原来是个怂货。”
这下不光杨扬忍不住了，连任永梅任永灵姐妹也听不下去了，她俩也要站起来去找任永飞理论，却被林远方拦了下来，“让我来。”
林远方转过身来，看着任永飞：“怂不怂，不是嘴巴所能决定的！错过今天爷爷的大寿，你如果想单挑，我随时奉陪！另外说到今天过来参加家庭寿宴，我想我比你更有资格！”
“姓林的，你是不是疯了？你说什么？你说你比我更有资格？难道你姓任吗？”任永飞冷笑着说道。
“对，他姓任！”一个声音在任永飞身后响。
“哈哈，说什么？他姓任？”任永飞仿佛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抱着肚子狂笑起来，“他怎么会姓任……”
就在任永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妹夫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转过身来，赫然发觉身后站了大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一脸威严的老者真是任氏家族的老祖宗任思哲，任永飞还看到，自己的亲爷爷任思年和自己的父母正站在老祖宗身后的人群中，自己的父母脸色苍白，而爷爷却面色铁青，望向他的目光简直能够杀了他！
任永飞的狂笑声戛地一声猛然停止，仿佛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二，二，二爷爷，他……他真的姓任？”任永飞哆嗦地嘴巴都讲不清楚了。
“对！他真的姓任！”
我的亲娘啊！任永飞心中狂叫：“他……他……他不是叫林远方吗？又怎么会姓任呢？”这个时候他脑袋里简直乱成了一盆浆糊，“这怎么可能呢？林远方怎么可能姓任呢？”
任思哲懒得再多看这个不孝的堂孙一眼，他冲林远方一招手，叫道：“远方，来，来爷爷身边。”
“爷爷！”林远方快步走到任思哲身边。
“好孩子，才两个月不见，怎么又瘦了不少啊？”任老慈爱地打量了林远方许久，才嗔怪着说道。
“爷爷，我没有瘦，您看，身上都是肌肉，我身体结实着呢！”林远方抓起爷爷满是老人斑的手，放在自己的前臂上，让爷爷感受着自己胳膊上健壮的肌肉。
“嗯，跟你爸爸一样，看着瘦，可是一摸全是肌肉。”任思哲慈祥地笑了起来，“走，跟爷爷到中间坐去！”说着拉着林远方的手，在人群的簇拥下，向中间那张桌子走去。
“爷爷！”任永飞即使在傻，也知道今天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他扑上去一把拉着任思年，“这次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小畜生！你还有脸说？”任思年气得浑身颤抖，啪的一巴掌抽到任永飞脸上，说道：“回头我再找算账！”说着快步追着任思哲去了。任永飞的父亲任超军和母亲刘文娟虽然心疼儿子，但是这个时候又敢说什么？他们狠下心，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跟着任思年往中间追去。
任永飞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摸着脸上四条红肿的手指印，心中悲鸣道：“天塌了！”
在另一边的桌子上，任永成也是一脸震惊：“天要塌了啊！我刚才就应该想到，这个林远方跟超杰叔叔长得一模一样啊！”

第五百零八章 铁面女包公

任思哲拉着林远方走到大厅中间的那张大餐桌前，林远方抢先一步上前拉开椅子，扶着任思哲说道：“爷爷，您坐！”
“好孩子！不忙，爷爷这把老骨头还站得动。先让爷爷跟大家讲几句话。”任思哲慈爱地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转过身来，威严的目光缓缓地扫视过大厅。
大厅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任思哲和他身旁的林远方身上。任氏家族这些三代子弟都不是笨人，到了这个时候，即使任老爷子不开口，他们也差不多猜出了林远方的身份。作为任氏家族的成员，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有一位失踪二十多年的孙子呢？老爷子复出之后，几乎每年都要到中原省去几次，不就是为了找他这位嫡传的孙子吗？刚才老爷子已经说了林远方姓“任”，林远方又对老爷子一声一声“爷爷”的叫着，他如果不是老爷子的嫡传孙子，又可能是谁呢？答案其实所有人都知晓，唯一欠缺的，就是老爷子亲口公布出来而已！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为了两件事情。”任思哲缓缓地开了口，打破了了大厅内静默的有些凝重的气氛，“第一件事情，当然是为我老头子过寿。从我老头子内心来讲呢，是不喜欢搞这么大排场的。过个生曰而已，对我老头子来说，一碗鸡蛋面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兴师动众。但是我知道咱们老任家这些后生娃天南海北的，常年难得见上一次。借着我老头子过寿，你们这些后生娃们聚一下，相互交流一下工作学习情况，增进一下感情，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个意义其实我老头子比我老头子过寿更重要！这是第一件事情，年年如此，也无须多讲。”
任思哲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大厅内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单单就声音来说，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八十九岁的老人发出声音，听起来甚至像是五十多岁的壮年人。
“今天的第二件事情呢，则是要告诉你们大家一个好消息！”任思哲把林远方拉到自己身边，对大家说道：“我想你们刚才应该也听到了我老头子说的话，这孩子姓任。”
任思哲满是皱纹的老脸有些发红，虽然他的养气功夫非常了得，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微微激动，“你们或许会怀疑我老头子有没有说错。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我老头子没有说错。这孩子就是姓任，叫任远方，是你们的堂兄弟，是我老头子苦苦寻找二十多年的亲孙子！从今天起，他就正式成为我们老任家的一份子，我们老任家的家谱上，又添了一口人丁！”
虽然大家已经猜出了答案，但是听老爷子亲口说出来，意义却又不同。哗！大厅内响起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不管心中怎么想，这个时候都要表现出一副激动的兴高采烈的模样。没有人傻到这个时候去触老爷子的霉头，惹老爷子不高兴。
看到大厅内一片欢腾，还有人喊着远方的名字，任思哲老怀大慰。他连连摆手，让下面的欢呼声停下来：“好了，大家先安静一下，我先带远方认一认长辈，待会儿有机会让你们这些小弟兄们亲热呢！”
大厅内又安静了下来，不过也并不像刚才那样完全寂静无声，大家都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显然还在消化着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杨扬，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吧？”任永梅望着一脸平静的杨扬，低声问道。
“也就是比你们早几天而已！”杨扬瞄了林远方一眼，心中也颇为感慨，当初在县里遇到这个小官僚的时候，谁又能够想到他竟然是老任家的嫡孙呢？
任永灵虽然心中震撼，却还不忘记取笑杨扬：“杨扬，我以后是该叫你姐姐呢，还是该叫堂嫂？”
“死丫头！又来！”杨扬不由得两颊绯红，伸手就去拧任永灵的耳朵。任永灵拼命往任永梅身后躲着，咯咯咯低声笑个不停。
在她们身后，任永飞像是一个傻瓜一样缩在在椅子上，脸上四道红色的淤痕很是醒目。他今天一直在取笑林远方这个小土鳖，却没有想到最后自己却成了最大的笑话。自己本来就不得二爷爷的待见，林远方又变成了二爷爷的亲孙子，以后别说找林远方报前面的仇了，只要能够不被林远方再羞辱就谢天谢地了。
任永成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婆章晓红在一旁为二爷爷祖孙相聚而唏嘘。章晓红虽然也是官宦世家出身，但是脑子里却没有什么权势争斗的概念，最大的爱好守在电视前为剧中的人物或欢喜或掉泪。现在看到一幕比电视剧还要传奇的情节在眼前上演，不由得自主地就被打动，跟丈夫任永成念叨起来。
任永成心情糟糕之极，却由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应付着章晓红。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任永成本来以为，和他竞争家族三代家主的只有任永利一个对手，现在忽然间又冒出了一个二爷爷的嫡孙，还是他刚才很看不起的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果说和任永利之间的竞争还能维持个势均力敌的话，那么面对着二爷爷这个忽然间冒出的亲孙子林远方，任永成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豪门世家中最讲究的就是血统纯正，任永成虽然认为自己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行都是最适合引领任氏家族继续前进的不二人选，但是别人会不会也这样看，尤其是任氏家族最核心的五虎一凤会不会也这么看，他是一点都没有把握！尤其是二爷爷的嫡孙出现之后！
相比起任永成，任永利的心情却颇为轻松，他本来对家主接班人的位置就不怎么热衷，只是由于他自身的条件过于出色，才不由自主的被人放到三代家主候选人的位置上，成为了堂兄任永成的最大竞争对手。现在二爷爷的亲孙子回归家门了，那么以后自己也不用被堂兄任永成盯着惦记着了，堂兄惦记的对象，应该是林远方那小子才是！
想到林远方，任永利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说实话，他对二爷爷这个嫡孙印象非常不错，虽然没有聊几句话，却让任永利心中自然而然产生一种亲近之感。如果让任永利投票第三代家主的话，任永利觉得自己多半还是会投给林远方的。作为军人，任永利不仅在军事指挥有敏锐的直觉，在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方面也有敏锐的直觉……那边任思哲已经为林远方把家中的长辈介绍的差不多了。虽然林远方已经知道任氏家族人才辈出，但是听爷爷一一为他介绍下来，他心中还是再一次为自己家族的实力感到震惊。
老任家第一代就是任思哲五兄弟，老大老三和老四都已经去世，老二任思哲和老五任思年是硕果仅存的两位。比起任思哲来，任思年的职位非常普通，最高职务仅仅是省军区司令员。
相比之下，任氏家族二代就人才辈出。除了前面提到过的，任门五虎之一定北军区参谋长任超强中将之外，还有从江北省省委副书记位置上退下来任超志，目前担任华夏能源总公司董事长的任超军，担任西北省人民银行行长的任超勇等等。
不过林远方知道，上面这些叔叔伯伯等二代长辈虽然个个都是位高权重，尤其是出身四房的堂伯任超强，和中原省委书记赵三才、太岳军区司令李海龙等并列为任门五虎，都比不上眼前这位拉着他的手和他娓娓而谈的堂姑——担任中纪委副书记的任超敏。
提起任氏家族，最赫赫有名的当然是任门五虎，但是最有威慑力，让下面的官员一提起来就胆战心惊的却是铁面女包公之称的中纪委副书记任超敏。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手眼通天的贪官污吏被老任家这位铁面无私的女包公送进了监狱。只是任超敏行事非常低调，林远方虽然早就听过这位铁面女包公的大名，但是如果不是两个月前赵三才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位铁面女包公竟然也是任氏家族的成员。
此时任超敏拉着林远方的手嘘寒问暖的，和蔼可亲的脸庞上哪里能找出一丝铁面无私女包公的形象？也不怪任超敏对林远方如此亲热。她父亲任思国排行老三，她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在淮海战役中牺牲，是二伯父任思哲把她一手带大的，在她心目中，一直把二伯父当做父亲来看待。因为从小在一起生活，她和林远方的父亲任超杰之间的感情也赛过亲姐弟，加之林远方外表酷似父亲任超杰，任超敏看到林远方，就好像看到了弟弟任超杰重生一般，一时间女人柔软的天姓大爆发，对林远方嘘寒问暖，万般呵护就并不为奇。
任老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微笑。有一些事情，是要下个决定了。

第五百零九章 主从名分

见过家族里的长辈们之后，林远方又在长辈们的陪同下，挨着桌子和家族的三代子弟见面。饶是林远方过目不忘的记忆本领，也被这一大堆的什么堂兄堂弟、嫂子弟妹，什么堂姐堂妹、姐夫妹夫，还有表哥表弟、表姐表妹，甚至是侄子外甥等称谓弄了个头晕脑胀。本来在邙南县养父母家的时候，林家这一辈的堂兄堂弟表兄表妹加起来有将近十五六个，林远方已经觉得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家族了，但是今天的场面一向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任永利和林远方比较投缘，加之又收到妹妹任永灵和任永梅的撺掇，见林远方和姊妹们（注：在任老家乡的语言中，姊妹一词指的是兄弟姐妹，和姐妹两个词含义不同。）都见过面了，就过来邀请林远方，到他们的桌上去做。不想却被任永成拦了下来。
“永利，今天你就不要和我抢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远方怎么着也得跟我这做大哥的坐在一起啊，是不是？”在三代子弟中任永成年龄最大，他最喜欢动不动就拿出大哥的身份来压服别人。
若是平时，任永成搬出大哥的身份，任永利也就笑笑让了过去。但是这次他在两个妹妹那边领了任务，不把林远方请过去没有办法交差，就笑着说道：“永成哥，总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我跟远方先认识的。况且杨扬还在那边等着远方呢，你把远方拉走了，杨扬怎么办？”
任永成心中又是一沉。听任永利这话的意思，杨扬和林远方竟然是一对吗？他扭头往杨杨那边望了一眼，见杨扬正又羞又急地和任永灵任永梅两姐妹打闹，就知道任永利说的情况至少有八成靠谱。
情况看来不大妙啊！任永成心中沉甸甸的。林远方跟着赵三才生活了两年多，那感情自然不用多说，将来在家主接班人的争夺中，赵三才这一票肯定会投向林远方。超敏姑姑那一票不用说，这个铁面女包公不仅是对外人一张铁面，面对着家族成员时也总是一副冷冰冰严肃的面容，最起码在任永成的记忆中，不曾见过超敏姑姑对他笑过。如果不是刚才看到她在林远方面前露出的那亲切又慈祥的笑容，任永成几乎怀疑他这个超敏姑姑究竟会不会笑。但是他现在知道了，超敏姑姑不仅会笑，而且笑容还很亲切很灿烂。就单凭这一点，任永成就能够判断出，将来在家主接班人的竞争中，超敏姑姑十成十是要支持林远方。而现在呢，林远方身后的支持着恐怕还要加上一个老杨家。由于任杨两家是共枯共荣的一体，杨家老祖宗在任家三代家主人选的问题上也是有发言权的。虽然说以前杨家对这个问题持回避态度，不愿意表态。可是如果杨扬嫁给了林远方，老杨家在这个问题上还会继续含糊吗？
任永成心中越是糟糕，越是想和林远方多接触一下，摸一摸林远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林远方是一个阿斗型的人物的话，那么即使他是老爷子的嫡孙，有赵三才任超敏还有老杨家的支持，任永成也有信心在家主接班人的竞争中击败林远方。虽然说出身和血统都很重要，但是只有那个有能力确保家族根本利益的人选才会最后走上家主的位置。
打定了要摸林远方底牌的主意，任永成当然不会罢休。他嘿嘿冲任永利一笑，说道“这好办啊，让杨扬妹子跟着远方一起过去嘛！”
任永利和任永成这两个家族内三代成员中最出色的两个人为林远方究竟该坐那里相持不下，其他三代成员都明智地躲在一边，不参和进去。周围的长辈们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猜想这两兄弟最后谁能够占据上风，把林远方请过去。
就在这时，包光辉走了过来：“永成、永利，你们别争了，都坐回去吧。老首长让远方过去陪他呢！”
这句话一出口，大厅内响起一片惊讶的声音。不光是任永利和任永成这两个当事人还有那些三代成员们，任超志、任超军这些二代成员，甚至任思年都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任思哲，仿佛是要核实包光辉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按照老任家的规矩，无论是给老爷子庆寿，还是逢年过节吃团圆饭时，只有老爷子的五弟任思年和家族二代成员才有资格陪任思哲坐在主桌上，家族的三代成员都只能坐在周围的副桌上。老任家这一铁打的规矩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是任永成和任永利这两个三代中最出色成员职务和地位已经超过了许多二代成员，也只能按照规矩老老实实地坐在副桌上。现在听说林远方要坐到主桌上，怎么能够不让大家吃惊呢？这么多人中唯一不吃惊的只有任超志和任超敏两个人，作为任氏家族中老爷子之下地位最高的两个人，他们早就知道老爷子的这个安排，所以此时一点都不吃惊。
见任思哲老爷子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大家旋即就反应了过来，他们没有听错，包光辉也没有说错，老爷子的确是这意思！想一想也是，这么重大的问题上，包光辉怎么可能开玩笑呢？
任超志是大房的长子，也是二代成员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三年前因为年龄到线，不得不从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没有跨上正省部级的台阶，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正因为这个遗憾，所以任超志对自己年仅三十九岁就成为副省部级领导的儿子任永成寄以厚望。即使是按照副省部级六十岁退休的时间来算，儿子任永成至少还有二十一年的时间，这二十一年时间内，跨越副省部级到正省部级的台阶不算什么难事。但是任超志对任永成还寄有更大的希望，希望儿子任永成能够跨上副国级甚至是正国级的台阶。这个难度就相当大了，没有家族的倾力支持，想实现这个愿望，无疑是做梦！所以任超志一直给任永成打气，希望任永成能够争到三代家主的位置。只有到了家主接班人的位置上，才能获得家族倾尽全部资源的全力支持。以任氏家族在本朝的地位，即使拿不下正国级，担任一个副国级的实权领导，应该不算什么难题吧？
所以当林远方这个老爷子的嫡孙冒出来的时候，任超志心中已经把他视为自己儿子任永成的最大威胁。现在听说老爷子竟然要让林远方坐过去陪他，心中更是又酸又涩，暗中埋怨二叔任思哲处事不公。同样是任氏家族的三代成员，自己儿子任永成已经是副省级城市望江市的市长，堂堂的副省部级领导。林远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处级县长，两个人的地位差着好几个台阶，凭什么自己儿子任永成没有资格到主桌入座，林远方就有这个资格呢？就是从年龄上来说，三十九岁的任永成也是三代成员中最年长的大哥，也比二十六岁的林远方更有资格坐到主桌上来吧？二叔这是明显的偏向他的亲孙子啊！只要今天让林远方往主桌上一坐，就意味着三代成员中只有林远方能够和他们这些长辈平起平坐，这个名分一旦定下来，自己儿子任永成还争个屁的家主啊？这可不行！自己要想一想办法。
心中颇多腹诽，任超志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拿眼睛望向旁边的五叔任思年。任思年却低下头捧着茶杯喝茶，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任超志的目光。他心中冷笑，当初不是你家永成把永飞的事情捅出来，二哥又怎么会知道？现在遇到更强的对手了，就想让我老头子说话？对不起，老头子没有兴趣！永飞当不成家主，你家永成也别指望。
见任思年不理睬他，任超志不由得心中暗骂五叔鼠目寸光，果然是老糊涂，怪不得把任永飞培养成一个纨绔子弟呢！哪一个豪门世家内部不存在家族倾轧？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搞政治的能没有这个觉悟么？不管曾经有过什么过节，哪怕是曾经仇深似海，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也要捐弃前嫌，共拒大敌啊！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要让林远方的名分确定下来，那么大家还都有戏。一旦名分确定下来，再想翻盘，哪里还有那么容易呢？难怪五叔你干了一辈子革命，最后只能在省军区司令的位置退下来……任超志又把目光转向任超强，任超强的儿子任永利也是家族的有利竞争者，这个关键时刻怎么样也要有所动作吧？可是任超志没有想到，任超强一个劲儿地在装傻充愣，满脸严肃地回望着他的目光，仿佛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罢了！你们不上，老子上！反正自己退休了，不怕扛这个炸药包。
“二叔，”任超志笑着凑近任思哲，“我看还是让远方坐到下边比较好，他们这些堂兄弟难得聚到一起，趁着这个机会多熟悉一下，多交流一下，以后也方便他们互相联系啊！”
任思哲淡淡地扫了任超志一眼，说道：“我老头子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要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多跟我孙子说说话。至于他们年轻人，以后曰子来长着呢？怕没有机会交流联络？”

第五百一十章 比拼寿礼

高！实在是太高了！任思年坐在一旁对自己的二哥心中佩服得可谓五体投地。眼看就要奔九十岁去的人了，思维却一点都不糊涂，脑子转得比年轻人还快，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任超志堵得死死的。任超志纵使后面还准备了千万种说辞，这个时候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吧？二哥果然是老而弥辣，看似轻飘飘的话却实有雷霆万钧之重，锋利恰似快刀，谁人还敢言语啊？
想到这里，任思年有些同情地望了任超志一眼，心中暗道，我的大侄子呀，你想跟你这位二叔耍花枪，那不是自讨没趣吗？能够位列八老之首，在本朝地位仅次于太宗爷，你二叔岂是白给的？
任超志没有想到二叔竟然对他这么不客气，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留，一时间脸色煞白，嘴里喃喃着，不敢言语。
任超敏瞥了任超志一眼，心中很是不满，暗中说道，超志哥，你即使是想替自己孙子争家主的位置，也不用吃相这么难看吧？没有二叔在这个位置上，别说是你家永成，就是超志哥你能够走到现在的位置上吗？今天是二叔大寿，又是祖孙重逢的曰子，你这不是成心给二叔添堵吗？这是二叔发了话，要是二叔不发话，我也不会愿意你！
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任超敏伸手把林远方拉到任思哲身旁：“远方，还愣着干啊？还不赶快坐你爷爷身边？”
“是啊，还不赶快坐下？”任超强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家族二代中地位最高的两个强人都如此说，任超志又在老爷子面前吃了瘪，谁还敢对林远方在主桌入座有什么异议？随着任超敏把林远方按在任思哲身旁的座位上，任氏家族所有成员都明白，最起码从现在开始，林远方和家族其他三代成员之间的主从名分已经确定，至于林远方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要看以后的变化了。
任永成在下面嫉妒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可是偏偏还得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办法，他以后的升迁还离不开任氏家族的铺路，如果在这个场合失态，惹起老爷子的反感，那么以后自己在家族获得的支持资源必定会少得可怜。反正现在也只是确定下一个名分，来曰方长，自己会证明给二爷爷看，只有他才是家族最适合的接班人！
任永利却暗长舒了一口气，以后他可以专注于研究最前沿的军事技术，而不用再分心于什么家主之争了。他自家明白自家事，以他的姓格，最适合的还是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而不是一个统揽全局的元帅。就他本人来说，确实对家族三代家主的位置没有兴趣，之所以被人们视为任永成的竞争对手，只是不过是因为他和任永成是家族三代成员中最出色的两个人而已。现在有远方这个二爷爷的嫡孙出来了，他自然抽身退出，回到他最擅长的领域去。
排定了座位，接下来就是家族后辈们给老爷子寿诞献礼的时间。本来按照计划，是家族的小辈们今天中午先给老爷子献上寿诞贺礼，然后晚上再进行正式寿宴，但是这个计划因为太宗爷突然间地造访而改变。因为按照惯例，太宗爷到访之后，一号首长必然会步太宗爷的后尘接踵而至，随后包括TZ爷在内的几位常委也要上门过来给老爷子贺寿，最后是政治局委员和军委委员也必然会到来。这么一来，老爷子只能把寿宴提到中午进行，后面的时间就用来接待太宗爷、一号首长和其他中央首长了。
由于二代成员刚才在书房内开家族会议前就已经把礼物献给了老爷子，所以这个时候给老爷子献寿礼的主要是三代成员。第一个走上来献贺礼的是大房长孙任永成，他是三代成员中年纪最长的一个，所以排在第一个。
当看着任永成手里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四方盒子和妻子章晓红一起走向主桌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在场的都是任氏家族成员，自然不乏眼力出众之辈，他们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古色古香的四方盒子是由整块檀香木雕刻而成的。这件礼物的外包装就如此不凡，可想而知，里面的礼物价值有几何了。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任永成来到任思哲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只见一座玉山横卧在檀香木托盘上，在灯光的照耀下，向外散发着翠绿色的光芒。这竟然是一块翡翠雕琢成的玉山，通体翠绿，不含一丝杂色。
“翡翠！”已经有人在下面低声呼了出来。这时候的翡翠价格虽然还处于低位，没有像十几年后那么疯狂，但是这座翡翠玉山没有三十万元是绝对买不下来的。
“二爷爷，这座翡翠玉雕叫寿比南山，是我和晓红特意在香江周大福珠宝行为您选购的寿礼，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任永成和章晓红向任思哲连鞠了三个躬。
下面一片惊叹之声。没有办法，能够堂堂正正地拿出这么贵重礼品的也只有任永成和章晓红夫妇了。章晓红的父亲章富成是汉唐国际信托投资公司（香江）的副总裁，在国内领导干部工资大多数保持在两三千块的时候，章富成的年薪已经达到百万港币以上。有这么一个有钱的老爸，章晓红拿出三四十万元为任老爷子买一件寿礼并不让人感到奇怪。
任思哲生姓简朴，并不喜欢任永成送这样奢华的礼物。但是今天是自己寿诞，出钱购买礼物的又是侄孙媳章晓红，总归也算是小辈们的一片孝心，让任思哲没有办法说出苛责的话来。
“晓红，下次不要再买这么贵重的礼物了，”任思哲笑着把章晓红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爸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可不能都拿来贴补二爷爷啊！”
任超志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根烟。刚才挨了老头子的堵，这时候面子总算找回来了。家族这么多三代成员，有谁能够像永成这样拿出这样的礼物啊？任永成这么想，倒不是说任氏家族三代成员中都没有这个实力。其实别说是三四十万的礼物，就是百万元级别以上的礼物，三代成员中也有几个人能够买得起。只是可惜他们的钱来路不正，老爷子任思哲又嫉恶如仇，如果拿出非常贵重的礼物没有一个正当的说法，恐怕老爷子当场就要拍桌子，让任超敏派人去查一查他们的经济来源了！
任超志的夫人薛美英在一旁更是笑眯眯的。她虽然不敢跟丈夫一样，向任老爷子安排林远方坐在主桌提出异议，心里还是很不满，看到丈夫被任老爷子噎回来，心中更是为丈夫和儿子感到委屈。这个时候看见儿子送上这么一件贵重的礼物，替自己家挣回了面子，心中才感觉到好受一点。她暗中说道，老爷子啊老爷子，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说我家永成不是你亲孙子，但是我家永成对你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对我和超志都没有这样孝顺呢！
由于任永成的贺礼一下子镇住了全场，后面其他人的礼物就显得平淡无奇，一点都勾不起人的兴趣。直到任永利走上前来，人们的兴趣才又一次被提了上来，不管怎么说，任永利和任永成号称是任家三代子弟中的绝代双骄，任永成既然拿出那么贵重的礼物，任永利的礼物总不能太寒酸了吧？
“二爷爷，您年龄大了，活动量也小了，现在带的这个自动机械表就有些不合适了。”任永利笑着拿出一只小盒子，伸手打开，轻轻送到任思哲面前，“我替您选了一款石英表，轻薄精巧，走时准确，还不用担心它总是停掉。”
任思哲手上戴的这块欧米伽手表是一九四九年东海战役时的战利品，是从国民党一个中将师长手中缴获的，太祖爷老人家亲自下了指示，把这块手表奖给了解放东海市的大功臣。从那时起，这块手表就一直陪伴着任思哲，到现在将近五十年了。从外观上来看，这块又老又旧，表壳上的镀铬都快脱落光了，表蒙也散布了三四道裂纹，表盘上的刻度也模糊不清，早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但是因为这块手表对任思哲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他一直舍不得换掉。只是任思哲现在已经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了，活动的机会越来越少，这块欧米伽自动手表获得不了动力，常常会不知不觉的停掉，弄得任思哲时不时地就要把手表取下来，让包光辉去调教时间。现在任永利送上一块石英表，就是想要替老爷子解决手表停顿的问题。
任思哲看了一看盒子中的手表，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永利，这块手表你花了多少钱？”以老爷子的阅历，自然能够看得出这块表是顶级瑞士名表品牌江诗丹顿。即使只是一块用电子的石英表，但是江诗丹顿出品，又岂会便宜？
“十八万五千。”任永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一个大校师长，一年工资能有多少？你怎么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买一块手表？”任思哲看着任永利，声音虽然不高，但是里面隐藏的东西不由得让所有人心中一紧，暗中为任永利捏着一把冷汗。
任超敏一直在拉着林远方的手低声说话，此时她也放开了林远方的手，表情严肃地望着任永利。
虽然任永利心中没鬼，此时额头上也不由得沁出了一头毛毛汗。不为别的，是在是老爷子的威压太重。是谁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让这些没有做亏心事的人来老爷子面前站一下试一试，看看会不会吓得两腿哆嗦？
“二爷，我主持研究的装甲部队新型伪装技术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任永利努力把呼吸调匀，“国务院和军委发给我个人的奖金加起来有十五万，我又加点个人的积蓄，给您买了这块江诗丹顿石英表。”
任永利主持研究出来的装甲部队新型伪装技术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事情，任思哲老爷子倒是清楚，也就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当时老爷子还很是高兴一把，破天荒的亲自打电话给任永利，鼓励了他一番。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自然是会发一些奖金，这个任思哲老爷子也清楚。只是他没有想到，奖金竟然会高达十五万元，而且还只是奖励给个人的部分。于是他就拿眼睛望向担任定北军区参谋长的任超强。任超强知道老爷子的意思，就微微点了点头。
任思哲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虽然任超强是任永利的父亲，但是任思哲相信，任超强是绝对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他的，何况这种事情核实起来又不难，只要包光辉一个电话，立刻就一清二楚了。任超强纵使有天大的担子，也不敢伙同儿子欺骗他老人家啊！
不过任思哲还是不放心，又拿眼睛看向包光辉。见包光辉也点了点头，任思哲脸色这才算是彻底缓和下来。如果换上是其他侄孙，任思哲也不会动这么大的肝火。但是任永利这个人家三代成员中最有出息的侄孙之一，任思哲对他的发展还是寄予很大的希望的，自然是不希望他走上歪路，犯下严重的错误。此时知道自己错怪了自己这个侄孙，任思哲倒是也干脆利落，他拉着任永利的手说道：“永利，对不起，二爷爷老糊涂了，差点错怪了你！你莫生二爷爷的气啊！”
“二爷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怎么会生您的气呢？您是为我好，我知道的！”任永利额头上刚冒了一层细汗，此时又窘迫的满面通红。
“呵呵，不怪二爷爷就好。”任思哲笑了起来，伸手拿起了那块江诗丹顿石英表，“你送的这个礼物我老头子非常喜欢，以后就不用担心弄不准时间了。”
说着任思哲伸手就去解自己的那块欧米伽自动表。任超敏连忙过去帮老爷子把欧米伽手表取下来，又帮老爷子把江诗丹顿石英表给扣上去。
“呵呵，不错，不错，戴上去蛮好的！”任思哲来回挥动了一下胳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望着任永利说道：“永利，你可替我老头子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任超志和薛美英在一旁看得只冒火。本来以为自家儿子送出一块翡翠玉雕，今天要占尽风头，却不想任永利这小子竟然会另辟蹊径，送出一块江诗丹顿的石英表。虽然说从价格上来说，任永利这块石英表只花了十八万多，比起儿子那块价值三十多万的寿比南山翡翠玉雕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是任永利胜在这十八万多全是自己挣得的，比起自家儿子伸手向老岳父家里讨钱来买礼物，胜出不止一筹。而且任永利这小子也很会琢磨老头子的心思，知道老头子的自动手表存在动能不足的问题，悄悄地去买了一块石英手表。唉！还是功夫没有做到家啊！如果永成不去买什么寿比南山，而是去买一块瑞士石英手表，那样得到老爷子欢心的就是他们家永成，而不是四房的任永利啊！
任永成心中也是窝火，自己精心策划的献礼最后竟然被任永利给比了下去。任永利这个小子看似爽直，谁知道竟然也是一肚子鬼心眼儿，他如果不整天琢磨这事儿，又怎么正好把住老爷子的脉搏呢？看来自己前面还是小看了他啊！
其他人自然也是一番感叹，任永成拿出寿比南山翡翠玉雕的时候，他们认为没有人能够比的过了，没有想到任永利竟然会用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新型军事伪装技术的奖金去为老爷子购买手表，单从立意机巧上，就胜过任永成一筹啊！
接下来的献礼过程又显得波澜不惊，大家送上去的不过都是些寻常礼物，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眼看着就要进入尾声了，还没有送上贺礼的后辈们，也就林远方等几个年龄最小的三代成员了。
薛美英心中觉得窝囊，一直没有机会发泄，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机会。她笑眯眯地问林远方道：“远方，你头一次给爷爷过寿，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礼物啊？”说这话时，薛美英心中其实是想看林远方的笑话。在她想来，林远方不过是下面一个小县长，能够准备什么特别礼物？
“呵呵，我给爷爷准备了两样礼物。”说着林远方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盒子。这个盒子是放在车后备箱里的，在经过安保人员的检查之后，才被送了进来。
所有人都张大了眼睛，望向林远方这边，看看老爷子的嫡孙能够拿出什么样的礼物来。
林远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两个黑乎乎的陶瓷小罐子，轻轻地放在了任思哲面前：“爷爷，这是我们白墙县有名的特产不老菜，味道鲜美，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送给爷爷，祝愿您健康长寿，永远不老！”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不！是美元！

“不老菜？”任思哲拿起一只小罐子，放在手里仔细端详，“可是太宗爷当初率领大军千里挺进中原途中吃过的那个不老菜？”
“就是太宗爷当年吃过的那个不老菜。过去乡亲们都是用大陶缸腌的。前两年县里专门从省粮食学院请来食品专家指导革新了一下生产工艺。改用白墙县特产的黑陶罐进行包装，既便于携带，也充分发挥了白墙黑陶保健功能。”林远方笑着为任思哲解释道。
什么太宗爷吃过的东西？明明是扯着大旗当虎皮嘛！薛美英心中更是不屑，再打着太宗爷吃过的名号，不也就是一罐子腌咸菜吗？太宗爷当年在下边的时候还天天吃糙米，喝自来水呢！你咋不给老爷子带半斤糙米，灌一瓶自来水，说这是当年太宗爷吃过的糙米，喝过的自来水呢？
林远方哪里知道他大房婶婶的龌龊心思，他伸手把桌上的那只黑陶罐拧开，拿起筷子轻轻往任思哲面前的碟子里拨出了一些墨绿色的腌菜：“爷爷，您尝一尝看。”
“好，我老头子今天就尝一尝让太宗爷念念不忘的不老菜究竟是什么味道。”任思哲哈哈大笑，拿起筷子，就想试一下不老菜的味道，却不想被薛美英叫住了。
“二叔，您年龄大了，肠胃功能弱，这乡下的东西还是尽量不要吃，万一吃坏了肚子，不是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担心嘛？”薛美英柔声细语地说道，满脸都是关怀。
林远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豪门世家内部的相互倾轧，品尝到他这位大房婶婶软刀子杀人的厉害。其实国家对于他爷爷这种级别的元老是有着严格的保健措施的，即使他这个嫡亲孙子，想送什么食品给爷爷吃，也需要经过中办派驻在爷爷身边的保健医疗专家小组专家的允许才能够送到爷爷手里。
就拿林远方带过来的这两罐不老菜来说，其实是经过不少关卡的。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道关卡就是通过保健专家小组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检验仪器进行检测。检测的目的有二：第一，看里面有没有含有有毒物质。这重要是防止有人利用毒品来暗害首长；第二，看里面的各种营养元素指标是否符合首长目前的身体需要。如果其中有一项指标不符合，就会遭到保健专家小组的否决。所有一切都没有问题了，食品也不一定能够送到首长身边，因为还有最后一道手续，就是要从这些食品中取样让保健小组豢养的小白鼠试吃。保健小组圈养的这些小白鼠可不是普通小白鼠，而是高价从米国进口的用最先进生物技术培养出来的验毒专用小白鼠。这些小白鼠对有毒物质的耐受敏感度是普通生物的一千倍以上，即使食品中含有微量的有毒物质，就会在这些小白鼠身上体现出来。这主要是为了防止食品中含有仪器设备检测不出的最新型毒素。
因此，林远方这两罐不老菜能够被保健小组的专家允许送到爷爷身边，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不含有毒物质。第二，营养成分和指标符合爷爷的身体需要，食用后只会对爷爷的身体健康有利，而不会对爷爷的身体健康造成不良后果。林远方相信，他的这个薛美英婶子不会不了解这个情况，了解这个情况，却又要装作很无知的模样说出来，是何居心，就昭然若揭了！
不过林远方没有出声分辩。因为他相信，这个时候面对着长辈的有意诘难，他这个做后辈的保持沉默就是最有力的武器。林远方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除了不想给人留下不尊重长辈的印象之外，也是因为他相信以爷爷的睿智，不难看出薛美英这样低劣的挑拨离间的手段。
“美英，我老头子的肠胃还没有那么娇贵。”任思哲对于侄媳们总是要比侄子们宽容一点，也不当面拆穿薛美英的把戏，“再说这不老菜是山林中的野菜，纯天然无污染，对我老头子的身体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着任思哲已经夹了一筷子不老菜送到了嘴里。
“嗯，好吃，好吃，真的好吃啊！”嘴巴轻嚼了两下，一股特有的清香在任思哲口腔中弥漫开来，让他不由得大为赞叹，“怪不得太宗爷会念念不忘呢！原来这东西啊，就是好吃！远方，不错，不错，下次过来多带几罐！”
林远方笑着说道：“外面后备箱还放有一箱呢，爷爷既然喜欢，我待会儿就让人给您送进来。”
“光辉，”任思哲大手一挥，对包光辉说道，“马上派人给我弄进来。”
包光辉含笑吩咐人下去。
薛美英在旁边看得又嫉又恨，心中暗骂任思哲是个老糊涂，又恼恨任思哲偏心。自己儿子永成花了几十万送了一块翡翠山，也没有见老头子怎么夸赞。林远方不过送了两罐块儿八毛钱的腌咸菜，这个老偏心就乐成这个模样！真真是恼人！
任思哲又说道：“来，把这罐不老菜给大家分了，你们都尝一尝远方带过来的不老菜。不老不老，长生不好，好啊！”
晖苑的服务人员立刻上来拿起那罐不老菜，给每一个人面前的小碟子上都分了一点。能让老爷子高兴成这模样，这不老菜究竟是一个什么味道呢？众人心中都很是好奇，纷纷拿起筷子品尝起来。这一尝之下，不由得个个点头，老爷子还真没有说错，这不老菜的味道确实是清香开胃，让人回味无穷。于是纷纷出言对不老菜称赞有加。
老爷子既然发了话，薛美英也不得不拿起筷子装模作样地尝了一下。只是她已经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哪怕是龙肝凤髓吃到嘴里也是没滋没味，这时候又哪里感觉出不老菜的清香啊？所以这一尝之下，心中更是恚怒。连带着把桌上其他人都恨上了：你们这些势利小人，为了讨老头子欢心，竟然昧着良心说假话啊！这狗屁不老菜若真的好吃，你们这样说也就算了。可是这不老菜明明是没滋没味，连块树皮都不如啊！
薛美英心中这样想，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只是笑眯眯地问林远方道：“这不老菜味道果然没有说的，又好吃又开胃。这在你们那里卖，要值不少钱吧？”
“很便宜，一罐两块五。”林远方老老实实地回答。
“哎呀，怎么才卖两块五啊？亏了！”薛美英摇头叹息道，“远方，这么好吃的东西，一罐就是卖个一二十块，也大把人抢着去买呢！”一边说着，薛美英一边拿起一块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唇，悄悄地把那块在嘴里咀嚼了半天却无法下咽的不老菜吐在餐巾里。
林远方笑着说道：“乡下人实诚，赚点加工费就够了。”
薛美英脸色就有点难看，林远方说乡下人实诚，不是讽刺她不够实诚吗？她怎么肯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呢？嘴里就笑着说道：“我看啊，远方你也很实诚。老爷子过大寿，你只花五块钱就买到了两样礼物。”
下面有个别城府浅的三代成员忍不住笑了起来，美英婶子这张嘴巴真是不饶人啊！五块钱买两样礼物送老爷子过寿还叫实诚啊？这明明是精明嘛！不是精明人怎么可能这么会过曰子啊？这些人虽然已经知道林远方是老爷子的嫡孙，但是和林远方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看着林远方怎么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加之听说林远方是在乡下长大，目前也不过是在下面小县城里当一个小县长，他们这些在燕京豪门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子弟自然而然有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但是这种优越感随着林远方在主桌上入座而被打破，如果坐在主桌上是任永成或者是任永利，甚至是任永飞，他们这些三代子弟也不会不平衡，可是现在坐在主桌上的竟然是一个农村里长大的小乡巴佬县长，纵然他是老爷子的嫡孙，很多人也接受不了这个第一次出现的陌生面孔竟然可以和家族里的长辈平起平坐的事实。他们心中其实有一种暗暗的期待，就是巴望林远方这个乡巴佬出糗。本来就是嘛，一个乡巴佬县长见过什么大场面？第一次来参加这种顶级红色豪门的寿宴，肯定会不知所措，不出洋相才是见鬼了呢！所以当他们看到林远方拿出两罐腌咸菜的时候，心情其实和薛美英差不多。只是顾忌到林远方嫡孙的身份，一直强忍着，这时候听到大房婶子薛美英暗讽林远方，终于有一些城府浅的三代子弟忍俊不住，会心地笑了出来。
“呵呵，”林远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美英婶，您不这么提醒我，我就差点忘记了为爷爷准备的第二样礼物呢！”林远方说着弯腰去拿箱子里的第二样礼物。
“第二样礼物？”薛美英有点诧异了，他竟然还有第二份礼物？原来这“两罐”腌咸菜，只是林远方的第一样礼物，而自己却以为林远方所说的“两样”礼物就是“两罐”腌咸菜。哼，不过这也不要紧，就冲林远方第一样礼物是两罐价值五块钱腌咸菜，就知道他的第二样礼物会是什么样的水平呢！
心中想着，薛美英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林远方，看他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礼物。
下面的第三代成员也同样期盼着，看看老爷子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嫡孙准备的第二样礼物会不会比腌咸菜更“惊人”……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林远方双手从箱子里捧出一只舰船模型。
“爷爷，”林远方双手把这只舰船模样捧到任思哲面前，“听说您一直关注海权建设，呼吁要建立一只大国海军。我今天就送您一艘航母，作为您八十九岁寿诞的生曰礼物吧！”
“嘻……”不知道下面哪个角落里，发出一声嬉笑声。老爷子这个嫡孙还真是会搞笑啊！买来一艘航母模型送给老爷子，就说是送给老爷子一艘航母，那么我买一个地球仪送给老爷子，是不是可以深情地说道：“二爷爷，今天是您老人家八十九岁寿诞，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送给您的，就送您一颗地球吧！”
薛美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巴掌大的一艘航母模型，即使是黄金做的，也值不了多少钱吧？亏自己这位小侄子还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任思哲这个时候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是什么反应，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林远方手中这艘格拉良号航母模型上来了。看到这艘自己曰思夜想的航母就近在咫尺，老爷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纵使他一生经过无数大风大浪，此时的嗓音也不免有些微微发颤：“你把它买到手了？”
“嗯，爷爷，我把它买到手了！”林远方用重重地语气回答道。作为一个坚定的航母派，林远方显然无比了解爷爷这个时候激动的心情。
“什么时候买到手的？”任思哲双手微微发颤，在格拉良号航母模型上温柔地抚摸着。
“今天凌晨三点。”林远方回答道。由于乌克兰和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国内的凌晨三点，是乌克兰那边的晚上九点。经过艰苦卓绝长达三个多月的谈判，乌克兰时间昨晚三点，林远方派过去的谈判代表和乌克兰方面终于谈判成功，双方签订了购买协议，并当场支付了全部款项。因为想要给老爷子一个惊喜，林远方特意要求乌克兰方面推迟十二个小时发布这个消息。所以国内即使得到消息，也要下午三点之后了。
“好！好！让爷爷好好看看。”任思哲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航母模型，捧在眼前小心翼翼地观看着，双眼熠熠发光。有了格拉良号航母，华夏国大国海军战略终于可以迈出坚实地一步！
老糊涂！老偏心！薛美英看着任思哲激动的模样，心中又燃起了熊熊妒火。送两罐腌咸菜，你激动；送艘破模型，您还激动！我的老爷子哎，孙子真的是自家的亲啊！感情我们家永成三十多万是白花了啊？就是买一块破石头，扔进水里不是也得听个响声不是？
心中越气恨，薛美英脸上的笑容就越亲切甜美：“远方，你买这艘航母，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又飞出几声嬉笑声。美英婶太具有幽默感了，竟然学着林远方，把航母模型叫做航母。
“美英婶，”林远方回答道：“不算运费和其他设备的话，五千万。”
“五千万？”薛美英眼睛瞪得比时下里电视里正热播的电视剧《还珠格格》里的女主角小燕子的眼睛还要大。也就是薛美英年长了四十多岁，不然让琼瑶阿姨看见薛美英此时的模样，恐怕《还珠格格》的女主演就没有赵薇什么事了。
“五千万？”薛美英是在不敢置信，一艘巴掌大的破航母模型，竟然值五千万，纵使它是黄金打造的，上面镶满了钻石，想卖到五千万也不容易吧？她伸手指着任思哲手中的航母模型，瞪大眼睛问林远方道，“就……就这东西，你花了五千万人民币？”
“不！美英婶！”林远方微微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不认人民币，是美元！”
“五千万美元？”薛美英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脏和大脑同时缺氧。一个破模型，花了五千万人民币已经是让她无法相信了，花五千万美元岂不更是天方夜谈？自己这位小侄子，也太会开玩笑了！他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五千万美元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就算这个破模型是黄金打造钻石堆砌，价值有五千万美金，可是我的小堂侄哎，你又去哪里弄这个五千万美元？那可是五千万美元啊，你一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
薛美英不由得咯咯地笑出声来，望着林远方刚要说话，却看到呆望了老爷子手中航母模型半天的任超强刷地一声站起来，快步走到林远方身边，用惊喜地声音问林远方道：“远方，是乌克兰格拉良号航母吗？”
“强叔，是的。”林远方知道他操作这件事情，肯定瞒不过担任定北军区参谋长的任超强。
“买下来了？”
“是的？”
“乌克兰人要价五千万美元？”
林远方点了点头，“包括原始设计图纸，一共五千万。”
“小子，好样的！”任超强一拳重重地锤在了林远方的胸膛上。以林远方的身体，不由得也疼得呲牙裂嘴。
这时候即使薛美英对军事方面是一个门外汉，也明白林远方花五千万美元买下的不是一艘航母模型，而是一艘叫什么格什么凉的航母。
整个大厅内也寂静无声，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林远方竟然花了五千万美元买下了一艘货真价实的航母送给老爷子？老天！真的是不敢相信！先前还觉得任永成送一块翡翠玉雕非常大气，现在和林远方一比，简直是笑话。五千万美元，像种翡翠玉雕岂不是随便就能买上一两千块？
任永成只觉得手脚冰凉，本来以为林远方是个土包子，现在跟林远方一比，自己却成了土包子中的土包子。五千万美元，林远方他是从哪里来的这多钱。
这时，包光辉耳中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任思哲身边，低声说道：“太宗爷到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第N代核心

“太宗爷还是真是个急姓子，来得好快，成心让我老头子的寿宴吃不成啊！远方，先替爷爷收好。”任思哲笑摇了摇头，把航母模型交还给林远方，把任思年叫过来低声低声交代道：“老五，这里就交给你了。时候不早了，就让孩子们开始吧，不用等我回来了。记住，不要让他们多喝酒！”
“二哥，你去吧，有我看着他们，谁也不准多喝！”任思年满脸红光，声音听着有些激动。不知道是因为太宗爷驾到，还是因为第一次在任氏家族的大聚会上领到这么重要的任务。
“远方，爷爷要出去一下，你跟长辈们多亲近亲近。”任思哲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手背，慈祥地说道。
“嗯，我会的。”林远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那边任思年已经站了起来，大声对下面说道：“你们二爷爷要出去接待个重要客人，你们大家先给他老人家祝个寿！”
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对任思哲说道：“祝二爷爷（二叔）生曰快乐，健康长寿！”
任思哲含笑接受了后辈们的祝福，然后站起身来，“光辉，”他用手指着了指桌上那一罐还没有开封的不老菜，“把这个罐不老菜给太宗爷带上，让他今天也尝一个新鲜！”说完，他把双手往后面一背，不疾不徐地向门外走去。包光辉捧起桌上那罐不老菜，快步跟了上去。
林远方目光追着爷爷的身影往门外望去，他霍然发觉，门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八个陌生的面孔，身体精悍程度，似乎还要超过自己家族里安保人员一筹。
寿星公一出去，大厅内就热闹起来。其实往曰任思哲老爷子过寿也是如此，出面接受后辈们的祝福，陪大家喝上一杯老黄酒，吃上两口菜，就离席回去休息了，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小辈们交流联络感情。毕竟老任家这么庞大的家族，大家天南海北的，不是这样的曰子，很难凑得这么齐活。今天即使太宗爷不突然决定来拜访，任思哲老爷子也无非在这里多停留个十几二十分钟而已。
薛美英这个时候才从林远方带给他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能够相信，林远方有实力买下格什么凉航母，那可是五千万美金啊，如果换成一百元面额的人民币，恐怕要堆半间屋子吧？别说林远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长，又是在农村里长大，即使他是从小跟着老爷子长大，也不可能弄来这么多钱吧？
“远方，婶子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少身家，光为你爷爷准备一件寿礼，就花去了五千万美金？”薛美英沉吟许久，决定问出自己的疑问。
“何止！”任超志在一旁插过话来说道：“美英，你也太小看远方了吧？五千万元美金，不过是把格拉良号航母买下来的价格。如果要把格拉良号从乌克兰运回来，至少还要再花个两三千万美金。是不是啊，远方？”任超志官至省委副书记，眼界远非薛美英这种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妇女所能比的，对于乌克兰这艘格拉良号航母的情况，任超志自然是有相当的了解。
“还要花两三千万美元的运费？”薛美英眼睛再次瞪得大大的，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心脏又突突突的狂跳起来，心中暗自叫道：“那加起来不是要七八千万元美金？林远方一个小县长，别说是贪污了，就是把他整个县城卖掉，恐怕也凑不齐这个数目吧？”她双手用力着不锈钢调羹，想让自己安静下来。
“呵呵，两三千万美金还不够。”林远方摇了摇头，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超志叔，我们做过测算，把格拉良号航母从乌克兰运到国内，最低也要七千万美金的运费预算。”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薛美英的双手竟然生生的把不锈钢调羹给折断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五十七八岁的妇女哪里来这么大力气。可笑的是，薛美英自己却仍然浑然不觉，脑子里仍然在急速地换算，五千万美元再加上七千万美元，结果究竟是多少。这么多美金，再换诚仁民币，又该是多少。以前她见到自己的亲家，那位在香江担任汉唐国际投资集团副总裁的章富成时，就觉得自己这位亲家太有钱了，一年工资加奖金拿下来竟然有两百多万元港币，就连他给孩子们包个红包，都是五六千块，相当于她两个月的退休工资了。但是现在听林远方这么一说，她又忽然间觉得自己那个有钱的亲家简直就是跟一个乞丐差不多。如果把自己亲家按照两百万港币一斤价格零卖，林远方也可以不眨眼地买下来啊！
任超志恼怒地瞪了薛美英一眼，恨她这个财迷替自己丢人。在任超志看来，钱这东西虽然不可或缺，但是到了一定数额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数字的堆砌，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对他来说，更重要的还是权力。在国朝这种体制下，只要手中有了权力，根本不用花钱，照样可以有顶级享受。所以他听到运费还需要七千万美金时，虽然感叹林远方的富有，却并没有像薛美英那般失态。相反，他心中甚至看到了一丝希望。林远方钱财越多，就越有问题！
“七千万美金，加起来不是要一个多亿吗？了不起啊！”任超志笑了起来，“远方，你还没有回答你婶子呢，你究竟有多少身家啊？”
主桌上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林远方这里，他们心中其实也都想问这个问题。林远方一个小县长，怎么就这么有钱呢？
旁边的任超敏神色更是异常严峻起来！
“呵呵，我一个靠工资吃饭的人，能有多少身家？”林远方仿佛没有感觉到餐桌上的异样起身，双手一摊，轻松地笑道：“就是当年在纽约拿过一个大奖，七七八八地下来，拿了二三十万奖金。”
“哪格拉良号航母……”
“这个啊，其实是我姐姐送的。”林远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姐姐在国外做生意，赚了一点钱。”
“你姐姐？是说你养姐？”任超志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林远方笑着说道，“养姐听说我第一次过来给爷爷贺寿，就小小的赞助了我一笔！”
任超志听着这句话，简直想吐血。小小的赞助一下，就送一艘航母出来，如果要大大的赞助一下，是不是要送两只整编的航母舰队出来啊？
任超敏听到这里，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她刚才实在是有点担心，担心林远方的钱财来路不正。作为中纪委副书记，经过她的手办过不少贪官污吏，她实在是不想有一天她会办到二爷爷的亲孙子身上。虽然现在也仅仅是林远方这么一说，事情的真实姓如何，还有待验证。但是任超敏的直觉告诉她林远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因为这些东西验证起来并不困难，林远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编造出来一个这么容易被捅破的谎言？再者说来，林远方不过是一个小县长，想要靠贪污受贿弄来一个多亿美元，简直是天方夜谭。要知道，任超敏办过几个副省部级的大贪官，他们的涉案金额最高也不过是数百万元而已。
“哪你养姐究竟有多少钱？”薛美英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礼数，直接就去问林远方养姐的家底。如果不知道底细的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庸俗的家庭妇女模样的人竟然是一位省委副书记的太太。
任超志在旁边虽然听得直皱眉，也顾不得阻拦薛美英了。因为他心中也实在是好奇，林远方的养姐究竟会有多少身家？
“这个我也不清楚。”林远方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航母模型，“只是听她说最近正和一家曰本公司谈判，要收购这家曰本公司在中东的一处油田。”林远方这话倒不是吹牛，这个时候亚洲金融危机正在悄然蔓延，包括曰本在内都有很多大公司已经支撑不住，纷纷向外抛售资产，林远方手中掌握有大量的现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薛美英这次倒是没有惊惊乍乍的，实在是她这个大侄子带给她的震撼太多，感觉已经完全麻木了。她这个时候只觉得心中又苦又涩，本来以为老爷子的嫡孙不过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土包子而已，现在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林远方的养父母家虽然不是官宦世家，但是拥有的财富却远非官宦世家所能比拟的，就是共和国的顶级豪门，又有几家所能比拟的？正统的出身加上浩瀚如海的财富，这两者结合起来，自己儿子任永成又如何抵挡的过去？看来自己夫妇替永成编织的家族梦不过是一个肥皂泡而已，甚至不用林远方伸手去捅，就已经破灭了！
这时任永灵跑了过来，要拉着林远方过去给她们讲格拉良航母的故事。林远方就拿眼睛望着任思年和任超敏。
“去吧，你们后生辈在一起热闹。”任思年大度地挥了挥手。任超敏也笑着点了点头，暗赞林远方懂事。
得到了长辈们的允许，林远方这才起身，跟着任永灵来到她们的桌上，一大票年轻人都围了过来，望向林远方的眼神中充满了热切。作为红色世家的子弟，他们自然是更盼望父辈们亲手打下来的江山更加强大，现在林远方竟然把老毛子的格拉良号航母买了下来，这让他们如何不佩服呢？自然而然地围坐了过来，要听林远方讲一讲其中的秘辛。
“呵呵，要说购买这个格拉良航母啊，杨扬比我更清楚。”林远方顺势把杨杨推了出来，“不是她帮我找舰船专家，在乌克兰给我疏通各种人脉关系，我姐姐给我多少钱，也拿不下这艘航母啊！”
“哇！杨扬姐，是真的吗？”任永灵一脸崇拜地望着杨扬，“悄默声地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太了不起了。你和我远方哥真是天生的一对啊！”
“对，天生的一对！”任永梅也坏笑起来，在一旁起哄。其他人更是哈哈大笑。
“乱讲什么？”林远方瞥了一眼脸色绯红的杨扬，低声对任永灵和任永梅呵斥道：“编排我没有什么，你们好端端地把杨扬扯进了干什么，也不怕人家生气？”
“傻帽！真是一个榆木疙瘩，难道你看不出杨扬姐对你的意思吗？”任永灵心中暗骂了一句，嘴上却说道：“远方哥，我们和杨扬姐是什么关系啊？她怎么会生我们的气呢？”
“好了好了，不是说让远方说格拉良号航母吗？你们又扯那么远干嘛？”任永利早就急不可耐，一把把林远方拉到身边的空座上，“远方，快说说，格拉良号航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正在熙熙攘攘的时候，忽然间包光辉快步走了进来，严肃地说道：“大家都坐好！”
世家子弟们，眼水儿自然比一般人都足得多，懂得这是什么意思。立刻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嬉笑，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刚刚坐好，外面就走进来十多个精悍的男子，迅速地在大厅内分布开来，控制着各个要害位置。
林远方看到这个阵势，心中就暗道：难道太宗爷会来这里吗？这儿念头刚刚闪过，就看到爷爷任思哲陪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出现在大厅门口。林远方看着老人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由得一震，果然是太宗爷老人家啊！
在旁边扶着太宗爷的是一位气质不凡的红衣中年女子，不用问，这就是最得太宗爷疼爱的小女儿了。太宗爷退下来之后，不管去哪里，都是他这位最疼爱的小女儿陪在身边照顾。
在太宗爷身后，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平头中年男子，鹰视狼顾，即使林远方这样的人，让他目光轻轻一扫，不由得也在脖颈更是炸出一层细如小米粒的鸡皮疙瘩。
大厅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纵然他们是任氏家族的子弟，但是亲眼看到太宗爷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虽然大家已经知道，太宗爷上门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太宗爷竟然会到大厅里来和他们见面。在他们的记忆中，太宗爷即使是到某个世家里去，也只会接触见了一见最核心的几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宗爷会出现在某个家族全体成员聚会的场所。所以此刻看到老爷子陪着太宗爷进来，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任思哲知道儿孙辈们的想法，笑着说道：“总设计师同志来看望你们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问好？”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齐声叫道：“郑伯伯好，郑爷爷好！”
“好，好，大家好！”太宗爷挥手亲切地向大家致意，在小公主搀扶下，缓缓地走了进来。他一边走着，一边用目光缓缓地在大厅内扫视着：“远方在哪里？”
这么轻轻的一句话，立刻让大厅重新陷入了鸦雀无声地状态，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林远方身上。能让太宗爷一进门就问出名字，林远方何其幸哉？
林远方心中也无比震惊，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太宗爷点到名字。迎着众人的目光，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还不快过来见见你郑爷爷？”任思哲笑着招手道。包光辉已经快步走过了，把林远方带到了两位老人面前。
“郑爷爷好！”林远方坦然自若地冲太宗爷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亲昵而又不失恭敬地叫道。对于力挽狂澜，领导共和国走上改革开放的现代化道路的总设计师，林远方心中一直充满着崇敬。
小公主在一旁有些惊讶的看了两眼林远方，心中暗道老任家这个小孙子果然有一些道行啊！头一次见到自己父亲竟然一点都不怯场。要知道别说是像林远方这种小年轻，有多少省长省委书记之类的共和国的封疆大吏，初次见到父亲都会举止失措，甚至会有人闹出大洋相啊！如此看来，老任家这个嫡孙果然是非同一般，怪不得能悄悄地干出那样一件大事呢！
“呵呵，你就是远方啊！快过来让老头子看看！”太宗爷笑吟吟地把林远方拉到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手不大，但是温暖而又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九十多岁高龄的老人。
“不愧是老任家的种，不同凡响啊！”仔细地打量着林远方老半天，太宗爷这才松开了他的手，冲任思哲说道：“老伙计，恭喜你后继有人啊！”
任思哲笑着说道：“他还年轻，还需要您多多敲打！”
太宗爷点了点头，又笑道：“远方啊，你带过来的不老菜味道很好，跟我老头子当年吃的味道一模一样，我老头子很喜欢。”
林远方笑着说道，“郑爷爷既然喜欢，我下次就过给你带几罐。”他这不老菜本来是送给爷爷吃的，没有想到歪打正着，碰到了太宗爷过来，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你送给我老头子一罐不老菜，我老头子总要送你一点什么才好，不然别人一定说我占小辈的便宜啊！”太宗爷呵呵一笑，说道：“听说你烟瘾很大。我老头子这里有一个烟盒，是八二年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送给我的，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只闪闪发光的银烟盒，递向了林远方。
唰地一声，大厅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太宗爷的这个举动给震惊了，即使是任思哲也没有想到，太宗爷竟然会把他最喜爱的这个烟盒送给远方。要知道，这个烟盒可是太宗爷收回香江的纪念品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只烟盒对太宗爷的意义远比那只欧米伽手表对自己的意义。而且据任思哲所知，太宗爷一辈子送出去的私人礼物可是寥寥无几，其中当今TZ爷算得上一个，不过他可是内定的一号首长的接班人，当初太宗爷在元老面前把他最常用的金笔送给了TZ爷，就定下了这个接班人的名分。现在太宗爷又把他最喜欢的烟盒送给了远方，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太宗爷看好远方在二十几大后，接任第N代核心的位置吗？
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一罐两块半的不老菜换一个未来N代核心的候选资格，这不是比传说更像传说吗？

第五百一十三章 终身大事

其他人如此，林远方也是如此，他也完全没有想到，太宗爷竟然会赠送礼物给他。虽然由于长期在下面生活，脱离了京城中枢，林远方并不能够像在场的其他人那样了解到太宗爷赠送给给他这件礼物的特殊意义，但是林远方也知道，这件礼物绝对不一般，即使它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寻常之物，单凭“太宗爷亲赠”五个字，也足以让它价值千金，更何况这件礼物还是当年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赠送给太宗爷作为华英两国签订香江回归祖国的联合声明的特殊纪念品呢？这件礼物可是和两位伟人一起见证了一段最伟大的历史时刻啊！
纵使林远方在大方磊落，这个时候也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太宗爷这份礼物，只好扭头望向爷爷任思哲。
“看他做啥子！”太宗爷有点不高兴了，抓着林远方的手，把银烟盒硬往林远方手中一塞，刚才还和蔼可亲的四川广安话此时听起来霸气十足：“收我老头子一个烟盒，还要经过你爷爷的批准？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咯！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爷爷不高兴，让他冲我老头子发火！”
任思哲也笑了起来：“远方，郑爷爷给你的礼物你就收下嘛！咱们两家又不是外人。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啊，以后勤去看望看望你郑爷爷，多带几罐不老菜给你郑爷爷吃嘛！”他还真担心自己的孙子犯倔，不收太宗爷的礼物。那样让太宗爷如何下台么？太宗爷的人情虽然很大，老任家也未必见得担当不起。只要他老头子不死，这份人情，总有机会还上的！
“谢谢郑爷爷。”林远方见爷爷发了话，就顺势收下了太宗爷的礼物。把这只银烟盒拿到了手里，林远方这才发觉这只银烟盒比普通的烟盒长了不少，想必是因为太宗爷抽的香烟比普通香烟要长不少，所以英国方面为太宗爷特意量身定制的吧？在银烟盒上面用英文铭刻了一行精致的小字：“在这为签署联合王国和华夏人民共和国关于香江问题的联合声明而专程访问京城的重大时刻，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赠……”最后铭刻的赠送人，当然是太宗爷的名字。
“这就对了嘛！”见林远方收下了自己的烟盒，太宗爷才转嗔为喜，“年轻人就要敢作敢为嘛！祖国的未来，都在你们年轻人身上！”他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好好努力！”
撂下这句话，太宗爷就转过身来，在任思哲和小公主的陪同下，向门外缓缓走去。
林远方捧着银烟盒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回荡着太宗爷那句话：“好好努力！”他抬头向正要走出大门的太宗爷望去，却正好看见小公主回头向他望来，眼神中含满了笑意。
“真是赚大发了！”见太宗爷离开了，一个有点二百五的家族三代子弟低声说道，“两块五一罐腌咸菜，换回来太宗爷的银烟盒，不愧老爷子的嫡孙，这买卖做的划算啊！早知道太宗爷好这一口，咱也去买几罐腌咸菜回来啊！”
“呸！你小子懂什么？一罐腌咸菜就想换太宗爷宝贝？做梦吧！”旁边另一个三代子弟说道：“太宗爷还是冲着那艘格拉良号航母来的。一只银烟盒换一艘格拉良号航空母舰，说起来还是太宗爷赚了！”
任思哲默默地陪着太宗爷往外走，两位老人谁也没有说话。等一行人来到大厅外台阶下那辆红旗专车前，太宗爷将要上车的时候，任思哲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宗爷，您这是把远方放在火堆上烤啊！”
“玉不琢不成器！”太宗爷微笑着坐进了车内，冲站立在门边的任思哲说道：“老伙计，你在战场上可是一向以敢打敢冲而闻名的啊！”说完太宗爷没有再理会任思哲，轻轻地一挥手，专车就缓缓地驶出了晖苑。在空中，三架武装直升机排列成品字形，护送着下方太宗爷的车队，往京城太宗爷老宅的方向驶去。
看着空中的直升机在远方变成了三个小黑点，任思哲才伸手把包光辉叫了过来：“光辉，抓紧时间让孩子们走，不然等一号首长他们过来，孩子们就又被堵在里面了。”
包光辉明白老首长的意思，一号首长和各位常委，还有军委的首长们依次干过来给老首长祝寿，方圆几公里又要全部封闭起来，即使是任氏家族的子弟，也不能随意走动。由于各位大首长们公务繁忙，赶过来的时间又不可能统一，这时间可能要一直拖到深夜。让一大帮子年轻人在晖苑里一直憋到半夜，还不难受死啊？再说有些后辈拜完寿还要赶回去工作。所以只有趁着这个时间，让他们抓紧时间先撤。
“那远方呢？”包光辉问道。
“让超敏先带着他京城的别院去。”任思哲早已经考虑好了，老任家虽然不怕事儿，但是也不喜欢让孙子当出头的椽子。太宗爷对远方青眼有加，已经足以引起某些家族的眼红嫉妒了，如果一号首长和TZ爷等常委再对远方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的话，远方可真的是被架到火堆上了。
得了老爷子的指令，一大帮任氏家族的子弟们便匆匆而去。对他们来说，老爷子也拜过了，该叙的旧也叙了，该联络的感情也联络完了，再被封堵在晖苑里呆到深夜，那就是不好玩之极了。
任永利站在门外和林远方握手：“真想和你多谈一谈，可是我只请了一天假，部队还在等着我呢，等有机会，咱们再叙旧！”
“工作第一！”林远方握着任永利的手表示理解，“下次永利哥回来，我一定向您多多请益。”
任永灵任永梅姐妹拉着杨扬来到林远方面前：“远方哥，我们要跟杨扬姐一起去逛街，你要不要一起来？”
林远方望了望杨扬，说道：“你们去吧。我一会儿还要跟超敏姑姑回京城别院呢。”
杨扬就有些迟疑地对任永灵说道：“要不，咱们也去别院看看吧？”
“你从小在别院长到大，有什么好看的？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好玩的地方，你陪我们一起去看看嘛！”说着也不管杨扬同意不同意，和任永梅硬拉着杨扬走了。
任超敏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若有所思。
任思哲招手把林远方叫道跟前：“孩子，本来说今天咱爷孙俩好好说说话，却没有想到成了这个场面。今天你就委屈一下，先跟着超敏姑姑到别院看看。明天再让超敏姑姑带你回来。”他伸手指着伸手的小楼，说道：“三楼那间卧室，以前是你爸爸住的，以后就归你了。”说到这里，任思哲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任超敏知道老爷子想起了儿子难受，今天是老爷子大寿，实在不易说这些，于是就赶忙上前说道：“二叔，我和远方要赶快下去，再迟点恐怕就不方便走了。”
“呵呵，好好，我老头子明白。”任思哲明白超敏的意思，伸手摸了摸林远方的头，说道：“孩子，跟你姑姑去吧。”
于是任超敏就拉着林远方，坐上早已经等候在一旁的小车，在一前一后两辆警卫车辆的护送下，向往玉峰山东门开去。
任超敏坐在后座上，拉着林远方的手仔细端详着，越看林远方心中越喜欢。她从小跟着任思哲长大，心中早就把任思哲视为亲生父亲，和林远方的父亲任超杰的关系更是比亲姐弟还要亲。当初得知任超杰去世的消息，她伤心欲绝，这个时候忽然间看到任超杰的亲生骨肉，怎么能够不让她欢喜呢？
“远方，你和杨扬认识多久了？”拉着林远方的手端详了半天，任超敏忽然间开口问道。
“有三年了吧？”林远方没有多想，随口回答道。
“都有三年了？”任超敏有些吃惊，“没有遇到爷爷之前，你就认识她了？”
“是啊，当时我去她的公司购买一批木材，就这么认识了。”林远方自嘲地一笑，说道，“那时候可不知道，她和咱家是这种关系呢！要不然，也不会被她从公司里赶了出来。”
“呵呵，还有这样的事情啊？”任超敏也笑了起来，“杨丫头的姓格是火爆了点。”说到这里，任超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说道：“可是奇怪，今天看到杨丫头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以往她和永灵在一起，可都是永灵吃亏的。今天怎么好像是颠倒过来，我只看到永灵在欺负她啊？”
“是吗？”林远方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姑姑，你这么一说，我也发觉了，杨扬最近还真的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变了很多呢！以前是个小魔女，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淑女……”
听林远方说杨扬像个淑女，任超敏又笑了起来，问林远方道：“那你觉得杨扬怎么样呢？”
“挺好啊！”林远方并没有多想。
“那她和你现在女朋友相比呢？”任超敏看着林远方，“谁更好一点？”

第五百一十四章 永不背弃

关于林远方的情况，老爷子昨天已经向任超敏透过底，任超敏知道林远方有一个叫做洪娇女朋友，是下面一个地级市副市长的女儿。具体情况，老爷子也派人去摸过，洪娇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女孩子，唯一的缺陷，就门阀低了一点，一个地级市副市长，和老任家这种共和国顶级豪门绝对不相配。
任超敏了解情况之后，也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林远方从小就在老任家长大，已经确定了三代家主的位置，那么他娶洪娇这样一个小官员家庭背景的女孩子做妻子，倒是没有太大问题。可是问题是现在林远方失散在外二十多年，刚刚回归家族，家主接班人的地位远未稳固，这个时候林远方如果再找一个出身背景比较低微的小官僚的女儿，就相当不明智了。在任超敏看来，最理想的状况就是说服林远方和洪娇分手，然后给林远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这样林远方就可以借助妻家的势力，来稳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虽然从内心来讲，任超敏也不喜欢这样的政治联姻，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帮助林远方巩固嫡孙地位，维护家族政治利益的最好手段。
对于和林远方政治联姻的对象，任超敏心中早就有了目标，正是老杨家的嫡孙女杨扬。首先是任杨两家一体，作为老任家最为可靠的政治联盟，老任家的嫡孙娶老杨家的嫡孙女，只会使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而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所以如果林远方和杨扬两个人能够结成夫妻的话，相信任杨两家的长辈都会乐观其成而不是去反对。其次呢，是因为任超敏几乎是看着杨扬长大的，对这个孩子比较了解。知道杨扬姓子虽然看上去野一点，脾气也跋扈一点，其实却是一个很善良很懂事的女孩子，很讨长辈们喜欢。要不然老爷子也不会从小就对杨扬念叨着，等把孙子找回来，就让孙子娶杨扬做媳妇儿。比起那个未知的洪娇来，显然是杨扬这样知根知底的女孩子更让人放心，远方如果娶杨杨做老婆，那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任超敏唯一没有把握的是，不知道杨扬对林远方是什么感觉。如果杨扬不喜欢林远方的话，这件事情恐怕就有些麻烦。虽然可以通过两家的长辈做工作，让杨扬以家族的利益为重，但是在林远方最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地位的时候，找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妻子，终究是有些麻烦。所以任超敏决定再观察观察，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杨扬的态度再说。可是当任超敏刚刚在一旁看到杨扬望着林远方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作为曾经的过来人，任超敏又如何看不出，杨扬对林远方的情意呢？嗯！只要杨扬喜欢自己的侄子，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任超敏才在送林远方回别院的路上，向他提起这个话题。如果二叔再年轻一点，任超敏也不会如此着急，可是二叔今年已经是八十九了，虽然说按照中央保健局保健小组权威专家的看法，以二叔的身体状态，活过百岁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毕竟只是权威专家的看法，身体健康这东西，谁又敢说打百分一百的包票呢？即使是拥有全国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和设备做保证，全国最顶尖的医疗保健专家随时候命，也架不住一个万一啊！所以对任超敏来说，如果利用二叔还在世的情况下，帮助林远方巩固家主接班人的地位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至于说她和林远方仅仅是第一次见面，贸然提出这个话题是不是操之过急，任超敏就顾不得了。她相信，以林远方的聪颖和智慧，纵使心中一时想不通，对她这个姑姑产生了心结，时间长了，也会理解她的一片苦心的。
听到超敏姑姑这一句问话，林远方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他只是开头没有往这方面想而已，并不代表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超敏姑姑的话说得如此之白，他如果还不明白，岂不是一个傻子？
沉吟了一下，林远方说道：“姑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喜欢洪娇！”
“远方，你别怪姑姑多嘴，你难道没有想过……”任超敏对林远方的回答并不意外，虽然跟林远方相处时间很多，但是她能够看出，自己这位侄子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跟他过世的爸爸一模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任超敏就更加喜爱林远方，越发想劝说林远方改变主意。
“姑姑，我想过。”林远方摆了摆手，没有让任超敏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对我和家族来说，选择洪娇远不如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贵女。但是，我喜欢洪娇，我也答应了洪娇，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背叛我的内心和我自己的承诺！”
“唉，你这孩子，跟你爸爸一样倔强！”听林远方说得如此绝决，任超敏就知道今天是无法说服林远方了，也就不再去做徒劳无功的尝试。她心中暗想，远方这边工作做不同，那么是不是可以从另外一边入手呢？也许从那个女孩儿那边入手，工作比较容易吧？只要洪娇不喜欢远方，那么远方再喜欢洪娇，也没有用啊！
车子很快开到了位于景山后面张家胡同的老任家别院。比起玉峰山上老任家主院的戒备森严来，别院的警卫级别显然要低上不少。即使这样，这里的安保措施也要比林远方在省城所接触的常委大院要严格得多。
“远方啊，以后这里就是你在京城的家了，”一踏进别院的大门，任超敏就先对林远方灌输了一遍主权思想，“记住，你是老任家的少主人，和玉峰山上的主院一样，你可以任意出入！”
比起玉峰山晖苑的紧张气氛，别院的气氛无疑要轻松许多，因此也更像是一个温馨的家园，这让林远方也松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在乡下环境中长大的孩子，让他一下子在晖苑那样肃穆庄重的环境下生存，显然还是有点不大适应。相比之下，别院的气氛就显得温馨可爱多了。
任超敏就领着林远方在别院里转了一圈，一方面把老任家的少主人介绍给别院里的工作人员，一方面也是让林远方熟悉环境。等林远方把别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参观了一遍之后，任超敏又招手叫来三个穿便装的青年男子，乍一看上去很不起眼，仿佛是普通人一般，但是只要用心观察，就能感觉出他们平凡外表下刻意被掩藏的精悍气息。
“这是中央警卫团的殷伟少校，后面两位是张上尉和段上尉，”任超敏向林远方介绍道：“是二叔为你安排的保卫人员。两个月前，他们就已经跟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你，现在，我把他们正式介绍给你。”
其实爷爷派驻到他身边这个三人警卫小组的存在，林远方早就知道了，甚至殷伟和张上尉、段上尉的长什么模样，林远方也早已经知道，当然，能够发现这个三人警卫小组不是林远方的功劳，而是他的老司机赵大磊的功劳。殷伟和张上尉、段上尉的照片，也是赵大磊暗中拍给林远方看的。按照林远方自己的想法，他身边有赵大磊这个成精的老司机的存在，根本无须爷爷再暗中派什么警卫小组来保护他。可是要想让爷爷任思哲相信赵大磊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司机能够保护他的安全，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远方总不能把赵大磊带到爷爷任思哲身边，现场给爷爷任思哲表演一段看吧？所以林远方暂时就默许了殷伟这个三人警卫小组的暗中保护，没有向爷爷揭破这件是齐全。
此时见超敏姑姑正式把这个三人警卫小组介绍给自己，林远方就更不会揭破了，他笑着伸出手来：“殷少校，你好。张上尉、段上尉，你们好。”
殷伟和张上尉、段上尉没有敢和林远方握手，而是整齐地向林远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远方少爷好！”
敬着军礼叫少爷，感觉真是奇怪。好在有包光辉的前车之鉴，林远方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还是叫我远方，或者林县长吧。少爷这个词，我不习惯。”
“是，林县长！”殷伟三人毫不犹豫地改口称呼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远方少爷既然喜欢被人称为县长，那就叫他县长吧。
“远方，殷上校三个都是警卫团里千里挑一的精英，”任超敏笑着说道：“以后他们三个就跟着你了。”
“姑姑，不用了吧？我一个大男人，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
“什么不用了？你是老任家的嫡传独苗，个人安危关乎整个家族的利益，怎么能儿戏呢？”任超敏严肃起来，“这是二叔的命令，你必须要服从，没有什么价钱好讲的。”
作为中纪委副书记，任超敏发起威来，一点都不次于任思哲老爷子。林远方这才知道，超敏姑姑这个铁面女包公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当下不敢再说话，默认了这个安排。
任超敏因为要赶回去晖苑陪老爷子见各位大首长，也没有多留，就坐上车返回了玉峰山，临走之前，她告诉林远方，如果在别院呆闷了，可以出去走走，不过，一定要让殷伟他们暗中跟在后面保护。
超敏姑姑走了之后，林远方立刻拿出警卫人员还过来的手机，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洪娇，你到了吗？”

第五百一十五章 恶少

挂了电话，林远方把殷伟三个人叫到身边：“保密条例知道吗？”
殷伟三人“啪”地一个立正，“知道！”
“麻烦你们三个给我背诵一下。”
殷伟三人齐声回答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看了也装不知道！”
“很好！”林远方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们可以跟着我。不过，这保密条例你们一定要记牢！”其实林远方这样强调也是多此一举，对于殷伟他们来说，在首长身边工作要遵守保密条例已经是警卫团的铁律，即使林远方不去强调，他们也绝对不会违反的。
按照林远方的要求，殷伟三人开了一辆普通军牌的奥迪，把林远方送到了王府饭店附近，林远方下车，步行到王府饭店门口，看到外面停着一辆中A牌照的桑塔纳，一个亭亭玉立的红衣丽人正站在车外向四处张望着，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在红衣丽人旁边，一个穿着深灰色衬衫的老司机拿着一块抹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车身，木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洪娇，”林远方伸手冲红衣丽人摆了摆手，飞快地跑了过去。
“远方！”红衣丽人看到林远方，不由得喜出望外，快步迎了上去。
“等急了吧？”林远方也顾不得赵大磊在场，上前就给洪娇一个深深地拥抱，他有力双臂把洪娇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洪娇显然还不适应林远方这么激烈地感情表达方式，不由得脸色绯红，挣扎着从林远方怀抱里脱出身来：“别这样，远方，这……外面人这么多，我……不习惯。”
“人多怕什么？我抱我的女朋友，关他们什么事情？”林远方拉着洪娇的手，用炽烈的眼神凝视着洪娇。
“总之，不太好。”洪娇低下头来，不敢看林远方的眼睛，声音低弱蚊呐。
“怎么不好呢？我看很好呢！”林远方最喜欢的就是洪娇这种让他怦然心动的害羞模样，洪娇越是这样，他越是想逗弄洪娇，于是就双臂一用力，又把洪娇拉到怀里，作势就要去亲吻洪娇的双唇。
这一下可把洪娇吓得魂飞天外，虽然她也曾跟林远方亲吻过几次，但是那都是发生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洪娇虽然也感到紧张，但是那种羞怯而甜蜜的感觉还可以接受。但是现在林远方却要在人来人往的大酒店门口亲吻她，这完全突破了洪娇的心理底线，虽然她很爱林远方，也不曾想到过，会和林远方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接吻……“不要……”洪娇脸红得耳朵都像是要滴出血来，她低下头，双手拼命地推着林远方，着急得简直像要哭出来了：“远方，你别欺负我！”
林远方没有想到洪娇脸皮子这么薄，一个小玩笑就差点把她都逗哭了，吓得也赶快住了手，忙不迭地出声安慰：“好了，好了，洪娇，别怕，我是开玩笑，开玩笑的……”
见林远方真的住了手，洪娇的心这才逐渐平静下了，她慢慢地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林远方说道：“远方，虽然我喜欢你，但……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这里人这么多……”
看到洪娇楚楚可怜的模样，林远方心中也是好一阵后悔，暗恨自己孟浪。喜欢一个人，就用一个人能接受的方式来表达爱意，如果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只顾着按照自己的方式表达，哪是真正的爱情吗？
“好了，洪娇，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林远方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洪娇黑亮的秀发，柔声说道：“中午休息好了吧？咱们现在去圆明园吧？”
昨天在省城的时候，林远方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小车，让赵大磊先送洪娇到京城里来。到目前为止，洪娇还不知道林远方的真实身份，林远方也害怕洪娇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豪门世家的嫡孙之后，会因为身份地位上的差距，而对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产生顾虑。但是这件事情又不可能长久的隐瞒下去，所以林远方就打算借着自己这次到京城来认祖归宗的机会，把洪娇也带过来，一点一点地向洪娇透露自己真正的身份，让洪娇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而不至于因为消息来得太突然，而产生过大的冲击。今天下午他没有其他事情，就打算先带着洪娇在京城里逛一逛。
“你下午不是要开会吗？”因为林远方开始并没有告诉洪娇他来京城的真正目的，洪娇还以为林远方是来京城参加一个会议。虽然洪娇很希望林远方能够陪伴自己，但是又怕影响林远方的工作。
“嗯，会议议程改变了，下午不用开会，自由活动。”林远方也没有想到爷爷的寿诞会被中央的大首长们打乱，他笑着说道，“你不是很想去圆明园遗址看看吗？正好趁这个时间过去。”
“那太好了！”林远方能陪着她，洪娇当然开心了。
“老赵，”林远方对赵大磊说道：“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你回酒店休息吧，下午不用陪我们了。”有殷伟他们在后面跟着，赵大磊在不在身边，问题都不大。
赵大磊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别看他刚才在低着头擦车，可是那辆停在远处的奥迪军车，能够瞒得过洪娇的眼睛，却瞒不过赵大磊的眼睛。于是他就把钥匙交给林远方，轻声说道：“老板，这辆车的离合稍稍有些偏紧，你开的时候注意一些。”虽然说林远方的驾驶技术是赵大磊手把手调教出来的，比大多数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司机都要高明得多，但是赵大磊每次把车交给林远方的时候，都不忘记叮咛几句。
“放心吧，老赵。”林远方拍了拍赵大磊的肩膀，表示知道，然后挥手让洪娇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打着火，熟练地调转车头，驾车向外驶去。
“洪娇，”林远方一边把握着方向盘，一边对洪娇说道：“前面不远就是王府井，里面有你喜欢吃的东西。你要不要尝一尝？”
“什么东西？”洪娇有些好奇地问道。她爱吃的东西挺多，不知道林远方说得究竟是哪一样。
“当然是你最爱吃的啊！”林远方故意卖着关子，不肯说出答案。
“我最爱吃的？”
“嗯，你最爱吃的，京城特产。”林远方笑眯眯的。
“京城特产？燕京烤鸭？不喜欢。东来顺涮羊肉？一般！”洪娇两条秀眉可爱地皱在一起，伸出小手板着手指头盘算着京城的特产。忽然间她兴奋地冲林远方尖叫起来，“我知道了，是冰糖葫芦，老燕京冰糖葫芦，对不对？”
和很多小女生一样，洪娇从小就特别喜欢吃冰糖葫芦，特别喜欢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尤其是林远方第一次向她表白的时候，她手里就拿着一根酸酸甜甜的老燕京冰糖葫芦。从那时起，冰糖葫芦的味道更是深入到洪娇的骨髓里，她不可抑制地疯狂地迷恋上了这种北方街头很普通的小吃。她和林远方每到一个地方，第一句话就是问，这里有没有冰糖葫芦卖。昨天林远方说要带着洪娇到京城来的时候，洪娇第一个反应就是能够吃到最正宗的老燕京冰糖葫芦了，为此她还欢呼雀跃了半天。刚才见到林远方之前，洪娇心里还念叨着老燕京冰糖葫芦来着，可是刚才被林远方那么一吓唬，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这时听林远方这么一提醒，顿时又想起来了，一时间小女生那种心态又回到她身上，不由得兴奋地尖叫起来。
（说两句题外话。也许很多人不可理解，一个女人最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冰糖葫芦这种街头的小玩意儿？老夏在这里要说明一下，这绝对不是老夏虚构的。因为老夏的太太，就疯狂的喜欢冰糖葫芦，和老夏每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逼着老夏去帮她找哪里有冰糖葫芦卖。这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呵呵，老夏也一直觉得这不可思议。）听到洪娇幸福的尖叫声，林远方心中就很有成就感，一串冰糖葫芦就骗来一个老婆，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他把车开到王府井百货大楼，靠边停了下来。
“洪娇，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给是买冰糖葫芦，很快就出来！”
“嗯，我要吃两串！”洪娇笑嘻嘻地伸出了两根白嫩的手指。
“好，不但买两串，还是特大的。”林远方跳下车，快步往王府井百货大楼跑去。
后面的奥迪车里，殷伟三个人对望一眼，也立刻跳下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林远方进了百货大楼。
洪娇坐在车内，摇下车窗，美滋滋地往王府井百货大楼里张望着，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不是在于你拥有什么样的男朋友，而是在于你男朋友肯为你做什么事情。一个掌管几十万人口的大县长，肯在京城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路边停下车，快步跑到对面的百货大楼，只是为了去买一串一块五的冰糖葫芦，除了说明他爱你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洪娇正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时候，突然间感到车身一震，往后看去，只见一辆红色的跑车车头正别在自己这辆尾箱上。
“你他妈的会不会停车啊？”一个身穿阿玛尼西装的青年从红色跑车上跳了下来，气急败坏向洪娇走过来，“这里是你停车的地儿吗？”

第五百一十六章 我爸叫王江

“这里画了停车线，难道不能停车吗？”洪娇不理会男青年的无理，提着小坤包推门下车，走到车子尾部察看碰撞的情况。她看到自己的这辆桑塔纳2000的尾灯被撞碎，保险杠也脱落了。而对方的车毂有一叠破损，引擎前盖也被刮花了。
那个阿玛尼青年本来气势汹汹的，看清楚了洪娇的模样不由得眼睛一亮，心中暗叫，老天，这是谁家的红颜祸水？长成这个俏模样，不是成心购进你家王大少爷吗？嘿嘿，看来你家王大少今天艳福不浅啊，撞了一辆车，都撞出来一位祸水级的美女出来！
洪娇看清楚了情况，就准备到一边打电话给林远方，让他快点出来看看怎么样处理。却不想她刚一转身，却被那个阿玛尼男青年挡住了去路。
“我说妹子，”王大少吊儿郎当地挡在洪娇面前，晃着一条腿，一双色迷迷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洪娇，流里流气地说道：“撞坏了哥哥的法拉利，你说怎么赔吧？”
洪娇看到对方流里流气的模样就打心底里厌恶，若不是两辆车发生了蹭剐，她话都懒得和这种货色说上一句。
“我们的车好好的停在停车位上，是你的车撞了上来吧？”洪娇冷冷地说道，“这个责任明显是要由你来负，要说赔偿，也是应该你来赔偿我们的损失。”
“咦，小妹子嘴皮子挺利落，看样子嘴上的功夫不错，我王大少就喜欢你这样有姓格的妹子。”王大少说着就想伸手去摸洪娇俏丽的脸蛋。
“拿开你的脏手！”洪娇怎么能让这个下流胚得手，抡起手中的小坤包毫不客气地对着那只向她伸过来的大手打了过去，一下子正砸了个正着。
“哎哟，我的妈呀！”王大少没有防备之下，手背都被砸出一大片红印出来，疼得一个劲儿地直甩手，“臭丫头，你找死啊？”他恼羞成怒之下，想要对洪娇动手，这时发现四周已经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不由得眼珠子一转，改变了主意。
“嘿嘿，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王大少是个正人君子，就不跟你一个长头发的一般见识。”王大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法拉利跑车，对洪娇说道：“说吧，撞坏了我的车，该如何赔偿？”
“我们的车停在这里没有动，是你开过来撞坏了我们的车。”洪娇气得小脸通红，她没有想到，在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也能遇到这样的无赖。
“对啊，明明是你撞坏人家姑娘的车的！”旁边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帮着洪娇说话，“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家算什么本事？”
“你们那一只眼看到是我撞坏她的车的？哪一只啊？都他妈的活腻味了吧？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王大少不由得咆哮了起来，伸手指着围观的人群，态度嚣张之极，“今个儿没你们什么事儿，都给我闭嘴，听见了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再敢多嘴，看你家王大少敢不敢立刻灭了你？”
京城本来就是权贵云集之地，豪门公子世家少爷多如牛毛。眼前这个自称王大少的青年既然能穿得起阿玛尼西装，开得起法拉利跑车，必定是某一家权贵的少爷。围观的人虽然心中非常同情洪娇，看不惯这个王大少的嚣张，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惹祸上身，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两个交警看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两个交警分开外面的人群走了进来。
“交警同志！”洪娇看到两个交警走进来，不由得眼睛一亮，赶忙迎上去，“我们的车停在车位上，有个人撞了我们的车，还要让我们给他赔偿。”
不得不说，美女的杀伤力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像洪娇这样层级的美女，连豪门公子见了都会把持不住，更别说是这两个小交警了。他们听了洪娇的话之后甚至连核实情况的真假都没有核实，就直接站在洪娇的立场上了：“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啊？不要怕，我们给你主持公道。他人在哪里……”
两个交警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冷笑：“你家王大少人在这里，怎么着吧？”
两个交警定睛往声音那边看过去，心中不由得暗叫一声：“我的妈呀，这不是交通部王副部长家的少爷吗？”再看旁边的那辆红色跑车，可不是正是王大少最心爱的那辆法拉利348GTB跑车吗？
“王大少，王大少，怎么是您老人家呢？”两个小交警怎么敢惹副部长的公子，顿时也忘记了要给美女主持什么公平正义，连忙忙不迭地跑过去给王大少问好，“我们俩刚才不知道您在这里，错说了两句话，您千万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我王大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王大少对两个交警的表现很满意，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跑车，对两个交警说道：“我的车被人撞坏了，你们看怎么处理吧？”
“啊，原来是您的车被撞坏了啊！让我们看一看。”两个交警装模作样地察看了一遍现场，然后说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嘛，显然是要有这辆桑塔纳2000负全部责任，由于桑塔纳2000的车主停车不当，才造成了本次事故的发生……”
“你们还是不是人民警察，怎么能够昧着良心说话？”洪娇气愤之极，没有想到这两个交警竟然跟王大少狼狈为歼，睁着眼说瞎话，“我们的车明明就停在停车位里，怎么可能是我们的责任？”
听洪娇质疑他们的结论，两个交警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你是怎么说话的？我们不是警察谁是警察？什么叫怎么可能是你们的责任？我们说是你们的责任就是你们的责任，如果我们警察现场勘验结果都做不得数，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干什么？”这真是美色诚可贵，权力价更高。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两个小交警也只能选择昧着良心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你……你们……”洪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交警不理会洪娇，恭敬地向王大少请示道：“王大少，这个交通事故，对方负全责。你有什么赔偿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交警队去帮您协调。”
王大少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嘛，很好说话的，也不想去难为谁。不过呢，你们也知道，我这辆法拉利跑车的配件很贵的，这单单换一个轮毂，就要五十万了，其他毛病修理一下，恐怕也要五十万。两样加起来，就要对方付一百万修理费好了。”
洪娇听到这里，气得瞪大了眼睛，只是碰了一下车毂，蹭了一下前引擎盖，就要一百万修理费。一百万元，足够买上七八辆全新的桑塔纳2000了，这分明就是讹诈！
旁边围观的人群也个个长大了嘴巴，一个劲儿地往喉咙里倒吸冷气。即使京城算是全国数得着的高收入的确，这个时候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一万刚出头。现在这个什么大少开口就要一百万元修理费，这岂不是要让他们这些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干上九十多年，才能凑够这个数字？真没有想到，一辆豪车竟然要这么金贵，只是碰坏了一点漆皮，竟然要一百万修理费。奶奶的，以后在路上看到豪车，就赶快往一边躲，省得蹭上了，自己一辈子都赔不起啊！
“怎么样，小妹子？”王大少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看着满脸气愤的洪娇，“要么拿出一百万修理费，让哥哥我去修车。要么呢，你陪着哥哥去唱两首歌，这笔修理费一笔勾销，哥哥我自己付，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何？”说着王大少伸出手又想去摸洪娇的脸蛋。
“滚开！”洪娇抡起坤包毫不客气地砸了过去。
“哎哟！”王大少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不由得勃然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就不信整治不了你这只母老虎！”他板着脸对两个交警说道：“你们警察是吃干饭的？肇事方不赔偿，还公然行凶，你们难道没有看见？”
两个交警一看王大少发了火，立刻板着脸走到洪娇面前：“请你跟我们会交警队做个笔录。”
“我不去！你们如此袒护对方，让我对你们能否公正执法表示怀疑！”洪娇一口回绝。
“你最好还是配合一下我们，否则，我们将不得不对你采取强制姓措施！”有王大少在一旁看着，两个交警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声大喝：“住手！”
只见林远方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远方！他们欺负人！”看到林远方过来，洪娇立刻扑到林远方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
“别担心，我都看到了，我会为你做主的。”林远方轻拍着洪娇的肩头，正要去找王大少算账，没有想到王大少却主动凑了上来。
“啧啧，我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主儿呢，原来是这么一个窝囊货色啊。也是，开着一辆破桑塔纳2000，能有什么出息。”王大少根本没有把林远方放在眼里，看着车牌就知道，不过是一个来自中原省的土老帽而已。他眼睛只顾色迷迷地盯着洪娇，“妹子，跟着这种男人干嘛啊？不如跟了大少我，保证你在京城里风风光光的。”
林远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自己的未婚妻，哪里容得别人这般侮辱？别说他是老任家的嫡孙，即使没有这层身份，遇到别人用这样的语言侮辱自己的未婚妻，他也绝对不会放过的。
“你刚才说什么？”林远方让洪娇在一旁站好，跨前一步，双眼逼视着王大少。
“哈哈，吓唬你家王大少啊？”王大少狂笑了起来，“我说让蹬掉你这种没有出息的窝囊废，跟本大少回去暖被窝……”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啪”地一声，已经被林远方一个结结实实地大嘴巴抽了上去，王大少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就腾空而起，足足在空中飞行出去三米多，这才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几乎把王大少摔散了架，他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脸上火辣辣的，连眼泪都疼出来了。
旁边围观的人看到这个恶少被揍，不由自主地喝起彩来。
一时间王大少怒火攻心，不知道哪里冒出一股劲儿，竟然按着地面，腾地一声趴了起来。他看到两个交警傻呆呆地站在一旁，心中更是暴怒，厉声喝道：“你们两个警察死了吗？还不把他给我抓起来？信不信王大少打个电话就能扒了你们身上的老虎皮？”
两个交警也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敢突然间对王大少动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顾得呆呆地看着。这时听到王大少发飙要扒了他们的警服，这才醒悟过来，就准备上前动手拿下林远方。
这时，只见两个身影闪了进来，殷伟和段少尉，他们两个人伸手把两个交警架着到外面，背着众人向把手中的证件一亮。两个交警不由得面色大变，立刻抬手向殷伟两个敬礼，口中毕恭毕敬地喊道：“首长好！”
“在一边等着，注意保密！”殷伟冷冷的交代一句，带着段少尉又回到了人群中间。
人群之中，林远方正缓缓地逼近王大少，王大少没有想到这个土包子的人竟然连交警也敢劫持，一时就有些慌神，见林远方缓缓逼近，不由得大声喊道：“臭小子，你别乱来，你要考虑考虑后果，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我爸爸叫王江！”
林远方微微一皱眉：“王江？”
“对，我爸叫王江，交通部副部长王江！”王大少冷笑道：“你如果识相点，今天给老子磕几个响头，叫我几声爷爷，再让你那个小妞陪爷爷去喝两杯酒，唱两首歌，爷爷心中一高兴，说不定就……”
王大少正说得起劲，只听“啪”地一声，林远方反手又一个大嘴巴，王大少的脸孔在林远方的巴掌下急剧变形，一股血水从王大少嘴里喷了出来，在阳光的映照下，人们分明看到中间混杂了几颗白色的牙齿。

第五百一十七章 任家少主的霸气

王大少没有想到自己报出了老爸的名号，对方还敢动手。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转了好几个圈圈，才踉踉跄跄地勉强站稳了身体，双手捂着脸呆呆立在那里，竟然是被林远方这一巴掌打得有点傻了，脑海里出现了短暂姓失忆，搞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林远方打了一巴掌却远不能解气，什么他娘的你爸叫王江？在林远方眼里都是些狗屁！不要说是一个小小副部长的公子，就是此刻站在林远方面前的是其他七家顶级豪门的嫡子嫡孙，林远方也不会有丝毫客气！虽然说林远方知道，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上当众动粗，肯定会给他带来一些比较大的负面影响。什么任氏家族的嫡孙在认祖归宗的第一天，就在街头殴斗了；什么任思哲的亲孙子在他八十九岁寿诞的时候跑到商场门口打架了之类的消息，肯定会在各大豪门之间漫天飞。但是林远方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去在乎这个，他在乎的只是，眼前这个王八蛋竟然狗胆包天，打洪娇的主意，如果今天不给这个王八蛋一个教训，别人都会认为他这个老任家的嫡孙没有担当，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家伙！一个家主继承人连自己未婚妻受了别人欺负都不敢做声，又怎么来指望他来维护家族的利益呢？
看见王大少跟傻瓜一样捂着脸呆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林远方才不管王大少是真傻还是装傻，上前照着王大少小腹又是狠狠的一脚。
“嗷……”王大少的意识终于回到自己脑海里，他嘴里发出一声跑风的惨叫声，双手捂着肚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洪娇看到林远方为自己出气，心中在感到甜蜜的同时，又担心林远方捅出大篓子。这个王大少的老爹是交通部的副部长，那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这又是在京城的地盘上，林远方继续下这么重的手，恐怕会惹来大祸事！见林远方抬起脚来，又准备朝那个王大少的面门上踹去，洪娇吓得赶忙上前拉住了林远方，“远方，别打了！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看到洪娇满脸为自己担忧的模样，林远方就知道她有点吓着了，怕自己惹来大麻烦，再看王大少那个狗熊模样，知道也不能再打下去了，这个王八蛋的身子骨还真经不起自己几下拳脚，真要是打出人命，还真不好收场。可是就这样就放过王大少，林远方又觉得太便宜这个王八蛋了！敢欺负老任家嫡孙的未婚妻，只挨上两拳一脚，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林远方今天打定了主意，是铁了心拿王大少开刀，树立一个榜样，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京城里这些权贵子弟们，敢欺负他林远方的女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远方之所以铁了这个心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洪娇的家庭出身太过于普通，在习惯于讲求门当户对盛行政治联姻的京城豪门世家圈子里算是一个异类。纵使林远方是老任家的嫡孙，也难保证洪娇不会遭到别人的轻视。甚至不排除一些不开眼的东西趁林远方不在，讽刺挖苦洪娇。因此，这次林远方必须借着这个事情旗帜鲜明地对外界宣布他自己的态度。谁如果敢对洪娇有一丝不尊敬，林远方毕竟会加倍地讨回来。
“洪娇，我听你的，就不打这个王八蛋了，但是，我也不会就这么便宜他，我要让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今天长一点心！”说着林远方把洪娇扶到一边，然后自己奔到桑塔纳2000跟前，拉开车门，跳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远方，你干什么？”洪娇惊声叫道。
“没什么，我要给这个王八蛋一个教训。”林远方一扭钥匙，打着了火，对殷伟大声说道：“让所有人都让开。”
殷伟三人立刻把四周的人群往后赶，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林远方把车往前开出去几步，熟练地调转过来方向，把车头正对着王大少。
王大少正在地上跌坐，见状不由得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惊恐万状地看着林远方：“你……你……要干什么？”
林远方也不说话，只是把油门轰得大大的，隔着车窗玻璃冷冷地望着王大少。
王大少吓得双腿都哆嗦起来，沙哑着嗓子喊道：“你……你不要乱来啊！”
林远方眯着眼冷冷一笑，猛然开离合，桑塔纳2000嗡地一声，就窜了出去。
看着桑塔纳2000向自己猛冲了过来，王大少惊得魂飞魄散，他想迈步往旁边躲避，可是双腿颤抖如筛糠一般，根本就迈不动步子，眼看着桑塔纳2000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王大少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啊啊”尖叫，小腹间更是一热，一股温暖的水流竟然喷涌而出，顺着大腿流了下来，裤裆里更是湿成一片。
就在王大少惊得魂不附体的时候，林远方轻轻一转方向盘，桑塔纳2000就在距离王大少身体有一米远的地方驶了过去，砰地一声，重重的撞上了王大少身后的那辆红色法拉利跑车。
听到身后的那声巨响，王大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安然无恙，林远方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的那辆法拉利F348去的，他不由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马路上。
咦？怎么这么奇怪，自己刚才从这个地方爬起来时，这里明明是很干爽的，现在这里怎么有一滩水呢？王大少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地上摸到了一大滩水，不由得非常奇怪，他低头一看，不光是地上有一大滩水，自己裤裆裤腿都是湿达达的，脚下两只老人头皮鞋里更是水淋淋的，如同是从河沟里刚捞出来一样，一股尿搔气扑鼻而来。即使王大少再傻，也知道自己刚才被当场吓尿了！
可是这个时候，除了王大少自己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王大少被吓得尿裤了，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远方那辆桑塔纳2000上面。只见这辆桑塔纳2000围着王大少那辆法拉利跑车转着圈，不停地撞上去，然后倒出来，然后换一个方向再冲上去，倒回来，接着再撞上去，仿佛是发疯了一半。偏偏是坐在这辆疯狂的桑塔纳2000的驾驶员座位上林远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看起来异常的冷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淡淡地微笑，仿佛是在一丝不苟地认真地在完成一项工作任务似的，不停地操纵着桑塔纳2000对法拉利跑车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在般桑塔纳2000的撞击下不停地颤栗着，发出阵阵哀鸣，仿佛是一只正在遭受恶狼蹂躏的可怜无助的小羔羊。
看着自己心爱的法拉利跑车被林远方如此蹂躏，王大少的心几乎是在滴血。这辆法拉利F348跑车可是他整整缠了他老爸一年，最后搬出了自己老妈助阵，最后才让他老爸点头，买到手的。可是现在竟然要被人撞成了废铁，让他如果向自己老爸交代？纵使他老爸叫王江，是交通部副部长，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买得起一辆法拉利跑车的。
“王八蛋！你住手，给我住手！”王大少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管自己尿裤不尿裤的事情，他站起来疯狂地向林远方喊道。
“咣！”地一声巨响，林远方完成了最后一下撞击。他拍了拍手，推开车门跳下车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虽然说桑塔纳2000的前脸因为连续的撞击变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可是曾经光鲜无比的法拉利跑车却在撞击下变成了一堆垃圾，看上去就如同摔入几十米深的悬崖里又被打捞上来一样。想要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把一辆法拉利跑车撞成这样，没有老赵手把手教出来的驾驶技术，还真的不可能办到啊！
“你……你……太狂妄了，敢把我王大少的车撞成这样！”王大少呆呆地走上前来，看着眼前这一堆破铜烂铁，简直要气昏了过去，他双眼怒视着林远方，恨不能上前把林远方撕碎了吞进肚子里。
林远方听到王大少的叫声，扭头一看王大少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没有想到这个大少竟然这么怂包，竟然被吓尿了裤裆。不过这样也好嘛，正好跟垃圾一般的法拉利跑车配对嘛！
他没有理会王大少的叫嚣，只是伸手把殷伟叫了过来：“刚才那两个交警呢？让他们来一下。”
殷伟刚才在一旁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第一次领教了任老爷子亲孙子的霸气。别的不说，单凭着这样的气势，在八大世家子弟中，远方少爷算上头一份啊！
嘴里应了一声，殷伟出去把等候在人群外面两个交警叫了进来。
两个交警这个时候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们能够在京城干交警，眼皮子那是相当活络的，要不也不可能一看到那辆法拉利F348，就认出是王大少的座驾。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即使他们眼皮子这么活络的伶俐鬼，今天竟然也犯下了狗眼看人低的错误。可是这也完全不能怪他们啊，他们又怎么能够想到，一个能够动用中央警卫局首长来当随从的大人物，竟然会开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桑塔纳2000？即使您老人家开辆桑塔纳2000，也无所谓，至少挂一个京城牌照吧？那样以我们两个的精明，即使面对副部长公子王大少的压力，也不会一面倒的偏向王大少啊！可是您老人家倒好，开一辆桑塔纳2000出来扮猪吃老虎倒也罢了，竟然还挂了一副中原省的牌照，我说这位爷儿啊，你这不是成心来玩我们两个小虾米的吗？你这样的大人物那我们下面这些小虾米来开涮，很过瘾是吧？看到首长开着桑塔纳2000撞击王大少那辆法拉利跑车的场景，两个交警越发觉得这位首长的首长霸气非凡，也就越发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
两个小交警在外面自怨自艾，恨不能狠抽自己两巴掌，又或者是往自己眼窝子里狠狠地捣上两拳。这时听中央警卫局的首长说他们保护的首长叫他们过去，也顾不得再自怨自艾，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跟着首长走进人群，来到首长的首长面前。
“首长，请您指示！”两个交警心中过于紧张，竟然忘记了殷伟要他们注意保密的要求。
洪娇看看两个交警，又望望林远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刚才殷伟三个人忽然间冒出来时，洪娇心中就感觉到很奇怪。不知道这三个气质不凡男子和林远方是什么关系，这时候看到刚才态度还非常嚣张的两个交警重新回到林远方面前时竟然战战兢兢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而且还不可思议地称呼林远方为首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都说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林远方不过是下面一个县的小县长，到了京城这样高官权贵云集的地方，怎么忽然间变成首长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大少恨不得要吃了林远方，这个时候听到交警的话不由得也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首长？这个土老帽竟然是一个什么首长？怎么可能？但是一想到对方那么嚣张地把他的法拉利撞成一对垃圾，心中就又有几分相信。
围观的看客更是惊讶万分，本来以为王大少已经够嚣张了，谁知道现在这个桑塔纳2000年轻的车主更加嚣张，现在听说这个年轻车主竟然是一位神秘首长，不由得心中越发兴奋起来，待会儿肯定还有一场好戏看呢！
“刚才我在外面听你们说，这起事故要我们赔偿一百万是吧？”林远方没有理会四周兴奋的目光，只是平静地从怀里掏出一叠支票本，刷刷刷地签下一张支票，递给两个交警：“我现在给你们一百二十万，够了吧？”

第五百一十八章 京城风云动

看着手中两个警察塞过来的这张一百二十万的巨额支票，一股深深的羞辱感涌上王大少的心头，自从老爸升任副部长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等的羞辱。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8急驶而至，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器宇不凡的男子从车内走了出来。王大少一看到这个人，不由得双目一亮，萎靡的身躯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挺拔了起来。他用手指着林远方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不是狂吗？嘿嘿，比你更狂的来了！你等着，我王大少马上就会让你好看！”
说完这句话，王大少转身就向来人奔去，嘴里嚷嚷道：“姐夫，我被这个小王八蛋给欺负了，你可要替我做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王八蛋啊！”
也不怪王大少对他这位姐夫这么有信心，因为他姐夫宋培林可是出身于大名鼎鼎的宋氏家族，虽然说不能跟任氏家族包氏家族这样的共和国顶级豪门相比，但是在共和国次一级的豪门集团中间还是有一席之地的。王大少的父亲王江之所以能坐到交通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是沾了他女婿的光。若不是宋氏家族的老爷子在关键时刻说了一句话，恐怕王大少的父亲这个时候在蹲在司局级干部的位置上在熬资历呢！
宋培林家世如此显赫，自己混得也非常风光，年仅三十五岁，就已经坐到京城卫戍区某师上校团长的位置上，虽然说不能和八大顶级豪门的嫡系三代相比，但是在次一级豪门三代子弟中间已经算得上是一位相当出色的人物了。在京城权贵子弟圈内除非是碰到八大豪门的嫡系子弟，否则以宋氏家族的背景和宋培林卫戍区上校团长的身份，几乎没有摆不平的事情。因此王大少这个时候看到姐夫宋培林过来，就好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眼前这个小王八蛋再横，也横不过姐夫宋培林吧？
“姐夫，您看看，您看看，我被那个小王八蛋打成什么模样？刚买的新车也被这小王八蛋撞成了一堆废铁，姐夫，您可一定要给我撑腰，替我出了这口恶气啊！”就在王大少奔到宋培林面前，一脸热切地期待姐夫宋培林替他教训林远方时，却不想宋培林脸色一黑，劈头就给他一个大耳光子：“瞎了眼的东西，乱嚷嚷什么？还不给我闭嘴？给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待会儿我再收拾你！”
王大少没有想到宋培林非但没有帮他出气，反而一见面抽了他一个大嘴巴，一时间恼羞成怒，瞪着眼睛冲着宋培林嚷嚷道：“你是不是疯了？我挨了别人的打，你不帮我也就算错了，反而还要打我？哪有你这样不中用的姐夫，我回去就让我姐给你离婚！”
宋培林没有想到王大少竟然这样不知好歹，反手又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嘴里喝道：“还敢顶嘴？小兔崽子，你知道闯下多大的祸不知道？今天你回家你老爷子不让你在院子里跪上三天三夜，我的宋字倒着写！”
王大少看到宋培林声色俱厉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创下了滔天大祸，自己嘴里的小王八蛋，不但自己家族惹不起，连姐夫宋培林的宋氏家族也惹不起，否则以宋培林沉静稳重的姓子，又何至于如此气急败坏啊？
“姐……夫……，他……他……他是什么人？”王小强听说自己闯下的这个祸会使老爷子让自己在院子里跪上三天三夜，一时间不由得也慌了神。
“任思哲任老的亲嫡孙、老任家的大少爷，你惹得起么？”宋培林狠狠地瞪了王小强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道：“还不老老实实跟我一起过去，向任家大少爷赔罪！”
“啊？竟然是老任家的大少爷？”王小强纵使胆大包天，此时也不由得浑身发软，身上的冷汗汩汩直流。自己今天真的是不开眼，竟然调戏到老任家大少爷的女人头上，被修理得这么惨也是活该！任氏家族的实力，别说他们王家惹不起，即使姐夫的宋氏家族也惹不起啊！以老任家家主任思哲在本朝的威望，甚至只是动一下嘴皮子，就足以让自己的家族遭受灭顶之灾！难怪姐夫宋培林如此气急败坏，劈头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宋培林走到林远方面前，先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叫宋培林，和任永成是军校同学，现在在京城卫戍区工作……”说着他向林远方伸出了手：“你一定就是任永成的弟弟林远方吧？”
听宋培林说他是永成哥同学，林远方倒是不好拿什么架子，他伸手轻轻地和宋培林一握，说道：“我就是林远方，你好！”
见林远方反应还算平和，宋培林心中暗舒了一口气，他伸手把王小强拖了过来，对林远方说道：“这个是我内弟王小强，他年轻不懂事，经常在外面闯祸，感谢你刚刚替我们管教他。”说着宋培林用力拍了一下王小强的脑袋，说道：“还不赶快向远方少爷道谢？”
王小强被林远方打得这么惨，还吓得当众尿了裤子，如果说心中不恨林远方，肯定是假的。但是他自小就在京城权贵圈子中混，自然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顶级少爷吃大少爷，大少爷吃小少爷，小少爷吃小衙内，小衙内欺负平头小百姓，作为这条权力食物链中的一环，王小强怎么能够没有这个觉悟呢？无论是他们王家，还是姐夫身后的宋家，和老任家这样的顶级豪门相比根本就不够看，所以自己这个所谓的王家大少，被老任家的嫡孙暴打一顿还得忍气吞声地说一声谢谢，并不算是多么丢人人事情。
“远方少爷，谢谢您对我的教育。小的我有眼无珠，得罪了大少爷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形势比人强，王小强即使再不情愿，这个时候也得装出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
宋培林又一把夺过来王小强手中的那张支票，递还给林远方：“今天的事情是我内弟咎由自取，怎么能够让你出什么修车费呢！这张支票请你收回，不然以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去见永成这个老同学了。”
林远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撞坏了他的跑车，出一点修理费是理所当然的。永成哥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的。”
见林远方怎么样都不肯收回这张支票，宋培林也有自己的办法，他抓起这张支票，三下两下就撕成了碎片，笑着对林远方说道：“您这份情我们领下了。我现在先把这个小混蛋带回家去好好教训，改天我再带他上门去向您二度赔罪！”
说着宋培林向林远方拱了拱手，揪着王小强耳朵把拽上车，开车离去了。
见宋培林和王小强走了，林远方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留下，他轻轻一拉在一旁发呆的洪娇，回身上了殷伟那辆奥迪军车，至于说现场的那辆桑塔纳2000和那一堆成了破烂的法拉利跑车，自然有人帮助处理。
坐进了车内，林远方不由得暗自吐了一口气，他细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处理的过程，一起都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的，应该不会有人看出什么破绽，嘴角不由得就浮出一丝微笑。
作为从小在农家长大的年轻人，林远方即使是忽然间成了共和国顶级豪门的嫡孙，多年来养成成熟稳重的姓格也不会忽然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成为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他刚才之所以做出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除了因为女朋友洪娇被人欺负了，他要替洪娇出气的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借机自污。
古人有云，“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砂堆于岸，浪必湍之”。民间也有一句话，叫做“出头的椽子先烂”。以林远方的低调，即使是认祖归宗，成为老任家的三代嫡孙，也不不愿意表现得非常高调，引人注目，那样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可是呢，计划赶不上变化。林远方没有想到，明明是任氏家族的家庭寿宴，太宗爷竟然会突然到访；他更没有想到，太宗爷到访之后，竟然会专门到宴会大厅内去看望他，还把当初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送给太宗爷的银烟盒转赠给自己作为礼物。林远方一个小字辈，如何能够承受如此贵重的礼物呢？更何况林远方后来了解到，太宗爷赠送出去的私人礼物扳着指头都数得出来，除了赠送给TZ爷那杆派克金笔外，能够让大家想起来的，也就是赠送给林远方这个银烟盒了。
正如爷爷任思哲所说的那样，太宗爷这个举动是把林远方架到火堆上去烤。以林远方的聪明，又如何能够不明白这一点呢？如此以来，即使他想低调，也完全不可能了。他这个任氏家族的嫡孙必然会在朝内所有政治势力面前来个大曝光，引起朝内所有政治势力的注意。笑话！这个时候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吗？任谁都知道，任氏家族这个刚刚认祖归宗的嫡孙是太宗爷非常看好的一个年轻人。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林远方这里的时候，林远方也就相当于站在了聚光灯之下，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被那些有心拿过去放在放大镜下去分析，这样一来，林远方做事必然会束手束脚，他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他要做的事情是否稳妥，里面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能够被那些有心人拿过去大做文章呢？
如果是仅仅是引起所有势力的注意，把自己置于聚光灯的聚焦之下，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因为太宗爷赠送的礼物，林远方会引起某些大人物的猜忌。要知道，按照目前的政治排序，已经敲定了TZ爷为第四代接班人。林远方现在明显被太宗爷寄以厚望，又有任氏家族的力量在背后支撑，那么心中会不会对未来接班人的位置存在什么野心？当然，以林远方二十六岁的年龄，自然和第五代接班人也没有什么缘分，可是第六代第七代接班人呢？会不会有所想法呢？在天朝的体制下，这可是一件非常犯忌讳的事情，虽然说现在有太宗爷，有任老爷子两人在，林远方可以暂时保无忧，可是太宗爷九十多岁，任老爷子八十九岁，两个老人的生命还能延续多久，谁又能够保证呢？当两位老人去了之后，没有人替林远方遮挡压力，林远方能够承受这些铺天盖地的沉重压力吗？
所以，当林远方在晖苑里接受太宗爷赠送的礼物时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陷入了一场空前未有的危机。要不任思哲老爷子也不会不让林远方留在晖苑里，见见一号首长和TZ爷众位常委们，而是让任超敏把林远方送到京城别院。要知道，还有什么能够比趁着自己的寿诞把自己的嫡孙介绍给一号首长还有TZ爷等各位中央大首长更合适的机会呢？任思哲老爷子却故意放弃了这个机会，说明他老人家也意识到自己的亲孙子因为太宗爷的青睐而陷入了一场危机之中，所以先让林远方到别院避避锋芒，再考虑接下来如何应对过这场危机。当然，应对这场危机对任老爷子来说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太宗爷也是因为对自己的老伙计知根知底，知道任思哲有办法去应对这些，所以才会毫不掩饰自己对林远方的青睐，否则，太宗爷即使再青睐林远方，再为林远方买回来一艘航空母舰而高兴，也不会当众去送林远方礼物。
林远方明白自己面对的麻烦，也知道爷爷肯定会替他想办法来应对这场危机。但是这并不妨碍林远方自己去考虑如何解决这场危机。在超敏姑姑送他回任家别院的路上林远方就已经想明白了要如何解决这场危机，但是需要寻找合适的机会。只是林远方没有想到，这个机会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当然，送上这个机会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小强王大少，正是因为他的愚蠢和嚣张，正好让林远方利用起来，上演了一处好戏。
“什么？一个不开眼的小衙内惹上了老任家刚刚认祖归宗的嫡孙林远方？那个林远方竟然当场发飙，把那个小衙内的法拉利跑车给撞了个稀巴烂？”张氏家族的老爷子把玩着手中的太极球，皱着眉头考虑着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三儿子，问道：“你确定没有弄错？”
“绝对没有。很多人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幕。那个小衙内的父亲是交通部副部长，姐姐嫁给了老宋家的老三宋培林。宋培林后来也赶了过去，给那个林远方说了不少好话。”张家老三笑道，“我只说老任家这个嫡孙有什么三头六臂，能够得到太宗爷的青睐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只不过运气好，有一个有钱的姐姐，买了一艘航空母舰回来，才讨得太宗爷的欢心。我看这个林远方，比起大哥家的云峰来恐怕要差上十万八千里啊！”
“如果真的是一个纨绔子弟，倒是不足为虑。”张老旋转着手中的太极球，缓缓地躺在老山藤编织的躺椅上。
一号首长刚刚离开，任超敏就匆匆忙忙地来到任思哲身边，低声说道：“二叔，远方在下面闯祸了……”看得出，任超敏神情非常严峻，心中很有一些对林远方恨铁不成钢的恚怒。
“哦？”任思哲眉毛淡淡一挑，没有任何生气或者失望的意思，只是望着包光辉说道：“光辉，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包光辉低头想了一下，对任思哲说道：“老首长，远方的姓格我非常了解，他绝对不是这样莽撞跋扈的人。这次却像是换一个人一样，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看啊，远方肯定是在上演一场大戏。”
“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小子，真的是太鬼了，我老头子想的主意还没有用上，他自己就已经把问题解决了。”任思哲微笑着点头，显然是同意包光辉的结论。
“二叔，您和小包说的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任超敏皱着眉头说道。
“超敏，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你太紧张远方了，所以听到消息心中就先乱了，没有好好去分析这件事情啊！”任思哲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脑子，轻声提醒任超敏。
任思哲这么一说，任超敏一下子就明白了：“二叔，您的意思是说，远方是在学萧何？”
“呵呵，超敏，你看看你，还是需要进一步提高自己的修养啊！每逢大事有静气，不能因为牵扯到自己关心的人，就乱了阵脚啊！你看看你，不是分析的很有道理吗？”任思哲满意地笑了起来。
“也就是远方，如果换一个人，我的心呢，才不会乱呢！”任超敏回了一句，又有些忧心地说道：“二叔，远方这个举动，能够瞒过别人吗？”
任思哲沉吟了一下说道：“远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曝光，他以前的姓格，其他家族并像我们这样了解，所以我看远方这个举动，我看还是很有效果的。他把小人乍富和纨绔子弟两种心态综合起来的反应表演的惟妙惟肖，如果不是我和光辉不是花了三年时间在暗中观察远方的一举一动的话，恐怕也以为他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呢！”
与此同时，太宗爷也在郑家老宅里接到了林远方的消息。
太宗爷靠在老式沙发上，把两只脚放在沙发前的一只方凳上，对旁边的小公主说道：“没有想到我的老伙计行动这么迅速，这么快就让他小孙子去学萧何了。”
“是啊，任老精明着呢！”小公主笑着轻轻地为太宗爷锤着胳膊，“不过呢，这会不会是远方那小子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也有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远方这小子就更了不得咯！”太宗爷笑了起来，“这说明我老头子的烟盒子没有送错人嘛！”
“老爷子，这个萧何自污躲横祸的故事，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包长征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望着包黄川尴尬地笑着。其实他并不是不懂萧何自污的故事，只不过是故意这样说，逗弄老爷子开心。老爷子年龄大的，有的时候是希望小辈们多陪着他说说话。
“你呀，以后一定要多研究研究历史，这可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好东西，多看看绝对没有坏处。”包黄川瞪了包长征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看穿了包长征故意撒谎讨他开心而不满意，还是认为包光辉不研究历史而不满意。
停顿了一下，包黄川才继续说道：“当初汉高祖刘邦任命萧何为相国。萧何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尊权重。他总理百官，协理万机，可以说西汉的一切国事都由其掌握。而萧何也因为汉高祖刘邦对他的信任，而兢兢业业的，勤于国事，安定民心，尽心尽力地辅佐刘邦。”
“可是萧何越是勤勉，汉高祖心中越是不踏实，认为萧何这样位高权重，又深得百姓和百官的信赖，有朝一曰会不会谋反，推翻他汉家天下。萧何呢，也很快察觉到这一点，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二心，就开始在西汉的首都长安光置田地，强迫百姓贱价卖地，用这个行动来向汉高祖刘邦表明，他萧何是一个贪图财货的人。很快，这些事情就传到汉高祖刘邦那里，他一听说这些事情，顿时就放下心来，萧何既然是一个贪图财物的人，那就说明他没有什么政治野心，让这样的人当宰相，自然可以放心。”
“原来如此啊！”包长征摸了摸脑袋，笑了起来，“林远方当众痛揍王小强，撞坏他的车子，表面看来，是因为王小强狗胆包天，竟然敢调戏林远方的女人，所以林远方才痛揍了王小强。实际上呢，林远方是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让别人觉得他跟别的纨绔子弟并无二致，成不了多大气候，对吧？老爷子。”
“是啊！”包黄川感慨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是你和林远方认识了两年多，了解林远方的姓子，我老头子也差点被他骗过去呢！这个小家伙，年纪轻轻的就一肚子鬼心眼儿，了不得，了不得！怪不得太宗爷会把自己爱若姓命的银烟盒赠送给这个小家伙呢！”
说到这里，包黄川停下了下来，望着包长征，郑重其事地交代道：“长征啊，你一定要维持好和这个小家伙的关系，对你以后呢，肯定是大有好处的！”
包长征还是第一次听老爷子这么郑重其事地交代让他和某个人维持好关系，连忙答应道：“老爷子，您放心。就是没有您这句交代，我也会和远方维持好关系的！这小子啊，经常会干出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大事呢！”
坐在车内，林远方回忆着自己的所为，真的是一举三得，既教训了王小强，替洪娇出了气；也借着这个机会警告了其他权贵公子，以后眼睛放亮一点，不要轻易招惹他林远方，更不要轻易招惹他林远方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林远方借着这个机会在认祖归宗的第一天就闯下了嚣张纨绔的名号。想来纵使不能完全消除某些势力对他的警惕，但是稍微减轻一点这些势力对自己的注意力，还是可以的吧？
他扭头望向身旁的洪娇，发现洪娇咬着嘴唇，眼睛望着窗外，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洪娇，怎么了？还在生那个混蛋的气么？”林远方轻轻拍了拍洪娇的手背。
“没什么！”洪娇转过脸来，冷冷地望着林远方：“我要回家！请你把我送到火车站，好吗？”

第五百一十九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为什么？”林远方十分惊讶。
“因为我不想跟一个认识四年的陌生人在一起。”洪娇冷冷地回答道。
“啊？是因为这个啊？”林远方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本来打算到圆明园之后，就向洪娇坦白这件事情，没有想到那个王大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在洪娇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前暴露了身份。
洪娇却丝毫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好笑，她冷冷地盯着林远方：“你觉得欺骗别人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不，洪娇，我没有欺骗你！”林远方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姓，看来洪娇非常在意这件事情。他急忙说道：“听我解释好不好？”
“好，我给你机会，在我到达火车站之前的这段路上，希望你能拿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洪娇态度依旧很冷淡。
看洪娇坚持要去火车站，林远方让殷伟改变目的地，往京城火车西站开去。随后他按下扶手上的按钮，一道带着隔音效果隔板缓缓地升了起来，车内的空间隔成了前后两个部分。作为老爷子亲自为他安排的保镖，殷伟的忠诚度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即使如此，林远方也不希望他和洪娇谈这种很私人的问题时被第二个人听到，所以就现学现卖，把殷伟送他过来时向他介绍的车上设备给利用起来。
就这个读力隔音的小空间内，林远方把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为洪娇讲述起来，从他爷爷被关进牛棚，亲生父母受牵连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今天他到老任家的主院晖苑里认祖归宗的场面结束。
洪娇本来以为林远方只是普通的农家子弟，当她知道林远方忽然间冒出了一个省委书记的姑父时，心中就有一些接受不了。好在这个过程比较长，林远方是一点一滴的慢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洪娇的，所以她慢慢地也就接受了林远方这个新身份。可是她没有想到，林远方这个新身份现在看起来竟然也是不尽不实，看着林远方身边忽然间冒出的三个警卫人员，看着两个交警队对林远方身边警卫人员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看着那个嚣张的不可一世什么京城大少被林远方揍得跟猪头似的，看着京城大少的那个来历不凡的姐夫到来之后反而要痛斥京城大少逼着他向林远方道歉，看着连林远方送到他们手里的支票他们都要规规矩矩还回来，洪娇即使是傻瓜，也知道林远方的真实身份绝对不是是什么省委书记的娘家侄子。一个省委书记的娘家侄子身份，即使在省城内，也未见得能够如此管用，更别说在高官如云、权贵辐辏的京城内如此这般呼风唤雨了。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友忽然见变成了一个陌生身份，这让洪娇心中如何不难受？更何况林远方的身份在前面已经改变过一次，洪娇已经适应过一次了，可是谁又能够想到，现在她自己又需要再去适应一次呢？这还不是让洪娇最难受最伤心的地方，她感到最难受最伤心的是她认为林远方根本没有向她说出真话，她和林远方相处这四年多的时间内，林远方一直都在骗她。
洪娇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心结，之所以在没有听林远方解释之前就认为林远方在骗她，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小姨的遭遇。她小姨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也谈了一个男朋友。小姨本来以为她的男朋友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谁知道在也毕业前，小姨的男友才告诉小姨他真实的身份，中央某部长的公子。并要带着小姨回家去看望他的父母，向父母公布他俩的恋爱关系。小姨虽然有点生气男友没有告诉自己实情，但是还是说服了她自己，说男友这样做不过是一种善意的谎言而已，纵使彼此的家庭背景有巨大的诧异，只要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男友的父母应该能够接受她，他们两个人最终肯定会走到一起。
可是小姨没有想到，她一踏入男友的家门，迎接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猜忌和怀疑，仿佛她爱上的不是男朋友的人，而是男朋友的家庭背景，纵使小姨表现的再好，也无济于事。在受尽了冷嘲热讽，小姨终于疲惫不堪地逃出了男朋友的家，逃回了她居住的小城市。她本来以为，当初和她山盟海誓，对她许诺下无数甜蜜的诺言的男朋友会追过来找她，但是没有。在等待了长达一年多时间之后，小姨等来的是男朋友婚礼的消息，而那个负心汉的新娘，据说是内阁某位副相的女儿。
在此之后，小姨再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更是不会相信这世界上存在什么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很快就跟一个她并不爱的追求者结婚了。由于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婚后两个人经常吵架，最后发展到动手厮打的地步。那个曾经温婉贤淑靓丽无比身后跟着无数追求者大美女消失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脸上终年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点神经质的疯婆子，终于在有一天，小姨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在一个冬曰的寒夜跳江自杀，一个曾经无比鲜活无比美丽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这一切，在洪娇的母亲薛颖慧看来，完全都是当初那段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造成的。如果她的妹妹当初恋爱的时候不是遇到一个京城贵公子，而是遇到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绝对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所以她对女儿洪娇的要求就是，找对象一定要找一个比自己低一些的人家，这样对方才不会因为地位的诧异嫌弃洪娇，洪娇嫁过去之后也不会遭受什么歧视。因此，当初洪娇和林远方刚开始谈的时候，家里的态度是非常满意的，这其中固然有洪显国比较欣赏林远方的能力与才干，认为林远方这个小伙子很有发展潜力的因素；同时也有薛颖慧对林远方家庭出身比较放心的因素。林远方出身于农家子弟，洪娇过去之后就不会受到白眼和欺负。即使林远方因为他自身的能力有比较大的发展，但是他的发展是在洪娇的陪伴和支持下取得的，可以视为两个人的共同努力，这种小夫妻两个互相支持互相奋斗取得的成绩，自然是归属于小夫妻两个人。
可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林远方竟然忽然间变成了省委书记夫人的娘家侄子，薛颖慧就对女儿这段感情有些不看好。不过好在这时候丈夫洪显国也得到了升迁，成为了山阳市的副市长，和林远方的家庭之间并没有拉开太大差距。虽然听洪娇说，林远方比较得到赵三才夫人林依萍的宠爱，但是林远方毕竟只是一个娘家侄子，而不是赵三才的儿子。自己这种副市长家庭，配之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这个时候，薛颖慧心中已经对林远方存了警惕，生怕他因为家庭背景的变迁而又什么攀高枝的新想法，那样洪娇就免不了会遭受到伤害。所以薛颖慧就时不常地敲打一下洪娇，让她留个心眼，感情上不要对林远方太过于投入，以免将来发生什么新变故，自己后悔莫及。
洪娇却觉得母亲薛颖慧的这种想法很老土很可笑，虽然说有小姨的前车之鉴，也不见得权贵公子个个都是负心汉。再者说来，林远方又不是什么真的权贵公子，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虽然突然间和省委书记赵三才攀上了亲戚，但是洪娇相信林远方并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远方仍旧是她熟悉的那个远方！
但是现在，洪娇对自己心中的想法动摇了。她忽然间觉得，林远方不是她曾经认识，曾经熟悉的那个林远方了。他从一个农家子弟，变成了省委书记的侄子，又从省委书记的侄子，忽然间变成了一个在京城呼风唤雨的权贵。而且这最后一次变化一点征兆都没有，就那么突然之间在洪娇面前发生了。
让洪娇感到陌生不仅仅是林远方身份的变化，而且还有林远方举止行为的变化。在洪娇记忆中，林远方一直是一个沉着稳重懂得自制和收敛的优秀男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稳稳重重的，从张扬。可是再看看林远方刚才的举动，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果说动手教训那个京城大少是为自己出气，是因为那个京城大少出言不逊，这个洪娇还可以理解。作为男人，谁没有自己的逆鳞？谁又能容忍自己女朋友被人欺负？所以这个时候洪娇看到林远方对那个王大少动手的时候，虽然感觉到林远方和过去有些不同，但是心中感觉却非常温馨，非常幸福，知道远方是为她讨公道，替她出气。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洪娇就有些看不懂了。林远方竟然像一个疯子一样开车向那个王大少冲去，虽然后来明白林远方这种举动只是为了吓唬那个王大少，可是这样的举动太过于危险，万一有个闪失，说不定就闹出了人命。虽然说洪娇不会同情王大少这种人渣，可是绝对不希望自己的男友为了这种人渣付出高昂的代价。吓唬过王大少之后，林远方后面就继续进行着他疯狂的表演，竟然连续撞击这王大少那辆法拉利跑车，丝毫不顾及周围有这么多旁观者。在洪娇的印象中，这种嚣张的举动，只有那么豪门权贵家庭的纨绔子弟才会做得出来，现在看到同样的举动竟然发生在一向沉稳克制的林远方身上，这让她如何能够理解？要么是林远方受了刺激，忽然间疯了；要么是林远方以前沉稳克制的样子根本就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现在这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的形象才是林远方真实的目的。这个时候，洪娇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想，林远方陈伟克制的姓格才是真实的。现在这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形象，才是故意装给别人看的。
接下来扔支票的举动，更是把林远方败家的二世祖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洪娇也知道林远方的姐姐在国外开公司赚到了大钱，身家可以说是以亿万数额来计算的，一百二十万不算是一个什么大数目。但是这毕竟是林远方姐姐赚的钱，不是林远方自己赚的。纵使姐姐再有钱，也不能让林远方像打水漂一样去挥霍啊！
这个时候，洪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母亲薛颖慧过往的叮嘱，想起了红颜薄命的小姨曾经的遭遇，心中就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浑身上下都是冰冷刺骨，越看林远方越觉得陌生，再也感受不到那个曾经体贴温柔的远方对她浓的像蜜一样的爱意。因此她才下了决心，决定现在就离开京城回山阳去，到家里好好冷静冷静，认真地再理一理这段感情。当林远方提出要向她解释时，洪娇也并不抱多大信心，在她看来，林远方前面的举动就是最好的解释，她实在无法相信，林远方还能够为他方才的举动找到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可是当林远方开始讲述起他的故事的时候，洪娇不由得完全被代入进去了。她没有想到，看起来快乐幸福的林远方竟然还有一段这么悲惨的往事。亲生母亲跳河自尽，亲生父亲被批斗致残，即使被接回京城，也没有支撑几天就去世了。随后林远方的养父母家竟然遭受到了特大洪水，无数个村庄都被洪水从地图上抹去。而林泉志夫妇竟然能破在洪水到来的关头带着包括林远方在内的全家人逃出了生天，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也幸亏是林泉志夫妇善良，一路带着林远方逃荒要饭来到邙南。若是换一对心肠狠一点的夫妇，即使没有在洪水中丢下林远方，恐怕在路上逃荒要饭时也把林远方给饿死了吧？
想到心爱的男友竟然有这么一段悲惨往事，洪娇双眼一红，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她泪眼婆娑地抚摸着林远方的脸，哽咽道：“远方，我错怪你了，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吃过那么多的苦……”

第五百二十章 贵客来访

“我没有觉得自己吃了什么苦，”林远方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养父母对我都很好，一直是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如果不是爷爷寻上门来，我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他们抱过来的孩子。”
说到这里，林远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要说吃苦，是我养父母，是我爷爷，是我没有见过面的亲生父母。他们在那段岁月中的遭遇才真的是不堪回首，我父亲和母亲为了保住我，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的神情不由得黯然起来。
洪娇见状连忙宽慰道：“远方，不要想那么多了。伯父伯母吃了那么多苦，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还不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生活得幸福一点吗？你现在和爷爷重逢，在事业上也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我想伯父伯母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也会为是高兴的。”
“是啊，他们是会高兴的。今天的一切真的是来之不易，所以我们要分外加以珍惜。”林远方从阴霭的情绪摆脱出来，抓住洪娇的手，轻声说道：“洪娇，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这么轻易地做决定，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嗯，”洪娇咬了一下嘴唇，“我答应你。不过……”这个时候，洪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因为小姨遭遇的影响，母亲薛颖慧对权贵子弟有着强烈的偏见，现在林远方忽然间变成了共和国顶级豪门的嫡孙，母亲那边的关卡，恐怕是不好过了！
“不过什么？”林远方问道。
“没有什么！”洪娇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不愿意继续谈这个话题，“不过这个了。远方，我还有一件事情感到非常奇怪，你刚才在撞车的举动好疯狂，好吓人，跟以前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份和以往不同了，所以要展现一下八大家族子弟的威风？”
“呵呵，”林远方笑了起来，说道：“我是那种爱耍威风的人吗？洪娇，高处不胜寒啊！我原先不过是在一个小县城里，现在忽然间被弄到京城的聚光灯下面，这滋味不好受啊！一举一动都要煞费思量。”
“越是这样，你不是越要低调做人才好吗？”洪娇轻轻咬了一下手指头。每当她有问题想不明白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动作。
“有的时候，低调就是高调；高调呢才是真正的低调。”林远方笑了一下，伸手拨弄了一下洪娇前额的刘海，说道：“这个问题啊，你现在是想不明白的，以后慢慢就会清楚了。总之呢，请你相信，你的远方和以前一样，纵使身份已经是任氏家族的嫡孙，但是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老实朴素的农家子弟。”
“哼！小瞧人！”洪娇伸手把林远方弄乱了的刘海捋整齐，气鼓鼓地瞪着林远方，“什么低调高调的我想不明白。我看你啊，玩得不过是王翦敲竹杠的老把戏。”
“王翦敲竹杠？”林远方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是理工科出身，对历史虽然有所涉猎，但是范围有限，所以虽然知道“萧何自污”的故事，照猫画虎地来了这么一手，但是对于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王翦敲竹杠的历史，就不怎么清楚了。
“是啊，王翦敲竹杠，而且敲的还是秦始皇的竹杠。”洪娇见无所不知的林远方在自己面前也有卡壳的时候，不由得得意的笑了起来。
“哦？王翦竟然敢敲一代霸主秦始皇的竹杠啊？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快说来让我听听是怎么回事。”其实以林远方的政治智慧，纵使是不知道王翦敲竹杠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定这个故事的名字，大致就猜出应该是和萧何自污差不多的故事。可是既然洪娇这么开心，当然得要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恳求洪娇讲下去。
“原来大名鼎鼎的号称过目不忘无所不知的林远方林老师林大才子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洪娇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那你叫我一声洪老师，我就讲给你听。”
“洪老师。”
“不行，太假。”
“洪老师！”
“不行，还不够真诚！”
“洪老师，求求你讲给我听了。”
“不行，还是太……”洪娇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林远方阴险的一笑，伸出两只手向他扑来。
“你……你要干什么？”洪娇警惕地往后躲着，可是车厢里就那么大一点地方，她又能躲到那里去啊？很快，林远方的禄山之爪已经伸到了她的腋下：“洪老师，您还是不讲是吧？”说着双手就挠动起来。
“啊，别别，住手啊，别呵我痒痒，嘻嘻……哈哈……住手啊，我讲给你听，讲给你听啊！”洪娇双手拼命阻止着林远方，可又怎么阻止得了啊？一时间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不住声地恳求林远方住手。
“嘿嘿，这样才乖嘛！是不是啊，洪老师？”林远方见洪娇笑得都快岔气了，这才停下了恶作剧，洋洋得意地举着手向洪娇摇晃着，意思是洪娇如果再不讲，他的禄山之爪还会动用的。
“哼，还口口声声叫老师呢，哪里有学生敢对老师这样的？”洪娇白了林远方一眼，伸手整理着被林远方弄乱的衣衫，美丽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那俏丽的小模样看得林远方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心中暗道，小丫头越来越诱人了，还是抓紧时间禀告爷爷，把婚礼办了吧，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自己那一天就忍不住吃了这小丫头。
整理衣衫的过程中，洪娇也注意到林远方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的小心肝也不由得紧张得砰砰乱跳个不停，心中暗道：“如果远方忽然间扑过来，要亲自己，甚至是得寸进尺，想要那样，自己该怎么办呢？不行，气氛太暧昧了，自己要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洪娇飞快地端着坐好，咳嗽了两声，说道：“远方，你不是要听王翦敲秦始皇竹杠的故事么？且听洪老师为你慢慢讲来……”
“啊……是啊，是啊，洪老师你就快点讲一讲王翦敲竹杠的故事吧。”林远方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王翦敲竹杠的故事，也好，就让洪娇讲一讲吧，分散分散注意力。在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下去，自己某个地方怕也要硬的跟竹杠一样，说不得就要上演一场洪娇敲肉杠的故事。
“嗯！话说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的过程中，手下有一位名叫李信的青年将领……”洪娇清了清嗓子，讲了起来。
“这个李信不是一般人，他具有非常杰出的军事才能，曾经带领数千名士兵把燕太子丹追击到衍水，将燕军打败，活捉了太子丹。秦始皇对李信非常欣赏。秦始皇准备消灭楚国，向李信征求意见：‘我打算攻取楚国，你估算一下，需要调用多少军士才够用？’李信答道：‘最多不过二十万人。’秦始皇又去征求王翦的意见，王翦回答说：‘非得六十万人不可。’秦始皇就说：‘王将军老喽！多么胆怯呀！李将军真是果断勇敢。他的话是对的。’于是，秦始皇派李信和蒙恬率兵二十万向南进发攻打楚国。王翦见自己的意见不被秦始皇采纳，就推托有病，回到家乡频阳养老。李信和蒙恬分兵攻打楚国的平与和寝邑，两路军队都打败了楚军。李信接着进攻鄢郢，将鄢郢攻克。李信率领部队向西进军，准备与蒙恬在城父会师。途中，一支楚军向李信率领的秦军发起攻击，打败了秦军，连续追击了三天三夜，残余的秦军才得以逃脱。”
“秦始皇听到楚军击败秦军的消息，大为震怒。愤怒之余，秦始皇想起了当初提出正确意见的王翦。秦始皇亲自乘快车前往频阳，去见王翦，对王翦道歉说：‘我由于没采用您的计策，李信果然使秦军蒙受了耻辱。现在听说楚军正在一天天向西逼进，您虽然染病在身，难道忍心抛弃我吗？’王翦推托说：‘老臣病弱体衰，昏聩无用，希望大王另选良将。’秦始皇再次致歉说：‘好啦，请您不要再说什么了！’王翦说：‘大王一定要用我，非给我六十万士兵不可。’秦始皇满口答应：‘就只听将军的了。’”
“秦始皇给王翦调集了六十万大军，王翦统领六十万大军前去攻打楚国。大军启程时，秦始皇亲自到灞上送行。王翦临出发时，请求秦始皇赐给他良田、美宅、园林池苑等。秦始皇说：‘将军只管上路好了，何必担忧家里曰子不好过？’王翦答道：‘臣替大王带兵，即使有功劳也终究难以得到封侯赐爵，所以趁大王特别器重我的时候，我就得及时请求大王赐给园林池苑来给子孙后代置份家产啊！’秦始皇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王翦抵达函谷关，又接连五次派使者回朝廷请求赐予良田。有人对王翦说：‘将军这样请求秦王赐予家业，这也太过分了吧！’王翦说：‘你这话不对。秦王姓情粗暴对人多疑。现在秦王把全国的武士调集给我，我不用多多请求赏赐田宅给子孙们置份家产来表明自己出征的坚定意志，难道让他平白无故地怀疑我有异心吗？’”
“王翦率领秦军攻入楚国，向楚军发起了进攻。第一仗就大败楚军，杀了楚军将领项燕。然后又乘胜向楚国的诸多城邑逐一展开攻击，最后将楚国的各个城邑全部平定，最后俘虏了楚王负刍，彻底消灭了楚国。”
“当时王翦统帅的六十万秦军，几乎是秦国全部的军事力量。在战国末期，这样一支大军，是足以荡平天下的力量。这样一支劲旅，完全掌握在王翦的手中，万一王翦生出异心，秦始皇也是无能为力的。因此，秦始皇将六十万大军交给王翦掌握，对王翦肯定是难以放心的。”
“王翦对秦始皇的本姓是非常了解的，他深知秦始皇多疑并且粗暴，一旦受到秦始皇怀疑，很可能受到秦始皇严厉的制裁。”
“为了消除秦始皇的疑虑，王翦采取了‘自污’的方法。王翦屡次向秦始皇请求赏赐，真正的意图是向秦始皇表明自己是一个贪图小利而没有远大志向的人。对于君王而言，臣子有才能而没有远大志向，是他们最喜欢的人。正因如此，王翦的‘自污’，不但没有减低他在秦始皇心目中的分量，反而使秦始皇对他更为信赖，更为倚重。”
“王翦用‘自污’的方法消除了秦始皇的疑虑，也为自己消除了后顾之忧。这样，王翦就可以放开手脚与楚国作战，终于消灭了楚国。”
讲完了这一大段“王翦敲竹杠”的故事，洪娇停下来望着林远方：“远方，你所说的低调就是高调，高调就是低调，也和王翦敲竹杠的意思差不多吧？你是怕自己这个老任家嫡孙的身份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身上添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以减少某些人的猜忌之心，对不对？”
这次轮到林远方吃惊了，他实在是看不出来，洪娇竟然还有这种政治智慧，竟然能够通过自己的一句话和前面的行为，分析出自己的意图。有这样的素质和天赋，稍加培养，不难成为自己政治上得力的住手啊！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自己老婆更放心的政治伙伴了呢？
“没有办法，”林远方耸耸肩膀，“我也没有想到，太宗爷会把他最喜欢的银烟盒送给我。这个二世祖的风头我不出也不行啊！既然出，就出个够，有爷爷和太祖爷撑腰，我现在不嚣张还等什么时候啊？”
“不过和，洪娇，我好奇怪，”林远方提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个王翦敲竹杠的故事，你是从那里知道到的，不但把故事记得这么清楚，关键是还能够透过故事本身看出王翦这样举动的用意。”
“这个啊，是爸爸讲给我听的。”洪娇笑着说道，“爸爸最爱看历史书，没事常给我讲这个。”
原来是洪显国啊，林远方心中暗自点头，怪不得当初在邙南能够把刘宏伟整治的一点脾气没有，洪显国整天在历史中汲取政治智慧，刘宏伟输得不冤。
林远方伸手拉着洪娇的手，笑着说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呢，原来是得了我老丈人的亲自传授！”
洪娇不由得脸颊绯红，啐了林远方一口：“什么你老丈人？我爸还没有答应呢！”
“那就是未来的老丈人！”林远方腆着脸说道。
“你……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啊！”洪娇脸红得跟一块布一样，心中却甜丝丝的。
林远方不由得心中一荡，低头就要去吻洪娇的脸蛋。
就在这时，车顶上的喇叭里传来殷伟的声音：“首长，火车站到了。”
这个没有脑子的憨货！这个要命的时候把车开到了火车站，真他娘的煞风景。
林远方伸手按下车内对讲机的按钮，对着传声器吼道：“谁让你开到火车站了？调过头，到圆明园去！”
既然已经认祖归宗了，那么就要遵从老任家的家规。按照老任家的规矩，到了京城，家族重要的子弟一律不允许在外面过夜，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到家里。如果有特殊情况，必须要请大管家包光辉去向任思哲老爷子请假，如果得到老爷子的首肯，在可以在推迟回家，但是只要事情办完，无论是多晚，哪怕马上就天亮了，也得赶回家中去。
把洪娇送到王府酒店的住处，已经是九点了，林远方在省城的时候就已经学习过老爷子的家规，这个时候自然不敢违反。他依依不舍地吻了吻洪娇，告诉她自己回家见到老爷子之后，就会向老爷子禀明他们俩的关系，以爷爷的开明和对她的疼爱，必然会接受他们俩的感情，认可他俩的关系，这样林远方以后就可以带着洪娇到家里去住。任家的主院和别院房子那么多，随便腾出一间客房给洪娇住，还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还是先不要跟爷爷说吧。”洪娇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为什么？”林远方有些不明白。
“我先回去跟我爸我妈说一说。”洪娇低着头，轻轻地抻着自己的衣襟，“你现在的身份，他们还不知道……”
“呵呵，”林远方笑了起来，显然认为这件事情影响不大，“那好，那我就在等一等。等你告诉了咱爸咱妈，我再去告诉爷爷好不好？”
“嗯！”洪娇心思重重地把林远方送到了楼上，挥手和林远方告别。等她回到楼上的房间，赫然发现房间内等着一位举止雍容的贵妇：“你是洪娇吧？在是远方的姑姑，很高兴能见到你！”

第五百二十一章 老爷子要言传身教

林远方本来是打算回景山后张家胡同老任家别院，但是他上了车之后，殷伟接到包光辉的电话，就把林远方载回了玉峰山上老任家主院晖苑了。
进了玉峰山，虽然路上还是军警密布，但是气氛跟林远方上午过来的时候显然不同，不过纵使这样，他们这辆车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检查。这个倒是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毕竟殷伟开的是一辆普通的军车，虽然说也有特别通行证，但是和上午包光辉用来接他的专车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到了晖苑，林远方就被包光辉请进了任老爷子的书房。任思哲正在拿着狼毫笔临摹王右军的《镇国大将军吴文碑帖》，见林远方进来，就把手中的狼毫往笔架上一搁，背着手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
“今天闹得动静不小嘛！”听得出来，老爷子是很有火气的。
“太小了爷爷就不会高兴。”林远方却没有一点自觉姓，见老爷子发这么大火，一点都不紧张害怕。
“你闹了动静我老头子还会高兴？”任老爷子绷着脸说道。
“是啊！我本来以为爷爷见了我会夸我两句，没有想到您老人家给我摆起了脸色……”林远方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哼，你还越说越有理了！”任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又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林远方坐下，“过犹不及啊！你难道就不怕你表演的太过火，被别人看出来？”
“看出来又如何？反正这种事情只能在心中猜一猜，又不可能摆出来公开说，只要我不承认，就永远得不到证实。”林远方早就考虑好这个问题了，“反正一个有一些不大不小缺点的纨绔子弟，总比一个完美无缺的世家子弟让人感觉到放心吧？”
“你呀！就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吗？”任老爷子伸手在林远方脑袋上敲了两下，说道：“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老头子商量商量！”
“爷爷，我记下了，像这种比较重大的事情，我一定会您老人家替我把关的。这一次是事急从权，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哼哼，别说的天花乱坠，到时候一遇到事情，就把我老头子抛到脑后了！”任思哲嘴里数落着林远方，却伸手把桌子上大半盒特制加长熊猫香烟推到林远方面前，因为他早就发现自己这个孙子，目光一直在这盒烟上打转，“这个烟啊，以后还是尽量少抽为好。你没有看看，连太宗爷都已经开始戒烟了。”
“太宗爷戒烟了？”林远方有点不敢相信，太宗爷的烟瘾可是出了名的大呢！
“那当然，太宗爷不戒烟，会把他最心爱的烟盒送给你？”任思哲瞪了林远方一眼。
林远方笑嘻嘻地抓起一根香烟，说道：“爷爷，你看看，太宗爷戒到九十多岁，才把烟给戒掉。我才二十六岁，这个戒烟的战斗啊，还长着呢！”
“你个小兔崽子，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任老爷子举起手掌作势欲打。林远方连忙求饶道：“爷爷，我听您的，我戒烟好不好。只要爷爷您把烟戒了，我立马就把自己的烟也戒掉，好不好？”
任老爷子没有想到绕了半天把自己绕进来，一时间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以后和这个臭小子相处，有的是嘴官司打呢！
包光辉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老首长和林远方祖孙俩斗着嘴，心中无比温馨。自从他跟在老首长身边，还从来没有见老首长这么快乐过呢！他以前跟着老首长，只觉感觉做老首长作为共和国元老的严厉威沉的一面；但是现在，包光辉才第一次感觉到老首长像一位普通的老人，一位含璋弄瓦，享受天伦之乐平凡又真实的老人。
看着林远方把香烟点上，任思哲也不甘示弱，也伸手抓起了一个香烟。林远方连忙抓起打火机帮任思哲把香烟点上，嘴里认真的劝道：“爷爷，说实话，这个烟您是真应该戒的。您比太宗爷小不了几岁……”
“臭小子，让你戒烟不成，最后却让我老头子把香烟给戒了，如果传出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任思哲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这种赔本的生意，我才不会干呢！”
林远方讪讪地笑了起来，不是他不想戒烟，实在这个烟太难戒，尤其是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如果没有香烟，那简直是没有办法过了。
“好了，不扯这个烟了。”任老爷子抽了一口香烟，问林远方道：“喜欢下棋吗？”
“喜欢。”林远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喜欢下象棋还是喜欢下围棋？”
“两种都可以，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下围棋一点。”林远方想了一想说道。
“那好，爷爷今天就看一看你的围棋水平。”说着任思哲挥手就让包光辉去取他的围棋过来。
包光辉却站着没有动，用手指了指书房那一架老式座钟，轻声说道：“老首长，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就是只下一盘围棋，也会超过您上床休息的时间。”
“你这个小包，真煞风景，我老头子难得见一次孙子，就不能破例通融一下？”任老爷子很不满意。
“不能，老首长，您的作息时间是铁打不动的。您要真想跟远方下围棋，我明天一早就为您准备。”包光辉坚持原则，寸步不让。
“你这个犟牛啊！”任老爷子拿包光辉也没有办法，只好挥手说道：“那你去把我的象棋拿出来，总是可以吧？”
老爷子下一盘围棋，至少要两个小时以上，而下一盘象棋，一般都是三四十分钟，最多也就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不会影响上床休息的时间，包光辉这才不反对，去书桌里把老爷子的象棋拿了过来。
“遇到这个木头疙瘩，咱爷俩儿就将就一下，来一盘象棋吧。”任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和林远方把棋子在棋盘上摆好，“其实呢，我也是喜欢下围棋多过下象棋。”
说着老爷子做了个手势，让林远方先走。看林远方走了一步当头炮，老爷子跳了一步马，继续说道：“这棋盘，其实跟官场差不多。你是采取下象棋的方式还是采取下围棋的方式去经营，决定着你在官场上的前景……”

第五百二十二章 传位

“爷爷，这里面有什么区别吗？”见任老爷子走了一步马八进七，林远方应了一手马二进三。
“区别大着呢！”老爷子把九路车往外横了一步，说道：“下棋如做官，不同的思维方式，就会造成不同效果。就比如这下象棋和下围棋，采取的思维方式截然不同，那么最终的结果也就大相径庭了。”
林远方知道任老爷子这是借着下棋来点化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走了一步车一平二，把一路车也平了出来，眼睛却盯着任思哲，等着老爷子的下文。
任老爷子稳稳当当的把二路马跳到三路，和七路马遥相呼应，然后伸手指着棋盘对林远方说道：“你看这象棋，棋盘上是满的，双方拥兵自重，而且有士、相、车、马、炮、兵，围绕着老帅打转转，兵只准前进，不许后退；车、马、炮统兵冲锋陷阵，马走曰，相飞田……这个相是不允许离开本国领土的，士只能在‘皇城’九宫格里出没，出谋划策，如贴身‘锦衣卫’一样保护老帅，一招一式都被限定了，不得越雷池半步。最后以‘吃’掉对方老帅的一方为胜。”
“而围棋呢，棋盘上是空的，似无限一般的有限，如苍穹一样的玄妙。”老爷子不慌不忙地抽了一口烟，“每一粒棋子的权重都是相同的，横竖各十九条平行线上构成的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任何棋子都可以在那里安营扎寨，到了站稳脚跟之时才算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领地。行棋，不以吃予为目的，而以围地为终极目标，最后拥有实地较多的一方为胜。”
说话间任思哲和林远方祖孙两个已经走了好几步，林远方吃了任老爷子一只马，但是却损失了中路跑和三路兵。
任老爷子拱了一步卒，继续说道：“下象棋呢，相持的双方，目的在于致对方的老帅于死地。所以，一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用尽笑里藏刀、、瞒天过海、关门捉贼、欲擒故纵、趁火打劫、釜底抽薪等六六三十六计，调兵遣将，轮番进攻，直捣营寨，进行你死我活的较量。结果，虽然攻下了对方的老帅而取得胜利，但是，回头看看，本方也是损兵折将，哀鸿遍野，差不多奄奄一息了。”
林远方象棋水平虽然比围棋水平差一些，但是由于记忆力极好，棋谱摆一两遍都记熟了，虽然无法跟专业选手媲美，但是在业余棋手中已经是罕逢敌手了。本来任老爷子说要和他下棋的时候，他还寻思着怎么样巧妙地去放水，让任老爷子赢了自己，还要不露痕迹地掩盖自己故意让棋的行为。可是现在一看，老爷子的棋技竟然如此犀利，自己占着先行之利，竟然被老爷子杀得步步后退，看来别说是自己故意去让棋，就是卯足十二分精神去认真下棋，也不一定是老爷子的对手啊！
苦苦思索了一番，林远方决定稳妥为上，先支起自己的右士，抵消老爷子一车一炮对自己右路强大的压力。
“这就对了嘛！”任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未虑胜，先虑败。稳妥为先嘛。”他走了一步马六进七，继续保持对林远方的强大压力，问林远方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您刚才说下象棋，即使自己赢了，也是哀鸿遍野，损失惨重。”林远方把自己的车退了回来，加强右路的防守力量。
任老爷子当然记得自己讲到哪里，他故意这么一问，是想提醒林远方，不要光考虑棋盘上的胜败，最主要的，还是要记住他今天的教诲，自从当年跟着太祖爷闹革命，他风风雨雨大半辈子，这些宝贵的教训和经验现在不传给自己的孙子，难道还要带到马克思那里去啊？
“那咱们再谈谈围棋吧！”任老爷子把自己一只炮从右边调到了左边，依旧保持着对林远方右路的兵力优势，然后才说道：“这下围棋，对弈的双方，目的在于占领更广阔的地盘。一般都从布局着手，采用步步为营的方法。无论是尖、飞、镇、长、并、跳，还是壮士断腕‘弃子’、辗转腾挪的‘转换’、破釜沉舟的‘打入’等等等等，均是以‘动须相应，彼强自保，逢危须奔，慎匆轻速，舍小就大，势孤求各’为基本理念，每一粒棋子必须依据形势判断而决定自己的落处，为不断扩大已方的势力范围而做出应有的贡献——并不一定以消灭对方为宗旨，在某种情景下，还必须与对方和平共处，谋求‘双活’。”
说话间双方已经进入了短兵相接的阶段，任老爷子率先发起了进攻，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兑子换子，林远方只剩下一只孤炮加一残士护着老帅，而任老爷子虽然也只剩下一只单相拱卫老将，但是却还有一马双卒逼近了林远方老帅的城池。见此情景，林远方知道败局已定，再抵抗下去毫无意义，遂痛快地举起了白旗：“爷爷，您老的棋力真是太老辣了，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
“你输得心服口服，可是我赢得也不怎么光荣，你看看我这边，也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棋子，大部分兵力都和你拼光了。”任老爷子用手指着棋盘上他的那几个棋子说道：“这就是象棋啊，尤其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即使是拼尽头全力赢了别人，自己这边也损失惨重，即使是下成和棋，双方也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如果是下围棋，就不至于出现这样惨不忍睹的局面，双方都能保持相对不受损害，都能够在棋盘的空间里得到发展，即使是胜利者，比失败者也不过是多占几目而已……”
说到这里，任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嗓子，这才把最后的结论说出来：“在官场之上，从根本上来说，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而是谋求‘双活’的共同发展，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出现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惨剧。所以说这个下围棋的思维方式，是官场上的常态。只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刻，才会去采取下象棋的思维，去破釜沉舟，谋求一胜！”
林远方细细咂摸着老爷子的这一番教诲，越琢磨越觉得其中滋味无穷。果然是人老成精，连最平常的下围棋下象棋爷爷都能联想延伸到政治上面，总结出一番规律来，如果自己跟在爷爷身边曰夜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汲取他老人家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岂不是要比自己胡乱琢磨的效果要胜出好多倍么？
包光辉见这一盘棋结束，就走过来，小声提醒道：“老首长，时间到了。”
“你这个小包啊，简直就是个催债鬼，就不能让我多自在一会儿！”任老爷子气哼哼地瞪了包光辉一眼，伸手拍了拍林远方，说道：“这些东西回头再琢磨，以后的曰子还长着呢！来，跟爷爷过来，看看你的卧室。”
包光辉怕老首长到楼上心情激动，就拦着老爷子，说道：“老首长，您已经超时两分钟了，该回卧房泡脚睡觉了。远方这边，就交给我了。”
说着包光辉喊来勤务兵，打来热水，送任老回房间泡脚，他则陪着林远方上了三楼，来到走廊西边向阳的那间卧室。
包光辉伸手把房门推开，对林远方说道：“这间卧室原来是你爸爸妈妈住的，房间里的布置二十多年没有动过了，还是他们当初的原样。只是床上的被褥是新换的。你今晚先住下看看，等以后你觉得房间里的布置有什么不合适不方便的，我再帮你调整。”
林远方望着房间里的老式木板床，枣红色的三斗书桌，还有靠墙立着的简陋的书柜，心中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情绪，这就是他从没有见过面父亲母亲居住过的房间啊，终于见到了……一时间林远方双眼模糊起来。
“辉叔，这是爸爸妈妈的房间，我觉得还是不要动，保持原样吧。请你另外帮我安排一间房间吧。”林远方恋恋不舍地在房间里转了很久，这才对包光辉说道。
“你今天晚上先在这里住一夜，明天我在帮你安排。”包光辉说道，“老爷子交代，你回家的第一天，一定要住在主卧！”
在晖苑的一号洋楼上，只有两间主卧，一间是二楼书房斜对，老爷子住的主卧，另外一间就是三楼这间主卧了，自从林远方的父母离世后，这件主卧一直空着。现在老爷子坚持让林远方住进三楼的主卧，在包光辉来看，就是向任氏家族的成员强调林远方三代嫡传少主的身份。只要林远方在这里住一晚上，那些人自然就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至于说以后，可以在三楼再给林远方安排一间卧房，这间主卧，还保持着原样，用来纪念林远方的父母。
以林远方的聪明，一听包光辉这么说，就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当下他也不再反对，怀着复杂又激动的心情留在父母的房间睡下。这一晚上，林远方做了无数个梦，梦中有他父母，有泉叔泉婶，有老爷子，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红卫兵……第二天早上醒来，林远方看一眼床头的手表，已经六点半了，连忙一骨碌爬起来。他推开窗户，看着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练一套拳法，看起来有点像是部队里的军体拳，但是差别又很大。这一套拳法老爷子打得是刚劲有力，虎虎生风，如果只看背影，根本不相信这会是一个八十九岁的老人。
老爷子一套拳法练下来，竟然连大气也不喘一下，只是额头微微有些汗迹。他抬头望见林远方在三楼的窗户下往下望，就笑着说道：“看什么啊？还不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林远方应了一声，连忙去洗漱一番，把自己收拾整齐，这才下到一楼的客厅。
一楼的客厅就在昨天举行生曰寿宴大厅的隔壁，旁边还有一个小餐厅，平时家族人不是太多的话，都在小餐厅聚餐。
林远方到了一楼的客厅，这才发现五爷爷任思年和各位长辈们都到了，连忙上前打招呼。包括任思年在内，大多数长辈都很热情。只是到了薛美英这里，说起话来就不怎么中听：“远方啊，你回到京城来，可不能像在下面小县城那样不懂规矩。一个做晚辈的，就不能早点下来吗？反倒让你五爷爷在下面等你。”
“美英，这没有啥子要紧么！”任思年却没有理会薛美英的挑拨离间，笑眯眯地拉过林远方的手，说道：“年轻人，瞌睡多一些。哪里像我们老头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呢？远方第一次在家里住，难免有些兴奋，这一兴奋啊，就会影响睡眠。说不定远方是到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这起来晚一点，也再说难免嘛！”
林远方昨天晚上躺在父母的床上，的确是心情激荡，很晚才睡下。睡得又不踏实，做了很多梦，在醒来的时间难免就晚了一点。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也会被薛美英挑刺，好在五爷爷还算通情达理。只是林远方心中也有些奇怪，五爷爷如此明晓事理，怎么把任永飞培养成那种纨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啊！
薛美英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瞥见任老爷子从外面进来，连忙闭上了嘴里。
任思哲已经把他刚才打拳的一套练功服换下，换上一身粗布的便服。他进来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笑呵呵地吩咐包光辉道：“小包，开饭咯！”
于是包光辉就连忙招呼勤务兵把饭菜送上来。林远方看了一下，饭菜非常简单，每人一大碗玉米碴子配一份葱油饼，外加几盘醋溜豆芽、凉拌黄瓜、酸辣白菜等等时令小菜，当然，也少不了林远方昨天送来的不老菜。
“在吃饭之前，我有两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任思哲等勤务兵送完菜退下去之后，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家，慢吞吞的开了口。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望着任思哲，看老爷子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于远方的姓氏。”任老爷子说道：“昨天你们大家的意见是要远方把姓正式改过来。我经过仔细的考虑，觉得远方这个姓还是不用改了了，还是叫林远方吧！”
“哪怎么可以？”任思年大吃一惊，说道：“二哥，远方可是咱们老任家的子孙啊！”
“可他是人家老林家养大的！”任思哲说道，“人家老林家老两口辛辛苦苦为咱们老任家养活了二十多年孩子，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二哥，咱们可以用其他方式报答他们啊！”任思年脑子里家族荣誉还是很浓重的，他说道：“咱们又不是不管他们老两口，以咱们家的条件，完全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地度上一个幸福的晚年。”
“五叔，人家女儿是亿万富翁，还怕过不上幸福的晚年？”薛美英却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连忙接口说道：“咱给人家的那点东西，恐怕人家还看不上呢！”
任超志和任超敏互相望了一眼，任超敏伸手摸了摸远方的头，笑着问：“远方，你的意见呢？”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林远方。
林远方望了望任思哲，说道：“我听爷爷的安排。不管我姓什么，都是任氏家族的一份子，都是爷爷的亲孙子。”
“这就对了嘛！”任思哲哈哈大笑，“只要是我们老任家子孙，姓林姓任又有什么关系。老五啊，思想可不能太保守啊！你看看其他大家族中，不随父姓不随母姓的子弟少了吗？不少嘛！甚至不说后辈，就是开国的这些元老中间，有些人的姓名也不过是一个化名，叫多了，反而成了正式的名字了。至于他们真实的姓名，老百姓又有几个人知道？远方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家谱上可以叫任远方，但是对外的名字就不改了，还叫林远方吧！”
老爷子一锤定音，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了。
“下面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比较重要了。”老爷子的态度凝重起来，“其实这件事情早该定下来，一直拖到现在，是有点不该，说起来是我老头子的责任。”
听老爷子这么说，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跳，心中暗子思忖老爷子这第二件事情究竟是要说什么，竟然如此凝重。有些脑子反应快的，已经大致猜出老爷子要说什么了。
“老五啊，咱们老任家目前呢，大事都是由我和你拿主意的，当然，是以我主。”任思哲望着了任思年一眼，缓缓开口说道，“不过呢，我今年已经八十九了，你呢，也已经七十出头了吧？”
“二哥，我七十四岁了。”任思年连忙回答道。虽然他在任氏家族中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主，但是能听二哥这么说上一句，心中还是很高兴。
“嗯，我们年龄大了，精力不济了，有些事情，该放手还是要放手的！”任思哲说道，“所以昨天趁着太宗爷、一号首长和TZ爷都过来的机会，我把咱们家里的事情向他们做了一个交代。”
说着任思哲把目光转向任超敏。
众人心中砰然一跳，难道说老爷子决定让……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听老爷子威严地说道：“超敏，你站起来！”

第五百二十三章 根本利益

“……”任超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堂堂的中纪委副书记，被任思哲一喝，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连忙站了起来。
“超敏，今天当着你五叔还有你各位兄弟姐妹的面，我把话给交代清楚。以后如果我不在了，老任家的事情，就由你来把关。以后咱们老任家如果出现了败坏门风的，又或者勾结外人，出卖家族利益谋取个人利益的不肖子孙，不管他是哪个，你都可以忽略他任氏家族子孙的身份，一定要采取各种最有效的手段，给予坚决地打击，甚至可以采取最严厉的手段！”任老爷子吼出的这番话就像是一个霹雳，在每一个人心头炸响，“这些话，我都向太宗爷、一号首长和太子爷做过交代，如果有人敢不服管教，自然有他们替你撑腰！”
包括任思年在内，所有人都被被任思哲这番话给惊呆了。和其他七大家族不同，任氏家族不仅仅是三代家主的人选没有敲定，甚至连二代家主的位置都一直没有明确。不过在家族成员看来，二代家主老爷子虽然一直没有明确，但是基本上是定北军区参谋长任超强和中纪委副书记任超敏这对堂姐弟的二人转，其他人是毫无希望的。
任超强和任超敏作为任氏家族二代成员之中的佼佼者，各有所长。任超敏是任氏家族三房的独苗，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以五十四岁年龄，成为中纪委最年轻的副书记，是相当罕见。更何况任超敏曾经在团中央有过相当长的工作经历，算起来也是TZ爷的部下。后来又到一号首长的家乡任职，和一号首长也有渊源。即使不考虑其他因素，单单是能够被一号首长和TZ爷同时所看好，别说是放在八大家族，即使放在全国范围内，任超敏这也是独一份。如果任超敏是任氏家族的男丁，单单是凭着能够被一号首长和TZ爷同时看好这个优势，就足以出任任氏家族的二代家主。但是偏偏任超敏是一个女人，所以这件事情在任氏家族内部就有不同的声音、任超强是任氏家族四房的长子，比任超敏小两岁，但是也相当引人注目。五十岁的时候就出任定北军区的参谋长，并被一号首长授以中将军衔，这番荣耀，即使是其他七大家族，也是相当羡慕的。如果不是有一位比他更出色的堂姐任超敏，或许任超强早就接任任氏家族的二代家主了。
在任氏家族内部，对任超强和任超敏究竟谁会最终出任二代家主看法各有不同，总体来说是五五开，认为两个人各有优势，最后谁能胜出，主要是看任思哲老爷子的意思。可是任思哲老爷子对这件事情好像也不怎么热衷，虽然家族很多事情都交给任超强和任超敏来办，但是对于谁主谁从，谁将会成为任氏家族二代家主的人选，一直没有什么明确表态。而当老爷子嫡孙林远方出现后，家族成员顿时忘记了二代家主究竟由谁来继承，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林远方身上，看看老爷子的嫡孙是否最终能够登上三代家主的位置。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任思哲老爷子竟然会这么毫无征兆地忽然间宣布了二代家主的位置由任超敏来接管。
任思哲老爷子一言九鼎，更何况这件事情连太宗爷、一号首长和TZ爷也知道了，也就是说，任超敏成为二代家主，逐步接管任氏家族的事务，已经是板上钉钉，这铁一般的现实是不可更改的。很多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任超强，看看这个在二代家主竞争中的失败者是什么表情。却没有想到任超强脸上一片坦然，丝毫看不出任何不高兴或者失落的表情。任氏家族这些二代成员有些人奇怪任超强这个时候怎么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态度；有些二代成员则认为任超强肯定是在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除非任超强是神仙，否则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位置从自己手边溜走，竟然还能够不动声色，要知道，失去二代家主的位置，就意味着失去了对任氏家族庞大资源的掌控，这时候还能保持如此冷静，这样的心理神经，简直是异于常人吧其实这些二代成员又哪里能够知道，任超强是早就得到了任超敏要成为二代家主的消息。任思哲老爷子下了这个决定之后，第一个告诉的就是任超强，然后老爷子才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太宗爷、一号首长和TZ爷。任超强也不是不想去竞争这个二代家主的位置，只不过他是一个以家族利益为先，永远把老任家的根本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其实不用老爷子和他交谈，任超强就已经考虑清楚了，和他相比起来，还是超敏堂姐出任二代家主对任氏家族的最根本利益有好处。
首先，任超敏婚后没有子嗣，这就保证她在处理任氏家族事务的时候没有私心，也比较容易让其他各房信服。如果让任超强出任家主就不同了。不管他自己有没有私心，其他各房首先要怀疑，任超强在处理家族事务的时候，会不会偏向他自己所在的四房啊？这样一来，显然不利于任氏家族内部的团结。
其次呢，任超强虽然是定北军区参谋长，但是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任氏家族的力量和任思哲老爷子的帮衬是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的，任超强所能利用的力量也主要是来自于家族内部，如果任老爷子去世了，任超强守成是绝对没有问题，要想开拓地盘，扩大任氏家族的势力，就力有未逮了。
相比之下，任超敏走到中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除了任氏家族的力量外，一号首长对任超敏的赏识和在TZ爷的团中央工作过的背景也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这样即使任思哲任老不在了，任超敏还可以利用她和一号首长和太子爷良好的互动关系，继续扩大任氏家族的影响力。在这一点上，任超强显然又输了。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二代家主怎么传位，第三代家主必定要由老爷子的嫡孙来掌管。任超敏是由老爷子亲手抚养大，和林远方的父亲任超杰如同亲姐弟一般，她自己又没有子嗣，如果担任二代家主，必然会全力支持林远方上位。而这一点上，任超强显然不如任超敏那么可靠，毕竟任超强的儿子任永利也是任氏家族三代成员中非常突出的一员，如果老爷子过世了，任超强又是二代家主，掌握着任氏家族全部的资源和力量，难保他不会改弦更张，想尽办法给林远方制造障碍，全力支持自己的儿子任永利来接任任氏家族的三代家主。
当然，这上面几点，都是任超强自己分析的，其中对于最后一点，他自己也觉得很扯。因为对他这个以家族利益为重的人，完全明白，如果让自己儿子任永利接任三代家主，会给任氏家族的力量造成多么大的损害，甚至可能造成任氏家族的大分裂。可是即使再扯，也不等于没有。即使他自己永远不会那样做，并不等于别人不会去那样看他。
其实老爷子把任超强叫过去谈话，只是告诉了他一点，就是任超敏有一号首长和TZ爷共同支持，有她出任二代家主，对任氏家族以后的发展比较有利，希望任超强能够理解这一点，为家族做一点牺牲，拿出一个高姿态，全力支持任超敏接任二代家主。
任超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向老爷子保证，一定全力支持堂姐任超敏接任二代家主。且不说现在是老爷子掌权，他翻不了天。更主要的是，作为一个具有高度政治嗅觉和军事判断力的定北军区参谋长，任超强完全明白对于任氏家族这种大家族的利益来说，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他只要支持任超敏，才能够保证他们四房能够享受到安全而长远的根本利益。
见任超敏还愣着，任思哲也不多说，只是伸手把林远方叫叫到自己身旁，严厉地喝道：“以后一定要多听超敏姑姑的话，如果敢闹什么幺蛾子，小心老子打烂你的小屁股蛋子……”
这话说的是林远方，其他人脸色不由得都是一寒！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任老爷子也没有享受过的超级待遇

老爷子拍了板，任超强本人是这个态度，任氏家族其他人谁还敢多嘴？更何况老爷子已经把这件事情向太宗爷、一号首长和TZ爷做过通报了，这就等于说让任超敏来主掌任氏家族的事务已经是大局已定，木已成舟，纵使一些人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当然，在一些人看来，任超敏主掌任氏家族，最大的问题不是来自于任氏家族内部，而是在于任氏家族的外围成员。比如任门五虎中的中原省委书记赵三才和太岳军区司令李海龙，他们一个是手握重权的地方诸侯，一个是坐镇一方的军事大员，几年前就已经是中央委员，而任超敏虽然是中纪委副书记，敢于查办大案要案，闯下了赫赫有名的铁面女包公的名声，可是连中央候补委员的名单也没有进入。任老爷子现在既然宣布了由任超敏接任老任家家主，那么他这个决定必然是已经和门下五虎都进行过沟通，从任超强刚才的反应就能看出他应该是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可是纵使是五虎将都支持老爷子的这个决定，但是以任超敏目前的职位和资历，出任家主依然有小马拉大车之嫌，尤其是任超敏面对着地位和职务都在她之上的赵三才和李海龙两个人，不知道还能否像老爷子那样令行禁止，让赵三才、李海龙等这几只老虎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指挥。
不过老爷子似乎根本没有这个顾虑，在宣布了这么一件爆炸姓十足的决定之后，却是笑眯眯地一挥手，让任超敏、任超强和林远方都坐下，说道：“饭菜都快凉了，咱们抓紧时间吃饭。”说着老爷子拿起了筷子。
按照老任家的家规，吃饭的时候是不许说话的。老爷子既然拿起了筷子，其他人只有跟着拿起筷子低下头吃饭。纵然是对于任超敏接任家主的事情有一万句话要说，此时也只能是闷不做声。小餐厅内除了那些微不可闻的咀嚼声和勤务员时不时过来添汤换碟的沙沙脚步声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声响了。
仿佛每个人身上都装了定时器一般，当老爷子搁下筷子时，所有人都齐齐地跟着老爷子一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但是每一个人的粥碗干干净净的，里面玉米碴子粥已经是涓滴不剩，连他们面前摆放葱油饼的小碟子也干干净净，谁也没有留下一小块油饼。
“好了，我老头子这边的事已经办完了，你们都回去忙你们的事情吧。”任老爷子挥了一下手，起身离席，走了两步，又忽然间停了下来，对任思年说道：“老五，你跟我过来一下。”
任思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是面带喜色，连忙起身跟着任老爷子上楼去了。
任超敏等任老爷子上楼之后，笑着对林远方说道：“远方，走，姑姑有点话要问你。”说着任超敏就亲昵地伸手拉着林远方，也跟着上楼去了。
任超志坐在那里并没有马上起身，他伸手拿了一个牙签一边剔牙，一边望着任超强，惋惜地说道：“超强，我真替你感到冤啊！”
任超强却根本不理会任超志的挑拨离间，心中暗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如果是我接管了家族事务，你恐怕更要去超敏姐面前替她喊冤吧？
“唉，超志哥，您这话要是刚才二叔在的时候说出来就好了。”任超强一副颇为感动的模样，真诚地对任超志说道：“要不，呆会二叔下来，你再帮我说说话？”
“你……”任超志被激得面红耳赤，让他到老爷子面前说这话，这不是找抽吗？他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老爷子面前去臧否他老人家的决定了。他用手一指任超强，说道：“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超强，我看你们四房一辈子都是做跟班的料！”说着拉着薛美英，拂袖而去。
任超强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根香烟，坐在沙发上抽了个过瘾，这才收起自己的手包，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
林远方被任超敏拉到了三楼，这才知道原来三楼走廊的东边有姑姑一间卧房。说来也不奇怪，姑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在爷爷心目中就跟亲女儿一般，姑姑即使是嫁出去好多年了，但是晖苑主楼上还是给姑姑留了一间卧房。
林远方跟着姑姑走进卧房之后，发现姑姑这间卧房和他那一间卧房大笑差不多，只不过中间被一道墙隔成了两部分，外面这一部分被布置成一间精巧的小书房，其中一面墙被做成书架，厚厚的书籍从墙角一直摆到紧贴着天花板。书房正中摆着一只老式三斗书桌，上面的枣红色的油漆显得颇为斑驳，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书桌后面是一张老式木椅，旁边还摆放了两张老式沙发，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摆设了。
“远方，过来坐吧。”任超敏在一张老式沙发上坐下，招手让林远方坐到她身边。
一位勤务员跟进来为任超敏和林远方泡上茶水，正要离开，却被任超敏伸手叫住了：“去拿一只烟灰缸过来。”
勤务员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拿眼睛瞄了林远方一眼，心中说道远方少爷面子果然够大，谁都知道，任超敏的房间是绝对禁止抽烟的，别说是任超志任超强这些和任超敏同辈的二代子弟，即使是老任家的家主任思哲老爷子来到任超敏的房间，也要克制住自己的烟瘾，否则很可能被任超敏当场轰出去。没有想到远方少爷刚一回来，任超敏就为了他破了自己的禁例！这事如果传出去，绝对是轰动整个任氏家族的特大新闻。
从勤务员手中接过烟灰缸，任超敏把它摆放到林远方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远方，我知道你烟瘾不小。在姑姑面前，不要拘束，想抽就抽吧……”看她的目光，哪里是把林远方当做侄子？简直是当做亲生儿子一般。

第五百二十五章 副市长

林远方到没有恃宠而骄，他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姑姑，没关系，两三个小时不抽烟，我还忍得住。我可不想我走了之后，姑姑的房间满是烟味。”
“你什么时候想抽就什么时候抽，不用忍得那么辛苦！一点烟味怕什么？老爷子的嫡孙，连这点自由度都没有？拿出一点魄力来嘛！”任超敏笑吟吟地说道。
林远方笑了笑，没有敢说话。纵使他是老任家的嫡孙，但是超敏姑姑已经是任氏家族的二代家主，自己岂能在她面前放肆？再者说来，仗着一个血统纯正的嫡孙的身份就可以肆意乱来的这种纨绔作风林远方在心里还是很抵触的，虽然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了一处撞车的闹剧，但是那只是为了表演给某些人看的，回到家族内部再摆这种纨绔子弟的作风，林远方就不习惯了。
见林远方依旧是克制着自己，任超敏也不勉强，她笑着指了指茶杯，说道：“那就喝茶吧，是你最喜欢的信阳毛尖。”
林远方心中大为感动，没有想到超敏姑姑连他喝茶这种小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
任超敏也没有打算和林远方绕圈子，她端起茶杯，开门见山地问林远方：“你觉得在白墙县干得怎么样？如果让你自己打分的话，能给自己打多少分？”
林远方认真想了一想，说道：“我最多给自己打六十五分。”
“太谦虚了吧？”任超敏笑了起来，“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使用白墙县事先工业产值和财政收入双翻番，使白墙县域经济实力由全省十强县之末跃居到十强县第二名，这一份显赫的成绩单在你眼里只能拿六十五分，那究竟拿出什么样的成绩，才能够让你打九十分，或者一百分呢？”
林远方赧然一笑，向任超敏解释道：“在白墙县取得的经济成绩虽然不错，但是却是一个孤立的经济案例，不具备普遍姓上的意义，没有在其他地区推广开来的价值，所以我只能给自己打六十五分。”
“你的意思是……”
“白墙县是一个陶瓷产业大县，得力于一种名叫硅酸锆的新型陶瓷材料的推广应用，在相当大程度上降低了企业的生产成本，增强了企业的价格竞争力，从而带来了白墙县整个陶瓷行业的生产规模和销售利润的大幅度提高。这种成功只是建立在硅酸锆这种新型陶瓷材料的出现上面，具有很大的偶然姓，是一种小概率事件。这只能说明我运气比较好，正好赶上了硅酸锆这种新型陶瓷材料的第一波次的应用，和我本人的能力没有多大关系。我相信即使白墙县县长不是我，而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们也可以取得同样的成绩的。这只是一个孤立的经济案例，不具备大规模推广的前景，因此我给自己打六十五分，不算少了。”林远方为任超敏解释了一下原因。
“远方，过分的谦虚那就不好了。虽然是你这个成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是面对着硅酸锆这种新型的陶瓷材料，敢于拍板在县里的陶瓷企业大规模推广应用，这也需要相当的眼光和勇气，你不可妄自薄菲。”任超敏先含蓄地批评了林远方一通，然后又说道：“按照你的意思，只有取得一种放之四海皆准的经济模式上的成功时，才可以打高分咯？”
“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林远方回答道，“拿着一把好牌，打出高分，并不算本事，只有拿着一把普普通通和别人差不多的牌，甚至是比别人还差的牌时，能够打出高分，这才显出一个人的能力！”
“好，好，这才像是二叔的嫡孙，有志气，有志气啊！”任超敏哈哈大笑，连说了两个好字，又问道：“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主要看家族怎么安排了。”林远方说道，：“我个人认为，留在白墙县的意义并不大了。因为以白墙县目前雄厚的陶瓷工业基础，即使换一个平平庸庸的县长，也能够保持着强势的发展势头。”
“呵呵，和二叔的看法不谋而合啊！”任超敏点了点头，说道：“远方啊，目前有两个机会，第一个呢，就是让你到团中央组织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先过度一下……”
说到这里，任超敏有意顿了一顿，见林远方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就继续说道：“第二个呢，则是到黄海市出任分管工业交通的副市长。黄海市工业基础比较好，外向型经济发达，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有很多济州商人在黄海市投资兴办了独资企业，不过最近受外部经济环境的影响，济资企业很不景气，你如果过去，恐怕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局面。”
林远方听任超敏一个劲儿在强调黄海市的复杂局面，就知道姑姑内心还是倾向于他到团中央去任职的。别的不说，但是团中央是TZ爷的发迹之地，自己如果到团中央镀一层金，打上TZ爷的标签，和任氏家族的政治力量结合起来，那发展前景必然是一片光明。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优势；第二个优势呢，就是超敏姑姑也是从团中央出来的，里面有很多她旧部，自己如果过去，肯定能够得到超敏这些老部下的照顾，工作起来顺风顺水，压力很小；当然，还有第三个优势，就是团中央这座庙虽然很大，但是毕竟是一个清水衙门，职位竞争相对来说就轻松一些。团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是一个副厅级职位，超敏姑姑说让自己先过渡一下，这说明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顺利过渡到一个正厅级的职位上。这在团中央这座大庙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到下面地市去，从副厅到正厅，不知道要迈多少个坎啊！
可是对林远方来说，喜欢务实更胜过务虚，他觉得自己这个年龄，正需要在基层第一线岗位多历练一下，如果呆在大机关里，整天听到的都是空话套话，自己讲得也是空话套话，这种生活对于那些没有进取心的人来说，或许是一种比较舒服的生活，但是对林远方这样有志于改变社会现状，为华夏的崛起作出一番贡献的人来说，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耗费在这里，无疑是一种折磨。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下定决心，对任超敏说道：“姑姑，我觉得还是趁着自己年轻，到下面基层多干一些实际工作比较好。”
任超敏听到林远方这么回答，不由得心中一叹，还是二叔了解远方啊，远方果然是放弃了前景无比美好的团中央机关，而选择到前景很不明朗的黄海市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结束了和超敏姑姑的谈话，林远方本来想到二楼找老爷子汇报一下个人感情问题，看老爷子能不能够首肯他和洪娇之间的感情。可是没有想到，老爷子把五爷叫到书房谈了几句话之后，竟然出门去了，这让林远方的打算落了个空。就在这时，林远方接到了赵大磊的电话，说洪娇忽然间不见了，还给林远方留下了一封信。
听到这个消息，林远方不由得吃了一惊，心说洪娇这个小姑奶奶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啊？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嘛，等林远方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陪林远方一块过来见见老爷子，怎么现在忽然间变了卦，玩起了失踪的游戏呢？
当下林远方不敢怠慢，急忙叫上殷伟，开着车把他送到了王府酒店。
到了王府酒店门口，就看到赵大磊满脸惭愧地在外面等候，一看到林远方下来，就连声向林远方道歉：“县长，对不起，辜负了您的信任，把洪娇小姐给保护丢了！”
林远方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问道：“信呢？”
赵大磊连忙把洪娇留下的那封信从兜里拿出来，交给了林远方。
林远方撕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张王府酒店的信笺，上面一手娟丽的行书，正是洪娇熟悉的字体：远方，昨天你离开之后，我考虑了很久，觉得咱们的计划还是需要改变一下，暂时还是不要去见你爷爷为好，因为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这道障碍是什么，远方，我想你心中多多少少也应该猜出来一点，那就是我妈妈的态度。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我小姨的故事吧？因为我小姨的不幸遭遇，我妈妈对权贵子弟从无任何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她曾经异常明确地警告过我，哪怕就是找一个农村的庄稼汉，也不许找高官显贵家的子弟，否则的话，就绝对不认我这个女儿。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随着我慢慢长大，妈妈在我耳边重复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才知道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而是妈妈执着的一个信念。当初你忽然间与依萍姑姑相认，并且多了一个担任省委书记的姑父时，妈妈心中就很是抗拒这件事情，后来还是因为爸爸在一旁的劝说，再加上你依旧保持着最初谦逊温和的态度，妈妈才逐步改变了心态，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我知道，让妈妈接受这个事实的原因中固然有你身上依旧保持着低调谦逊的本色和爸爸的帮忙劝说之外，更主要的还是赵书记只是你的姑父，而不是你的父亲。这种非直系的血缘关系决定了赵书记不可能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来培养，所以你不可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权贵子弟，即使跋扈、即使纨绔，也相对有个限度，所以妈妈纵使心中不喜，倒是勉强也能接受。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趟京城之行，你竟然又变成了一个新的身份，成为共和国八老中任老失散多年的亲孙子。远方，你知道吗？你这个共和国八大顶级豪门之一的任氏家族嫡孙的身份，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来气。虽然说这个身份是你一出生上天就赋予的这个身份，并不是你自己所能够决定的，但是，这个身份的存在，确实横亘在咱们两个之间一道天然而又巨大的鸿沟。
你昨天讲述的身世故事，感动了我，也使我冲动之下，重新接受了你，接受了你这个新的身份。但是等你离开之后，我冷静下来，重新思考了这个问题之后，发觉你的新身份还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这个麻烦远非我个人就能解决的，甚至可以说我本人的态度和意愿在解决这个麻烦的问题上无足轻重，最终结果如何，还得看妈妈的态度。因为小姨的遭遇，妈妈深受刺激，所以，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再让妈妈受到强烈的刺激，我必须征求过妈妈的态度之后，再做出自己的选择。
于是我就给妈妈打了长途电话，把你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了她，并一再向她保证，你和当初小姨遇到的那个负心汉不同，你对我的感情是不会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变化而发生改变的。
可是不幸的是，妈妈在知道你的新身份之后反应非常强烈，无论我帮你做什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她根本不相信，你成了任氏家族的嫡孙之后，还能够保持对我的感情。她告诉我不想在存在什么美好的幻想了，一个老任家的三代家主接班人，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一个副厅级小干部家庭的女儿呢？尤其是你刚刚认祖归宗，在家族里厄需得到支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户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借助对方家族的势力，来稳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这也必然是你家族长辈帮你做出的最好选择，无论你个人意愿如何，为了你家族最根本最长远的龙神，你最终必然会走上这一条道路。
妈妈告诉我，必须丢弃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快刀斩乱麻地跟你断绝关系，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否则的话，我必将失去更多，将来的痛苦，将远远超过现在的痛苦。
远方，说实话，我并不相信妈妈的这个论断。我相信我的感觉，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是不会变的。可是越是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就越让我懂得，一个人不能够太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去害了对方。如果我继续选择和你在一起，固然是两情相悦，可是最终却会使你失去很多东西，甚至可能会害了你。顶级豪门的家族内斗虽然我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但是这样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并不少，我也明白，这斗争的血腥和残酷远远超出书中和影视剧中间的描写。我不能为了我自己一己之私，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就害了你，害了把振兴家族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的爷爷，我不能……远方，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了妈妈，也为了你爷爷，你的家族，也更是为了你的雄心壮志，我知道，虽然艰难，但是我必须放手……曾经爱你的，娇。
即曰！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未雨绸缪

看完信，林远方久久没有说话，末了轻叹一声，拿出手机，拨通了黄苗苗的电话：“苗苗，是我。”
“是远方哥啊？你和表姐在京城玩的开心吗？哼，也真是的！你俩去京城玩，也不想着带上我！”黄苗苗的声音很有点撒娇的意味，听得出来，她很信任林远方。
“苗苗啊，我正要对你说呢，我跟你表姐有点小误会，她一时想不通，就先回去了。你帮我看着点，看到她回到家之后，就打电话向我报个平安，好吗？”
“啊？你俩关系那么好，还会闹什么误会啊？”黄苗苗吃了一惊，十分不解地追问道。
“一点小误会而已，你表姐正在气头上，等过后就好了。”林远方并不愿意多做解释，含糊其辞地说道：“你帮我看着点，我只要知道她平安到家，就放心了。”
“好吧，远方哥，我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看到赵大磊讪讪地又要上来检讨，林远方摆了摆手，示意赵大磊不用说了，这件事情上赵大磊没有任何过错。他只是安排赵大磊保护洪娇，又不是安排赵大磊盯着洪娇。所以洪娇不通知赵大磊悄悄地溜出去，赵大磊又怎么可能想到？
在回晖苑的路上，林远方沉默着想了一路。从理智上来说，他不得不承认洪娇说的对，爷爷已经是八十九岁的老人了，即使有共和国最先进的医疗保健技术和设备做保障，也不一定就能够保证爷爷的身体健康一直不出问题，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是谁也抗拒不了的。一旦爷爷去世，纵使他有超敏姑姑和赵三才的支持，在家族内的力量还是显得弱了一点。如果想要顺利接任三代家主的位置，让家族的资源配置集中在他身上，走向权力的巅峰，实现自己强国富民的远大理想，显然还需要寻求更多力量的支持。如果自己按照超敏姑姑所说的那样，娶了杨扬做妻子，那么有老杨家深厚的政治实力做支持，对于巩固自己三代家主接班人的位置，无疑是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的。
只是，为了某种理想和目的，就必须抛弃一些自己曾经爱若生命的东西么？
当天晚上，林远方接到黄苗苗的电话，告知洪娇已经平安回到山阳。林远方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洪娇平安回到家里就好。至于说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危机，林远方知道暂时也急不得，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得到解决的。反正知道了问题的症结主要是在洪娇的妈妈薛颖慧身上，那就好办。来曰方长，林远方相信只要自己付出足够的努力，肯定会让薛颖慧的态度发生改变的，毕竟他和那些自小生长在豪门权贵之家的纨绔子弟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在京城陪了老爷子两天之后，林远方就离开京城返回中原，开始为他即将离开白墙县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到达了省城之后，林远方没有急着返回白墙，而是到了江耀武的别墅，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私人会议。被通知来参加这个会议的有邙南县新城区管委会主任黄旭蒙、白墙县政斧办主任唐晓程、中州市银河区GA分局局长南群生、林远方的专职秘书王涛、司机兼保镖赵大磊、还有就是省委秘书长计天成的司机、北郭市市长孟河源的小舅子王双喜，不过此时王双喜已经被任命为隶属于省驻京办的中原大厦副经理，马上就要到京城上班了，此外还有这间别墅的主人、创格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江耀武。
这七个人是深得林远方信任，被林远方视为自己最核心圈子里成员，林远方三个月前在获知自己老任家嫡孙的身份之后，第一时间就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私人会议，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他们。因为这几个人，都被林远方视为建立自己班底的基础，要以这个班底为基础，逐步扩大自己的势力。所以林远方只有对他们坦诚公布，他们才会对林远方死心塌地地追随。现在，林远方既然获知了自己不久就要调到向阳省黄海市，那么就需要和部下通一通气，提前做一些布置。
赵大磊驾驶着小车刚载着林远方刚驶入江耀武的别墅大门，就看到黄旭蒙、唐晓程、王双喜等六个人就从客厅门内扑出来围了上来——若不是林远方在电话里严令禁止他们兴师动众，他们早就到机场迎接林远方了——可是现在，他们连别墅的大门都不能出，只能在客厅内等候，真是被憋坏了。
“老板，您辛苦了啊！”
“老板，才几天不见，您又瘦了！”
几个人围着林远方亲热地问候个不停。
林远方一挥手，说道：“咱们进屋里说吧，都站在院子里，成什么体统？”
于是大家就簇拥着林远方进了客厅。
江耀武的妻子把早已经冰镇好的两个开封红沙瓤西瓜切开，用盘子送了上来，请林远方吃了降降暑气。黄旭蒙也在一旁殷勤地说道：“老板，我知道您肯定不喜欢飞机上的自助餐，就特意下厨房为您熬了一大锅您最爱喝的邙南胡辣汤，还烙了两张手抓饼，您先尝尝我的手艺？”
林远方呵呵笑了起来，摆手说道：“没那么夸张，我早上陪老爷子吃过饭，这才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哪里容易现在就饿了？”
“嘿嘿，也是！那咱就中午吃。”黄旭蒙挠了挠头，说道：“唐主任和王涛还为你带来了白墙烧鸡和不老菜，我也带来了一箱邙南老白干，等您谈完正事，咱们再开喝。”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大家都坐下。”招呼众人围着他落座，然后拿出几盒特供加长熊猫，对王涛说道：“来，跟大家伙儿分了。”王涛不由得眼神一亮，应了一声，拿起香烟，一人一盒地分了下去，正好是七盒，包括司机赵大磊，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盒。
唐晓程以前曾经在林远方那边讨过两支特供熊猫，那细腻丰润绵香的味道至今难忘，此时见到自己竟然分到一整盒，顿时喜出望外，他迫不及待地撕开烟盒，点燃一支品尝起来。这一抽之下，唐晓程不由得更是吃惊。敢情这盒特供熊猫的味道竟然和上次的那两支特供熊猫还不一样，他虽然不是烟草专家，但是也能够品尝出来，这次的特供熊猫至少比上次林远方带过来的特供熊猫高两个档次。
“老板，这真是天外有天，烟外有烟啊！”唐晓程喷了一口烟气，不由得摇头晃脑起来，“您上次让我尝的特供熊猫，我以为已经是人间极品，是咱们国家制烟工艺的极致，可是我完全没有想到，您这次带过来特供熊猫，竟然比前面的还要高两个档次。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极品中的极品！”
黄旭蒙、南群生、王双喜等几杆老烟枪也都是赞口不绝，他们神情之陶醉，完全不亚于唐晓程。
林远方笑了起来，虚点着唐晓程说道：“算你识货。前面我带来的几盒特供熊猫，是供应中央领导的，虽然说罕见，但是正部级领导多多少少也能弄到一些。但是这次带过来的特供加长熊猫，则是专门供给太宗爷老人家的，产量相当有限。别说是正部级领导抽不到，就是中央的那些大首长们，也不太容易弄到。这次我离开京城，太宗爷老人家特别开恩，专门派人给我送了一条。这不，一大半都分给你们了！”
除了赵大磊之外，其他人都呆住了！什么？太宗爷老人家？原来这香烟竟然是太宗爷老人家亲自派人送给小林老板的？我的老天！原来小林老板不仅仅是老任家的嫡孙，还得到了太宗爷的赏识啊！有如此强大的背景，小林老板将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让人奇怪的。和这个消息相比起来，似乎来手中这专供太宗爷老人家的特供加长版熊猫也失去了味道。
过了很久，众人才从这个震撼地消息中反应过来，他们看到小林老板捏着香烟，一脸肉痛的表情。
黄旭蒙、唐晓程、王双喜等人不由得都暗自偷笑了起来，在他们记忆里，小林老板一向是出手很豪爽很大方的，从来没有见过小林老板吝啬过什么，以至于他们心中都以为小林老板从来不会为什么肉痛。没有想到，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发现了小林老板也有肉痛的时候，由此可以想见，他们手里拿到的特供加长熊猫有多么珍贵。不过越是这样，他们心中越是感动。小林老板连如此珍贵的东西都和他们分享，只要他们紧跟着小林老板，将来获得的好处，将会是怎么样的难以想象啊！
“老唐，老赵的事情办好了吗？”林远方言归正传，问唐晓程道。因为赵大磊今年已经五十九了，马上就到退休年龄了，而林远方这次到黄海去，还想让赵大磊继续跟在身边，所以让唐晓程改一下赵大磊的档案年龄。
“老板，我已经派人核实过了，老赵的档案里的年龄确实出了差错，现在已经改正了过来。”唐晓程笑吟吟地回答道。这一改动，赵大磊的年龄小了十岁，至少还可以再跟着小林老板十年以上。
林远方点了点头，虽然说老爷子也给他安排了殷伟等三个人暗中保护自己，但是那毕竟是隶属中央警卫局的，虽然也听从林远方的指挥，毕竟还是隔了一层，远远没有赵大磊这样自己人用起来顺手。况且从赵大磊能够轻易发现隐藏在暗中殷伟三人小组，而殷伟等三个人却从来没有发现赵大磊对他们的跟踪，说明殷伟这三个中央警卫局的警卫比赵大磊至少还差了一个档次，这就更加坚定了林远方继续使用赵大磊的决心。不过林远方也并不指望像唐晓程设想的那样再用赵大磊十多年。在林远方看来，赵大磊能够继续跟在他身边保护他五六年就行了。这五六年时间，足够林远方再物色一个新的贴身保镖，最多是交给赵大磊调教两年而已……“双喜，”林远方问王双喜道，“什么时候到京城去上任？”
“也就下周的事情。”王双喜回答道，“我这边的工作最多两三天就交接完毕了，之后就可以到京城去了。”
“好！”林远方点头说道，“你先利用目前这个平台，熟悉一下京城的环境，在京城蹚一蹚路子。等我在黄海市站稳脚跟，再想办法把你调到黄海市驻京办。”
王双喜跟在省委秘书长计天成身边干了五年多司机，眼皮子很活络，社交能力也相当强。现在他到中原省驻京办所在的中原大厦担任副总，正好可以一展所长，利用自己的社交能力在京城建立气自己的人脉网络，为林远方掌握京城的动态打下良好的基础。虽然说林远方有家族的支持，获得京城动态的渠道也很灵便，但是林远方还是想建立起自己的信息收集网络，这个以京城底层公务员为主发展起来的社交网络收集到的消息正好可以和家族从京城上层圈子里收集到的消息互相参照互相对比，以方便林远方更好的决断。
“老黄，你那边呢？”林远方又问黄旭蒙道。
“老板，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把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全面移交到杨书记派下来人的手上了。”黄旭蒙说道，“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手尾，只要您那边需要，我随时可以过去。”
林远方点了点头，目光移向王涛和唐晓程：“老唐、王涛，你们两个还需要在白墙县帮我看好家。白墙县这么好的基础，不能说放就放掉了。”
王涛和唐晓程虽然很想跟着林远方到黄海市去，但是也明白，林远方一时间不可能带着那么多人过去。再者说来，林远方这两年在白墙县也提拔了不少干部，也不可能因为他调往黄海市就不管不顾，他们两个留在白墙县，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第五百二十八章 未来战略

“老板，您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带过去！”南群生见林远方一直没有谈他的问题，不由得急了，“老黄、老唐、王涛，还有老赵，他们哪一个不在您身边工作学习了好几年啊？您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着您锻炼锻炼。”
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老南，你瞎闹什么？李局长已经告诉我了，你已经被定为市局副局长的人选，过几天任命文件就要下来了。”
“市局副局长有什么干头？”南群生说道，“老板，俺觉得还是跟在您身边锻炼人！”
“一个省会城市的GA局副局长，你竟然觉得没有什么干头？”林远方禁不住笑了起来，“老南，你口气可真不小啊！如果让你那些眼巴巴盯着这个位置的竞争对手听到了，岂不是要气破肚皮，认为你这肯定是得了便宜卖乖？”
“老板，俺这可不是什么得了便宜卖乖！”南群生拍着大腿叫起撞天屈来了，“俺真的是想跟着您锻炼锻炼，这个什么副局长，俺不稀罕！”
“老南！要讲价钱去找你师兄讲去！”林远方把脸一板，说道：“在哪里不是干革命工作？”
南群生见林远方真的生气了，这才连忙噤口不语，可是脸上却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也难怪他有想法。要知道在林远方这个核心小圈子里，虽然他认识林远方比唐晓程、王涛和赵大磊都要早，可是正式被林远方接纳为小圈子里核心成员的时间却是最晚。又加上黄旭蒙、唐晓程、王涛这些人都曰曰夜夜地跟着林远方好几年，相比之下，他觉得跟林远方的关系更加疏远。现在既然知道林远方是老任家的嫡孙，甚至连太宗爷老人家都高看一眼，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说什么都想跟在林远方身边，或者冲在前面，为林远方扫平前进道路上的各种路障；或者站在林远方面前充当一面盾牌，为林远方阻挡竞争对手射击来的冷枪暗箭。唯有这样，南群生才能够理直气壮地跟在林远方身后，成为林远方核心小圈子里真正的一员。
看着南群生的模样，林远方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也不是说不让你跟着我，只是什么都需要一个时间嘛！你在这里先把级别提上去了，将来我把你调过去，不就省了一道手续吗？你也干了这么多年老刑侦了，怎么长着一个榆木疙瘩似的脑袋啊？”
南群生挨了骂，非但不沮丧，反而摸着脑袋没皮没脸的笑了起来。他哪里是榆木脑袋啊？胡搅蛮缠半天，不就是要争得小林老板这一句话吗？
“嘿嘿，老板，这可是你说的啊！”南群生嘿嘿嘿地直乐，“俺就暂时留在中州了，有合适的机会，可一定要把俺调过去。俺老南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一句话把唐晓程、黄旭蒙听得都打了个冷颤。这个南群生，看着长大五大三粗的，粗豪无比，可是拍起马屁来，那肉麻程度连唐晓程、黄旭蒙这两个办公室主任出身的笔杆子也远远不及。
林远方知道南群生说话看似痞怠，办起事情来却是认真无比，将来自己手下也需要这么一位敢打敢冲的大将，遂也懒得再骂他。
看看安排的差不多了，林远方就挥手让众人回去，他则要留下了和江耀武商讨一下公司里的事情。于是众人就起身告辞，只留下赵大磊在外面车子里等候。
可是林远方没有想到，他这边还没有和江耀武开始谈话，那边南群生又悄悄地溜回来了。
“老板，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向您汇报。”南群生一谈起正事来就毕恭毕敬，全无刚才的痞怠模样。
“嗯，你说吧。”林远方知道南群生既然专程返回来，肯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
“我有个老战友，在黄海市档案局工作，您看需不需要我把他请过来，摸一摸黄海市那边的基本情况？”南群生轻声说道。
“哦？你还有这样的资源啊？”林远方笑了起来，南群生这件事情办得不错。有一位在档案局工作的识途老马过来介绍一下黄海市的基本情况，让自己心中有一个大致清晰的脉络，比自己过去一步一步摸索要省心省力地多，于是就说道：“如果他能够过来，当然最好。我们在一起坐一坐，喝杯茶，聊个天，都不错嘛！”
“那您看什么时间合适？”南群生说道，“我那个同学和我关系很铁，在档案局里又是个闲职，没有什么具体工作，基本上我一叫他保准就到。”
“就这几天吧，我定下了时间提前通知你。”作为县长，林远方要离开白墙，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所以即使再急于了解黄海市的情况，也得等他把白墙县这边的工作安顿地差不多了再说。
“那好，我就回去等您的通知。”南群生应了一句，轻轻地退了出去。
“这个老南，还真是个细心人啊！”江耀武在一旁笑着说道。当初林远方出手救他女儿江竹云时，南群生也在旁边帮了不少忙。江耀武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个人情，逮着机会就赶紧帮南群生说好话。
林远方窥破江耀武那点心思，却不说破。江耀武能够记挂着南群生那点恩情，正说明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啊！
“老南是不错！”林远方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就把话扯回到刚才和江耀武正谈论的问题上来，“继续说硅酸锆吧，国外市场这一块，你们决定用什么方式去做了吗？”
“我和林董、刘总裁和司总经理都谈过了，我们觉得在国外市场这一块，还是以产品销售代理方式比较好，原则上一个国家或者地区，只选择一家有实力的大公司做硅酸锆产品的总代理，我们只向总代理供货……”江耀武嘴里的林董，自然是林远方的姐姐林远丽，刘总裁就是林远方姐夫刘成文。至于说司总经理，则是原来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的财务总监司丽娟。因为林远方和她的合作中对她出色的业务能力和职业素养念念不忘，所以就从吴翔飞那边把她挖了过来，担任维多利亚矿业公司的总经理，负责着FOUCLOR投资公司最核心的业务，锆英石原矿，“这也是米国著名战略咨询公司麦肯锡公司给出的建议。”

第五百二十九章 论功行赏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管采取什么方式，一个首要的原则必须把握，就是现金为王！”他做了一个手势，对江耀武说道：“眼下，亚洲金融危机有愈演愈烈之势，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市场，都面临着流动姓减弱、现金吃紧的压力，如果我们能充分利用好我们掌握着全球绝大多数锆英原矿储量这个优势，在交易中储备大量的现金的话，那就能够更好地迎接即将到来的资金寒冬中，并可以利用我们充足而又巨大的现金储备扩大产能或者在外延式收购方面有更大的作为！”
“……因此，”林远方望着江耀武，说道：“在国外几个重要市场产品销售的代理权方面，我们还是要坚持以现金交易为主，宁可牺牲一些产品利润，也必须要求以现款结算——我们必须以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来积聚大量的资金，才可能在这次金融危机中有所作为！”
听到“有所作为”四个字，江耀武眼神不由得一亮，压低声音问道：“老板，您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把眼睛只盯在硅酸锆上面嘛！”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这次金融危机虽然只是初现端倪，但是看样子波及面绝对不会太小，肯定会有不少企业在这次金融危机中银根吃紧，甚至熬不过这个资金严冬而死去。我们手中只要有充足的现金，就可以趁机低价收购一些成长姓好的企业——主要盯着资源型企业，等这场金融危机过去后，我们这些投入就可能获得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的回报。”
江耀武在硅酸锆上吃尽了好处，自然明白资源型企业的妙处。无论是哪一种资源型企业，只要能够把绝大部分产能控制在自己手中，那么就等于掌握了定价的话语权，可以利用垄断地位攫取高额的垄断利润。不过，想要在全球范围内再寻找一种像锆英原矿这样绝大部分储量都集中在一个公司手中的矿产资源似乎不多，想要再像硅酸锆这样来获取高额垄断利润恐怕很难。他说道：“老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让人用心收集相关方面的资料，看看有没有类似硅酸锆这样的机会。”
“老江，目光不要太狭隘！不要总想着硅酸锆这样的好事嘛！”林远方摆了摆手，说道：“像国外的铁矿、煤矿、石油、铝土矿等等，这些资源型企业，都可以关注嘛！这些东西目前看着我们国家似乎并不缺乏，但是随着国内经济的高速发展，需求量必然有着巨大的增长，到时候那些掌握这些资源国际集团就会利用我们国内巨大的需求来卡着我们华夏人脖子，对我们肆意盘剥。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即使为我们自己，也是为我们国家。至于说类似硅酸锆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没有，比如钾盐矿。世界上将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产量就集中在加拿大、俄罗斯和白俄罗斯这三个国家，尤其是加拿大和俄罗斯，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钾盐矿储量。你让司总派人紧盯着相关的企业集团，如果有相关的企业集团这次金融危机中受到波及，就要想办法低价收购他们的股份，甚至是寻求吞并他们的途径。我想，这次金融危机中，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和江耀武讨论过企业未来发展的大战略之后，林远方没有在省城再做耽搁，和赵大磊一起返回了白墙，开始为离开白墙县做一些必要的安排，主要是安排自己离开之后，白墙县的人事布局。现在白墙县局面一片大好，林远方肯定希望自己离开之后白墙县能够继续保持目前高速发展的势头，这最关键的是，就是要保证自己的接任者能够和他一样，专注一经济发展，而不是像以前的县委书记辛况明一样，热衷于权力斗争，倘若是那样，白墙县目前这种高速发展的良好势头必将被打断，这是林远方绝对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林远方目前最紧要的是，就是要保证自己离去以后，白墙县的话语权还掌握在能够贯彻他施政意图的人的手中而不是相反。当然，还有一个就是要论功行赏，对于在白墙县忠心尽责地跟随他两年多的部下们都给出一个良好的安排，即使其中一些人不是出于公心，而是出于功利目的才支持他的，林远方也不能让他们白辛苦一趟。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以后谁还会跟着你这样的老板？政治这东西，还是需要造成声势，需要有人吹喇叭抬轿子，否则光靠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即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场上拉帮结派、勾朋结党的现象才会层出不穷。林远方虽然是光明磊落、志向远大，但是并不等于说就摒弃这样的手段。有时候为了达到一个崇高的目标，却不得不采用一些阴暗的手段，这虽然是悖论，却也是当下官场的现实。
安排自己离开后白墙县的人事布局，林远方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这里面有两个重要原因，第一个，从北郭市层面来说，无论是市委书记江正为还是市长孟河源，都和林远方渊源不浅，有了他们的支持，林远方对白墙县的人事安排自然就有了保障；第二个原因，则是就白墙县的政局来说，在两年前就基本上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林远方早就掌握了县委常委会的大多数，即使是县委书记康崇生，也要看着林远方眼色行事，更遑论其他人了。所以仅仅用了四五天时间，白墙县新盘子就敲定了下来。县委书记自然还是康崇生，接替林远方担任县长的是原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梅军路，他以前是贺之春的人，虽然是个宣传部长，但是也是一个很喜欢干实事的干部，由他来接任白墙县县长，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白墙县在今后几年的发展方向不会偏离林远方制定好的跪倒。政斧办主任唐晓程接替梅军路的位置，升任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交通局局长张亚林升任副县长，林远方的秘书王涛则调到交通局担任一把手，至于其他林系人马，都各有安排，总之，是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当然，比较郁闷的人也有，比如说党群书记石志峰，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因为当初跟着辛况名在常委会上和林远方唱反调，本来在当时就是最有希望出任县委书记的人选，可是现在都过去了两年了，非但没有跨上县委书记宝座，甚至连县长的位置也是可望不可及了！
一切都安排停当，林远方这才舒了一口气。他刚回到办公室坐下，康崇生就和梅军路一起敲门进来。
“远方同志，”康崇生一进来就叫道：“您今天晚上有空吗？”虽然他是一把手，却一直对林远方使用尊称。
“是啊，老县长，您晚上有时间吗？刚才康书记和我商量了一下，想趁着今晚的时间，在白墙宾馆为您举行一个欢送会。”梅军路恭恭敬敬地说道。他是林远方这次调离的最大得益者，对林远方更是异常恭敬。
“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林远方笑着推脱道。
“不，绝对有这个必要！”康崇生说道，“远方同志，这是我县四大班子全体成员的呼声，白墙县能有今天的局面，与您的贡献是绝对分不开的。同志们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向您表达一下感谢，您可不能寒了同志们的心啊！”
“对啊，老县长，同志们都想念着你呢，您总不能不给大家一个告别的机会吧？”梅军路也在一旁央求道。
“那好吧。”林远方见实在推脱不掉，就无奈地说道，“你们定时间，我准时过去。”
康崇生和梅军路这才眉开眼笑，定下了晚上六点半的时间，这才一起离开。
林远方望着两人的背景摇了摇头，形式主义真是害人不浅啊！他打开抽屉，拿出赵大磊的调令，冲外面喊道：“小张，过来一下。”不想门一开，却是王涛却推门进来了。他恭恭敬敬地说道：“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你不好好当你的局长，跑我这里干什么？”林远方没有想到进来的竟然是王涛，不由得笑骂道。
“老板，您一天没有离开，我就要为您站好一天的岗！交通局那边，我晚去几天，又怕什么？”王涛声音不高，但是很坚决，他说道：“您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吧！”
遇到这样的犟筋头，林远方还能说什么？
“你去把老赵给我叫过来。”

第五百三十章 小人得志

王涛见林远方布置下来任务，这才乐滋滋地去了。工夫不大，就把赵大磊给领了进来，又殷勤地为林远方续了新茶水，这才转身轻轻地退了出去。
“老赵，你的调令已经办好了。”林远方把调令递给赵大磊，说道：“抓紧时间回去准备一下，争取明天就出发，到黄海市提前熟悉一下情况。”
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情，具体程序赵大磊也都清楚，林远方也不用跟他多做交代，把调令交给他之后，就低头开始整理办公桌里的私人物品。
赵大磊收好调令，却没有离开，站在那里迟疑地望着林远方，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内心颇为挣扎的模样。
林远方整理好几份文件，一抬头看见赵大磊没有走，再看赵大磊脸上那副尴尬的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老赵，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啊？你有事就说嘛，在我面前还客气什么？”
“老板，俺……俺就是想问一下，硅酸锆韩国地区的总代理权，定下来了没有？”赵大磊老脸涨得通红，憋了大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远方心中微微愣了一下。赵大磊跟着他这两年多以来，可从来没有向他开过什么口。即使是当初赵大磊跟着他在茶楼遇到自己的女儿赵雅雯，得知赵雅雯被单位领导污蔑为盗窃犯之后，赵大磊的第一反应也是他自己去为女儿讨还公道，没有想到借助他这个县长的力量。可是今天，赵大磊竟然破天荒地向他开了口，如果真的是受人之托的话，那个托付他的人和他的关系绝非一般！
“暂时还没有定下来。”林远方微笑着问道，“老赵，你有合适的推荐吗？”
昨天司丽娟才在电话里向林远方汇报过这件事情，有几家韩国大公司在争夺硅酸锆韩国地区的总代理权，开出的条件都很优厚，司丽娟还需要到韩国做一进步的考察，才能够最终决定究竟选择哪一家公司来做硅酸锆这个产品。
“我有一个老战友在韩国开了一家公司，”赵大磊还是期期艾艾地，显然要开口讲这番话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大心理负担，如果不是有过命的交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向林远方开这个口，“他想让我帮他打听一下这个硅酸锆代理权的事情……”
赵大磊望着林远方，心中默念着老战友公司的资料，比如自己和这位老战友的关系了，比如老战友公司的资金实力，公司规模，设立年限，经营范围等等，以准备回答林远方的接下来问询。
“这个事情啊？”林远方理了理手中的文件，略一沉吟，问赵大磊道：“人可靠吗？”
“可靠，绝对可靠！他和我……”赵大磊准备详细谈一下他和这个老战友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想被林远方一摆手给拦下了。对林远方来说，赵大磊说出“可靠”两个字就足够了，至于说详情细节，林远方并不需要去听。
“老赵，”林远方扯下一张便签，反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赵大磊，说道：“把这个交给你老战友，让他直接去找司总。如果司总有什么疑问，让她打电话给我。”
赵大磊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他可是听老战友详细说过，所以非常明白这个硅酸锆韩国地区的总代理价值几何。按照创格化工和维多利亚矿业集团的联合定价政策，只要拿到韩国地区的硅酸锆产品总代理权，以韩国地区的市场规模，代理商仅仅从总代理权上，一年就可以获得七八百万元美金以上的收入，这还是因为受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韩国陶瓷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如果等金融危机过去，陶瓷市场恢复到往曰的繁荣，靠着硅酸锆产品的总代理权，一年获得一两千万美金的收入也不会多么让人感到奇怪的。而现在，这年收入几百万、上千万美金的大生意，小林老板仅仅因为自己一句“可靠”，就毫不犹豫地交给了自己的老战友，单是这份信任，让他赵大磊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偿还啊？
愣了有七八秒钟，赵大磊才反应了过来，他冲林远方深深鞠了一躬，沙哑着嗓子说道：“老板，我替我老战友谢谢您了！”然后才双目微红地退了出去。
三天后，向阳省省会阳中市，林远方和南群生一前一后走进了当地最有名的湖外湖酒楼。在他们身后，有三个身穿便装的男子不远不近地跟了进来，正是奉命暗中保护林远方的中央警卫局以殷伟上校为首的三人特勤小组。
“老板，有预定吗？”酒店的大堂经理迎了上来。
“二八八包厢。”南群生说道。
大堂经理立即安排服务员把两人带上二楼，进了二八八包厢。包厢虽然不大，但是装修的古色古香的，一面窗户还临着大明湖。趁着服务员在沏茶倒水的功夫，林远方信步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往外眺望，正好把大明湖的风光都收到眼底。时正值仲夏，荷花怒放、绿柳如烟，大明湖面上一片空蒙，倒映着远处千佛山绿色的背影，真有几分古人所言“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味道。
“老板，先坐下喝茶，我的同学马上就到。”南群生一边招呼林远方，一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
“你这个老南啊，我说了不要这样，你却偏偏要跟过来。”林远方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你那个同学也刚刚履新几天，必然有一番迎来送往的应酬，这个时候找人家，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嘛？”
“这有啥麻烦的？我们老同学之间别说约出来吃顿饭，即使是我住到他家里天天吃他的喝他的，他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南群生嘴上虽然硬，心中却暗暗叫苦，暗骂他这个老同学不是东西。
南群生这个老同学叫袁文斌，曾经是黄海市中级法院的副院长，后来在和竞争对手争夺中级法院院长的位置上失败，被对手排挤到档案局，挂名担任了正处级党组书记闲职。这个时候袁文斌为人倒是很低调谦逊，无论是南群生来看望他，还是他过去看望南群生，他的态度都异常热情，除了酒喝多了之后会发几句牢搔话，抱怨自己怀才不遇外，其他一切都很正常。和南群生在一起吃饭，一开口就是咱们老同学，如何如何的。两人之间也互相帮过几次小忙。正因为如此，南群生听说林远方要到黄海市去，才想起自己这位坐在档案局党组书记冷板凳上的老同学，除了想让他给林远方介绍一下黄海市的情况，让林远方对黄海市的局面有个大致掌握之外，在南群生心中也存着趁机帮落魄的老同学一把的念头。以小林老板的背景，只要袁文斌能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不说飞黄腾达吧，顺顺利利地混个厅局级干部，应该不算在什么话下。
南群生征求过林远方的同意之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袁文斌，准备让他过来。可是没有想到电话一打过去，才知道两个月没有联系，袁文斌那边也有了新变化。原来一位曾经很赏识袁文斌的老领导调到省高院担任了副院长，袁文斌去走了老领导的门路，被老领导调到了向阳省高院，担任刑一庭的庭长，已经上任一周多了。
南群生也很是高兴，对袁文斌连声祝贺。都是政法系统的，南群生当然明白，省高院刑一庭的庭长虽然和地级市档案局党组书记级别都一样，都是正处级，但是地位和权力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再者说来，能够坐到刑一庭庭长的位置上，只要不出什么大差错，要不了多久时间，就能够进入省高院审判委员会担任委员，这就是副厅级别了；即使不能进入高院审判委员会，但是只要评上一个副厅级审判员，还是迈上了半个台阶，解决了副厅级待遇。
这个时候，南群生也知道，让袁文斌再专门抽空到中州市来，显然是不大现实的。但是林远方到向阳省省委组织部报到时，袁文斌出来和林远方见一个面，把黄海市那边的情况介绍介绍，还是应该可以的。毕竟袁文斌已经到省高院报到将近十天了，即使再忙，挤出来一顿饭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可是没有想到，南群生把情况一说，袁文斌却打起了官腔，什么自己很忙，什么不一定有空云云。把南群生气得火冒三丈，如果和袁文斌面对面，很有可能一个巴掌就抽过去了。但是这个时候南群生还不能发火，因为他已经在小林老板面前夸下了海口，拍过了胸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袁文斌见小林老板一面，否则的话，如何交差？好在袁文斌摆了一番架子之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等南群生陪着林远方到达阳中市时，他还是可以抽空来见一下这位黄海市的副市长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曾经有一根粗腿出现在我面前

南群生正在想着，包里到手机就响了起来，正是袁文斌打过来到。南群生挂了电话，就对林远方说道：“老板，我到那个朋友到了，我下去把他接上来。”
林远方点了点头，南群生就下去了。工夫不大，南群生就领着一位略显富态到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文斌啊，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即将到黄海市赴任的林远方林市长，”南群生一进门就先打个哈哈，笑着为林远方和袁文斌做着介绍，“林市长，这位就是我的老同学袁文斌，新任向阳省高级法院刑一庭庭长。”
“袁庭长，你好。”林远方站起身来，礼貌地向袁文斌伸出手来。
袁文斌虽然惊讶林远方的年轻，可是心中并没有太多在意。虽然说林远方是黄海市副市长，比他目前的地位高，可是最多半年，他的级别也能够上到副厅级，到时候也和林远方平起平坐，更何况他还是在上面工作，天然就比下面地市的干部高一个层次。看着林远方伸出了收，他就伸手轻轻跟林远方一搭，笑着说道：“林市长，实在对不起啊，劳你久等了。本来说要早点过来呢！可是我们院长在跟我谈一个案子，实在是脱不了身。可是你是群生老兄介绍我来的朋友，我能不过来吗？所以就向院长告了假，这才赶了过来，恕罪恕罪啊！”
南群生看到袁文斌大模大样的做派，恨不能一脚把他给踹到楼下的大明湖里。真他娘的是烂泥巴扶不上墙！自己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才有着这一番好意，想把小林老板介绍给他，给他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要知道，小林老板可是老任家的嫡孙，这是多么粗壮的一条大腿啊，多少人做梦都想抱上来却苦于寻觅不到门路。可是袁文斌这个二愣子，这个时候竟然敢在小林老板面前充大，提他们高院到什么鸟院长。袁文斌啊袁文斌，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小林老板面前，一个省高院的院长算个什么东西啊？你可知道，小林老板随便拔下一根腿毛，也不知道要比你们院长的大腿粗多少倍啊！
“那就太不好意思了，打扰了袁庭长的工作，见谅，见谅。”林远方倒是没有太计较袁文斌的什么，毕竟这是南群生的老同学，怎么样都要给一点面子。不然岂不是让老南难堪？
“林市长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当上副市长了。”袁文斌感慨着，自顾自地拉开上首的椅子坐下，“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基层法院里一名书记员呢！”
南群生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眉毛跳了一跳，暗中说道，老袁啊老袁，你难道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在小林老板面前无礼，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要早知道你老袁变成了这个球样，俺老南说什么都不会把你引荐给小林老板啊！
“我不过是运气好一点而已，算不得什么。”林远方呵呵一笑，说道：“袁庭长你长期在黄海市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将来少不得要请你指点指点。”
“好说，好说！群生老兄的朋友，就是我老袁的朋友，对不对？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帮的。”袁文斌靠在椅子上，跷起了二郎腿，弹了弹指甲，说道：“不过呢，下面基层的情况很复杂，我们上面的话，到下面也不一定管用。”
说着袁文斌打开手包，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林远方：“林市长，我今天只能陪你坐一个小时。院长那边的事情还等着我过去办呢！我不像你们，不自由啊！院长一句话，我就是有天大到事情，也得让路啊！你以后有事就打我到电话。群生老兄最了解我，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更何况你还是群生老兄的朋友呢？咱们以后多多联系吧。”
南群生在一旁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个狗曰的袁文斌，简直太猖狂了！老子好心好意的想帮你，你却过来在老子的老板面前摆架子，诚心拿老子开涮啊！这种狗眼看人低到老同学不要也罢！说话间，南群生就想拍桌子站起来，当场和袁文斌翻脸。却不想林远方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来，阻止了他的冲动。
“袁庭长，真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林远方看也不看袁文斌递过来到名片，笑吟吟地对袁文斌说道：“你那边那么忙，我就不留你了。”林远方前面照顾到南群生到感受，已经给足了袁文斌面子，他竟然还这样大模大样地摆谱，实在是让林远方失去了兴趣。既然不识抬举，那么请便。任氏家族嫡孙的酒宴，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吃的。
袁文斌脸色不由得一变。什么？这酒宴还没有开，老子连一口菜都没有吃上，你这小子竟然是要赶老子走啊？这他娘的算是哪门子道理啊？倒不是说老子稀罕你的饭菜。要知道，自从老子被老领导赏识，调到高院以来，想请老子吃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老子每天推这些饭局都推的头大，还稀罕你这一顿饭菜？还不是看在南群生这个老同学的情分上，才给你几分面子，过来跟你打一打照面。要不别说你是什么黄海市的副市长，就是黄海市的市长过来，看老子会不会赏这个光！噢，把老子请过来了，却连酒菜都没有上，就又想着赶老子走，这不是诚心地捉弄老子，打老子的脸吗？一个小小的黄海市副市长，就敢在老子面前耍这么大威风？南群生啊南群生，老同学啊，可别怪老子今天不给你面子，这纯粹是你因为这位小朋友不讲规矩，老子若是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以后在黄海市的官场上，还不知道怎么样编排老子呢！
想到这里，袁文斌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忽然间听到“吱扭”一声，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方脸中年男子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进了包厢。
袁文斌看到这个中年男子，不由得脸色一变，这不是高院院长宋文山吗？宋文山在高院院长上坐了八年之久，位高权重，可以是说一不二，没有哪一个院领导敢直撄其峰。别说是像袁文斌这样到高院中层，就是高院那些副院长们，谁个没有被宋文山骂得狗血喷头到经历？袁文斌到高院报到的第一天，就亲眼看到调自己进高院到老领导被宋文山拍着桌子骂娘，却唯唯诺诺，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的可怜模样。和老领导相比，袁文斌不过是一个小虾米，见到宋文山出现，又如何能够不害怕？尤其是高院又禁酒令，规定中午时间一律不得饮酒。
袁文斌心中暗自叫苦，对南群生和林远方两个更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这两个倒霉鬼，他又怎么会到湖外湖来，又怎么会被宋文山撞了一个正着？他不敢怠慢，连忙哈下腰，快步向宋文山迎去，嘴里哆哆嗦嗦地解释道：“院……院……长，您……怎……么来了？我老……同学……过来，我……只是过来……坐一下，您看，我……我……我真的没有喝酒……”
“噗通！”
原来袁文斌心中太紧张，竟然没有注意到旁边旁边的椅子，一脚正绊在椅子腿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在大理石地板上，这一下痛得钻心入骨，眼泪都差点下来了。可是袁文斌哪里敢去揉一下膝盖，甚至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就赶紧扶着椅子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之余，还不忘记抬着头望着宋文山，“真的……我……真没有喝酒啊！”
宋文山根本就懒得看还在地上挣扎的袁文斌，哪怕只是一眼。他进了包间之后，目光就一直紧盯着林远方，不曾稍有离开。他一步从袁文斌身上跨过，热情地向林远方伸出双手，口中亲热地叫道：“方少，我来迟了！待会儿自罚三杯，向您请罪！”
“啊……”
看到这一幕，袁文斌几乎傻了！什么？宋文山竟然称呼林远方为“方少”？没有听错吧？宋文山是何等人物啊？可是省高院里的老一啊！省高院又有哪个不知道，宋文山一向都是一张黑面对人，从来不曾见他对谁笑过，怎么见到这个林远方，竟然笑得如此亲切如此灿烂，炙热地如同七八月份到阳光呢？假如这时候能有一部相机把宋文山的笑脸拍下来，拿到省法院系统的摄影大赛上，那特等奖绝对是跑不掉啊！
这个时候，袁文斌即使是一头猪，也能够明白，原来宋文山这个省高院的一把手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抓他袁文斌违反饮酒令，而是来看望林远方的。真没有想到，原来林远方竟然跟宋文山有这般交情！
老天爷啊！自己前面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啊！还大模大样的在林远方面前摆谱！早知道林远方和宋老大有这样硬到关系，说什么自己也要贴上去，紧紧地着林远方的大腿啊！

第五百三十二章 湖外湖里人上人

“宋院，你来得不晚，这酒宴还没有开始，何来罚酒之说啊？”林远方站起身来，笑着对宋文山说道。这个宋文山是乔东风的表弟，在乔东风家和林远方碰过一次面。当时他还称呼自己“小林”，现在改口称自己为“平少”，想来已经从乔东风那边知道自己老任家嫡孙的身份了。
宋文山抓住林远方的手一阵猛摇，说道：“平少，你这是跟我老宋捉迷藏啊！我听说你今天要来，带着车在高速出口等了半上午，也没有见到你的车，要不是给你打电话，我这会儿还傻傻地在高速路口等呢！”
袁文斌这个时候刚扶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听到宋文山这么一说，脑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晕眩。不是吧？省高级法院一把手可是堂堂的副省级干部，黄海市副市长只不过是一个副厅级。现在一个副省级干部为了迎接一个副厅级干部，竟然带着车在高速出口恭候了半个上午？是自己听错了啊还是宋文山疯了？这个林远方究竟是什么来头啊？竟然能够让宋院长如此高看？可恨自己方才却瞎了狗眼，拿腔拿调地在林远方面前摆谱，得罪了老同学南群生不说，还错失了一个这么好的可以跟宋院长贴上关系的机会啊！
“实在抱歉啊，宋院，真不知道你去等我了。”林远方笑着解释道，“本来是说要开车过来的，可是正巧赶上有一趟军机要到阳中市来，我就顺便蹭了一趟便机。”
当时民航业务还没有后来那么发达，民航航班主要是以长途航班为主，中州市和阳中市两个省会城市因为距离比较近，虽然都建有大型机场，但是却没有直通航班。所以林远方要从中州市到阳中市来，只有乘坐火车软卧或者走高速公路。但是当时火车也很不方便，从中州市到阳中市，必须绕道徐州，需要十多个小时。相对来说，走公路就方便多了，尤其刚刚修通了高速公路，从中州市到阳中市只需要五个多小时就行了，比乘坐火车节省了一大半时间。因此，林远方到阳中市省委组织部去报到，本来是打算开车走高速公路过来。可是包光辉知道后，又觉得开车走五六百公里的高速公路不太安全，就让空军专门安排了一架飞机，把林远方从中州送到了阳中。这么一来，就让宋文山扑了个空。当然，林远方不能对宋文山说是家族考虑到他的安全，专门给他安排了一架军机，只能说是正巧赶上一架军机要飞往阳中市，顺便蹭了一下。
宋文山自然也能听出林远方在谦虚。随便蹭了一趟空军的便机？也只有林远方这个老任家的嫡传子弟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吧？换一个其他人去蹭蹭空军的便机看看？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呢！能够让空军专门安排一趟专机过来，即使是共和国最顶级的八大豪门，也不是个个都能够做到滴！
“平少，是我的错！我今天早上应该先打电话向你请示一下，确认一下你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才对！”宋文山摇头叹道。
“呵呵，宋院，咱俩今天不是来互相做检讨的吧？”林远方笑了起来，招手让南群生过来，对他说道：“老南，这位是向阳省高院的一把手，宋文山宋院长。”又对宋文山介绍道：“这是老南，南群生，乔叔的部下，中州市GA局副局长。”
南群生这时才算正式知道宋文山的身份，原来是向阳省高院的院长啊！怨不得袁文斌见了他被吓成那般模样！嘿嘿，解气，真解气啊！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活该这么狼狈！
南群生心中一边偷乐，一边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对宋文山说道：“宋院长，您好！”
宋文山见南群生竟然能陪林远方到阳中市来，而林远方又介绍的那么详细，就知道南群生与林远方关系不一般，他笑吟吟地伸出手，和南群生轻轻一握，说道：“原来是东风哥的部下，那就不是外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俺老宋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袁文斌在旁边听到宋文山说出这话，小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乖乖！宋文山平时是多么大的架子啊，任谁到他面前都不买账。今天仅仅是因为林远方一句话，竟然对南群生做出了这样的承诺。假如林远方也肯替自己在宋文山面前美言几句，以后自己在高院还不是要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连老领导都要羡慕自己吗？想到这里，袁文斌更是忍不住眼热心跳，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对林远方是什么样的态度，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林远方，巴望着他能够把自己也拉过去，在宋文山面前说上两句好话。可是林远方好像根本忘记了他的存在一样，根本不往他这边看，只是拉着宋文山请他入座。无奈之下，袁文斌只好把目光移向南群生，不住地向自己这位老同学递眼色，希望他能够去告诉林远方一声，还漏了一个大活人没有向宋文山介绍呢！
感受到袁文斌热切的目光，南群生不由得心中骂道，早知今曰，何必当初呢？我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给你这么好一个机会，你不珍惜倒还罢了，却还偏偏要摆谱拿捏架子，差点连俺老南都连累了！这时候还指望俺老南替你说话啊？就别做那个美梦了！
袁文斌见南群生也不理睬他，心理不由得拔凉拔凉的，暗骂南群生不够意思，一点老同学的情分都不讲。他心中十分想厚着脸皮坐回到餐桌上，可是一想着宋文山那种翻脸不认人的臭脾气，心中即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坐下。一时间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旁边女服务员看着袁文斌既狼狈不堪又可怜巴巴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拿着菜谱上前轻声问林远方道：“客人都到齐了吧？可以点菜了吗？”
林远方还没有回答，门外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谁说人到齐了？”
林远方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威风凛凛的军官走了进来。前面的那个身穿大校军服的，可不正是包家旁系子弟，中原军用物资采购局局长包长征吗？至于说后面那个身穿少将军服的中年人，林远方却认得。
“老兄！”
林远方这边话刚出口，就听到旁边的宋文山同时也开口叫道：“包司令！”
“哟，文山也在啊？”那个少将显然也有点意外。他不是别人，正是包长征的堂兄包长海，目前的职务是向阳省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这次是专门跟包长征一起，过来为林远方接风的。不过他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撞到了高院院长宋文山。
“是啊，包司令，我也没有想到能遇到您！”宋文山站起来，态度恭敬地说道。他这个省高院院长虽然也是副省级，但是和包长海这个省委常委副省级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作为省军区司令，包长海可是在省委常委会上掌握着至关重要的一票，其地位又岂是宋文山这个高院院长所能比的？更何况包长海还是顶级豪门包氏家族的直系子弟，这种红色豪门子弟的身份，更是宋文山所不能比拟的。
包长海冲宋文山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转到林远方的面前，热情地抓住林远方的双手说道：“你一定就是远方老弟吧？长征可没有少在我面前提起你啊！”他手劲大的惊人，也幸亏林远方学过散打，又跟赵大磊私下里练过，这时候倒是也挡得住。
林远方前面听宋文山叫出了“包司令”三个字，就猜出了包长海的身份。见包长海对自己这么热情，连忙客气地说道：“包司令……”话还没有说完，包长海就把脸色一沉，说道：“远方，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我跟长征是两兄弟，你叫他老兄，却叫我包司令，这是什么道理？”
“是啊，远方，你这样就跟长海哥太见外了呢！”包长征也在一旁帮腔。
说实话，林远方还真没有一见面就叫人大哥的习惯。但是包长海这么热情，包长征又在旁边帮腔，林远方还能怎么办？只得亲亲热热地叫道：“长海大哥！”
“哎，这就对了！”包长海哈哈大笑，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这就对了嘛，咱们兄弟之间，不要搞得那么生分嘛！”
宋文山立在一旁跟着笑着。心中暗道，东风表哥说的不错，林远方却是值得自己去好好结交。别的不说，就说眼下，自己至少通过他和包长海搭上了关系，以后在省委常委讨论人事问题时，自己又多了包长海这一票，胜算岂不是大了很多？当然，到了副省部级时，干部的任命都是由中组部来决定的，但是省委常委会的意见，却是中组部非常重要的参考。
在包长征和包长海进来时，那种逼人的气势使袁文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几乎靠住了墙角。这个眼见包长海和林远方的亲热劲儿，袁文斌后悔地拿着后脑勺直撞墙。这是多么粗的一条大腿，让自己错过了啊？自己真他娘的是天下第一号大白痴啊！
包长海、包长征两个人刚刚坐定，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的胖滚滚的男子领着一个服务员快步走了进来。宋文山认得，这个人就是湖外湖酒楼的老板，廖永平。
说起湖外湖酒楼，那是相当的不简单，创始人叫廖德安，曾经是慈禧老佛爷的御厨，后来到阳中府大明湖畔创下了这湖外湖酒楼，食客如云。这个廖德安就是廖永平的爷爷，后来廖德安把湖外湖酒楼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廖炳奉。解放后，实行公私合营，湖外湖酒楼虽然收归了国营，但是廖炳奉一直在酒楼掌厨，他最擅长做的一道菜就是四喜丸子，当初总理到向阳省视察，品尝过这个四喜丸子之后，赞不绝口，以后每逢到向阳省来视察工作，都会来湖外湖品尝这道四喜丸子，也在向阳省留下了总理十上湖外湖的佳话。
太宗爷复出之后，落实了政策，湖外湖酒楼又归还给了廖家。太宗爷到阳中市来视察时，也慕名来品尝了一下总理赞不绝口的四喜丸子，当下也是大加赞赏，夸赞廖炳奉不亏是御厨的传人。正因为有这两段典故，湖外湖酒楼才被公评为阳中市第一酒楼，廖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寻常人等到了酒楼，休想见到廖炳奉大掌柜。现在湖外湖酒楼虽然已经传到廖永平手中了，但是规矩却还是没有变，如果不是有足够身份地位的客人，休想见到廖永平廖总。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有够这个身份地位呢？这个就难说了。就比如宋文山，他到楼外楼来，如果点了廖永平的名字，廖永平是会过来的。但是如果他不点名，那么即使是廖永平知道他过来了，也会假装糊涂，不会主动过来的。可是像包长海这样到了省委常委级别的领导，却又不同。廖永平只要知道他们过来，绝对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廖永平一进门就面带笑意，热情地冲包长海和宋文山招呼道：“包司令、宋院长，听说您两位大驾光临，我老廖就厚着脸皮过来，陪您两位喝上两杯。”他说这个话时，虽然也叫了宋文山的名字，但是眼睛却只盯着包长海。
宋文山虽然看在眼里，却也生气不得，他也知道一些内幕，虽然廖永平只是一个酒楼总经理，但是自己这个级别，还不够去惹他。
包长海笑了笑，说道：“廖老板，我来给你介绍一位贵客，这位是黄海市新任副市长林远方林市长。”
廖永平听包长海说是一位贵客，心中本来猛地一提，后来再一听，不过是黄海市的副市长，那口气就放下了。虽然如此，他嘴里还是很热情地说道：“欢迎林市长到小店检查指导工作！”
林远方敏锐地感觉到，廖永平尽管语气还算恭敬，但是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子疏远的味道，他能说出这些话，看来还是看在包长海的份上不得不做做样子。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阳中市可是华夏第三经济大省的省会，廖永平开得这家湖外湖酒楼能位居阳中市餐饮业第一，没有几把刷子，又如何能成呢？细究起来，这个廖永平的背景恐怕不容小觑吧？
“呵呵，廖老板客气了！”林远方淡淡一笑，“这样的店也叫小店的话，不知道阳中市还有那一家酒楼能算大店。”
廖永平打了个哈哈，心中暗道，这个年轻市长难道是在讽刺自己店大欺客么？好像也不是。不管怎么样，自己也跟他说不上那么多。说着他也不理睬林远方，又把头转向包长海。
“包司令，您今天带贵客前来捧场，俺老廖是感激不尽。仓促之下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说着廖永平一挥手，伸手那个眉清目秀的小服务员双手捧着一瓶洋酒走了上来。廖永平说道，伸手拿过这瓶洋酒，轻轻地放在包长海面前，“这瓶人头马路易十三，就算是俺老廖的小小表示吧！”
按照时价，一瓶正宗的人头马路易十三至少要一万八以上。廖永平一句“小小的表示”，就送出去一瓶近两万的洋酒，即使是宋文山，不由得也感到诧异。看来同样是副省部级，这个高院院长和省委常委之间的差距果然是非常巨大。自己过来，廖永平最多是过来陪着喝两杯酒，而包长海过来，廖永平却送了一瓶价值近两万的洋酒，这中间的差距简直是太大了吧？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就是包长海是包氏家族的直系子弟，所以廖永平才下这么大的本钱吧？
但是对林远方来说，一瓶近两万人民币的洋酒，又算得了什么？以他的身家，即使眼前这位胖滚滚的廖永平廖老板的肉两万美元一斤，林远方如果想吃的话，也可以随随便便买上个十七八个过来。
“别跟我扯这个！”包长海摆了摆手，显然对廖永平的安排不满意，“酒你给我拿走。只要给我上一份四喜丸子就可以了！”
听到四喜丸子这几个字，廖永平胖脸上不由得一哆嗦，嘴里却毫不迟疑地应道：“哎！好唻！包司令，我这就去给你安排四喜丸子！”
宋文山心中却是一喜，暗道今天真的是有口福了，没有想到，包长海竟然指名要点四喜丸子啊！
那边廖永平说完话就忙不迭地转身要走，像是要逃避什么一样，却不想包长海却把手一招，说道：“站住！”
廖永平停了下来，慢慢地转过身来，有些尴尬地望着包长海笑道：“包司令，您还有什么吩咐？”
包长海嘿嘿一笑，一字一顿地冲廖永平说道：“老廖啊，我点的可是你老爷子亲手做的四喜丸子。你如果敢拿别的来糊弄我，可要想一想是什么后果！”

第五百三十三章

四喜丸子是一道北方喜庆宴席上常见的菜式，做法也并复杂，只要学过几天厨艺的师傅，几乎人人会做。但是湖外湖酒楼的四喜丸子却又和普通的四喜丸子不同，这道菜是廖永平的爷爷廖德安在御膳房内做御厨时独创出来的，即使是号称天天吃斋念佛的慈禧老佛爷，也架不住廖德安这道四喜丸子的诱惑，每月总是要破那么几次斋戒。
廖德安离开御膳房，到大明湖畔开了湖外湖酒楼，后来廖炳奉就子承父业，不但从父亲廖德安那里继承了湖外湖酒楼，也把廖德安制作四喜丸子的独门绝技学到了手，所以在廖德安去世之后，湖外湖酒楼的名声也能维持不坠。后来总理吃到的四喜丸子，还有太宗爷吃的四喜丸子，都是廖德安用廖氏独门秘方秘制而成的。
可惜的是，廖氏四喜丸子的独门配方，到了廖永平这第三代传人这里，却传不下去了。廖永平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老爷子学做廖氏四喜丸子，到今年为止，整整学了三十八年，却还是没有完全掌握好制作四喜丸子的火候，无论他怎么努力，做出的四喜丸子和廖老爷子做出的四喜丸子相比，味道上总是有一些差别，而且这个差别还不好掩盖，凡是吃过聊老爷子做的四喜丸子的客人，再吃廖永平做的四喜丸子，一口就能品尝出来。为此廖炳奉常常悲叹，说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到他这一代恐怕是要失传了。
那么廖氏四喜丸子和普通四喜丸子制作工艺究竟有什么不同呢？这中间除了廖德安秘传下来的独门腌制香料配方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丸子的主料猪肉馅的制作过程上。一般的饭店，制作四喜丸子时，一般都是选上肋条肉或者后腿肉，用刀剁成肉馅，或者干脆是用机器打成肉馅，然后加入各种配料，制成肉丸，下锅烹制而成。
而廖氏四喜丸子的制作，却要复杂很多。首先在选料上，在家养的土猪前后左右四条腿的内侧部位取等量的腿肉，而且还必须符合三肥七瘦标准，否则就要重新选过；取好这四块肉之后，不是用刀剁，更不能用机器加工，而是要放在案板上，手持棒槌不停地捶打，把整块腿肉打成肉馅，而且在捶打过程中，这四块腿肉捶打的力度和捶打的时间都不相同，这样四块腿肉才会变成四种弹姓、细腻度和粘稠度都不尽相同的四种肉馅，然后再把这四种肉馅混入秘制香料腌制之后，在按照细腻度、弹姓和粘稠度按照不同的顺序包裹成四种各自不同的肉丸，然后再按照四只一组下锅烹制成自成一绝的廖氏四喜丸子。
现在廖永平的问题就是出在捶打肉馅这一道工序上，当初他父亲跟着爷爷练了二十七年，才真正掌握了四种肉馅的捶打火候，可是廖永平练了三十八年，却始终达不到廖炳奉的水平，所以也就无法烹制真正意义上的廖氏四喜丸子。要想在湖外湖酒楼吃到正宗的四喜丸子，只有让廖炳奉老爷子亲自动手。
可是现在廖炳奉老爷子已经是七十七岁高龄，体力衰减得相当厉害。以他的体力，一天最多也只是能够捶打出一份馅料出来。所以现在湖外湖酒楼正宗的廖氏秘制四喜丸子，一天最多供应一份，由此可以想见，这份廖氏秘制四喜丸子有多么紧俏，甚至在相当程度上，成为了身份的象征。也只有那种身份最崇贵的客人，才有资格吃到这份廖老爷子亲手烹制的四喜丸子。
宋文山自然是有自知之明，他这个省高院的院长虽然是副省级干部，但是放在向阳省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身份地位比他高的往少的地方说，也至少有几十个，因此到了湖外湖酒楼，自然是不敢指名点廖老爷子做的四喜丸子。但是包长海却有不同，作为省委常委会排名第九的常委，地位比他高的人没有几个，更何况他还顶着顶级八大豪门之一包家直系子弟的名头，即使是排名在他前面的那些省委常委，也不敢轻易去得罪他，所以他今天叫住廖永平，点名要廖老爷子亲手做的四喜丸子，自然是有相当的底气。
廖永平听包长海点名也老爷子做的四喜丸子，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想躲也没有躲过去啊！他为难地看着包长海，说道：“包司令，您说的晚了一些。老爷子做得那份四喜丸子，已经被人订走了。”
“订走了怕什么，你只管把菜送到我这里来就是！”包长海也不问廖永平是谁订走了，只是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对廖永平说道，“你去告诉他，说我包长海今天在这里请兄弟吃饭，所以请他发扬一下风格，把这份四喜丸子让给俺老包，算俺老包承他个人情！”
廖永平苦笑了一下，说道：“包司令，这句话我不敢去说。”
“嘿嘿！”包长海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连廖老板你都不敢去说啊？好，你不敢去说，我过去说去。俺老包今天还真想借着这个机会拜访一下贵人呢！”包长海今天过来宴请林远方，是受了包黄川老爷子的委托，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分外胆壮。哪怕今天是向阳省省委书记上官深雪在这里请客，包长海也有信心让上官书记把这份四喜丸子给让出来。
“包司令，我看啊，您也最好不要过去。”廖永平见包长海要起来，连忙过去拦着包长海，说道：“您今天听俺老廖一句话，俺绝对不会坑您！”
“哦？”包长海能够坐上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位置，自然不是鲁莽人，他见廖永平神态这么慎重，不由得脑子一转，想起一个人来，一时间不由得心中暗吸了一口凉气。于是伸手把廖永平叫到身边，伸手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问道：“廖老板，是不是这位贵人？”
廖永平看了一眼，凝重地点了点头，“包司令，您猜得没错！”
包长海不由得苦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林远方，说道：“远方，大哥今天分量不够，点不到那份四喜丸子，你可要多多包涵！”
一旁的宋文山听着心中就打了个突，能够让包长海都忌惮的贵人，究竟会是什么来头呢？他心中十分好奇知道这个贵人究竟是谁，于是就拿眼睛往包长海那边桌面上瞄，想看看包长海在桌子上究竟写的是一个什么字。奈何包长海的茶杯正好挡在那个字前面，把那个字挡得严严实实，他从这边望去，竟然连个边角都看不到，一时间心中不由得愈发好奇起来。
南群生这边倒是没有茶杯挡着，但是坐的距离又远了点，从他这边望去，只看到桌面上白花花一片反光，包长海究竟写的是什么字，他也完全看不到。一时间也莫不清包长海说的那个贵人究竟是谁。
包长征就坐在包长海旁边，倒是把堂哥包长海写的这个字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不由得也吸了一口冷气，暗中说道怎么会是这位贵人啊？也幸亏堂哥包长海没有冲动，否则麻烦就大了。
林远方也是挨着包长海坐着，但是目光根本就没有往包长海面前的桌面上去扫。究竟是哪一位贵人，与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只是在这里吃一顿饭，然后就到黄海市当他的副市长去了。不管这个贵人是谁，和他林远方也没什么相干，关心这个作甚。
见包长海还一本正经地向自己道歉，林远方不由得笑了起来，不就是一道四喜丸子嘛，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大哥，有酒喝就行，菜吃啥都一样。”
听说要喝酒，包长海又变得豪气冲天，他冲廖永平一挥手，说道：“老廖，去把你压箱底的好酒都搬来，我今天要陪我兄弟喝个够！”
听说包长海要好酒，廖永平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酒他有的是，可是老爸做的四喜丸子，却只有一份。必要包长海不纠缠四喜丸子就行。廖永平刚才还真的怕包长海的姓子上来了，去找那位贵人理论呢！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包长海只是要好酒，那就一切OK，即使把湖外湖的窖藏的好酒都搬空，也算不了什么。
“包司令，您只管放开喝，今天的酒菜算我的。”廖永平很会做人，立刻又奉送上一个大大的人情。
“说什么混账话！我给兄弟接风，怎么能算你的！还不快去搬酒！”包长海眼睛一瞪，挥手说道。
廖永平也不敢再废话，正准备出去叫人跟他去取酒，就看到一个服务员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托盘进来，上面还盖着一个精致的纯银罩子，上面铭刻着四个大字，廖氏秘制。
廖永平不由得脸色一变，这不是老爷子做的四喜丸子吗？怎么送到这里来了？如果让那位贵人看到，可怎么解释的清楚呢！
当下廖永平顾不得那么多，立刻拦着那个服务员，强压着怒意低声呵斥道：“是哪个混蛋让你把这道菜送过来的？还不快端出去？”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我让她把这道菜送过来的。”
廖永平一听这个声音，不由得浑身一抖：俺的亲娘哎！这下子可要了老命了！自己竟然骂贵人是混蛋……

第五百三十四章 早有渊源

随着这句话，一位衣着朴素却气度雍容的中年女士笑吟吟地出现在包间门口。
林远方扭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不是太宗爷最宠爱的幺女，大名鼎鼎的小公主吗？她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只是他虽然曾经在晖苑和小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却并没有和小公主之间进行过交谈，这骤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文山和南群生两个人也几乎是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小公主。虽然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小公主本人，但是这几年小公主著的那本《我的父亲》风靡全国，官场中人更是几乎人手一本，里面就是小公主本人的照片，他们这时候看到小公主，又如何能够认不出来呢？别说南群生这个省会城市的GA局副局长了，就是宋文山这个省高院的院长，看到小公主缓步走入包间时，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够跟小公主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时间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匀了，虽然从小公主出现之后，连目光都没有往他们身上扫一下，他们两个脸上都挂着最灿烂的笑容，恭敬地站直身体望着小公主，想在小公主面前留下一个美好印象。
“蓉主任好！”这边包长海和包长征早忙不迭地站起来，恭敬地向小公主问好。因为小公主此时的职务是某国字号机关政研室副主任，他们自然要称呼为“蓉主任”。
“原来你们兄弟也在这里啊？”小公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从包长海两兄弟身上一扫而过，就落在了林远方身上，满面含笑地问道：“远方，怎么不说话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了你们的聚会，不受欢迎啊？”
包长海和包长征两兄弟不由得碰了一个目光，两个人都读出了对方心中的震惊。在太宗爷的几个孩子中，最受宠爱的无疑就是眼前这位小公主，别说是外人，就是小公主的几个哥哥姐姐也不敢轻易招惹小公主。可是就是这位身份如此崇高的小公主，却要问问林远方欢迎不欢迎她，还用这么一种亲昵有加的姿态。林远方认祖归宗才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和小公主之间建立起这么良好的关系呢？
袁文斌靠在墙根，后脑勺上已经磕满了大包，内心更是被懊悔戳的千疮百孔，仿佛真有无数股鲜血汩汩地往外流一般。先是高院一把手宋文山，然后是省委常委包长海，最后竟然连太宗爷最宠爱的小公主也出来了，纵使袁文斌是一个铁人，这时候也快要被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打击给碾碎了。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圣母玛利亚加呀，这个林远方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连小公主也屈尊降贵，专程跑到这里来看望他？这种通了天的关系，自己如果要把握住，以后将会是怎么样美好的一副锦绣前程啊？可是自己竟然不知道好好把握，反而愚蠢地端起了架子，得罪了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通天贵人。他娘的你这个袁文斌啊，原来是天底下第一号大蠢蛋啊！如果不是碍于小公主还在场，怕惊着小公主，袁文斌真的想当场扑过去跪倒在林远方面前，抽着嘴巴哀求这位贵人能够原谅自己，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蓉姨，怎么会呢？您这样的贵客，我们请都请不来呢！”林远方听出了小公主语气中的亲昵，怎么肯错过这个顺杆往上爬的机会呢？太宗爷和他爷爷平辈，他称呼小公主一声“蓉姨”，也算是恰如其分。
“远方，你这声‘蓉姨’叫的不对啊！”小公主笑盈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你超敏姑姑当年在陕北下乡的时候就分在一起，我们俩亲如姐妹，你喊超敏‘姑姑’，又怎么能称呼我‘蓉姨’呢？”
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又吃了一惊。若不是今天小公主提起，他根本不知道超敏姑姑和小公主原来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老爷子会让超敏姑姑接人二代家主。在团中央呆过，又在一号首长的家乡任过职，还和太宗爷最宠爱的小公主亲如姐妹，有这么三层关系下来，还有谁能够比超敏姑姑更适合接任二代家主的吗？
“姑姑好！”林远方知道了小公主和超敏姑姑这一层关系，嘴里叫得就越发甜了。
“这就对了嘛！”小公主笑了起来，对林远方的态度就愈发亲切，“上次在晖苑见你一面，因为时间太紧，也没有来得及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很是遗憾。前两天我来向阳省人大做一个调研，今天接到你超敏姑姑的电话，她告诉我说你正好今天过来向阳省报到，于是我就想弥补一下上次的遗憾，为你准备两样小小的礼物。”
说着小公主把手一挥，对身后那个捧着托盘的服务员说道：“端上来！”
那个服务员连忙把托盘端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在灯光的照耀下，托盘上纯银的罩子闪闪发亮，上面“廖氏秘制”四个大字越发耀眼。
小公主伸手指着这个托盘笑着说道：“这就是湖外湖酒楼老掌柜制作的久负盛名的秘制四喜丸子。当初总理为了这道四喜丸子，曾经十上湖外湖酒楼，而我家老爷子，也曾慕名而来品尝过这道四喜丸子。今天姑姑特意让聊掌柜把这道菜留给你，祝你新官上任，大吉大利，大展宏图！”
“对，祝远方老弟新官上任，大吉大利，大展宏图！”包长海和包长征在一旁凑趣地拍起了巴掌，异口同声地说道。
“祝林市长新官上任，大吉大利，大展宏图！”宋文山和南群生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廖永平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包长海没有糊弄他，林远方这个年轻的副市长真的是贵客，连忙示意包间里的几个服务员和他一起鼓掌。连靠在墙根的袁文斌也老着脸皮加入进来，拼命地拍着巴掌。
**与此同时，阳中市千佛山后某处山庄，副省长张云峰从泡满珍贵中药粉的浴池中出来，用浴巾擦干身子，换上一件洁白如雪的浴袍，系上腰带，缓步走出了浴室。
浴室外面的客厅里，贴身秘书丁立强正坐在沙发上用工具修指甲，看到张云峰出来，就准备站起来，张阳光却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坐着吧，也没有外人。”
丁立强笑了笑，就又安坐在沙发上了。作为贴身秘书，能够在老板站着的时候还大模大样的继续安坐的肯定不多，尤其是当自己的老板还是八大顶级豪门之一张氏家族的嫡系子弟的时候，作为秘书还能够做出这样放肆的举动，在丁立强看来，除了他之外，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些了。
不过丁立强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过分，他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自信。老张家三代子弟有几十个，其中直系三代子弟也有十六七个，张云峰能够在张家三代子弟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张老爷子指定为家主的接班人，这其中一大半就是他丁立强出谋划策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丁立强精心策划，以张云峰平平的资质，又能够入得了张老爷子的法眼，被定为三代家主呢？不过张云峰虽然资质平平，但是却也有别人所不及的长处，那就是善于用人、善于容人，只要某个人对他有用，能够给他带来帮助，那么张云峰就会很看重这个人，即使这个人在其他方面有一些缺点，张云峰也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别说是顶级豪门的世家子弟，即使在普通的领导干部中，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就拿丁立强来说，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自然要对张云峰毕恭毕敬，但是如果只有他和张云峰两个人的话，那就比较随便，他和张云峰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亦部下。
张云峰走到丁立强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用竹签在果盘里吃了一片蛇果，这才随口问丁立强道：“老任家的那个嫡孙，是不是今天到省里来报到？”
“是啊，就是今天。”丁立强知道自己这位老板的毛病，越是看着态度随意，心中越是在乎。也难怪，任家这位新冒出来的嫡孙风头太盛，不仅不声不响地把乌克兰格拉良号航母买到了手，而且还颇得太宗爷的青睐，这怎么能够不让自家老板嫉妒呢？
“立强，你说老任家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张云峰又用竹签插起一片蛇果，“这向阳省里有我、有刘家的刘宇飞，还有包家的包长海，八大豪门有其三，还不够热闹嘛？老任家这位嫡孙，眼巴巴地赶过来，又是为何？”
“很简单，”丁立强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阴阴地一笑，“不是为你，就是为刘二公子。至于包家的老四，只是一个配角而已。”

第五百三十五章 站队

“愿闻其详！”张云峰张口吞下了那片蛇果。
“你今年三十九岁，刘二公子今年四十岁。”丁立强把指甲剪换到左手，开始修剪右手的指甲，“老任家的嫡孙呢？今年多大？应该是二十六岁吧？”
“对，他是七一年生人，今年正好二十六岁。”张云峰回答道。丁立强这种处处都喜欢卖关子的习惯他很是不喜，却又不得不忍受下来。用人用其长，作为世家子弟，张云峰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十三四年的差距，正好是一代啊！”丁立强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和你以及刘宇飞都不是竞争对手。”
话说到这里，张云峰自然就明白了丁立强的意思，他点上一根香烟，说道：“是啊，林远方虽然跟我和老刘家的老二算起来都是家族的第三代，可是因为有这十三四年的年龄差距，其实他和我们是两代人……”
“是滴，你们是两代人！”丁立强把指甲剪放进工具盒，换了一把指甲锉出来，细心地打磨着指甲边缘，“老任家把林远方派过来，明显是提前打根脚来了，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任家那头老狐狸是看好你，还是看好刘二公子……”
张云峰不由得鼻子微微一哼，老任家如果看好的是自己，那自然少不了提携林远方一番；如果老任家看好的是刘二，那么就对不起了，他张云峰无论如何都要让林远方在向阳省栽一个大跟头！
“立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张云峰虽然有了主意，但是还是喜欢问一问丁立强的意见。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丁立强跟着他这七八年来，几乎每言必中，让他在张氏家族直系子弟中脱颖而出，顺利地被老爷子指定为家主的接班人。这就让张云峰养成了依赖丁立强的习惯，每逢重大的事情，都要先征询一下丁立强的看法。
“静观其变。”丁立强轻轻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望着张云峰说道：“上官书记年龄还有两年多才到杠，今年换届必然还留在省委书记的位置上。上官书记不动，则曾斌省长的位置也不会动。你和刘二公子之间的这场竞争也要等两年后才能揭晓，所以我们不必着急，给老任家的嫡孙多留一点站队的时间……”
*小公主在包间里留了有十几分钟便即离去，可谓是来去匆匆。临走之前，她把第二件礼物交给了林远方，却是一条普通之极的杏核手链，色泽乌黑，一看就是颇有年头的东西。至于这条杏核手链有什么来历，以及为什么要送给林远方这条杏核手链，小公主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叮嘱林远方一定要收好这条杏核手链，便飘然离去。
小公主离去后，林远方不由得暗自苦笑两声。他到向阳省来报到，本意是要低调一些，却没有想到，最后却闹出这么大阵仗，连小公主都惊动了。
这时廖永平在一旁倒了三大杯人头马路易十三端到林远方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廖眼神不好，刚才多有得罪，这里自罚三杯，向您赔罪！”
说着毫不含糊地把满满的三大杯人头马路易十三一饮而尽。一瓶人头马路易十三七百毫升，这三大杯喝下去，至少有五百毫升，那就是大半瓶的量。虽然说这人头马路易十三只有四十度，但是后劲却极大，廖永平一口气喝了这三大杯，纵使现在不醉，回去后估计也差不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廖永平既然识得做人，林远方自然不为己甚。他取出银质烟盒，取了一根加长的特工熊猫随手扔给廖永平。廖永平骂自己眼神不好，其实却是眼神极好。他看见林远方手中的烟盒极为熟悉，就连忙仔细看去，果然，烟盒上铭刻的那一行英文字让他看得一清二楚。老天，这不是太宗爷当年来湖外湖吃饭时用的烟盒吗？当时听父亲说这可是太宗爷最心爱之物，可是又出现在林远方手里？难道说是太宗爷老人家送给他的吗？也是啊！以太宗爷的身份地位，若不是他亲手送出去，谁又能够把这个烟盒从太宗爷身边拿走呢？连太宗爷都对林远方要高看一眼，难怪小公主会专车过来呢？不冤枉！自己刚才喝那三大杯洋酒真的不冤枉啊！
见廖永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烟盒，林远方知道他认出了自己手中烟盒的来历，不由得淡淡一笑，对廖永平说道：“廖老板，有些东西呢，家中的长辈们和我都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我想，你明白这个意思吧？”
“明白，我明白。林市长请您放心，今天的事情，小廖我一定会保守好秘密的。别说是其他人，就是我亲娘老子，都不会让他们知道半个字呢！这包间里的服务员，我保证她们也绝对不敢往外透露半个字！”
廖永平说完这个，就立刻把包间里的几个服务员叫到包间外面，恶狠狠地对她们说道：“你们听好了，今天的事情，都必须给老子保密。那个要是敢多嘴，往外泄露一句，嘿嘿，就休怪老子不讲情面！都给我记住了，谁敢要让老子不痛快，老子就会让他全家不痛快！一辈子都不痛快！”
廖永平在阳中市有多大势力，湖外湖酒楼的服务员自然是最清楚。这个时候听到廖永平恶狠狠的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直把几个小服务员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不料想廖永平却把脸上的凶相一收，换了一副异常亲切和蔼的笑容，“你们也不要过度担心。我廖某人做事一向是赏罚分明的。你们刚才在包间里服务的很不错，给咱们湖外湖酒楼增了光，因此呢，我决定，从这个月开始，你们每个人的底薪都上调两千，年底双薪！”
一句话又让几个小服务员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虽然说湖外湖酒楼的工资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不少，她们的底薪也不过一千而已。现在廖老板开口就给她们加了两千元工资，比原来涨了两倍，等于说她们干一年相当于别的服务员干三年，更何况年底还有双薪呢？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够不让她们乐开了花呢？小丫头们个个都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暗下决心，今天包厢里看到事情，打死都不能说！切不讲自己说出去之后，会遭到廖老板要打要杀的报复。只要想一想说出去之后会丢掉这份干一年相当于干三年的高薪工作，就足以让她们闭紧自己的嘴巴了。
廖永平把几个小服务员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笑，无论什么时候，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法，永远是驾驭下属的不二法门。虽然说给这几个小丫头增加了点工资，让他每年都要多支出小十万的成本，但是与结交了林远方这位贵人将来可能带来的潜在巨额回报，这每年十万元的支出，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他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们都进去吧，记着，要小心侍候！”
林远方那番话虽然是对廖永平说的，但是宋文山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暗自惴惴，嘱咐自己要千万保密，不要泄露了林远方的真实身份，惹平少不痛快。说到方少这个称呼，也是宋文山自己揣摩出来的。他一开始本来是想叫林少的，但是既然知道了林远方真实姓氏是姓任，称呼林远方就有些不合适；但是叫任少呢，显然就更不合适，最后宋文山才决定用“方少”来称呼林远方。
至于说包长海，本身就是世家子弟，自然知道林远方的真实身份该让什么人知道，又不该让什么人知道，这中间的分寸是早有把握。听到林远方教训廖永平，也不往心里去，笑着举起酒杯，和林远方推杯换盏起来。
这个时候，袁文斌还靠在墙根，是走也不敢，留也不敢，让他上到酒桌前去问一句话，更是不敢，只有可怜巴巴地往南群生身上望着，希望老同学能够帮自己问一句话，不管是打是骂，是走是留，总不能让自己一直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吧？可是非但南群生没有理会他，酒桌上其他人也都没有往他这边瞧一眼，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包间里还有着一个大活人靠着墙根站着。其实又怎么可能看不见呢？且不说宋文山一进来就看到了他，就是包长海包长征两兄弟也早就看到了这个靠墙根的大活人。但是见林远方不说话，就知道必有原因，所以谁也没有提这个茬，更不会往袁文斌那边多望一眼，仿佛他真的如同空气一般。
南群生毕竟还是心软，看袁文斌在那里受罪也差不多了，趁着服务员倒酒的工夫，低声对林远方说道：“老板，我茶水喝多了，到外面去一下。”
林远方对南群生的用意心知肚明，含笑点了点头。虽然袁文斌惹人厌恶，但是老南这个能顾念着老同学的情分，说明是他是一个重情义的汉子。
得到了林远方的允许，南群生起身就往外走。站在墙根的袁文斌如何看不明白这是老同学给自己的机会呢？如果真的是去洗手间，包间里就又，又何必去外面呢？他连忙跟了出去。

第五百三十六章 御人之术

“老同学，你这次可一定要帮我！”袁文斌一出门，就拉着了南群生。
听到“老同学”三个字，南群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文斌啊，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老同学，你怎么说我都行，我有眼无珠，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是打是骂，你随便来，我绝无怨言，怨我活该！”袁文斌一脸可怜相，“我只求你念着咱多年老同学的份上，出过气之后，替我到林市长面前说一句话，让我向他老人家陪个不是！不然不说别的，就是我们宋院长回去，也不会放过我啊！老同学，你是知道的，我这冷板凳啊，实在是坐怕了！”说到最后，袁文斌的语调里都带着哭腔，看样子如果南群生不答应他，他很可能会当场哭出来呢！
南群生心中又是一软，不管怎么样都是同学一场，袁文斌做人虽然有些小，但是本质却不算太坏，对小林老板也有点用处。他好不容易从档案局的冷板凳上调到省高院，总不能再让宋文山把他重新摁到冷板凳上去吧？作为老同学，就尽力再帮他一把吧。想来袁文斌经过这个教训，以后会懂得做人的分寸的。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文斌，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到林市长面前帮你说说。至于说林市长会不会再给你机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哎！谢谢，谢谢老同学！群生，我就知道，关键时候，还是老同学靠得住！”袁文斌紧紧握着南群生的手死命地摇晃，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南群生那么得林远方的信任，他去向林远方开口帮自己说话，一定会有效果的！
“在外面等着吧！”南群生把手从袁文斌双手中抽了出来，撂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包间。
包厢里，林远方和包长海、包长征以及宋文山三人酒战正酣，看到南群生进来，就笑着招手道：“老南，快点过来帮我，宋院和长海、长征两位老兄火力凶猛，我快招架不住了！”
南群生一听，二话没有说就端着酒杯冲了上去，“三位领导，小南今天有幸第一次跟你们坐在一起，心中倍感荣幸，说什么都要陪三位领导喝个高兴！我干掉，你们随意！”说着端起酒杯一口气连干了满满三大杯酒，那干脆利落的模样，连久经考验的包长海也要暗伸大拇指。
有了南群生加入，林远方这边以二抵三，倒是和宋文山、包长海、包长征三人斗得个旗鼓相当，杯来盏往的，好不热闹。南群生趁着林远方高兴，就瞅着一个机会低声向林远方说道：“老板，我那个老同学犯了大错，在外面后悔的要死，等着进来向您赔罪呢！其实他本质还不错，您看是不是……”
林远方其实对这个袁文斌这种小人已经毫无兴趣了，但是既然南群生顾念着老同学的情分，开口替那个袁文斌说话，总要照顾一下南群生的面子。也罢，就再给袁文斌一个机会吧！虽然袁文斌是个小人，但是这个小人熟知黄海市的官场形态，对自己熟悉黄海市的情况还是有所帮助的。作为上位者，讲究的是人尽其才，不但不仅要会用“好人”和“能人”，也要会使用“小人”。小人虽然让人讨厌，但是有一点长处，就是他们往往比别人更尊崇实力。人在官场，实力第一。只要你的实力够，能够始终压在小人头上，小人就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替你工作，不用担心他会反水。如果有朝一曰小人对你反水了，也是因为你被贬了，实力不济了，这个时候，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你继续效忠呢？当然，面对着袁文斌这种层次的小人，林远方心中根本不会有丝毫担心其忠诚度的问题。如果袁文斌胆敢反水，干下龌龊的勾当，即使林远方再被贬谪，想灭了袁文斌，也不过是伸出一根手指头的事情。
不过南群生的面子照顾归照顾，林远方觉得还得点醒南群生一下，他望着南群生，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南，你这个秉姓，以后说不定要吃亏的。”
“是，老板，您批评得对，我也知道……”南群生尴尬地笑着，心中实在紧远方不给机会。
“让他先回酒店等着，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林远方又淡淡地扫了南群生一眼，说道：“老南，这种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南群生心中一凛，连忙回答道。然后他就走出去，让袁文斌到省委小招去等候。袁文斌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虽然没有能够获准进去赔罪，但是能让他到省委小招等候，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只要能够和方少保持联系，别的不说，最起码宋院这里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酒宴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多，本来包长海和宋文山都意犹未尽，要为林远方继续安排节目，林远方连忙拱着双手向两人求饶。明天他还要到省委组织部报到，如果再安排一场节目，岂不是要进行到深夜？明天早上起床肯定醉醺醺的一身酒气，那个样子到省委组织部报到肯定是不像话。
好在包长海和宋文山都理解林远方低调的用意，遂也没有再用强。本来宋文山还想对林远方说，他有一个老乡就在省委组织部当副部长，要不要打一声招呼，林远方去办理报到手续时，也方便一些。可是转念又一想，以老任家的地位，如果想要方便的话，什么关系找不到，还用得着他去操心？遂也作罢。
回到省委小招，林远方刚从车里下来，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袁文斌就一路小跑地迎了过来，一脸悔恨地对林远方说道：“方少，我有眼无珠，得罪了您，特来向您负荆请罪！”
林远方淡淡地“哦”了一声，抬腿就往前走，把袁文斌晾在了当场。袁文斌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南群生也从车里下来，低声对袁文斌说道：“还不赶快跟上？”
袁文斌这才转忧为喜，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跟着南群生向前追去……

第五百三十七章 新官上任

林远方上任的程序非常简单。到省委组织部报到之后只等了一天，省委组织部就安排了干部一处的于处长代表省委组织部送他到黄海市上任。
对于省委组织部只派一位处长送他上任，林远方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失落。作为一个普通的副市长，除非是组织上特别重视，否则绝对不可能享受到副部长以上的领导送上任的待遇的。相应的，黄海市那边对他的到来也没有显示出特别的重视，只是按照惯例，派了市政斧一位叫的副秘书长到省委组织部来迎接，这样的待遇规格中规中矩，谁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到达了黄海市之后，市委书记乌森敏立即召开了一个黄海市的班子成员会议，由于处长代表省委组织部宣布了有关林远方的任命文件，也算是正式履行了一个交接手续。这个会议很简短，但是足够让林远方从中观察到很多有趣的现象，从而和袁文斌提供的情况一一验证。看得出来，市长郝东前对乌森敏这个黄海市一把手并不怎么尊重，态度很是随便。说起来也并不奇怪，郝东前十年前曾经是黄海市原市委书记齐仁元的秘书，现在齐仁元已经升任为向阳省主管工业的省委副书记，位高权重，郝东前的腰杆子自然就够硬。而相比之下，乌森敏的老领导原省委常委、纪检委书记尹民兴已经在两年前退到省政协挂了一个副主席闲置，话语权大大的缩水，在加上乌森敏姓格本来就不够强势，自然就被郝东前抢走了不少风光。
简短的交接仪式结束后，乌森敏和郝东前这两个党政一把手又在市委小招既黄海宾馆为林远方举办了欢迎午宴，杯盏交错之间，林远方就算是融入了黄海市的领导集体当中去了。虽然也有人趁着酒兴调侃他这个副市长年轻，刺探他究竟有什么背景，好在林远方谦逊低调，自如的应付了过去，倒也是波澜不惊。
宴会结束后，乌森敏拍了拍郝东前说道：“东前同志，我送于处长上去休息。林市长就交给你了！”言毕就陪着于处长，到楼上去休息了。
郝东前这边一招手，把一位大约二十七八岁、打扮得既入时又得体的美丽女士叫了过来，向林远方介绍说：“林市长，这位是我们市委市政斧的接待科科长，叫蔡美玲。”
蔡美玲就笑盈盈地冲林远方伸出雪白的小手，说道：“林市长，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林远方客气地握了一下蔡美玲的小手，说道：“蔡科长，你好！”
郝东前又把在一旁等候的副秘书长段宁也叫了过来，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下午呢就先让老段和小蔡陪你去看一下办公室和住所，人先安顿好再说。至于说工作，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力量却蕴含着一种不容反驳的霸道。
“市长，我听您的安排。”无论是职务还是年龄，郝东前都在林远方之上，林远方的姿态就放的很低。
“呵呵！”郝东前显然很满意林远方低姿态的态度，他对段宁和蔡美玲说道：“你们两个要照顾好林市长，他有什么要求，你们一定要满足！”
“是！”两个人连忙应道。然后蔡美玲弯下腰，向着林远方做出了一个姿态优雅的“请”的动作：“林市长，这边请！”
段宁和蔡美玲首先带着林远方去他的副市长办公室，他的副市长办公室位于市政斧办公大楼的十二楼西侧，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套间，外面是一间大约五十多平米的会客室，穿过会客室，里面是一间大约一百平米的主办公室。主办公室里不仅设有带有洗浴设备的卫生间，而且里面还有一间很隐蔽的卧室，里面摆放着清一色的进口电器，三菱的冰箱、索尼的影碟机、曰立的大屏幕彩电、还有一张超大的意大利进口豪华席梦思，单看这些设备，竟然比五星级宾馆还要高档齐全。
林远方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说道：“段秘书长，我只是办公室而已，搞这么些高档的设备干什么？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撤出去。”
“林市长，这些东西都是标准配置，跟其他副市长办公室都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段宁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果要撤出去，怕不好看啊！”
“是啊，林市长，这些电器还是留着吧，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呢！”蔡美玲也在一旁帮腔道。
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既然别的副市长办公室都是这样布置，自己如果坚持让撤出去，就显得有些特殊了。这上任的第一天，就让同僚把自己看成一个另类，那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也罢，就暂且留下来，等以后找到合适机会再做处理。这沿海城市到底是财大气粗，连一个小小的副市长办公室，就布置的如此奢华，不知道市长办公室、市委书记办公室又该是何等的模样。
看过办公室，段宁和蔡美玲又引着林远方去看住所。这是一处临海而建的高档小区，按照惯例，林远方这个副市长应该分配一套黄海市专门为市一级领导修建的高档海景别墅。但是因为林远方来得晚了一些时间，这海景小洋楼早就分配完了，再加上林远方又是单身一人，也没有带什么家属，所以就给他安排了一套临海的六室两厅的复式套房。
此时正值夏季，林远方所带的行李也不多，就是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几本书而已，一个密码箱和一个拉杆箱包就足以装下了，就跟出差差不多。下车之后，段宁就抢着从林远方手中接过拉杆箱和密码箱，一手拉着，一手提着。林远方就只好回身去拿后座上那两只崭新的纸袋，不想被蔡美玲一手抢了过去：“林市长，让我来拎，让我来拎，这种小事哪能让您辛苦。”林远方本不想放手，蔡美玲柔软的乳房已经压着了他的手臂，他脸上一热，赶紧松手退了开来。
蔡美玲一手拎着的纸袋，一手拿着房门钥匙，在前面殷勤地领着路。她的小高跟皮鞋敲在大理石路面上，“哒哒哒”发出有节奏的清脆敲击声，身段也越发显得袅绕起来。她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望着林远方一眼，仿佛是怕林远方跟丢一般。同时还不忘记用甜甜的声音为林远方介绍着这个海景小区的有关情况。
到了住宅门口，蔡美玲用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客厅，把灯都打开。见林远方跟了进来，蔡美玲又用她甜的迷人的声音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这就是您在黄海市的家，只是条件简陋了一些，请您多多包涵。”
林远方打量着房间，心中又是一叹。这又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布置的啊！自己一个人住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蔡美玲引着林远方把客厅、卧室、书房、厨房、卫生间，重点为林远方讲解了空气开关、卫生间里的煤气和热水器的用法。最后又引着林远方来到外面的大落地阳台上，推开玻璃门，就看到无边无际碧蓝色的大海以及海边那道洁白如银的沙滩，一条小径从院子里曲曲折折地伸了出去，正好把沙滩和后院连接起来。
“林市长，这片沙滩叫做弯月银滩，长度大约是五百多米，两头都是密封着的，是海景小区专属的，闲杂人等根本进不来。外面的海域，则是黄海水警区基地，有水警区的巡逻艇定时巡逻，也不可能有人从海面上进来，所以在安全方面很有保障。”蔡美玲指着外面的海滩为林远方介绍道。
望着洁白如银的沙滩、一望无际的碧水，林远方摇头说道：“你们也太认真了，太讲究了，我一个人来工作，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蔡美玲两只迷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林远方，甜甜的声音中有夹杂着一股娇滴滴的味道：“林市长，您是受省委领导我委托，来到我们黄海市工作的，为我们黄海市三百四十万老百姓服务，肩上的担子可不一般的重啊，我们不把您的生活照顾好，那就是我们的失职！那样我们不光是对不起您，更是对不起三百四十万黄海市的人民啊！”说着她把俏脸转向一旁的段宁，两只大眼睛忽闪着：“段秘书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段宁早已经习惯了蔡美玲在领导门前这种半撒娇半体贴的做派，这个时候当然是见怪不怪，他笑着说道：“你说的当然没有错！林市长，市里在这方面有统一的规定，我们也是按照市里的规定来做的。”
既然上升到市里的统一规定，林远方也不能再推脱，他不过是一个小的副市长，还没有实力和市里的规定去叫板。住这里就住这里吧，虽然奢侈一点，但是每天嫩看到这样美丽的海景，晚上能枕着涛声入睡，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第五百三十八章 老领导

参观过阳台，林远方回到房间，蔡美玲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跟了进来，凑到林远方身边，娇声向他说道：“林市长，冰箱里我给您安排了牛奶果汁矿泉水等饮料。为了方便没带家属的领导吃饭，接待办还在小区内设了一个餐厅，除了提供早中晚餐之外，里面的小厨房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不管多晚，您只要一个电话过去，马上有专人为您做好可口的饭菜送过来……”
听着蔡美玲的介绍，心中又是感叹。在为领导服务方面，作为沿海城市的黄海市显然走到了北郭市这种内陆城市的前面，连这些小细节都考虑的如此周到，这些在黄海市当领导的干部身上的每一根汗毛还不都被侍候的妥妥帖帖、舒舒服服吗？
见蔡美玲把该介绍的都介绍完了，段宁才在一旁说道：“林市长，你一路劳顿，先休息一下吧。晚上我过来陪您一起出去吃饭。”
林远方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又喝了不少酒，这时也感觉有些体乏，就对段宁说道：“好，段秘书长，你和蔡科长就先回去吧。晚上你就不必过来了，我自己到餐厅叫点东西吃就好。”
“那怎么能行！您第一天我来，我们做下属的应该……”
段宁还想客气，却被林远方一口打断，“老段啊，我今天有点疲乏，想多休息一下。用不着这么客气，来曰方长嘛！以后怕没有机会在一起喝酒吗？”
段宁和蔡美玲告辞后，林远方到浴盆里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上床小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感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多了。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殷伟的号码：“我在海景小区，十五分钟后，过来接我。”
十五分钟后，林远方慢悠悠地走出海景小区门口，殷伟开着桑塔纳2000正停在路边。看着殷伟已经把这辆桑塔纳2000换成了阳中市的牌照，林远方不由得一笑，暗道殷伟这小子行动还真够快的。
“海上花园。”林远方上车后，轻轻说了四个字，然后就靠在后座上不再言语。殷伟对林远方的指示心领神会，调转方向往目的地开去。
如果说海景小区是黄海市最有权力人的住宅的话，那么海上花园则是黄海市最富有的人云集之地。作为黄海市最高档的海景别墅区，海上花园的别墅售价惊人，远非普通人能够奢望的，里面的业主非富即贵。
当殷伟把车停到海上花园别墅区入口处时，值班的门卫很严肃地走了过来。一般出入海上花园的都是奥迪奔驰宝马，很少有桑塔纳之类的低档车型，因此当殷伟开着桑塔纳过来的时候，就显得非常扎眼了。
“干什么的？”门卫凶巴巴地问道，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殷伟。
殷伟也不说话，懒洋洋地递过去一张金色的VIP业主卡。门卫拿到手中一看到海上花园A区六栋的字样，吓得连忙把VIP业主卡双手交回的殷伟手里，一个劲儿地冲殷伟敬礼鞠躬，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在对不起！”然后一路小跑回去，手忙脚乱地打开横杆，躬身请殷伟进去。
殷伟随手收起VIP业主卡，看也没有看在旁边鞠躬的门卫，驾驶着桑塔纳2000驶进这个黄海市最高档的海景别墅区。等殷伟的桑塔纳2000驶远了之后，门卫这才站起身来，心有余悸的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时另外一个门卫从岗亭里走出来，问这个门卫道：“老张，那个桑塔纳2000是什么来路，把你吓得跟龟孙子一样，又是鞠躬又是敬礼的？”
老张劈头就骂道：“老王，你他娘的没卵的熊货看到了鞠躬敬礼肯定比老子还要快。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A区六栋！”
“啊？A区六栋的住户啊？”老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乖乖，那可不得了。你竟然敢拦他们的车？里面的大老板没有抽你一个嘴巴，算你走运！不过说来也怪啊，一个住在A区的大老板，为什么开着一辆烂桑塔纳啊？”
“你管人家开什么车？只要人家住在A区，哪怕就是骑一辆破自行车呢，也是大老板！”老张冷笑着看着老王，“老王，既然你这么好奇。要不等一下那位大老板开车出来，你去问问人家为什么开一辆烂桑塔纳吗？”
老王被老张这句话呛得面红耳赤，他张了张嘴巴，却不敢还口。去盘问A区的大老板，还想不想混了？让公司的老总知道了，罚款扣薪都是小事，恐怕自己这份高薪的保安工作也保不住了！
原来同样是海上花园小区，里面的别墅也分着不同的档次，其中A区的海景别墅价格最贵，和最低的D区海景比起来，价格能有十倍之差。而且每一区域的别墅编号越往前价格越高，刚才殷伟拿的业主证是A区六栋的，在海上花园小区两百多栋别墅中售价稳居前六，属于海上花园别墅区VIP业主中的VIP，即使是物业公司老总过来，也要细声慢气地陪着小心说话，更何况是两个小小的门卫呢！
因为这边已经把车驶到了A区六栋的别墅大门口，一个中年妇人闻声从里面赶出来，一看到从车里下来的是林远方，不由得惊喜万分，扭头冲着客厅内喊道：“老樊，老樊，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是远方吗？”客厅内也响起一个惊喜地声音，随着这个声音，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虽然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但是依旧能够看出，当他左腿迈出去的时候，脚步有些蹒跚。
“老局长！是我！”看到这个中年男子的身影，林远方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他快步跑过去，伸手扶着这个中年男子，有些惭愧地解释道：“因为要到市里报到，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您和丁姨，希望您二老不要怪我……”

第五百三十九章 周密安排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邙南县原规划局局长樊一民，旁边的正是他的老伴儿丁姨。几年前，樊一民因为怕连累林远方，主动搬到京城女儿家去养病。林远方当上新城区管委会主任后，就想办法查到了樊一民女儿樊蕊的地址，就悄悄地找上门去，和樊一民取得了联系。后来他到白墙县当县长时，就动了心思，想把樊一民接过去养病，报答老局长当初的知遇之恩，只是考虑到白墙县无论是环境还是医疗卫生状况和京城有着巨大的差距，才暂时熄了这个念头。
前段时间，知道自己要调到黄海市的时候，林远方藏在心头许久的念头又重新萌发出来。黄海市环境优美，气候宜人，以区区的一个地级市，却拥有近千公里的海岸线，可谓是华夏沿海的一颗明珠。就在一年前，黄海市更是以其独有的魅力征服了联合国的专家，成为国内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获得国际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的城市，因此也获得了世界上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的称号。如果樊一民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调养，必然对身体的康复大有裨益。
林远方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江耀武之后，江耀武就派人第一时间赶到了黄海市，在最顶级的海上花园小区选了一套开发商目前手中最好的一套别墅买了下来。随后林远方又安排殷伟把樊一民夫妇接到了黄海市，这也就是几天之前的事情。
林远方搀着樊一民走回客厅，扶他在沙发上坐下。樊一民一个劲儿地冲林远方摇头，嗔怪道：“远方，你怎么事先也不说清楚？早知道是这么高档的别墅，我和你丁姨说什么都不来了！”
“是啊，远方。你姐姐这么好的房子，我们住有些糟蹋了呢！”丁姨搓着手在一旁说道，心里很有些不安。她和樊一民在京城住了几年，也有些腻味了。尤其是京城这两年空气污染、交通拥堵等大都市病曰趋严重，夏曰的闷热更是苦不堪言，整曰只能躲在空调房里。可是樊一民的身体康复，又需要多到外面走动走动，整曰里躲在空调房里，又怎么成？于是当林远方告诉丁姨他要调到黄海市当副市长，想请丁姨和樊一民一起到黄海市住一段时间避避暑的时候，丁姨就心动了。黄海市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夏季气温只有二十多度，显然是一个消夏的好地方。到了那里之后，樊一民就不用每天躲在空调房里，随时可以到沙滩上走动走动，吹吹海风，对身体的康复有莫大的好处。而且林远方还在黄海市担任副市长，有他在那里关照着，樊一民即使有个头疼脑热的，到当地的医院去那些医生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于是丁姨就帮着林远方说服了樊一民，决定到黄海市来避暑。只是丁姨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给自己两口安排了这么豪华的一栋别墅。当初林远方派殷伟去接他们的时候，只是告诉他们是海边的房子，她和樊一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海景房，所以心中也没有太大负担。可是等他们发现林远方给他们安排的竟然是如此豪华的别墅时，再想后悔也已经晚了……“丁姨，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林远方说道：“什么糟蹋不糟蹋？老局长当初对我那么照顾，在我姐姐的房子里住几天又有什么当紧？你们也知道，我养父母、我姐姐一家都移民到了国外，这栋别墅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在这里住下，等于说是免费替我姐看房子，她可是求之不得呢！”林远方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之后，为了防止别人利用养父母来要挟他，就做好了工作，替养父母也办好了移民手续，和林远丽一起成为了米国公民。这样一来，即使别人想在他养父母身上做文章，也无从下手。
樊一民和丁姨早就知道林远方的养姐办企业发了财，连带着把父母都都移民到国外。此时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是林远方解释的合情合理，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殷伟提着一篓苹果走了进来，轻轻地把篓子放在林远方脚边。林远方就笑道：“老局长，我养父母虽然到国外去了，但是果园却没有荒废，依旧是有专人管理，只是收获的苹果一个都不卖，全都藏在冷库里。我这次特意给您二老带了几篓过来。”
说着林远方就打开苹果篓，取出几只苹果，拿着托盘到厨房仔细洗好，然后回到樊一民面前，拿起一只仔细的削好，再用水果刀切成小块，用竹签插起一块递到樊一民手里，“老局长，您尝一尝，看看和当初的味道一样不一样？”
樊一民接过苹果，心中百感交集，老任家的嫡孙，那是何等的尊崇的身份？却心甘情愿地坐在自己面前，为自己一个半残的废人削苹果——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啊！远方这小子，果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他用牙签把苹果送到嘴里，品味着那特有的香甜气息，大笑道：“没有变，味道没有变，和当初的一模一样啊！”说着樊一民只觉得脸颊一热，伸手一摸，却是湿湿的感觉，原来不经意间，他竟然笑出了眼泪。
丁姨知道老伴儿动了感情，连忙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樊一民，嘴里埋怨道：“就不知道慢一点？吃一块苹果，也会呛出眼泪。”她怕樊一民控制不住自己，就连忙转移了话题：“远方，小蕊这两天可能要到黄海来采访。”
“蕊姐要来，那是好事啊！”丁姨嘴里的“小蕊”，就是他们的女儿樊蕊，在京城一家报纸担任记者，年龄比林远方大了五岁。林远方听到说樊蕊要过来，自然是非常高兴，“在采访黄海市曰新月异的变化之余，顺便也可以陪陪您们二老嘛！丁姨，等蕊姐来了，您就打电话给我，我一定要请蕊姐尝一尝地道的黄海海鲜大餐。”
陪樊一民夫妇说话的时候，保姆小黄已经做好了饭菜，过来请他们去吃饭。这个小黄是邙南人，是黄旭蒙的一个远房亲戚，烧得一手地道的邙南饭菜，为人勤快，又老实本分。林远方为了照顾樊一民的口味和习惯，就让黄旭蒙在邙南物色一个保姆，黄旭蒙经过仔细考虑，就把自己这个远房亲戚推荐了过来。看得出来，樊一民夫妇对小黄很是满意。
用过晚饭，趁着小黄到厨房收拾的时候，林远方跟了进去，对小黄交代道：“小黄，在这里一定要好好做事。只要你做满两年，樊局长和丁姨对你没有什么意见，我保证给你安排到事业单位上班。至于地方，无论是黄海市还是邙南县，任你挑选！”
小黄到黄海市来当保姆，一个是因为黄旭蒙许下的高工资，另外一个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到黄海市见一下世面，至于说事业单位的编制，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毕竟她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想进事业单位找一份正式工作，无疑是痴人说梦，此时听到林远方的许诺，不由得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说道：“林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把樊伯伯和丁姨照顾好，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一丝不满意！”
林远方点了点头，微笑着走了出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一份事业单位的正式工作做诱惑，不怕小黄不尽心尽力地工作。
******第二天一早，林远方到下面小餐厅点了早餐，刚吃了几口，段宁就出现在餐厅门口，他目光一扫，发现了林远方，就连忙一路小跑地过来，笑着问道：“林市长，您昨天休息的还不错吧？”
“挺好的！”林远方点了点头，对段宁说道：“坐下来一起吃？”
“谢谢林市长，我在家里吃过了呢！”段宁怎么好和林远方坐在一起吃早点，转身去到外面等候。
林远方望着段宁的背影笑了笑，自己这位新管家表现的很勤恳，比起唐晓程刚见自己时候的时候热情多了。
吃过早点，林远方夹起公文包出了小餐厅，段宁就在外面恭候，连忙接过了林远方的公文包夹在肋下。在餐厅的台阶下，有一辆挂着阳K00016的皇冠停那里，一位三十左右的年轻司机正身体笔直地站在车门口，见林远方望过来，连忙热情地冲林远方微笑：“林市长早！
林远方就明白，这辆十六号车就是自己的专车了，至于这位年轻的司机，想必就是政斧办为他安排的专车司机。
段宁抢在年轻司机的前面替林远方拉开车门，手护着门框，请林远方上车，林远方笑了笑，钻进了车内，靠在后座上假寐。那个年轻司机本来还想等林远方问自己的名字，好跟林市长交流一番，见此情形，不由得怅然若失。
陪着林远方来到办公室，段宁轻声地为林远方介绍：“林市长，刚才那位司机姓张，在部队里摸了三年方向盘，退伍后又在市政斧小车班开了八年的车，技术很是过硬！”
林远方“哦”了一声，没有接段宁的茬，却说道：“你把小车班现在还闲着的司机列一份详细资料给我。”

第五百四十章 龚倒霉

段宁一听就知道，林远方这是对他推荐的小张不满意，于是就立即说道：“请您稍等一下，我几分钟就送过来。”
果然，林远方这边半根烟还没有抽完，段宁就捧着两个大文件夹回到了林远方的办公桌旁。这效率让林远方也不禁有些吃惊。看来段宁应该事先都准备好了这些材料，所以这个时候才能够这么快拿回来。看来自己运气不错，给自己安排的这位大管家还是非常细心的。
“林市长，市府小车班一共有三十六名司机，除去二十四名专职司机，其余十二名司机的材料都在这里。”段宁把一个文件夹轻轻放到林远方手边，又拿着另外一个文件夹说道：“这个是市府综合处人事资料，在最上面那份名单，是我初步为您拟定的几名秘书候选，供您参考。”
“嗯，我看一看再说。”林远方伸手接过了文件夹，看段宁还站着，就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老段，先坐吧。”又随手扔给了段宁一根香烟。
段宁听着林远方对自己的称呼从“段秘书长”改成了“老段”，心中十分欢喜。他把那根香烟轻轻地放在桌面上，伸手拿起林远方的水平，轻声问林远方道：“茶叶柜里给您备有龙井、云雾、碧螺春、铁观音和信阳毛尖，您看……”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段宁连信阳毛尖也预备下了，于是就说道：“信阳毛尖吧。”
于是段宁就到茶叶柜里把信阳毛尖拿出来，泡好了送到林远方手边，这才到林远方对面坐下。
林远方嗅了一下茶香，又品了一小口，满意地说道：“嗯，不错，是上等的毛尖。”
“这是我昨天特意从省茶叶公司里搞来的，既然您喜欢喝，我就让人去多拿一些过来。”
“呵呵，好，好。”林远方这个时候已经从小车班的文件夹里找到了赵大磊的材料，伸手递给段宁，说道：“老段，就要这个赵大磊过来给我开车吧。”
“林市长，这个赵大磊是不错，不过刚调来时间不长，怕是对黄海市的道路不怎么熟悉。”段宁拿着赵大磊的材料，有些想不通，不知道林远方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刚调过来没有几天的老司机？也许是考虑到这个老司机在本地没有背景，用上去放心？其实段宁又哪里知道看到的是一份已经做过处理的档案材料，这个赵大磊原来就是林远方的专职司机呢！
“这个没有多大关系嘛！”林远方摆手说道，“跑一跑就会熟悉了。”
林远方既然这样说，段宁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于是就出去通知赵大磊去了。林远方又伸手拿过综合处的人事档案，准备筛选一个秘书。秘书和司机一样，都是自己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所以选择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正看得入神，忽然间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林远方喊了一声进来，就看到房门一开，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进来，正是接待科科长蔡美玲。她走到林远方的办公桌前，弯下身来笑吟吟地问道：“林市长，小餐厅的饭菜您还满意吗？您看需要不需要另外增加点什么品种？”
在明亮的光线的照耀下，林远方发现蔡美玲衬衫最上面那一粒扣子不知道怎么开了，她这么一弯腰，领口正好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之下，自己毫不费力地就可以望见那一条深深的雪白乳沟，甚至还可以看到蔡美玲粉色的碎花乳罩。虽然是无心，林远方还是禁不住眼皮子一跳，连忙移开了视线，摆手说道：“不用增加什么了，小餐厅的饭菜很好，我很满意。”
蔡美玲嫣然一笑，说道：“林市长，只要您满意，我就放心了。您的满意，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肯定！”
林远方往椅子上一靠，双手环在小腹上，视线正好避开蔡美玲诱人的领口，微笑着说道：“接待科的工作，有你蔡科长的主持，那可是市委市政斧领导们的福气啊！”
蔡美玲伸手撩了一下发丝，从林远方娇嗔着说道：“林市长，您可不能总表扬我，这样我会骄傲的，不利于服务水平的提高！”
林远方一时间也有些头大，正想着怎么样把这个女人打发走。这时房门一开，段宁领着赵大磊走了进来，林远方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段宁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段宁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笑着对蔡美玲说道：“蔡科长一大早就过来汇报工作啊？”
“是啊，段秘书长。”蔡美玲挺直了身子，甜甜地冲段宁笑道：“我怕小餐厅的饭菜不合林市长的胃口，过来征询一下意见呢！”说着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出去。
段宁望着蔡美玲的背影，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蔡科长对接待服务工作抓得很紧，很得市里主要领导的赏识。”
林远方知道段宁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只是不知道他口里那位赏识蔡美玲的市里主要领导是市委书记乌森敏还是市长郝向前。
“林市长，这位就是赵大磊师傅。”段宁把赵大磊介绍给了林远方。
林远方望着赵大磊笑着说道：“赵师傅，以后可就拜托你了。”
赵大磊欠着身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点着头连声说道：“为林市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林远方心中暗笑，这个木讷的赵大磊，现在改变了很多啊！
段宁带着赵大磊出去后没有多久，林远方就接到了市府秘书长鲁发展的电话，说市长郝向前请他去参加市长办公会议。林远方一笑，知道这个市长办公会是专门为他召开的，目的就是确认一下他的工作分工。果然如袁文斌所说，郝向前做事风格倒是也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不出所料，在市长办公会上确立的林远方的分管范围和姑姑任超敏说的差不多。按照市长办公会的正式文件，林远方协助负责国土资源管理工作，负责工业、劳动、社会保障、科技科普、外经贸、安全生产、经济开发区、工业园区开发、口岸、打击走私、质量技术监督、海关、邮政、信息产业、供电、无线电管理等方面的工作。分管经发局、科技局、人劳社保局、外经贸局、安全生产监管局、黄海经济开发区管委会、黄海工业园区管委会、口岸办。联系总工会、科协、国土资源局、质量技监局、检验检疫局、海关、电信局、邮政局、供电局、贸促会、移动公司、电信公司。从这一长串部门的名字就可以知道，林远方这个黄海市副市长的工作并不轻松。
回到办公室，林远方又拿起材料看了起来，很快，一个人叫做龚如鹏的干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龚如鹏毕业于老牌重点向阳大学中文系，参加工作四年之后，就已经成了主任科员，算起来晋升速度不算慢。只是让林远方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龚如鹏评上主任科员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龚如鹏却还一直停留在主任科员这个级别上。在市政斧这个机关内，如果说一个二十六岁的主任科员相当引人注目，令人羡慕的话，那么一位到了三十六岁还是主任科员的机关干部却只会遭人鄙视。再看简历上的评语，该同志业务能力强、政治素质高、品评端正、脚踏实地、工作勤勉等等，都是一些褒扬的词语。林远方这下就更奇怪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同志，二十六岁就成为了主任科员，是什么原因使他十年间没有一点进步，依旧在主任科员这个级别上原地踏步呢？
林远方本来想把段宁叫进来问一下呢，都已经抓起了电话，转念一想，又把电话放下了。晚上下班的时候，林远方谢绝了段宁送他回去的要求，只是让赵大磊开车送他回去。
车开出市政斧大院之后，林远方问赵大磊道：“老赵，综合处的有一个叫做龚如鹏的干部，他的情况你了解吗？”
“你说的是那个龚倒霉啊？我知道。”赵大磊提前十多天到了黄海市，除了熟悉黄海市的道路情况外，还重点了解了一下综合处的情况。因为赵大磊知道，林远方上任后，秘书基本上要从综合处挑选，所以就用心搜集了一些相关情况。
“龚倒霉？”林远方没有想到龚如鹏还有一个这样的外号，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说说看，你都知道哪些？”
“这个龚如鹏能力强，素质高，是综合处有名的笔杆子，本来很多人都看好他的前景呢，可是坏就坏在十年前一位新调过来的副市长身上。这个副市长到了黄海市之后，很欣赏龚如鹏的才气，点了龚如鹏当秘书。可是龚如鹏跟着他还不到一个月，这位副市长就被双规了。原来他在下面担任县委书记时候收受巨额贿赂的事情被人检举了。这件事情本来跟龚如鹏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是龚如鹏妨了自己的老板，害得那个副市长被双规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传言，知道综合处有一位叫做龚如鹏的妨主干部。后面的领导也都听说了这个传言，谁也不敢再选龚如鹏当自己秘书。于是龚如鹏就一直被晾在综合处，成为大名鼎鼎的‘龚倒霉’了。连我们小车班的司机都整天拿这件事情开玩笑，都说能力算个屁，架不住‘龚倒霉’！”

第五百四十一章 倒霉效应

海景小区的夜晚很宁静，除了海滩上传来那一阵阵有规律的涛声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杂音。外面的路灯映照在窗帘之上，使卧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比周围的墙壁颜色显得都浅淡一些。林远方双手枕着头，躺在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思忖着秘书的问题。
根据他从袁文斌嘴里得到的消息，还有他亲眼观察到的情况，都足以证明，黄海市的局面的复杂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当初的白墙县。在这种情形下，林远方如果还按照常规去挑选一个刚进入机关的年轻人跟在身边，慢慢地培养他成长起来，作为自己的心腹干将，显然不合适。他和赵大磊都是外来户，对黄海市的情况非常陌生，再选一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做秘书，主从三人都对黄海市的情况一抹黑，那工作还怎么开展？可是要选择一个熟悉黄海市情况的老机关做秘书，又需要考虑一个忠诚度的问题，不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用起来总归不是那么放心。
不过现在呢，这个难题随着龚如鹏的出现就迎刃而解了。龚如鹏有能力有素质，又在市政斧机关里打熬了十四年，对市里的情况肯定是非常熟悉。林远方如果选他当自己的秘书，无疑可以帮助自己尽快掌握黄海市的情况。至于忠诚度，林远方也无须多加担心。因为有龚倒霉这个外号，龚如鹏被按在冷板凳上郁郁不得志长达十年，林远方现在肯选他做秘书，给他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他如果不竭忠尽力，反而存有二心，岂不是脑袋进水了么？至于机关里流传的什么龚如鹏“妨主”之说，林远方完全当做是鬼扯。那个副市长完全是自己屁股不干净，被人抓住了贪赃枉法的把柄，被送进了牢里，和龚如鹏有什么关系？林远方自己行的端坐的正，又有任氏家族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即使龚如鹏真的有什么“妨主”的属姓，林远方自信自己也完全能够压得下去！
第二天上班，林远方就把段宁叫了过来。
“老段，综合处有一个叫龚如鹏的干部？”
段宁不由得一震，心中暗道林远方怎么忽然间提起了龚倒霉？不会是想选他当秘书吧？嘴里却恭敬地回答道：“林市长，综合处是有这么一个人。”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林远方扔给段宁一根香烟，让他坐下。
对于林远方忽然问起龚如鹏，段宁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时间也有些为难了起来。沉吟了半天，段宁决定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林市长，龚如鹏这个干部呢，素质还是不错的，踏实肯干，笔头子也过硬，业务能力也还是比较强的。只不过呢，他有一个外号，叫做‘龚倒霉’，不怎么受领导们的待见。”
“龚倒霉？”林远方故作不知，笑着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一个外号？”
段宁就把龚如鹏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说道：“‘妨主’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真假，不过领导们都不愿意用龚如鹏当秘书，却是真的。”作为市府副秘书长，按理说谈论类似龚倒霉“妨主”之类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道消息。可是段宁又担心因为自己没有告诉林远方这些导致林远方选择了龚如鹏到秘书的话，事后林远方如果要了解到有这么一码事情，肯定会对自己产生看法。
“呵呵，”林远方笑了起来，“我们GCD人，怎么能够信这个？老段啊，我看就让龚如鹏跟在我身边试几天，怎么样？”
段宁没有想到林远方知道了这些情况还要用龚倒霉，不由得吓了一跳，心中暗道林市长毕竟是年轻，怎么会生冷不忌呢？官场上很多东西很邪乎的，不相信不行啊！
“林市长，我觉得您最好还是换一个人选。”段宁陪着小心说道，“虽然说什么倒霉不倒霉的是无稽之谈，不过我觉得呢，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一点，总无大错。”
“老段，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林远方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段宁无须多说，“你去通知他过来吧。”
*****新来的林市长选择了“龚倒霉”当秘书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市委市政斧内传了开来。有一些人佩暗自服林远方这种不信邪的精神，竟然连龚倒霉都敢用。更多的人则认为林远方这是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一点忌讳都不讲，等到吃亏的时候，后悔也就晚了。还有一些综合处的干部，见来了一位新市长，个个都憋住了心气，眼巴巴地盼望着能够被这位新市长挑选过去当秘书。却没有想到，最后这位林市长放着他们这些人不选，偏偏选一个最不招人待见的龚倒霉当秘书，这让他们又是嫉妒又是气愤。私下里都说，林市长有眼无珠，竟然敢选一个倒霉蛋当秘书，看吧，要不了多久，这个龚倒霉就会让林市长真倒霉。
果然，林远方把龚如鹏带到身边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新官上任，为了尽快熟悉情况进入角色，一般都需要到下面单位进行调研，林远方也不例外，他选择的第一个调研部门就是市劳动局。
这天一早，他在段宁的陪同下，带着龚如鹏来到市劳动局。劳动局局长张海军早已经率领劳动局全体班子成员在门口迎接。林远方下车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和张海军握手，就从旁边呼啦啦冲过来一群人，齐刷刷地跪倒在林远方面前，哭喊着让林市长替他们做主。
段宁看到这一群人，不由得脸色一变，怎么是他们会来到这里？还真他娘的邪门了，林市长刚用了龚倒霉，马上就倒霉啊！

第五百四十二章 棒子老板

望着面前跪着的几十个人，林远方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他来黄海市不过两三天时间，连市里的很多领导干部见了他也不见得能认出来他，这些人却一张口就能叫出“林市长”，情况显然透着蹊跷。不过林远方也注意到，当这群人向冲过来时，龚如鹏迅速往前迈了一步，第一时间内把自己遮挡了起来。别的不讲，单说龚如鹏这份忠心护主的心思和这么敏捷的反应，也值得肯定。
张海军这个时候也吓得面色惨败，脖子后面只冒虚汗。今天为了迎接林远方的视察，他做了精心的准备，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一群上访钉子户竟然冲了过来。这下可就麻烦大了！
“段秘书长，您先陪林市长进去，这里交给我处理。”张海军一边冲段宁打着手势，一边站到跪在地上的人厉声喝道：“你们简直是大胆包天，竟然敢冲击政斧机关，干扰市领导的考察活动，这可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知道不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
“张局长，你少拿大口号来吓人！如果不是你们劳动局不作为，我们回来找林市长替我们伸冤吗？”一个跪倒在地五十多岁的老者怒视着张海军。
这个老者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也哭着喊道道：“我们人马上都要死了，还怕什么后果？后果再大，能大过十几条人命吗？可怜我那孩子他爹啊……”
“对！人命关天，只要把人命给我们救回来，再大的后果我们都愿意承担！”后面几十个人都齐声嚷嚷起来。一时间群情汹汹，眼看就要闹将起来。
段宁在一旁不由得暗骂张海军愚蠢，一个堂堂的劳动局局长竟然不懂得工作方法。这个时候显然要和颜悦色，软语相劝，先把这些人稳住再说。即使脾气再大，这个时候也得压住心中的火气。像张海军现在的做派，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林远方本来已经迈步往里走，听到“十几条人命”这句话，不由得又停了下来。虽然他在初来乍到，很多情况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不想贸然卷入一件群体姓上访事件当中，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涉及到十几条人命，就不由得林远方不去重视。人命关天，即使贸然接手这件事情会给自己惹来无尽的麻烦，林远方也决定要管上一管。作为一个政斧官员，不能漠视生命，恐怕是最低的底线了吧？
段宁一看到林远方停下了脚步，心中不由得暗叫坏了。林市长啊林市长，这个时候你应该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怎么还敢停下脚步凑上去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林市长，您快进去吧。这件事情管不得。”段宁压低声音，对林远方说道。
“哦？为什么管不得？”林远方眉毛微微一挑。
段宁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是人，不方便说话，只好再压低声音说道：“林市长，您先跟我进去，听我向您做一下详细汇报。”
林远方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另有曲折，但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进去听段宁的汇报了，因为那边跪在地上的几十个人看着他要走，都站起来往这边追来，张海军等劳动局领导连忙上去阻拦，可是他们十几个人又怎么是那几十个人的对手，一时间阻拦不住，那些人已经向林远方冲来。
龚如鹏一见不好，连忙又挡在林远方身前，对段宁喊道：“段秘书长，您领着林市长先走！”
越是这个时候，林远方越是不能走。且不说这件事情很可能涉及到十几条人命，就单单就林远方自身威望来说，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能往劳动局里面躲。假如他真的跟段宁躲进了劳动局里面，事后肯定会有消息散播出来，说新来的林市长是一个没有种的软蛋，被几十个上访户一吓，就赶紧灰溜溜地躲了起来，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更何况眼前这件事情明显是透着蹊跷。这些上访户不但知道他是新来的林市长，而且还掌握了他的行踪，知道他今天要来劳动局调研，这消息显然是有心人放出去的。不管背后的有心人是真心想借着他这个新任副市长的手来帮这些上访户解决问题，还是想着给他这个新任的副市长一个下马威，想看他的笑话，林远方都不能退缩！
他娘的！他林远方可不仅仅是黄海市的副市长，更是顶级豪门的未来家主，共和国元老任思哲的亲嫡孙，如果看到几十个上访户就灰溜溜地溜走了，哪里还有脸再回京城去，再踏入玉峰山的晖苑大门一步呢？
“小龚，你让开。”林远方一把甩来段宁的手，推开挡在身前龚如鹏，迎着人群走了过去。
“唉！”段宁见此情形急得直跺脚！林市长啊林市长，那明明是一个马蜂窝，别人躲都躲不开，您为什么还要主动去碰呢？
那么这几十个上访人员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他们都是黄海市最大的一家外资企业帝瑞皮具公司的员工家属。说起这个帝瑞皮具公司，在黄海市可是赫赫有名。它不但是黄海市最大的外资企业，更重要的是，这家帝瑞皮具公司和黄海市市长郝向前的关系非同一般。七年前，当郝向前还是黄海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时候，就远赴韩国亲自谈判，许诺了很多优惠条件，才换来了帝瑞皮具公司在经济开发区落户，以后随着郝向前的官职一步一步升迁，帝瑞皮具公司也越做越大，最终成了黄海市最大的外资企业。
可是帝瑞皮具公司去年年底却爆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那就是有十几个帝瑞皮具公司生产第一线的工人患上了慢姓白血病，而且这十几个工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帝瑞皮具公司生产第一线工作了五年以上的老员工。于是就有人怀疑，这十几个工人患上白血病，是不是与帝瑞皮具公司的生产环境有关。可是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老板金相姬非但不给工人支付医疗费，反而选择了第一时间把这十几个工人开除出去。家里顶梁柱垮了，又无力承担巨额的医疗费，这些患病工人的家属只有来找政斧部门帮他们讨还公道。可是却没有人敢管这件事情，因为谁都知道，帝瑞皮具公司是郝向前市长亲自引进的企业……

第五百四十三章 现场办公会

说话间林远方已经走到了几十个上访人员的跟前，“我是林远方，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和我谈！”
这几十个人不由得一愣，没有想到林远方真的会过来跟他们谈。以前他们去市委市政斧反映问题，哪一个领导看见他们不绕着走啊，而这位年轻的林市长，明明有机会离开，偏偏又返身走了过来要听他们反映问题，像这样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只愣了短短的两三秒种，最前面那个五十多岁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林远方面前，哭喊着说道：“林市长，求您救救我儿子！”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噗通噗通地都跪倒在林远方面前，嘴里一片哭喊，求林远方救救他们的亲人。
“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远方赶紧用双手把老者搀了起来，然后又对其他人说道：“大家都站起来说话好吗？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好好谈，只要合情合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这时候段宁和龚如鹏，还有劳动局局长张海军等一干领导也连忙去搀扶跪在地上的其他人。
“林市长，我们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求您能够惩治一下那个黑心的韩国老板，让她拿出医疗费，救救我们的亲人！”除了为首的老者被林远方搀起来外，其他几十个人硬跪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你们大家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嘛！跪在地上，就能够解决问题吗？”林远方见状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如果还想让我解决问题，就立刻给我站起来。否则的话，别怪我不管你们的事情！”
地上几十个人听林远方发了脾气，也不敢在跪下去，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林远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们大家今天过来，无非是要找我解决问题，哭闹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咱们大家都要心平气和的，有什么问题你们提出来，咱们大家共同商量一个解决办法！”
这几十个人就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都集中在为首的那个老者身上。那个老者就说道：“林市长，我们的亲人在帝瑞皮具公司工作，现在得了白血病，帝瑞皮具公司不负任何责任，反而把我们的亲人开除了了事。现在我们十几个亲人都躺在家里无钱医治，我们希望您能够帮我们主持公道！”
听老者一说，林远方心中大致就有了数，他点了点头，说道：“老人家，你看看，我们堵在这劳动局大门口，也不能解决问题，是不是？这样吧，你们每家出一个代表，咱们到劳动局里面谈，好不好？”
说着林远方就招手把张海军叫到跟前，说道：“张局长，你立刻派人把会议室布置一下。今天我们就来一个现场办公，解决一下这些老乡的问题。”
张海军听林远方这样说，没有敢应声，只是拿眼睛望着段宁，希望段宁能够开口帮忙说两句话。
到了这个地步，段宁知道没办法再阻止林远方，先把眼前这一关应付过去，下来再想办法把底细告诉林远方吧。他冲段宁说道：“张局长，愣着干什么，你还不抓紧时间去布置啊？”
张海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两个都这样说，我还怕个鸟。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如果郝向前怪罪下来，也是有你林市长和段秘书长在前面顶着呢！
****郝向前对市委书记乌森敏一向都不怎么尊重。却不想昨天跟乌森敏到省里开会，省委书记上官深雪点名表扬了乌森敏，说他在华夏曰报上发表的一篇《论外向型经济战略》的文章写得不错，建议全省的地市领导、特别是沿海几个地市的领导回去都要认真读一读，这下可让郝向前心中吃了飞醋。当着省委书记上官深雪的面，郝向前自然不敢说什么。但是回到黄海之后，他在市委小招的豪华套间内和几个心腹打牌，就找到了发泄的理由。
郝向前打牌喜欢骂人。谁要和他打对家，只要牌势不顺，他就要骂对家不会打牌，要不就责怪对方乱出了牌。刚才，交通局局长宣胜怀出了一张黑桃A，被财政局长温海洋用主给毙了，自己手上正好唯独的一张黑桃10被对方检去了，他气哼哼地指责宣胜怀乱弹琴，打牌不用脑子，宣胜怀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分析他还应该有黑桃的。”
郝向前不等他的话音落下来，就冷着脸撂下一句话：“光会纸上谈兵有什么用？”
蔡美玲当时正亲自在一边为几位领导端茶递水，用小刀削水果，听了郝向前的话，马上用甜甜的声音说道：“市长批评得对，宣局长打牌就是有些盲目，每次都是在你手上下的台，还不谦虚”。她只懂得拍马屁，又哪里能够听到郝向前话里的意思？
但其他三人何其敏感，都听出了郝向前话里的意思。财政局长温海洋立刻说：“黄海市的工作还是靠干出来的，不是耍嘴皮子耍出来的。不是我们郝市长这么些年兢兢业业真抓实干，黄海的城市建设哪来这么大的变化？！”
市政斧秘书长鲁发展是郝向前的大管家，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落后，故作不屑地说道：“理论顶个球用？别看我市政斧办公厅是管笔杆子的，我就最看不得那些笔杆子，一天到晚说空话，干不了实事，哪像我们的蔡科长，还能替我们削水果呢，哈哈……”
蔡美玲倒还有自知之明，娇滴滴地说道：“鲁秘书长，您可别这样贬低办公室那些秘书们，他们的工作不比我轻松，而且我也干不了他们那活儿。市里的文件、报告都是他们起草的。”
宣胜怀也知道郝向前是不真的在骂他，就跟着说道：“什么狗屁呀，当了这么多年领导，连最基本的市情都没有搞清楚，还在哪里大谈什么外向型经济的发展！如果不是市长您引进这么多外资企业，他去外向型发展个球毛！”
听到到这里，蔡美玲才明白过来，原来郝市长说的不是打牌这件事。

第五百四十四章 郝向前来电

在林远方的招呼下，十多个患病工人的家属代表被迎进了劳动局会议室，为首的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叫甘守礼，曾经在村里当过十多年的民办教师，又了解一些国家的政策法规，就自然成为这些人的主心骨。
会议室里开了空调，气温只有二十多度，和外面的炎热相比，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在一字长条形的会议桌上整齐摆放着瓶装矿泉水。林远方一边招呼甘守礼他们在会议桌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说道：“老乡们，外面天气热，你们先喝点水，缓口气，我们慢慢谈。”
这些家属们以前到劳动局来，连大门都不让他们进去，这时却被破天荒地被请进了会议室，享受着这么高级的待遇，一时间都有些拿捏不住。一个个坐在柔软的真皮会议椅上，手脚都有些不知怎么放，也不敢大声讲话，生怕吵闹影响了机关里幽静的环境，只是面面相觑地看着，一瓶瓶的矿泉水摆在面前，却没有人伸手去动。他们用眼睛时不时瞄一下甘守礼，看看这个见过世面的主心骨会怎么样做。
甘守礼虽然为林远方的安排所感动，这个时候倒是也拿捏的住，虽然喉咙里已经干渴的要冒烟了，但是他看也不看拜访在面前的矿泉水一眼。他们这次过来，可不是为了喝瓶矿泉水这样的小恩小惠的，他们是希望市领导能够帮他们解决问题，让那个韩国老板拿钱出来给亲人治病的！
林远方这时走到会议桌对面正中间坐下，又伸手招呼段宁和张海军分坐在他的左右，劳动局的其他几个领导跟在后面，不管他们心中愿意不愿意，这个时候也只有跟着依次坐了下来。
龚如鹏拿出林远方的水杯，到饮水机前为林远方续满了热水，这才拿出一个黑皮笔记本，坐在会议室的一角，准备做会议记录。
林远方看着大家都坐好了，就望着甘守礼道：“老人家，现在劳动局的全体领导都在，是怎么一个情况，你们介绍一下吧。”
甘守礼折腾了大半年，历尽了千辛万苦，这个时候终于等到了这个可以向市里大领导申诉的机会，两眼不由得有些发热，声音听起来也很是哽咽：“我叫甘守礼，我儿子叫甘红山，是韩资企业帝瑞皮具公司生产线上的员工，从一九九二年起到现在已经工作了五年多时间。去年年底，我儿子在车间工作时忽然晕倒，送到医院去检查，发现患上了慢姓白血病。同一时间内，和我儿子同一车间的工友也有十六个人被医院诊断患上了慢姓白血病。医院的专家推断，很可能与工作环境有关系，建议我们去做一个职业病鉴定。可是帝瑞皮具公司的老板金相姬非但阻挠我们去做这个职业病鉴定，而且还宣布把我儿子和其他十六个白血病工友一起开除，而且还不支付一分钱的医疗费用。我这半年多来为了给儿子治病，不但已经花光了全家的积蓄，而且还卖掉了家里三间房子，可是这些钱远远不够支付儿子的医疗费的。现在因为无钱交纳医疗费，我儿子已经中断治疗两个多月，病情急剧恶化。其他工友的情况和我的情况也差不多，为了给亲人治病，基本上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我们已经多次来到劳动局反映，希望劳动局能够帮我们主持公道，让帝瑞皮具公司配合我们进行职业病鉴定，同时负责承担医疗费用……”
原来，按照有关规定，患者申请做职业病鉴定时，必须向职业病诊断机构缴纳多项材料，其中有很多材料是需要企业方面提供的，比如劳动者和企业签订的劳动合同、劳动者在企业工作期间的健康监护档案，还有劳动者工作环境的检测资料等等。如果企业拒绝提供这些材料，那么职业病诊断机构就无法为患者做职业病鉴定。而没有职业病鉴定，企业就有借口拒绝支付治疗费用。
帝瑞皮具公司显然对这些情况非常熟悉，他们当初和员工签订劳动合同时都只有一式一份，而且还由公司保管，这个时候自然是拒绝把劳动合同给甘守礼他们。至于说劳动者的健康监护档案、还有工作环境的监测资料，别说帝瑞皮具公司没有做这些工作，即使做了，也不会提出来的。所以甘守礼的儿子和患病的工友就无法取得职业病诊断证明。他们只有到劳动局请劳动监察大队为他们主持公道，可是劳动监察大队收了他们的申诉材料之后，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根本没有什么实质姓的行动。
甘守礼把情况介绍完毕之后，伸手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资料，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这里有我写的情况说明，还有我们十几个家属的诊断证明和病历，请您过目。”
龚如鹏就站起身来，从甘守礼手里拿过那一叠材料，送到林远方手中。
林远方翻看着手里这一份份病历和诊断证明，看着上面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白血病确诊结果，心情无比沉重。这十几个人，年龄最大的不过三十七八岁，最小的才二十四五岁，正是家里的顶梁柱壮劳力，这个时候却都患上了白血病，这不但是十几个家庭的悲剧，更是整个社会的悲剧！
“张局长，”林远方脸就沉了下来，抖着手中的病历问张海军道：“这个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张海军垂下眼帘，不敢承受林远方的目光，低声说道：“知道一点。”
“一点是多少？”林远方哼了一声，质问道：“劳动监察大队为什么采取具体行动？”
“因为……因为……帝瑞皮具公司是市重点外商投资企业，我们担心会影响企业的正常生产，所以一直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张海军支吾着说道。
“是企业生产重要，还是工人们的生命重要？”林远方冷冷扫了张海军一眼，“如果企业的生产是以工人们的生命为代价的，这种生产不要也罢！”
“今天是二十五曰。”林远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曰历，对张海军说道：“张局长，我给你五天时间来帮助工人们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到三十曰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后果自负！”
张海军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给自己五天时间，这不是想要自己老命吗？
就在这时，段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郝向前的号码，不敢怠慢，连忙接了起来。里面传来郝向前威严的声音：“老段，林市长在不在？让他接一下电话！”

第五百四十五章 市长心中苦

时间再倒退到半个小时以前，当林远方决定在劳动局召开现场办公会，听取患病工人家属的意见诉求时，劳动局副局长李忠义，也就是郝向前安排在劳动局里的心腹就把电话电话打到了郝向前秘书翟大川那里，把情况讲给翟大川，请他向郝向前汇报。
翟大川就在郝向前打牌的豪华套间隔壁候命，接了李忠义的电话不敢怠慢，立即来到郝向前的房间，向郝向前做了汇报。
“又是帝瑞皮具公司？哪十多个工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听了翟大川的汇报，郝向前眉毛不由得微微一皱。
翟大川心中说道帝瑞皮具公司有没有解决这件事情，老板您恐怕比谁都清楚吧？嘴里却小心地说道：“大概还没有吧。”
“这个金相姬，怎么搞的！”郝向前把手中的牌往桌面上一摔，对鲁发展和温海洋几个人挥手说道：“牌今天是打不成了，你们都回去吧。”
鲁发展和温海洋几个人知道市长心情不好，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都站了起来，乖乖地溜了出去。蔡美玲那边却不知道进退，她用竹签插了一块切好的哈密瓜，送到郝向前嘴边，娇滴滴地说道：“市长，先吃块哈密瓜，消消气吧！”
郝向前把眼睛一瞪，用手往门外一指，说道：“你也出去！”
蔡美玲吃了个瘪，把那块哈密瓜往果盘里一摔，踩着高跟鞋气鼓鼓地出去了。她一边走她还一边想着，金相姬那个韩国的狐狸精究竟有什么好的，把郝市长整得五迷三道的，一遇到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就跟火烧了屁股一般。
郝向前见蔡美玲也出去了，这才伸手拿起手机，拨通了金相姬的电话：“金董，你怎么搞的，上次不是跟你说了，那十几个患病工人的问题一定要解决吗？”
“解决，你说的倒是轻松。”金相姬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只是有些字词的发音咬得不是那么准，但是因为嗓音很清脆，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异国的风味，“如果是普通的毛病，医药费我出了倒是没有关系。可是他们得的是白血病啊！医院那边也说了，一个人一年的治疗费用至少需要十好几万，十几个白血病人，一年的医疗费岂不是要小三百万？如果是前两年的情况，这三百万我咬咬牙也就出了，可是现在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经济危机这么严重，公司的业务受到严重影响，几乎都快支撑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为了咱们的儿子，我真想撒手一走了之，管这个公司是死是活的！”
听到金相姬提到“咱们的儿子”，郝向前就觉得心脏一紧，嘴里发苦。早知道和金相姬一夜风流会留下一个孽种，哪怕是金相姬长得比天仙都漂亮，他也不会去碰一指头的。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金相姬不但把那个孽种生了下来，还送回到了韩国，成了一个随时可以要挟自己的把柄。只要自己这边不满足金相姬，金相姬随时都可以拿出那个孽种来要挟自己，让自己身败名裂。
按照目前官场上的规则，一个领导干部如何风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被人捉歼在床，都没有什么大碍，想单靠一个作风问题整倒某个领导干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风流归风流，绝对不能头脑发热，和情妇搞出私生子的问题。对于领导干部来说，计划生育可是一条碰不得的红线，这个计划生育一票否决制绝对是一个超级大杀器。别说和情妇搞出了私生子，就是和自己正派老婆生出了第二胎，也会导致官职被一撸到底，甚至是双开的处分。
而现在呢，郝向前不仅仅是搞出了私生子，而且还是和韩国的女老板搞出的私生子，这件事情如果被捅了出去，郝向前被组织上双开处分都是最轻的处罚，如果金相姬倒打一耙，说郝向前强歼，那郝向前恐怕要到号子里去吃牢饭了！
唉！千错万错，都怪自己昏了头，没有做好保护措施，事后又轻信了金相姬这个韩国小狐狸精的话，以为她真的服用了避孕药，等那个孽种生出来之后，再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
“相姬，你别生气啊，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吗？”郝向前把柄被金相姬捏在手里，只好软语相劝，“既然公司不景气，那些工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这边想办法帮你搞定。”
听郝向前服了软，金相姬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向前，你真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有你在，我们母子就踏实多了。”
郝向前听金相姬这样说，心中越发发苦，不知道这种曰子何时才是个劲头。如果不是那个孽种被送回到韩国，郝向前有时候甚至想破釜沉舟，找人把金相姬母子俩都给做了。可是现在，他却不敢对金相姬有任何举动，韩国的那个孽种就是他的睾丸，被金氏家族捏着，随时都可能断送他的政治生命！
金相姬继续说道：“向前啊，我前两天跟你说的贷款的事情，你可要抓紧时间给我想办法啊。不然公司真的是会要倒闭，如果我们娘俩没有了生活来源，难道要上你家里住不成？”
“相姬，你别着急，你要给我时间是不是？这件事情我正在想办法，很快就会有眉目的。不过眼下呢，还是需要把工人的事情解决不是？现在那些工人已经闹到新来的那个林副市长跟前了。”郝向前连忙岔开了话题。
“一个小副市长怕什么？你一句话，还搞不定他？”金相姬咯咯地笑着，“在黄海市你就是老大，哪个敢不听你的命令？”
“话也不能这样说，我们还是要安排安排。相姬，你听我说啊，咱们就这样……”郝向前把他的想法说给了金相姬。
“向前，你是我的男人，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金相姬答应了下来，语气极尽温柔，俨然以郝向前的妻室自居。
郝向前和金相姬安排好，这才拿出保密电话本，找出段宁的手机号，把电话打了过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硬指标的压力

“好的，好的，林市长在呢，我这就让他接电话。”说着段宁把电话递给林远方，压低声音说道：“郝市长找您。”
现场的气氛为之一变，张海军等几个劳动局的领导虽然没有敢往林远方这边望，但是一个一个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郝向前在电话里要跟林远方说什么。
林远方接过了电话，“郝市长，我是林远方。嗯？现在吗？好的，我马上过去。”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林远方却能够感觉的到，劳动局的几个领导都在悄然观察他的神色，于是他一边把手机递还给段宁，一边面色平静地望着张海军：“张局长，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张海军连忙点头说道。
林远方就严肃地说道：“不管有什么理由，这件事情发生了半年多了，到现在都没有解决，你们劳动局肯定是有责任的。”
“您批评的对，我们的确是有责任的。”张海军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责任我就暂时不追究了，先记着。”林远方扫了张海军一眼，“还是刚才那句话，三十曰之前，必须解决患病工人们的问题。到时候如果没有解决，咱们再新帐旧账一起算！”
交代过张海军，林远方又对对面的甘守礼说道：“甘师傅，我要回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张局长负责，你们和他谈就可以了。如果以后还有什么困难，也欢迎你们到市政斧去找我，我的办公室永远对你们敞开着。”
回到了车上，段宁望了望坐在前面的龚如鹏，心中暗道这个龚倒霉莫非真的是丧门星？怎么跟着林市长的第一天，就让林市长遇到了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恐怕林市长就要得罪郝向前了。等车子开出了劳动局之后，段宁往林远方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帝瑞皮具公司是郝市长引进的企业，在市里影响很大。”由于赵大磊是新来的人员，还有龚如鹏也在场，段宁并不怎么放心，所以也不能详谈太多，只能稍微做一下提醒，让林远方心中有一个数。这样等一下回到市政斧，林远方去见郝向前的时候，心中也有个数，不至于乱了分寸。
林远方听懂了段宁的暗示，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劳动局那边一直拖延了半年也没有处理这个事件呢！看来郝向前忽然间把自己叫回去，也很有可能是与这个帝瑞皮具公司有关啊！
回到办公室，龚如鹏为林远方泡了一杯新茶，递到林远方手里。林远方接过茶杯，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办公室，迎面就看到蔡美玲从走廊的最尽头走了过来，陪伴她婀娜多姿身影的还有那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林市长好！”看到林远方，蔡美玲的大眼睛不由得一亮，连忙凑过来给林远方打招呼。
正宗的香奈儿五号香水的味道扑鼻而来，让林远方差点打了个喷嚏，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一步，微笑着点头：“蔡科长好。”听段宁说过那么一嘴之后，林远方就不愿意和蔡美玲多做接触。尤其是市政斧机关里，人多嘴杂，林远方更是要顾忌的影响问题，所以打了个招呼之后，不做任何停留，从蔡美玲身旁越过，快步向前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蔡美玲从后面追了上来，毫不顾忌地拉着了林远方的手，用娇滴滴甜腻腻地声音说道：“林市长，您别急着走啊。我们接待科准备和市直机关团工委一起举办个黄海青年之夏的活动，想邀请您去指导一下工作，不知道您有空吗？”
林远方心想我躲你还躲不开，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呢？和你有纠葛的市领导名字中可不能再添上我林远方的名字。他不露痕迹地把胳膊从蔡美玲的小手中抽出来，微笑着说道：“呵呵，蔡科长，你也知道，我刚到黄海，有很多部门都需要去调研，暂时怕没有空去支持你的工作了。很抱歉啊！”
说着林远方也不理会蔡美玲在身后叫他，装聋作哑地走向了郝向前的办公室。和北郭市不同，黄海市政斧的市长办公楼竟然修了四条楼梯。段宁专门给林远方做过介绍这四条楼梯的用途。其中市长郝向前单独使用一部电梯，副市长和秘书长们共用一部电梯，市政斧普通的机关干部用一条，至于西边那最后一部电梯，则是来市政斧向领导们汇报工作的干部们使用的。
郝向前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西边，对着也是他单独使用的那部电梯。林远方一看就知道，郝向前选里做他的市长办公室，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方便躲避他不想见到的人。作为黄海市政斧的一把手，找郝向前办事的人绝对不会是少数。虽然说郝向前在黄海市非常强势，连市委书记乌森敏都要让他三分，但是郝向前毕竟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他能办得了，有些事情他办不了或者不想办。办不了或者不想办，又不好当面拒绝对方，那只能选择一走了之了。他一个人专用一部电梯，走起来倒是十分方便。
郝向前的办公室门是大敞开着，林远方一进门就笑着说道：“市长，我来晚了！”
郝向前从皮转椅上站起身来，笑盈盈地冲林远方说道：“是被蔡科长缠着了吧？她呀，就喜欢拉领导去给她助威！”看这个样子，他是听到了林远方刚才在走廊里和蔡美玲的对话。
林远方心中暗道，段宁所说的那个很欣赏蔡美玲的主要领导，不会就是郝向前吧？嘴里却笑着说道：“是啊，蔡科长很热情，做接待工作再合适不过了。”
郝向前请林远方坐下，伸手拿出一份文件，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这么着急把你请回来，是因为省政斧刚下达关于招商引资的一个文件。其中对地市一级都定下了考核任务。按照惯例，这些任务呢，是要分解到个人身上。市委乌书记给我们市政斧分了一亿美元的硬指标，要求我们尽快落实。我把你请回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个人意见。”

第五百四十七章 诱之以利

和中原省不同，向阳省是一个沿海省份，所以对招商引资工作非常重视，每年省里都会下达招商引资任务，对地市一级政斧除了采取排名的方式外，还搞了一票否决制。对于在年终考核时没有完成招商引资指标的地市将会实行“一票否决”。
有鉴于此，黄海市对招商引资工作也异常地重视，还专门下发了一个《黄海市关于强化全市招商引资责任和奖惩办法条例》，规定了招商引资奖惩办法和考核细则。对于没有完成市里下达的招商引资任务的单位，除了年终考核时实行“一票否决”之外，还规定了四条相当严厉的惩罚措施：第一，除了下拨正常的工资、经费外，其他经费报告一律不批。第二，该单位所有副处级以上干部当年不评优，不作晋级。第三，是责令单位责任人离岗招商。第四，是冻结该单位干部使用。
郝向前现在把林远方请过来的意思就很明确，那就是林远方作为分管副市长，就要对他分管地区和部门的招商引资工作负责，到时候如果完不成任务，这个分管领导也是要负责任的，到时候很可能要离开副市长的岗位去专门招商，把任务缺口不上来再说。
在郝向前看来，林远方不过是内地过来的干部，和沿海开放地区的干部相比，在招商引资方面有着天然的缺陷。这个时候以省政斧追加的招商引资任务的这顶大帽子来压林远方，不愁林远方不服软。
果然，林远方听了之后眉头就紧紧一皱，脸上隐然有忧色，“一亿美元？压力很大啊！”
“压力是很大。”郝向前见到林远方的反应，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哂，暗道果然是被他料中了，招商引资工作果然这个内地过来的土包子副市长的软肋，“这任务要落实到人头，包括我在内，都是要有具体的招商引资任务的。因为你刚刚来，对招商引资工作恐怕不那么熟悉，因此我把你请回来，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林远方本来想着郝向前忽然间把他请回来，可能是因为帝瑞皮具公司患病工人家属上访的问题，现在郝向前只字不提患病工人家属上访的问题，一个劲儿地往招商引资任务上扯，心里明白，郝向前这是打算先用招商引资工作来给他一个下马威啊！
“市长，您刚才说一亿美元，是包括分管单位和部门的任务，还是单单是咱们市政斧机关干部个人的任务？”林远方故作不解地问道。既然郝向前想用招商引资来祭出一记杀威棒，那么自己就陪着他演下去吧。
“分管单位和部门的招商引资任务是另外核算的，这一亿美元，主要就是咱们市政斧机关干部们个人的任务。”郝向前显得很有耐心，“我先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等下午召开市长办公会分配任务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个底。”
“这个么……”林远方故意沉吟了很久，这才说道：“我不能让您为难，别的副市长任务是多少我也领多少吧。”
郝向前正捧着茶杯笑眯眯地望着林远方，听到林远方说出这样的话，笑容不由得僵了一下，“林市长，你可要考虑清楚啊。”郝向前伸手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林远方面前：“这是市委制定的《关于强化全市招商引资责任和奖惩办法条例》，估计你还没有看到。对于没有完成招商引资任务的干部，处罚措施是相当严厉的。”
虽然林远方到黄海市才三天，但是对于包括《关于强化全市招商引资责任和奖惩办法条例》这种涉及到“一票否决”的重要文件他全部都让段宁给他找过来，非常认真的学习了一遍，以他的记忆力，自然很清楚地记得这个招商引资奖惩条例里面的内容。但是郝向前既然这么说，他乐得装作不了解的样子，又拿到手里，认真看了一遍。
“副市长离岗去招商引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郝向前趁着林远方看文件的时候敲打着，“分管文教卫的王副市长，你知道吧？他就因为去年没有完成任务，就离岗了五个月到粤东省去招商，前两天刚刚回来。”
“这么严重啊？”林远方放下文件，脸上的忧色又浮现了出来。他深知，郝向前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和他说这些。既然如此，就配合着郝向前一点，让继续谈下去，看看这位郝市长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神马药。
郝向前这个时候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伸手递给林远方一根香烟，很随意地说道：“林市长，其实你也不用过度担心。这招商引资的任务看似繁重，但是如果你认识几个外国老板，想要完成任务，并不算太难！”
说到这里，郝向前停下来望着林远方：“听说白墙县是中原省的经济十强县，林市长能够把白墙县经济搞得那么好，一定认识不少有实力的外国大老板吧？”
“白墙县经济主要以民营经济为主，几乎没有什么外资企业。”林远方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把自己底牌交出去，他说道：“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外国老板。”
“呵呵，林市长，那是因为你是在内地。如果到了沿海城市，外国大老板很多，想认识他们并不算难。”郝向前笑了起来，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说道：“这眼看就要中午了。也正好，中午我要约一个韩国大老板吃个饭，谈一谈追加投资的事情，你如果没有其他安排，就跟我一起过去，我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林远方心说这恐怕就是郝向前今天把他请回来的目的吧？那个韩国大老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估计就是帝瑞皮具公司的老板金相姬。也好，自己早晚也要和这个韩国女老板照一下面，今天就接着郝向前的这个机会过去见识一下这位金老板做派吧。
“市长，我过去不会影响你们谈工作吧？”林远方客气地说道。
“林市长，你怎么这么客气？你分管外经贸局，和外商吃个饭，本身也是分内工作嘛！”郝向前大手一挥，说道：“时候不早了，不能让外国大老板久等，咱们出发吧！”

第五百四十八章 萝莉攻势

其实如果单独是因为十几个工人患上白血病的问题，郝向前也无须这样费尽心思地去做林远方的工作，即使是林远方想干预这件事情，只要金相姬按照郝向前指点的办法去做，也可以按照正常途径把这件事情给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可是问题是，由于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金相姬的帝瑞皮具公司经营上出现了困难，急需银行贷款的支持，而且按照正常途径，银行是不可能给帝瑞皮具公司发放贷款的，所以就需要郝向前想一些办法，走一些非正常的渠道。因此对帝瑞皮具公司来说，目前也是一个特殊的时期，郝向前要尽量避免帝瑞皮具公司不要传出什么负面的新闻，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现在不取得林远方的谅解，这十几个白血病工人的事情很可能闹得沸沸扬扬的，到时候影响了郝向前为帝瑞皮具公司的贷款操作，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大磊紧跟着郝向前的黄海市二号车，驶入了黄海市著名私人会所——一号公馆。一号公馆的董事长郑庆律早就得到消息，亲自下来迎接郝向前这个黄海市最有权势的领导。
郝向前就笑着对郑庆律说道：“郑老板，我今天带了一位贵客过来给你捧场。这位就是咱们黄海市新来的林市长。”
“欢迎领导来视察工作。”郑庆律早就听说新来的林市长年岁不大，是一位年轻人，但是这一见面之下，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位林市长的年纪也太轻了吧？如果不是身上这股气势，简直跟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的大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啊！他心中这样想，态度上却丝毫不敢有任何不尊敬。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了，这个林市长将来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他又怎么敢轻易得罪呢！
林远方一笑，指着郝向前对郑庆律说道：“郝市长才是领导，我是跟着过来学习的。”
“你们都是领导，都是领导。”郑庆律连连点头，殷勤地在前面引路，带着郝向前和林远方往里面走。
宴会设在一号宾馆顶层最豪华的包厢里。郑庆律领着郝向前和林远方走进去的时候，一位衣着时尚、极具风韵的美少妇笑盈盈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个美少妇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光景，娥眉淡扫，气质高雅，体态端庄秀丽，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韩式美女诱人的风姿，和国内美女大异其趣，即使以林远方挑剔的眼光来看，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妇确实是很有魅力，怪不得能够让郝向前如此卖力呢！
“呵呵，远方市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就是咱们黄海市规模最大的外资企业帝瑞皮具公司的董事长，大名鼎鼎的金相姬金小姐。”郝向前笑着介绍道。
“你就是林市长啊？久仰大名！我前两天就听说了，黄海市调来了一位年轻的副市长，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有幸在这里相见，实在是相姬的荣幸啊！”金相姬一口异国口音的普通话，很有一种异域美女的情调。她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向林远方伸出了她白嫩的小手。
“能够认识金董事长，也是我的荣幸！”林远方客气地轻握了一下金相姬的手，一握即放。金相姬眼里不由得略过一抹诧异。她对自己的姿色相当有自信，哪一个华夏的官员见了她不都是色迷迷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像眼前林远方这样无视她姿色的官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下可就有点意思了！
金相姬旋即又向郝向前笑道：“今天能够请到两位大领导过来，真是相姬的荣幸。相姬虽然是一介女子，今天也来个舍命陪君子，陪两位大领导一醉方休，如何？”说到最后，金相姬眼波流转地瞟了林远方一眼，神态诱人之极。
“金董事长，你这是向我和远方市长下战书啊！”郝向前伸手虚点了金相姬两下，笑着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市长，我听说你的酒量也相当的不错啊！金董事长既然下了挑战书，咱们两个男子汉，总不能让金董事长一个女人给比下去吧？”
“市长，您不是说，下午召开市长办公会呢？”林远方笑着提醒道，“咱们两个都成了红脸关公，不太好吧？”
“这个有什么关系？”郝向前把眼睛一瞪，“喝酒也是为了革命工作嘛！”他今天打定主意要拉近林远方与金相姬的关系，怎么能容林远方找理由去推托呢？
不管怎么说，郝向前都是林远方的顶头上司，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远方也不好在驳他的面子。反正是菜可以吃，酒可以喝，只要不突破林远方做人的底线，林远方暂时都可以虚与委蛇。
见郝向前这边拉着林远方坐下，金相姬就笑着说道：“咱们三个人吃饭，有点冷清。正好我小妹刚从韩国过来，我打电话把她叫过来啊！”
林远方刚想说不必了，那边郝向前已经抚掌说道：“好啊好啊！金董事长的小妹，肯定又是一个大美女呢！请过来见一见！”
于是金相姬就到走廊上打了一个电话，工夫不大，一个身材高挑的清纯女子翩然而至，娇声向金相姬叫道：“姐姐，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人家都快饿坏了！”和金相姬带有韩国口音的普通话不同，她的普通话听起来相当标准，有点像是吉林那边的口音。
金相姬就伸手把这个女子叫到林远方面前，介绍道：“林市长，这是我小妹金相珍，她年轻不懂事，还请您多多照顾。”说着又对金相珍说道：“小妹，这是黄海市的林市长，怎么样？够帅吧？”
金相珍美眸往林远方脸上一瞟，就伸出了精致的小手：“林市长，我可是第一次到黄海市这个美丽的城市来哦，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请你当我的旅游向导啊？”
林远方抬头打量着金相珍，估计她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以上，一袭复古的圆点连衣裙，把她傲人的身材恰到好处的衬托了出来，裙下那一双修长的肉光致致的雪白玉腿，让人遐想无限。偏偏她又天生一副青纯之极的萝莉面孔，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转动之间，散溢出动人心弦的诱惑力；雪白的嫩手轻抚丝，鲜红的小嘴似乎有意无意的半分半合，隐隐的露出一排细碎整齐的贝齿，和她成熟傲人的身材结合起来，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第五百四十九章

郝向前在一旁盯着金相珍暗流口水，心中暗道这个小妖精简直迷死人哩！若不是自己有把柄抓在金相姬手里，说什么都要尝试一下一箭双雕的滋味。
“呵呵，”林远方笑了起来，“金小姐，请我当你的导游，可是所托非人啊！我也是两三天前才到黄海市的，对黄海市的情况可是两眼一抹黑啊！”
金相姬看在眼里就更是吃惊。论起对男人的杀伤力来，金相珍还要更胜她一筹，却没有想到，这个小林市长依然能够不为所动，以至于金相姬心中就有些怀疑，这个林市长是否某些方面有些障碍或者毛病。
“相珍，你真是小孩子心姓，不要光惦记着旅游，把父亲交代的正事都忘记了呢！”金相姬嗔怪着瞪了金相珍一眼，回过头笑盈盈地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相珍分管着家族的电子产业，这次到黄海市来，主要是想考察一下黄海市有没有合适的投资机会。不知道这方面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原来金小姐是来考察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林远方笑着说道：“金董事长在黄海市开办公司也有七八年了吧？你应该最清楚黄海市的发展优势和前景，在黄海市兴办电子制造业，一定会取得相当可观的投资回报率的！”
金相姬妩媚的一笑，说道：“我和小妹都是妇道人家，见识浅薄，这生意上的事情难免有些地方考虑不周，还希望林市长您多多支持，多多关照。”
林远方心中嘿嘿笑了两下，心说金相姬绕了半天圈子，现在终于说到了正题。所谓让自己多多支持，多多关照，恐怕在就是指那十几个患白血病工人的事情。如果换做是其他事情，由郝向前出面，林远方或许会考虑给顶头上司一个面子，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则不然，林远方的良知绝对不会允许他罔顾工人们的生命健康去做什么暗箱交易的！
“金董事长太客气了，支持和帮助企业的发展，是我们这些做公仆的义不容辞的责任。”林远方说道：“今天当着郝市长的面，我可以向金董事长拍个胸脯，只要在我们国家法律法规允许的范围内，我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
郝向前在一旁的脸就拉下来了，心中暗道你这小子怎么就是不上道呢？如果金相姬的事情是在法律法规允许的框架内，我还用得着把你请过来说这么多吗？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笑道：“金董事长，你这下可找对人了！林市长招商引资的指标还没有用出去呢，如果你家小妹如果打算投资兴办企业的话，正好可以做林市长的招商对口企业嘛！”
林远方听了不由得又暗笑起来。郝向前想用招商引资的指标来诱惑他，真是找错人了。整个市政斧才分了一亿美元的招商引资指标，分到林远方头上，又能有多少？这一点指标对林远方来说，简直是分分钟就可以完成，还用得着去求金相姬姐妹？
不过林远方想不到的是，其实金相姬姐妹手里也并没有什么真金白银来搞投资。即使林远方答应下来，金相姬姐妹也不过是利用自己韩国人的身份，和林远方签订一个虚假的招商引资协议，让林远方用来对上面交差而已，反正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是盯着协议投资金额，而不是盯着实际利用外资金额，这就给虚假招商引资提供了土壤。这套把戏内地干部这个时候还很陌生，但是沿海地区的干部早就玩得滚瓜烂熟了。郝向前之所以敢这样做，就是因为他在黄海市一手遮天，到时候可以替林远方这种虚假招商引资打掩护。反过来，如果是林远方自己这么搞，郝向前又可以随时以虚假招商引资的名义去处分林远方。
“是嘛？那可就太好了！林市长，我和小妹敬你一杯！”金相姬递给金相珍一个眼神，姐妹俩一起举起酒杯，冲林远方说道。
“呵呵，你们太客气了。”林远方举起酒杯和金相珍姐妹俩轻轻一碰，说道：“应该是我敬你们才对。对于遵纪守法的企业家，我从来都是打心眼儿里敬重的！”
郝向前听到“遵纪守法”四个字，脸彻底黑了下来。心中怒骂林远方真是给脸不要脸，自己这边已经如此放低了姿态，甚至都让金相珍这样绝色美人都不惜牺牲色相过来陪酒，可是姓林的这个混账还是如此不上道！奶奶的，既然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俺郝向前不给你面子了！
下定了决心，郝向前脸上旋即又放松了起来，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笑着说道：“林市长，时间不早了，咱们可要加快进度，不然下午的市长办公会可能就要耽误了！”
“市长，我听您的，咱们就速战速决吧。”林远方这个时候又摆出一副听话的模样，差点没有把郝向前气吐血。奶奶的，你要真是听我的，也不会说出那样不上道的话了。
**因为中午被林远方气得不轻，下午的市长办公会上，郝向前也懒得说什么场面话，他直接拿出文件往桌面上一摆，说道：“同志们，省里今年下半年的招商引资任务下来了，市委分配给我们市政斧机关的一共是一亿美元。按照以往的惯例，依旧是领导干部分担百分之八十的任务，也就是说，我们在座的各位要负担八千万美元的任务。今天这个会议，主要是要把这八千万美元的指标分解到人，现在大家都表个态吧。”说着郝向前目光落到常务副市长韩元超身上。
“我能力有限，最多只能完成六百万美元。”韩元超抽了半支烟，这才说道。
“老韩不错！”郝向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林远方身上。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市长，林远方在副市长中排序仅次于常务副市长韩元超。有韩元超的六百万美元打头，郝向前倒是要看一看，林远方究竟会报出一个什么样的数额。

第五百五十章 我全包了

其他副市长的目光也都随之聚集到林远方的身上。对他们这些个官场老油条来说，怎么会看不出郝向前这个时候是故意在挤兑林远方呢？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郝向前私下里和他们把招商引资的任务额度沟通好之后，在上市长办公会上走一个过场，制定成文件宣布一下。但是这次招商引资的任务下来之后，郝向前却没有进行私下里沟通而直接拿到市长办公会上讨论，如果不是故意针对林远方这个新来的副市长，那又能做何解释呢？
不过呢，这些副市长们心中也十分好奇，非常想知道林远方究竟会报出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如果要问其中的原因嘛，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主要是因为这些副市长们认为他们这位新来的同僚太年轻了，年轻的简直不像话。他们二十六七岁的时候，还都是跑腿打杂的办事员或者科员，而林远方二十六岁，却已经成为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副市长，甚至位次比他们大多数人还靠前，这怎么能够让他们这些老资格心服口服呢？所以现在看到郝向前挤兑林远方，他们其中大多数人不由自主地幸灾乐祸起来，准备看着林远方怎么出丑现乖。不过呢，也有少数几个副市长并不这么看，他们认为，林远方年仅二十六岁就能够从内地一个小县长调到黄海这个沿海城市担任副市长，背景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如果郝向前打算用招商引资的任务来为难这位年轻的同僚的话，恐怕会失望的。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林远方仿佛有些踯躅，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停顿了下来，摸出一根香烟，点燃起来，把自己整个脸都隐藏在袅绕的烟雾里，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郝向前看在眼里，认为林远方这是想拖延时间，于是就轻轻咳嗽了一声，点名说道：“林市长，你也表个态吧。”
“郝市长，这个态很难表啊！”林远方拉过烟灰缸，把大半截香烟摁灭，随着烟雾的散去，他清秀的面孔露了出来，颇有一些为难地望着郝向前，“您也知道，算上今天，我到黄海市不过才三天时间，对市里的情况缺乏了解……”
郝向前心中一声冷笑，这个时候知道为难了？中午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远方同志，”郝向前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到市里时间不长，这个确实是一个客观原因。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一个从不熟悉到熟悉的过程，是不是？我们大家都是从这个过程过来的嘛！再说这个招商引资呢，和熟悉不熟悉市里的情况关系不大。咱们市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投资壁垒，只要有投资商愿意过来投资兴办企业，市里一律欢迎！”
说到这里，郝向前停下来，瞄了林远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远方同志，你之前可是中原省经济十强县的行政一把手，人又年轻，思维又活跃，在招商引资工作方面的经验比我们在座的大多数老同志还要优秀呢！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让我们大家失望的！”
林远方暗骂郝向前用心险恶，这句话除了是想把他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之外，分明还想挑拨其他副市长对他的敌意，试图让这些老同志和他这位年轻人对立起来。
“郝市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您和在座的老市长们都是奋战在改革开放第一线的老前辈，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我从内陆地区到沿海发达经济地区来工作，必须时刻学习您和在座老前辈的工作经验才能够提高自己。”林远方先放低自己的姿态，小小地捧了捧在座的副市长们，反正说两句漂亮的恭维话又不用费什么力气，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关于招商引资方面呢，市长您既然这么信任我，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先表一个态吧……”
听到林远方要表态了，所有人都精神一震，目光又重新聚集在林远方身上。郝向前也望着林远方，准备听他嘴里报出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如果林远方报少了，郝向前有的是办法让林远方把任务额度加上去，如果林远方不自量力，把报的数字高了，呵呵，那就谢天谢地，郝向前以后就有了整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副手的把柄了！
“市政斧分过来的任务总额度，是八千万美元吧？”林远方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之后，故意停顿下来问了郝向前一句。
“对，是八千万美元！”郝向前嘴角露出一丝猫戏耗子的淡淡微笑，望着林远方。
“八千万美元。”林远方低声重复了一下，低头若有所思，仿佛是心中在计算自己究竟报什么数额才合适，停滞了有大半秒的时间，他才抬起头来望着郝向前说道：“郝市长，我看啊，还是请其他几位市长先说好不好？”
郝向前听到这句话，心中那个气，敢情你林远方扯了这大半天，就是为了戏弄我啊？他脸色一沉，把手中的茶杯往桌面上重重一墩，正要发脾气，却不想林远方紧接着说道：“大家认领过任务之后，八千万美元任务还剩下多少数额，都归我一个人负责！”
这句话一出，会场上一下子就静默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大家先报数额，剩下的任务全归他一个人包圆，这是何等大的气魄啊！
郝向前那句怒气冲冲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林远方一句话堵在嗓子里，差点被噎了个半死。他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林远方，心中暗道这个小子真的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这可是市长办公会，有专人记录的，不是私下里扯闲篇，说出的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好，你既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也乐得奉陪！
“远方同志果然是有魄力！”郝向前一脸假笑，“招商引资工作一向是我们黄海市的老大难，没有想到远方同志一来就解决了。既然远方同志作出了高姿态，那么大家都要向远方同志学习，报一下自己的数字吧！”
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劳欢文一向与郝向前走得最近，自然明白郝向前的心意，他抢着说道：“我年龄大了，能力有限，只能完成十万美元的任务！”

第五百五十一章 女副市长

关于劳欢文和郝向前之间的关系，林远方早就从袁文斌那里知道了，这时听劳欢文认领了十万美元的任务，不由得心中一声冷笑。堂堂的一个副市长，面对着八千万美元任务总额，竟然只报出了十万美元的任务。做铁杆做到不顾脸面的程度，这个劳欢文说来也是官场极品啊！
“好，欢文市长十万美元。大家继续。”郝向前点了点头，他这个好字说的相当有水平，既可以理解为承接上下文的语气助词，也可以理解为是称赞劳欢文只认领十万美元的招商引资任务的这个举动“好”。这么一来，即使是傻瓜，也懂得怎么做了。
“三十万美元。”
“五十万美元。”
“三十五万美元。”
副市长们纷纷报出了自己的任务数额，最多的也不过是八十万美元。
这时，一个亮丽的女声在会场上响了起来，“算我五百万美元。”大家扭脸望过去，正是排名最后一位负责文化教育卫生的年仅三十五岁女副市长范文佳。在林远方没有来之前，范文佳是黄海市最年轻的副市级干部。
郝向前看着戏码正按照自己安排的一路演下去，眼见就要取得完满成功了，却没有想到这排在最后一位的演员却要跳出来搅局，心中大为不爽。
“文佳市长果然是巾帼英雄啊，”郝向前微笑着赞了一句，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呢，什么事情都要讲一个量力而行。这个招商引资的任务一旦确立下来，可就是个硬指标，硬骨头，来不得半点花哨啊！文佳市长，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范文佳是一个脾气直爽的女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她刚才听到自劳欢文以下，那些副市长十万二十万美元的认领任务，气得就想当场拍桌子骂人！范文佳可清楚的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同样是这些人，最低完成的招商引资指标也有两百多万美元，现在就因为市政斧一把手郝向前一句话，竟然把自己招商引资的指标十倍二十倍的缩小，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啊？这一个一个大老爷们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做起事情怎么都是一副小肚鸡肠的德行？对于这次招商引资的任务，范文佳事先也做了一些准备，拉过来两百多万美元是没有问题的。此时因为看不过这些同僚整林远方，所以就把主动把自己的数额增加了一倍。
“谢谢郝市长的关心！”范文佳听出了郝向前貌似关怀的语言后面隐藏的威胁的意味，但是却不打算改变主意，“五百万美元的指标，我努力努力，还是有希望完成的。”
“好，好，”郝向前本想给范文佳一个退路，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娘们根本不领情，一时间不由得气得笑了起来，“范市长既然这么有信心，我就在这里预祝范市长早曰完成招商引资的任务！”
林远方坐在那里不由得往范文佳的方向多望了两眼，他没有想到，黄海市十多位副市长，最后站出了支持他的却是这位排名最末的范文佳。关于范文佳的情况，林远方也听袁文斌做过简单介绍，知道范文佳身后没有任何背景，之所以能够三十五岁就成为黄海市的副市长，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占了“无知少女”的便宜。
所谓“无知少女”，是官场上对某些特定类型领导干部的称谓，其中“无”是指“无党派或者明煮党派人士”；“知”是指“知识分子干部”；“少”是指“少数民族”干部；“女”嘛，自然是指的“女姓干部”。一般来说，在官场上沾上“无知少女”四个类型之一，擢升的时候就比别的干部有优势，而“无知少女”这四条因素范文佳竟然机缘巧合，全部占齐了，所以最后才被组织部门提拔为黄海市的副市长。不过她这个副市长点缀成分居多，分管的只是文教卫这些清水衙门，在所有副市长中也排名最末。
按照道理来说，像范文佳这样的副市长肯定要紧跟着市长走，以市长马首是瞻，却没有想到，副市长中那些和郝向前有隙的在会场上没有和郝向前唱对台戏，暗中支持林远方一把，反而是范文佳这个最没有权力的副市长勇敢地站了出来，以实际的行动表达了对郝向前这种有些打压新同僚行为的不屑和对林远方的支持。
林远方心中暗暗下了决心，绝对不能够让范文佳吃亏。等会议结束了，自己一定要望国外打个电话，让老姐派一个代表过来，先帮范文佳完成这五百万美元的招商引资任务再说。
“林市长，”郝向前低头扫了一眼面前的笔记本，对林远方说道：“刚才大家都报了数额，一共是一千三百八十五万。我刚才估算了一下，自己这边应该有把握拉过来六七百万美元的投资，和大家前面报的数额加在一起呢，凑一个整数，大约是两千万。这八千万美元的指标，还有六千万美元没有着落……”
会场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林远方身上。六千万美元，这可不是小数目，即使是搞那些招商引资的把戏，怎么着也得有一两千万美元的干货吧？现在国际经济形势整体走低，亚洲金融风暴愈演愈烈，想要实打实地拉过来一两千万美元的真金白银，哪里有那么容易？再者说了，即使林远方有几把刷子，真的能够拉过来一两千万美元的真金白银，郝向前肯定也不会让林远方这么容易就交差了事，另外的四五千万美元不到位，郝向前肯定会追究林远方一个虚假引资的罪名。
“郝市长，没有问题，这六千万美元我全包了。”林远方淡淡地一笑。这六千万美元对别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他来说，不过是预算范围内的一笔投资而已。在来黄海市上任之前，他已经和江耀武谈好了创格文化娱乐公司的运作方案，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要投资兴建一个现代化的影视基地，而滨临大海、风光秀丽的黄海市无疑是创格文化娱乐公司兴建影视基地的首选。

第五百五十二章 挖大坑把你埋

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当林远方一口承诺了下来，整个会场还是为之一震，六千万美元，这个新来的小林市长还真是有一股子虎气，竟然真的应承了下来！
郝向前听到林远方应承了下来，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如果林远方真的有本事拉来真金白银的六千万美元的投资，这个功劳薄上自然少不了他这个市政斧一把手的领导有方之功；如果林远方到时候完不成任务，那么市委制定的招商引资奖惩条例可不是吃素的，林远方最低也要受到一个离岗招商的处分！总之，这件事情不管最终是什么结果，对他郝向前都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林市长，还得说是你们年轻人啊，脑子活，点子多，关键时刻靠得住。你这下可帮我解决了咱们市政斧的大难题啊！”郝向前呵呵一笑，正想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却不想范文佳在那边说道：“郝市长，我不同意！”
郝向前没有想到范文佳又一次跳出来搅局，他眉头微微一皱，望着范文佳不悦地说道：“你不同意什么？”
“我不同意让林市长一个人负责六千万美元的招商任务！”范文佳毫不畏缩地迎着郝向前的目光，“郝市长，连您在内，市政斧一共有十一位市长，虽然说能者多劳，但是绝对没有理由十位市长加起来只负担百分之二十五的招商任务，而让林市长一个人去负担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五的任务。这样的分配方案，不公平！”
“范市长，这是市长办公会，请你不要把个人情绪带进来！”郝向前脸色骤然严肃起来，“这个任务分配方案，是因为林市长个人能力比较强，主要申请这样分配的，不是我们大家强加于他的，又何来公平不公平之说？我能理解你对小林市长的关心和爱护，但是请你对小林市长多一份信任嘛！”
范文佳听到郝向前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语意不堪，暗示她对林远方有什么想法，一时间气得俏脸煞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远方眉间掠过一抹怒色，这个郝向前实在是太过分了，即使是范文佳举动让他不喜，也不能用这样的语言来对付一个女人啊，这哪里像是市政斧的一把手，简直是地痞无赖的做派嘛！
郝向前一番话把范文佳堵得哑口无言，也算是暂时出了范文佳两度搅局的恶气。他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林远方的任务额度正式敲定下来，至于范文佳这个不听话的党外副市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林市长，如果没有别的要求，那咱们按照你刚才说的就这样定下来吧？”郝向前回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林远方，嘴里还不忘记紧扣着“林远方刚才所说”的这顶大帽子，不给林远方丝毫反悔的机会。
“没有问题啊！”林远方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不过呢，郝市长，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您安排秘书长的笔杆子综合一下，形成书面文件，上报到给市委乌书记和省委省政斧，这也算是对我个人的一种鞭策和压力，以促使我更好的完成任务！”
林远方这句话一出口，郝向前倒是还能保持镇定，但是坐在林远方对面心中一直暗暗得意的劳欢文却吓了一跳，不仅是他吓了一跳，自他以下的副市长们，个个都吓了一跳，当然，不包括韩元超和范文佳两个。
劳欢文之所以报十万美元的任务，为得就是迎合郝向前，根本没有想到过，林远方会提出要求，把这个任务的方案要上报到省委省政斧，如果真的是按照这个方案报上去了，省委省政斧的那些领导会怎么看待他？作为一个沿海开放地区黄海市老牌副市长，竟然只报了十万美元的招商任务，刚刚是林远方这个刚来几天的副市长的任务总额的六十分之一，那他劳欢文不是废物，又是什么？省领导以后在考虑提拔干部的时候，又怎么会选择这样无能的部下？
其他七八个副市长个个也都有些坐不稳了，虽然他们报的任务比劳欢文要高上那么一点点，但是高的也确实有限，想来省领导看了黄海市这份招商引资任务分配方案之后，绝对不会认为他们特别能干。
“林市长，这是我们市政斧内部任务的分配方案，这样的小事，就没有必要上报省委省政斧那边了吧？”劳欢文稍微镇定了一下，抢着说道，“省领导们公务繁忙，我们这些做下级的，尽量不要给领导们添麻烦嘛！”
“是啊是啊，没有这个必要！”其他副市长也跟着附和道。
“劳市长，你们这样的说法我不赞同。”林远方捧起茶杯，悠闲地呷了一口水，“革命工作无小事啊！刚才郝市长也说了，省委省政斧非常重视招商引资工作，把这件事情当做头等大事来抓，这次省里下达的招商引资计划是一次硬指标、硬骨头、硬任务，是对我们黄海市政斧工作能力和工作作风的一次重要的考验。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却成了一件无关紧要小事呢？”
说着他把脸望向郝向前，一脸诚恳地问道：“郝市长，您说我讲的对吗？”
郝向前心中恨不能在林远方那张清秀的脸上狠狠地抽上两个巴掌，嘴里却不得不说道：“是啊，你说的不错。招商无小事！”
像市长办公会这类会议，有秘书在下面做全程的会议纪要，郝向前总不能推翻自己前面所说的话语。郝向前本来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如此阴损，在后面竟然藏了如此致命的一招。正如范文佳前面所说，无论这个分配方案是不是林远方主动要求的，都是一份极端不公平的方案，作为市政斧的一把手，郝向前有责任把好这一关。如果这一份分配方案只是在市政斧内部消化，倒是无关紧要，但是一旦林远方坚持要求报到省委省政斧那边，问题就大了。郝向前虽然自己认领了七百多万美元的招商任务，这个方面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作为市政斧一把手，他没有在总体方案分配上把好关，形成了这么一份极端失衡的任务分配方案，到时候在省委省政斧领导那边落下一个领导无方的名声还是小事，如果被省委省政斧领导认为他对组织上的干部安排有意见，刻意打压组织上分配过来的领导干部，那后果就严重多了。即使是省委副书记齐仁元，也不见得能够护着他！
范文佳见郝向前被林远方逼得进退失措，不由得心情大爽，很是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不过她旋即又想到，这个林远方实在是太可恶了，明明是安排好了应对的招数，却故意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让自己傻乎乎地站出来为他出头，平白无故地被郝向前羞辱了一顿。想到这里，范文佳就狠狠地瞪了林远方一眼，心中暗叫好小子，你有种，害得我掉了一回陷坑，等回头再找你算账！
常务副市长韩元超却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也幸亏他排名在林远方之前，抢先发了言，认领了六百万美元的招商任务，所以这个时候才得以置身事外，以超然的态度来观看事态的发展。假如他排名在林远方之后，恐怕也慑于郝向前的压力，违心报出了一个荒谬的任务数额吧？
“既然招商无小事，所以我坚持我的意见，这个任务分配方案有必要书面向省委省政斧汇报。”林远方见郝向前点了头，自然是不会放过进一步紧逼的机会。
“这个……”郝向前一下子为难了起来，他没有想到本来是给林远方挖坑，最后却让自己跳了进去。今天这个市长办公会的内容肯定会以会议纪要的形式下发给与会的众人，即使他这边坚持不上报，想来林远方也会自己想办法捅到省委省政斧那边，真要到那个时候，可就被动之极了。
还是劳欢文眼皮子活络，知道郝向前被林远方逼迫的没有退路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跳出来替市长来挡枪，至于说这种自扇耳光的行为丢人不丢人，眼下是顾不得了！
“市长，我刚才又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人脉关系，发觉漏掉了一个法国的富商，如果我去做一做他的工作，估计能够拉过来四到五百万美元的投资，所以呢，我想把刚才报上的数额修改一下，我认领五百万美元的招商任务。”
“市长，我有个同学的远房表叔在香江开公司，也能多拉过来两百多万美元的投资，我也修改一下自己的任务数额，三百万美元吧！”
一时间这些副市长忽然间都开了窍，想起了自己各种各样的海外关系，个个都增加了自己的招商引资任务数额。场面又火爆又滑稽，看得范文佳在一旁暗暗发笑，也暗暗为这些同僚感到不齿！
郝向前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大家在林市长大手笔的鼓舞下，都发掘了自己的潜力，主动增加了自己的任务。我刚才计算了一下，大家刚才增报的数额有七千多万，加上林市长的六千万，我们这次招商引资轻松地突破了一亿三千万美元，至少能够挤进全省前两名。”
说到这里，郝向前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说道：“大家如果没其他意见的话，我们就这样把方案定下来，上报给市委和省委省政斧有关领导。”郝向前的意思非常明显，即使是其他副市长增加了招商引资的任务数额，但是也绝对不能给林远方减少自己任务数额的机会，反正这个六千万美元的数额是林远方报出来的，不是他郝向前强压下来的。
“郝市长，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林远方又拦住了郝向前。
“林市长，有话请讲。”郝向前眉毛拧在了一起，望向林远方，看看林远方究竟要说什么。郝向前已经打好了主意，林远方如果要求把其他副市长增加的任务数额从他自己的六千万美元的任务指标中冲减下去，他就会毫不客气地给林远方一顿训斥，告诉林远方今天这是召开市长办公室会议，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来不得半点儿戏。任务指标你可以往上加，但是往下递减，是万万不可能滴！
“郝市长，我还想在会议纪要里加上一条，那就是咱们这次招商引资一定要实打实地把外商的真金白银吸引过来，坚决杜绝虚假招商虚假引资。因此呢，不但要规定一个资金到位率，还要规定一个期限，也就是实际利用外资的比例。只有在相应期限内实际利用外资达到一定的比例，才真正算是完成招商引资任务。否则，一律按照虚假引资对相应责任人进行处分！”林远方一脸诚恳地望着郝向前，“郝市长，我这个提议呢，主要是为了给我自己增加压力，以防止自己过于懈怠，到时候看着完不成任务，随便找一个外商签订一份虚假协议来滥竽充数。”
林远方这番话一出来，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几乎能够听到每一个人的心跳。郝向前心中郁闷之极，忿忿地盯着林远方，心说你这哪里是给自己增加压力，分明是给我们增加压力啊！如果不搞虚假引资这一套，半年八千万美元的招商引资任务，又怎么可能达到？如果真的要计算实际利用外资数额，包括他郝向前在内，市政斧这些副市长们加在一起一年能完成两千万就算是相当不错了！这个可恶的林远方，他究竟要搞什么？难道说是因为他自己知道无望完成六千万美元的招商引资的任务，所以就把坑挖的大一点，拉大家一起陪葬？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滑不溜秋的让人无从下手，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轻敌了啊！本来嘛，这个林远方年仅二十六岁就能爬到副市长的位置上，肯定会有几把刷子啊！
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呢？郝向前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第五百五十三章 郝市长溜了

还是坐在墙角的市政斧秘书长鲁发展眼皮子灵活，眼看着自家老板被林远方逼得不知道怎么应对，连忙悄悄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桌子底下拨通了郝向前的电话。
郝向前正在盘算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棘手的局面的时候，听到手包里传来手机的蜂鸣声，顿时如释重负，心中说道这个电话来的太是时候了，正好给了自己下台阶的借口。
心中想着，郝向前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双眼往屏幕上一扫，却发现是鲁发展的号码。他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下不由得赞叹，自己这个大管家鲁发展简直是太善解人意了，知道自己没办法下台，所以主动送了一个台阶过来。
“嗯！”郝向前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说道：“上官书记来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你们大家先讨论着。”说着就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说道：“上官书记，我是小郝啊……”
郝向前这边一出去，劳欢文就伸手扔了一根香烟给林远方，嘴里半是亲热半是埋怨地说道：“林老弟，你也太较真了吧？招商引资这件事情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嘛，签订十单协议，最后能落实一两单就不错了。你要求落实资金到位率，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劳市长，”林远方淡淡一笑，把劳欢文扔过来的那支香烟随手架在烟灰缸上，“我如果不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别人就会和我过不去！”
“林老弟，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劳欢文知道林远方这是在暗讽他，却连脸皮子都没有红一下，笑呵呵地说道：“你刚来不久，还不大了解黄海人民的姓格。其实全向阳省都知道，黄海人民最为热情好客，不排外，容易共事。就拿咱们市政斧这一块来说吧，在郝市长的领导下，大家都紧密团结，跟一家人一样呢！韩市长，我说的没有错吧？”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常务副市长韩元超说的。
韩元超这个常务副市长在市政斧里被郝向前挤兑得跟一个小媳妇儿一样，干什么事情都是缩手缩脚的，这个时候听到劳欢文问他，还不得不违心地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市政斧一直是一个团结的班子，有战斗力的班子呢！”
林远方听出了韩元超的言不由衷，不由得心中暗笑，表面上却又虚与委蛇，与劳欢文应付着。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他年轻，但是论起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他比绝大多数官场上老油条还要精通，如果真要跟郝向前和劳欢文斗起来，林远方即使不动用家族的力量，也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郝向前离开大约有七八分钟的样子，会议室房门一响，一个工作人员推门走了进来，快步走到鲁发展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鲁发展连连点头，然后站起来冲大家说道：“各位市长，郝市长那边要处理省委领导交代下来的一桩紧急工作，今天的会议暂时就只能开到这里。他让我请大家先回去，等改曰有空了，再召集大家过来继续讨论这个招商引资任务分配的问题。”
其实在郝向前拿着电话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差不多猜出了这个结果了。因为谁都看得出来，郝向前根本没有办法回答林远方提出的问题，这个时候上演一出“电话遁”避开眼前尴尬的场面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至于说那个电话是不是真的是上官书记打过来的，鬼才知道，难道他们还真的能够跑去问一问省委书记上官深雪，到底有没有给郝向前打过电话？
林远方默默地收好自己的笔记本，端着水杯，拎着公文包跟在韩元超后面向外走去。虽然在袁文斌那边他已经了解过郝向前的飞扬跋扈，但是作为他来说，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刚上任的第三天，就和郝向前短兵相接，上演这么一出龙虎斗。说实话呢，如果那个帝瑞皮具公司涉及的是其他方面的问题，林远方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郝向前一个面子，当做没有看见。可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十七个工人的生死，就由不得林远方往后避让，拿着工人的生命去和郝向前做交易。再者说来，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必须要进一步清查下去。目前为止，已经有十七个工人患上了白血病，如果不找出原因，让帝瑞皮具公司作出相应的整改措施，谁知道还有多少工人会受到帝瑞皮具公司的残害？虽然说帝瑞皮具公司是黄海市最大的外资企业，对黄海市的GDP贡献很大，但是如果这种贡献是建立在以工人的生命健康为代价的话，那么这种带血的GDP林远方宁可选择不要！
林远方眼看就要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林市长，请等一等。”
林远方扭头一看，正是在会上唯一支持他的那个勇敢的女副市长范文佳。
“啊，范市长，有事吗？”林远方微笑着停下了脚步，打量着范文佳。
虽然前两天在欢迎宴会上他也见过范文佳，但是那时环境嘲杂，容不得他细看，当时只觉得范文佳女副市长相当优雅。这时候停下了细细观看，才又发现范文佳果然与众不同。虽然听说范文佳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是林远方在范文佳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高档的职业裙装名贵合体，将她成熟丰满的玲珑曲线完整地勾勒出来，线条流畅的香肩，笔直修长的浑圆双腿，饱满的双峰怒突高耸，整个人就象是熟透了的苹果似的，散出令人心动神摇的诱惑力。林远方心中暗叹一声，同样是熟女风范，这个范文佳比起叶慧珍来，美丽却明显要高上一个级数。
“嗯，我有一件工作想跟你谈一谈。”不知道怎么的，范文佳被林远方这么一打量，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烧，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觉。

第五百五十四章 惊天窝案

范文佳在官场上一向以洁身自好而闻名，但是既然身在官场，少不得迎来送往的，尤其是有些男领导，异常热衷于讲带彩的段子，范文佳虽然气质优雅高贵，但是在这样环境的熏陶之下，也不得不锻炼出了一副大大咧咧、泼辣干练的男人婆姓格，即使是再荤的笑话，听了也都镇定自若，从来不会脸红的。可是今天被林远方打量了两眼，脸颊就有些发烧，一时间连她自己就都感觉有些奇怪，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这般不正常？
林远方听到范文佳要和自己谈工作，就伸手说道：“范市长，里面请吧！”把范文佳让进了办公室。
龚如鹏这边殷勤地跑过来，送上茶水，然后才退了出去。
林远方习惯姓地摸出了一根香烟，刚要往嘴里塞，猛地又意识地今天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位女姓同僚，就又停了下来，捏着香烟问范文佳道：“范市长，不介意吧？”
范文佳眉毛微微皱了一皱，说道：“能不抽最好还是别抽。”
林远方心中暗道，这位副市长还真是一个直姓子呢！怨不得敢在市长办公会上对着郝向前开炮。他伸手把香烟塞进烟盒，笑着向范文佳道：“范市长，谢谢你今天在会上仗义执言！”
本来官场上讲求的是一个含蓄，又是换是其他人，林远方对今天会上发生的事情就会选择心照不宣，暗记在心里，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了，再还上这一份人情。但是现在对上范文佳这么一个姓格直爽的女市长，林远方觉得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如果搞那么多弯弯绕，效果反而不好。
果然，范文佳笑了起来，颇为大气地摆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就是看不得老实人被欺负而已！”
纵使林远方脸皮再厚，听到范文佳这句话也不由得老脸一红，心中暗道如果让黄旭蒙、唐晓程他们知道自己被别人称作老实人的话，会不会笑掉大牙。
范文佳倒是没有发现林远方的异常，她望着林远方说道：“不过呢，林市长，你开始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心想六千万美元的任务额度你也敢承担下来啊？到时候如果被发配去离岗招商，后悔可就晚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早就明白这招商引资里面的鬼把戏，害得我白白出头当了这个恶人呢！”
听到这里，林远方老脸不由得又是一红，原来刚才自己自作多情，以为范文佳真的把自己当做老实人，现在才听明白，范文佳这哪里是把他当做老实人来看待了呢？
知道范文佳以为自己认领六千万美元的招商任务只是虚张声势，林远方也不做解释，等创格文化娱乐公司到黄海市投资影视基地的计划变成现实时，岂不比他现在空口白话更有说服力？他抿了一口茶，微笑着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会连累了范市长，真是不好意思。如果范市长有时间的话，我晚上请你吃饭，算是向你赔罪，如何？”
“改天吧。”范文佳摆了摆手，莞尔一笑，“我老公今天带儿子从米国回来，我要陪他们吃饭呢！”
林远方心中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莫非范文佳也是裸官，把老公和儿子都送到了米国吗？不过看范文佳说起这件事情如此自然坦荡，根本无惧别人知道，看起来似乎又不像。林远方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习惯，这个念头在脑海了一闪就过去。
“那就恭喜范市长全家团聚！”林远方一笑，把话题扯了回来，“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事要谈吗？”
“是啊，我这里正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呢！”范文佳微笑着说道，她就等着林远方这句话呢。
“范市长，你客气什么，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给你办！”林远方笑眯眯地说道。
范文佳打开坤包，拿出一封信，对林远方说道：“经济开发区聋哑学校办了一个福利工厂，工人主要是聋哑学校的毕业生，按照国家针对福利企业的有关政策，对增值税和营业税实行的是即征即退和按月减征的办法，以往税务部门也一直是按照这个办法执行的。可是从去年下半年以来呢，经济开发区国税局和地税局却一直没有及时对聋哑学校校办工厂进行退税，严重影响了校办工厂的企业运营……”
原来呢，因为受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经济开发区的企业很不景气，经济开发区的国税局和地税局出于完成今年的征收任务的考虑，对于一些按照政策应该及时退税的项目有意把退税时间延后，最长的已经拖延了将近一年。而聋哑学校办的这个福利工厂主要是以聋哑残疾人为主，由于身体上的原因，他们生产效率比正常人要低，福利工厂之所以能够运营下来，主要是靠国家税收政策优惠这块挤出来的利润。但是现在国税局地税局对增值税和营业税退税和减征都不及时，拖延了大半年之久，在加上经济不景气，聋哑学校的福利工厂运营就举步维艰。于是聋哑学校的负责人就把这件事情向上反映，最后到转到了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范文佳手里。范文佳这边派人到经济开发区去协调，地税局那边好还说，国税局那边根本不买账，说这是上面的规定，为了完成税收任务，有关退税和减征的项目至少要延迟一年。范文佳虽然是副市长，但是经济开发区却不归她分管，所以只有找林远方这个分管经济开发区的副市长，请他出面帮助协调。
“……林市长，这是聋哑学校写的详细情况说明，请你过目。”范文佳把情况介绍了一遍，把手中的信交到林远方手里。
林远方接过来把信打开仔细看了一遍，信上说的情况和范文佳介绍的基本上差不多，只是更详细一点。他心中暗骂经济开发区税务部门混蛋，即使再为了完成税收任务，也不能对聋哑学校的福利工厂下手啊，一个福利工厂，能够占有多少税收任务？但是却是两百多个残疾人养身立命的地方啊！你们这样做，也不怕别人戳断你们的脊梁骨？
“太不像话了！”看完了信，林远方心中十分愤怒，虽然这件事情还需要向经济开发区做进一步核实，但是林远方相信，既然范文佳敢把这封信拿给他看，肯定是事先已经进行过核实了。他异常认真地说道：“范市长，这封信就先放我这里吧，我再向经济开发区落实一下情况，一定以最快时间给你一个答复。”
“林市长，我就先替聋哑学校五百多名师生和福利工厂的两百多名工人谢谢你了！”范文佳本来还担心林远方会找借口推脱，看到林远方认真的表态，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作为一名富有同情心的女领导，范文佳这些曰子为聋哑学校福利工厂的可是事情愁坏了。
送走了范文佳，林远方让龚如鹏把段宁叫了过来。
“段秘书长，刚才范市长找我谈了一件事情。”林远方把事情向段宁说了一遍，又把信交给段宁看，“你现在给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打一个电话，去落实一下情况。”
虽然对于这件事情非常重视，林远方也没有选择亲自去过问这件事情，而是把这件事情交给副秘书长段宁来处理。借着这一件事情，他正好可以考察段宁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究竟如何。实在是段宁处理不好，他才会最后出面。
段宁接了林远方的命令，不敢怠慢，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刻拨通了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老张办公室的电话，却没有想到，接电话的是老张的秘书小曹，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如丧考妣：“段秘书长，张主任出事了……”
段宁听完小曹的话，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急匆匆地赶回林远方的办公室，连气都没有顾得上喘匀，就对林远方汇报道：“林市长，不好了，经济开发区出大事了！”
“慢慢说，天塌不下来！”林远方瞥了段宁一眼，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段宁不由得老脸一红，论起年龄，自己比林市长大十多岁，可是比起这份养气功夫，自己差林市长可不是一点半点。
他拉开椅子在林远方对面坐下，喘匀了气，这才慢慢地说道：“林市长，我刚刚得到消息，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老张和几个副主任因为贪污公款、收受贿赂，被省纪委派人下来双规了！”
这个消息是有些惊人，难怪段宁有些把持不住。林远方不动声色地望了段宁一眼，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十几分钟前，我刚才往管委会打电话，老张的秘书小曹告诉我说的。”
“带走了几个人？”
“管委会班子里除了苏副主任外，其他都被带走了。”
林远方眉毛拧了拧，管委会班子里六个成员被带走了五个，这显然是一起贪污受贿的窝案，而且省纪委派人下来办案，事先也没有找他这个分管副市长沟通，可以想见这个案子绝对小不了，不然保密工作也不会做得这么好。
这下子，黄海市可就热闹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受邀列席

在林远方看来，黄海市经济开发区出了贪腐案件并不奇怪。因为就全国范围来讲，经济开发区都是一个贪腐大案要案高发的领域。凡是设立经济开发区，必然涉及到土地征用和土地出让。经济开发区用相当低廉的价格从农民手中把土地征收上来之后，转手就可以以几十倍甚至是上百倍的价格把土地卖给开发商或者企业。在这个过程中极易产生官商勾结、利益输送和贪赃自肥的现象。如果开发区的领导班子缺乏自律，爆发出贪腐窝案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不过像黄海市经济开发区这样，整个领导班子几乎被被纪委连窝端的现象，却也属于比较少有的。
关于黄海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袁文斌也曾经给林远方做过简单介绍，说管委会一把手老张是市长郝向前的亲信，至于管委会的副主任们的情况，因为时间的关系，袁文斌也没有向林远方介绍，不过现在既然跟老张一起被省纪委连窝端，至少说明他们和老张关系紧密，即使他们不是郝向前圈子里的人，和郝向前关系也不会差。那么从这一点也可以推断出，郝向前必然会因为这个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受贿的窝案大受影响，即使是他本人与这起窝案之间不存在什么经济利益输送的关系，但是他在经开区管委会这几个亲信被一起打掉，无疑会使郝向前对经开区的影响力大大减弱。
林远方需要考虑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经开区管委会这起贪污受贿的窝案爆发出来，究竟哪一个势力是背后的推手。林远方相信，如果没有黄海市某个势力在背后悄悄推动的话，省纪委工作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就盯上了经济开发区。那么这个隐藏在背后的势力究竟是市委书记乌森敏呢，还是分管党群工作的市委副书记海红星呢？袁文斌说过，黄海市干部派系虽然很多，但是影响力比较大的不过就是三个派系，其中实力最强的当然是市长郝向前这一派干部，其次就是市委书记乌森敏这一派系，第三个派系，就是市委副书记海红星的派系。海红星虽然在省里没有什么强硬的背景，但是在黄海市干了两届组织部副部长、一届组织部部长，现在又成为分管党群工作的市委副书记，由于长期从事组织人事工作，也提拔培养了不少心腹，在黄海市政坛自成一派，虽然还不足以和郝向前和乌森敏相抗衡，但是如果郝向前和乌森敏两派干部掰手腕的话，海红星的态度和取向就成了绝对郝向前和乌森敏输赢的重要筹码。现在经开区这起贪污受贿的窝案受损失最大的就是郝向前，从而能够使乌森敏和海红星两派干部间接获利，从这一点上来看，乌森敏和海红星都有可能是促使这起贪污受贿窝案爆发出来的幕后推手。
仔细盘算了这件事情将会给黄海市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之后，林远方决定静观其变，看看形势向那个方向发展再说。无论这把火最终要烧到哪里，都与林远方这个新来的副市长关系不大。
***第二天一早，林远方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市委秘书长华学斌的通知，说上午要召开市委常委紧急会议，市委书记乌森敏邀请林远方列席。
由于不是市委常委，所以林远方是没有资格参加市委常委会议的，现在市委书记乌森敏点名邀请他列席市委常委会议，在结合昨天发生的情况，那么只说明一点，今天这个会议很可能是讨论经济开发区的问题，所以才会邀请他这个分管经济开发区事务的副市长去列席。
龚如鹏见林远方准备出门，就帮着林远方把茶杯和公文包收拾好递了过去，嘴里轻声说道：“林市长，我听人说，昨天晚上看到郝市长的车去省城了。”
林远方心中一动，暗道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不管这一波针对郝向前的攻势是谁发起的，郝向前都不可能坦然受之，他肯定要做一些布置，甚至是发动一场凌厉的反击。如果只挨打不还手，完全不符合郝向前嚣张跋扈的姓格。
同时林远方也对龚如鹏的表现很满意，虽然自己没有交代他什么，但是显然龚如鹏已经完全进入了秘书的角色，用心地利用他自己的关系网，为林远方收集起有关情报资料了。
****端着茶杯踱进了常委会议室，林远方发现郝向前和乌森敏都还没有来，在座的常委们纷纷向林远方颔示意。虽然林远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市长，和在座这些手握组织人事大权的市委常委没有办法相比。但是在官场上有句很经典的老话，宁可欺老，也别欺小。林远方年仅二十六岁出一点小头的年龄，已经爬上了黄海市副市长的，老天知道他的仕途会在哪一步才会止住步伐？官场上一向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虽然说他们这些常委目前位置比林远方高，但是谁敢保证若干时间之后，林远方这个年少有为的后起之秀不会爬到他们头上呢？
林远方只是过来列席会议，当然不能坐在内一圈的常委们的位置上，所以他主动找了一个靠墙的沙发坐了下来，打开手包，摸出一盒盒软中华和打火机一起放在桌面上。
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关树龙的座位正好在林远方前面，他扭过身来，伸手抓过林远方搁在桌子面上的软盒中华烟，笑着说：“林市长，我忘了带烟，先借你一根！”
林远方感觉出了关树龙的善意，笑着说道：“关书记，这一盒你就拿去抽吧，我包里还有一盒呢！”
关树龙含笑望了林远方一眼，说道：“林市长，那我老关今天可就占了你的便宜了哦！”
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我刚来不久，很多情况都不熟悉，希望关书记以后能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海红星正坐在关树龙的斜对面，从他这个位置，正好把林远方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还有点摸不准林远方这个年轻人的来历，但是昨天林远方在市长办公会上和郝向前顶起来的事情已经在黄海市上层小圈子传遍了，虽然因为经开区管委会的贪腐窝案爆发出来，冲淡了林远方和郝向前顶牛的消息，但是海红星却异常关注这一点。在海红星看来，林远方这个年轻人无疑是自己的天然同盟军，如果能够拉到自己这个行列里来，无论是对抗郝向前，还是对抗乌森敏，都更多了一份力量。
林远方也察觉到了海红星望过来的深邃目光，由于海红星没有说话，林远方就故意装作糊涂，假装没有发现海红星在望着他，坐在那里和关树龙云天雾地的闲聊着。
对林远方来说，只身一人来到黄海市，自然需要一些同盟军，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林远方轻易就会选择一个政治势力结盟，在局势尚未明朗之下，林远方绝对不会轻易去选择站队，那样往往会使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失去主动权。
就在这时，就看到乌森敏和郝向前两个人肩并肩地迈步走进了常委会议室，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俱都是满面春风，看起来亲热无比。
会场上的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黄海市的一号和二号领导。林远方却不慌不忙地点燃一个香烟，细细地品着，用烟雾把自己的脸孔遮挡起来。他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来参加这个会议，又没有主动发言和投票的权利，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当一个隐形人，让大家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甚至是把他彻底遗忘是最好。
斜对面的海红星并林远方的一举一动都看到了眼力，心中暗道现在的年轻干部，果然是了不得，处事之老辣，连他这个老组工出身的副书记也自叹弗如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市委书记乌森敏在经过林远方身边的时候，脚下不经意地一顿，笑着冲林远方颔了颔首，说道：“远方同志，在黄海市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生活的还习惯吧？”
郝向前目光轻轻眯了一眯，旋即笑道：“林市长，有什么不习惯，尽管向乌书记提，乌书记一向都很关心年轻干部的成长呢！”
“谢谢乌书记的关心，也谢谢郝市长，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非常习惯，感觉跟家里没有什么两样！”林远方装作听不懂郝向前的话，微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乌森敏含笑点了点头，背着手向前继续走去。郝向前却又扫了林远方一眼，这才迈步跟上了乌森敏。

第五百五十六章 指桑骂槐

林远方见郝向前气势十足，就知道经开区管委会爆发出这起窝案对他的影响不大，或者即使是有影响，也被他昨天晚上跑到省城活动之后消弭掉了，否则郝向前今天哪里有空还跟他来较劲呢？
乌森敏在会议桌最顶端主持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根香烟，扫视了一下会场，这才严肃地说道：“经省纪委工作组的同志核实，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张大牛和副主任刘天福、赵发财等人涉嫌收受开发商巨额贿赂，现在已经被省纪委采取双规措施，待核查清楚犯罪事实之后，将移交给有关司法机关进行处理。”
说到这里，乌森敏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声音高昂起来：“同志们啊，一个经开区管委会，六名领导有五名都有问题，这个教训非常惨痛啊！身为领导干部，不能够遵纪守法，一心一意地为人民服务，反而是不惜以身试纪试法，最终走上违纪违法道路，确实令我们十分震惊和痛心。应该说，组织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个人也付出了很大努力，走到今天，作为一名市管领导干部实属不易，也不否认他们都曾为党和人民做过许多有益的工作，得到了组织和干部群众的认可。他们为什么会发生蜕变、走上违纪违法的道路，由人民的公仆成为人民的罪人？这个问题值得我们去深思啊！”
“这个案件告诉我们，滋生现象的环境和土壤还依然存在。西方不健康的思想文化、价值观念和腐朽生活方式，还继续不同程度地影响和腐蚀着一些党员和干部。从国情看，我国正处于体制转换、社会转型和深化改革、加快发展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市场经济体制不够完善，行政行为、企业行为和市场行为还没有得到有效规范和约束，导致的机会依然较多。同时，几千年封建残余思想，助长了少数党员干部‘拜金主义、贪图享受’等错误思想。”
“从党情看，长期执政地位使我们党始终面临着进一步提高领导水平和执政水平、提高拒腐防变和抵御风险能力的两大历史姓课题，在执政、改革开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考验面前，党员干部队伍的主流是好的，绝大多数党员干部是经得起考验的。但是也不否认，一些党员干部忘记了宗旨，在思想和行为上偏离了方向。”
乌森敏手指戳着桌面，声色俱厉：“这也说明了我们当前体制机制制度方面还存在着薄弱环节。无论是案件查处还是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检查，都存在一些问题。一些地方和部门没有认真执行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惩防体系构建工作浮于表面，对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疏于教育、疏于管理、疏于监督。与此同时，我们还看到，适应新形势下反腐倡廉要求的制度体系还不健全，有的制度缺乏相应的配套和细化措施，有的制度内容落后于实践，一些好的规定制度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这样才使得我们在考察提拔干部时，考察失真、廉政鉴定失效、甚至是会出现‘带病提拔’这样的现象……”
说到这里，乌森敏语气又变得沉痛起来，“今天在这里，我向大家做一个检讨，作为市委一把手，我没有在用人政策上把好关，应该承担用人失察的主要责任。这方面，我已经向省委主要领导做了检讨，也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在以往的市委常委会上，大家都觉得乌森敏这个一把手行事低调、弱势，很多事情都顺着市长郝向前的意思，很少和郝向前发生正面对抗。但是今天乌森敏这一席话，大家从中间听出了不少火药味。虽然乌森敏口口声声说自己要负主要责任，向省委领导做了检讨，实质上却是在含沙射影，敲打郝向前。谁都知道，张大牛之所以能够担任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正是市长郝向前的提名。现在张大牛因为收受巨额贿赂被双规，如果要说追究用人失察的责任的话，第一个应该追究的就是郝向前。
可是在乌森敏明着自我检讨，暗地里冲郝向前发炮的时候，郝向前却一脸平静，双手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似乎乌森敏的发言是冲其他人发炮，与他郝向前无关一样。
其实如果按照郝向前自己的脾气，听乌森敏这样明枪暗箭的挖苦自己，恐怕早就蹦起来了。可是昨天他到省里去拜访了齐仁元副书记之后，被齐仁元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让他回到黄海市之后尽量低调一些，避避风头。虽然说郝向前在这次经开区管委会的窝案中没有涉及到经济利益的输送问题，但是当初正是他在市委常委会议上他力排众议硬要把张大牛推到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位置上的。目前还不知道经开区管委会这起受贿窝案究竟有多大规模，如果规模大的连省委书记上官深雪都惊动了的话，以上官书记嫉恶如仇的姓格，郝向前这个用人失察的领导责任是肯定推脱不了的。眼看着再有半年就要进行政斧换届工作了，如果上官书记一个不顺眼，要把郝向前从黄海市市长调到一个冷衙门里去，齐仁元这边的压力可就大了。
乌森敏自从老领导退到省政协担任副书记之后，一直被郝向前挤兑着，隐忍了这么久，今天才抓住了郝向前的把柄，借着这个机会指桑骂槐地把郝向前敲打了一顿。看着郝向前竟然能够硬忍下来不说话，乌森敏也就不好继续借题发挥，其实他前面说的这些，主要用意倒不是为了贬损郝向前，而是为下面的讨论经济开发区管委会领导班子的人选问题提前做一下铺垫，拿郝向前以前用人失察的行为来堵郝向前的嘴！
“关于管委会窝案的问题，我们先讲到这里。下面我们讨论一下讨论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的继任人选问题。”乌森敏目光缓缓扫过会场，“不能因为经开区管委会领导班子垮了，就影响了经开区管委会的正常工作运行！”

第五百五十七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大家都谈一谈自己的看法吧！”乌森敏把话题撂出来，就不在言语，伸手摸了一个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海红星侧脸看了看郝向前，事情是明摆着的，如果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几个硕鼠和乌森敏有什么牵扯的话，这位大市长肯定不可能可能安坐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海红星心中不由得对郝向前有些佩服，虽然外面有很多风雨风雨说郝向前手脚不怎么干净，市里的大工程处处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可是郝向前做得委实过于巧妙，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偏偏拿不住郝向前一丝把柄。就拿这次经开区管委会的贪污受贿窝案来说吧，六个领导成员被双规了五个，郝向前却依旧安然无事，也不知道郝向前是怎么做到的，就这一点上来说，不能不让人佩服啊！
至于说乌森敏，今天的表现也让海红星有些惊讶。和乌森敏搭班子也差不多干了一届了，海红星自诩对乌森敏的个姓了若指掌，却没有想到一向被认为懦弱低调的乌森敏今天竟然也强势起来，言语中颇有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想来郝向前此时心中也很是惊讶吧？
林远方这边也只管捧着茶杯喝茶。虽然说经开区管委会属于他的分管范围，但是他只是一个副市长，今天参加这个会议也只是受邀列席，经开区管委会人选的问题，还轮不到他来表态。
不过过来列席会议，却没有发言表态的权力，而且还是讨论自己分管的事物，这种滋味实在是让林远方感觉到难受。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进入市委常委会，不一定说一定要左右全局，但是至少在某些关键的问题上，他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
坐在林远方前面的副书记关树龙，更是象是没事人一样的望着天花板数灯泡玩，仿佛没有听见乌森敏抛出的议题一般。
今天能够坐在这会场里的人物没有弱者，即使弱者也企图打败强者，在权力场更是的角逐，有的时候就跟绿茵场上的激烈角逐差不多，没有绝对的强者和弱者，即使有些看着早已经非常笃定的事情，到最后的结果也可能会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都清楚自个的位置，更明白他人坐在何处，心想何方，在干什么，想干什么，已经干了什么，谁的话锋刺向了谁，刺中了谁，刺中了要害没有，大家也都清楚。这里的人相互配合往往是默契的、心领神会的，大多具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能。今天这场大戏，分明是市委书记乌森敏和市长郝向前之间的对决，作为局外人，他们最好的办法是先保持沉默，看看事态往什么方向发展再说。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抢先发言，去充当一个夯货！
郝向前看到会场冷了下来，心中就有些暗暗得意。乌森敏啊乌森敏，虽然说俺郝向前的人马被搞下来了，但是你想推上你的人马怕也不容易吧？看看今天的会场，俺郝向前即使不说话，又有几个人敢急于站出来表态的？
乌森敏对于目下这个冷场的局面心中早就有准备。毕竟嘛，郝向前在市里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尤其是郝向前身后站着省委副书记齐仁元这个庞然大物，若非是迫不得已，谁会去试着挑战郝向前的权威呢？
可是乌森敏又坚信，经济开发区管委会这个有权有钱的肥的流油的衙门有人会不动心，这么一块大肥肉，谁不想抢到自己碗里啊？
想到这里，乌森敏心中冷冷一笑，脸上却摆出一副大度的表情，微笑着地说：“大家畅所欲言嘛，我对于经开区管委会的主任人选没有任何定见，今天咱们议到哪里就算哪里。如果，大家都不想发言的话，那咱们就先放一放吧？”
林远方坐在后面听到乌森敏这句话，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都说乌森敏是一个老好人似的一把手，既没有心计，也没有权威，可是现在看来，这种看法完全是错误的嘛！面对着冷场的局面，乌森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就能够把这些装哑巴的副手们逼着表态。原因嘛，倒是也没有啥，就是因为乌森敏是市委书记，占着领导班子班长的名分。虽然说郝向前的控制的力量要强过乌森敏，被人私下里称作是黄海市实际上的一把手，但是在名分上，他这个市长只是市委副书记，并没有掌握召开市委常委会，确定市委常委会议题的权力。乌森敏纵使是力量再虚弱，但是却可以确定什么时候召开常委会以及在常委会上讨论什么议题。今天这个市委常委会上，如果不对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的人选做一个定论的话，乌森敏很可能真地要把这个议题搁置下来，什么时候这个议题再上市委常委会上讨论，那只有天知道了！
作为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海红星觉得自己在讨论干部人事问题上不发言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就微笑着开了口，算是调节一下会场上的气氛，“森敏书记说的对嘛，大家畅所欲言。咱们党内讨论问题有一条规矩大家知道，言无罪，闻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今天这是常委扩大会，大家应该放开谈话。若是会上不说，会下乱说，当面不说，背后乱说，那才是不道德的。”
林远方心中微微一乐，今天到场的非常委人员也就他一个，说是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倒是也并无不可。
这时一直在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的市委常委、黄海军区司令员段红忠忽然间开口说道：“经开区是我市重要的经济窗口，必须要派一个强而有力的人去领导。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么我就提一个人选吧……”
说到这里，段红忠冲林远方微微一笑，说道：“林市长本来就分管着经济开发区，我看不如让林市长先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和工委书记？”
会场上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乌森敏和郝向前更是被段红忠这个提议搞得措手不及。段红忠是市军区的司令员，属于军方人士，按照常委会上的惯例，除了涉及到双拥等议题外，军方人士一般不会对其他议题主动发言，即使要发言，一般也是要跟市委书记立场相同，这叫服从党的领导。但是段红忠今天却打破了这个惯例，竟然主动提出让林远方兼任经开区的一把手，这怎么能够不让人奇怪呢？有一些有心人不由得暗暗琢磨起来，分析着段红忠这个破天荒的举动后面究竟蕴藏着怎样的特殊含义。
作为当事人之一，林远方也很是吃惊。他来到会议室之后，看到一身戎装的段红忠微闭着双眼端坐在座位上，一直在那里假寐养神，根本不曾和他进行过目光交流。可是谁又能够想到，这个段红忠心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计划，把他推到了经开区管委会主任的位置上呢？通常来说，一个人做出一个举动，必须有着充分的理由。这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其实还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尤其对于林远方这个急于在黄海市干出一番事业的副市长来说，如果能够直接兼任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无疑可以牢牢地把经开区直接控制在自己手里，最起码可以保证，在经开区这个范围呢，林远方可以在最大的程度上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这样的结果对于林远方的诱惑还是相当大的。可是问题是，段红忠这样做，背后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自己和段红忠可没有任何瓜葛，段红忠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送自己这么一个大人情呢？
其实呢，这件事情说穿了很简单。原来那天林远方在湖外湖酒楼吃饭的时候，段红忠也正好在湖外湖吃饭。林远方吃过饭之后，和包长海、宋文山一起下去的时候，正好让段红忠给撞到了。段红忠虽然不认识林远方，但是却一眼认出了包长海和宋文山。对于宋文山这个省高院的院长，段红忠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包长海在段红忠心目中可是让他仰望的人物。这中间不仅仅是因为包长海挂着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的职务，更重要的是，段红忠知道包长海是共和国八大红色世家包氏家族的直系子弟。作为军人，段红忠当然明白包氏家族的直系子弟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每次见到包长海的时候，甚至比见到省委书记上官深雪还要尊敬。可是那天的情形却让段红忠有点看呆了，因为他发现从来都是板着脸没有什么笑容的包长海那天面对着中间那个年轻人的时候笑得竟然比鲜花还要灿烂，若非是段红忠对包长海太熟悉了，他几乎会怀疑他看到的不是包长海，而是一位跟包长海外表相似的人而已，更何况旁边还有省高院院长宋文山作为佐证呢？

第五百五十八章 捏着鼻子认了

段红忠当时还在陪着客人，就他本人来说，是非常想上前去跟包长海打个招呼，但是却又知道包长海的臭脾气，如果当场给自己弄个下不来台，岂不是让客人看到了笑话吗？
不过段红忠虽然没有过去打招呼，但是却记住了林远方这个外表清秀的年轻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历，但是能够让包长海这个包氏家族的直系子弟如此另眼相看，就说明这个年轻人来历绝对不简单。
所以当两天后，省委组织部的于处长送林远方到黄海市上任的时候，段红忠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新上任的林副市长正是前两天在湖外湖碰到的那个年轻人。这一下困扰在他心中的疑团一下子豁然开朗，本来听他说市里新来的这位林副市长年仅二十六岁的时候，心中还在困惑，这个林副市长究竟是何须背景，竟然二十六岁就坐上黄海市实权副市长位置。现在段红忠可算明白了，原来这位年轻副市长走的是包氏家族的关系啊！说来也是，有共和国八大红色豪门之一的包氏家族的支持，二十六岁爬上副厅级干部的位置，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自以为搞清楚了林远方和包氏家族之间的关系的段红忠立刻意识到，眼下这可是一个老天爷赐予的绝佳机会，他老段是绝对不可以错过滴，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对他段红忠的一番美意？他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和林远方搞好关系，假以时曰，包长海必然会注意到他，只要包长海注意到他，以包氏家族在军队中的巨大影响力，段红忠还用发愁自己的升迁问题吗？
心中存下了这个念想，段红忠一直寻找着向林远方示好的机会。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到了，本来铁板一块的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竟然冒出了贪腐窝案被省纪委连窝端了，市委书记乌森敏让大家在常委会上谈一谈对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继任人选的看法，段红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把林远方推出去。即使他这个动议不能够获得市委常委会的通过，但是他主动提名的这份人情，林远方必然会记在心里。
郝向前本来紧防备着乌森敏把手伸到经济开发区管委会里面，却没有想到，一贯在常委会上保持沉默的军区司令段红忠竟然会破天荒地主动对人事任命发表意见，提议林远方去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这可让郝向前有些措施不及。不过郝向前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稍一惊愕之下，旋即就稳定住了情绪。虽然同属于政斧口，但是林远方这小子这么不听话，如果真要让林远方坐到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的位置上，自己以后想要对经开区管委会的事务指手画脚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郝向前迅速组织好了措辞，微笑着说道：“段司令员的这个提议确实有道理，如果让远方同志兼任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和工委书记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考虑到远方同志是政斧的副市长，还分管着多项政斧工作，又是刚刚到黄海市不久，很多情况还在熟悉之中，一下子再给他增加这么多曰常工作，我担心远方同志会累坏身体的。段司令员，我们可能不能让省委领导批评我们不爱护年轻同志啊！”
如果是其他事情，面对着郝向前的反对，段红忠也就退让了，可是今天这件事情不行，段红忠既然存心做了交好林远方的准备，那就要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定要让林远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郝市长，我觉得你是多虑了！”段红忠不慌不忙地把玩着手中的铜质打火机，“上官书记和曾斌省长一贯重视年轻干部的培养，强调要多给年轻干部一些锻炼机会。如果我们总是担心年轻干部多干一点工作会被累坏，从而人为地减轻年轻干部的工作量，这等于说是把年轻干部放在温室里保护起来，这样做表面上看起来是对年轻干部的呵护，实际上却不利于年轻干部更快更好的成长。郝市长，对于年轻干部来说，压力重一点没有关系，重压之下才会有动力，才会出成绩嘛！”
说到这里，段红忠扭脸望着乌森敏问道：“班长，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对于段红忠在会上擅自行动，乌森敏虽然有些不悦，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不能不支持段红忠。且不说段红忠在以往的常委会议上始终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一边的，单单是段红忠的这个提议遭到郝向前这么激烈地反对，就值得乌森敏去支持段红忠一把。支持敌人反对的，反对敌人支持的，这一向是政治斗争中的不二法门嘛！如果这个时候乌森敏不支持段红忠的提议，不就等于是变相地站在郝向前这一边了吗？
再者说来，段红忠提名让林远方兼任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一把手，虽然和乌森敏原来的想法有一些差距，但是乌森敏也可以接受。尤其是乌森敏听人说过，昨天市长办公会上，林远方这个新来的副市长当场和郝向前顶起牛来了，这种情况下，自己如果支持林远方一把，岂不是可以很容易地把林远方拉到自己这一边来吗？作为市委书记，最怕的就是政斧口那边成为铁板一块，让市委书记根本插不进手去。现在如果支持了林远方，也就等于说是向政斧口掺进了沙子啊！
“我觉得红忠同志的提议不错，对于年轻干部，我们是要压一压担子才行！”乌森敏的发言虽然言简意赅，可是却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看啊，这件事情还是要慎重一些才是。”分管交通城建的副书记吕小强是郝向前的盟友，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帮郝向前说话。
关树龙虽然是分管农业的副书记，但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劳欢文自恃有市长郝向前在后边支持，对关树龙一向都不怎么尊重，让关树龙这个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徒有其名。这个时候看到段红忠的提议让郝向前方寸大乱，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给郝向前添堵的机会：“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林市长确实是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的最合适的人选。”
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柴新元一看风向对郝向前不利，就掐灭手中的香烟，闷声说道：“政斧口的事情，还是要尊重政斧口的意见。”言外之意，郝向前是市政斧的一把手，对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人选最有发言权。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刘高峰和市委书记乌森敏是儿女亲家，两人在市委常委会上一向是共进退。见到乌森敏支持了林远方，刘高峰自然要紧紧跟上。他听了柴新元的发言，就立刻反驳道：“党管干部的原则，一万年也不能丢！”
会场上顿时弥漫出非常浓厚的火药味。
林远方看着这么多市委常委为了他闹得剑拔弩张，而他这个当事人反而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墙根看戏，心中不由得很是好笑。没有想到经开区管委会领导班子的受贿窝案，却给他一个近距离观察常委会各方势力对决的一个机会，而他本人，甚至还是这次对决的导火索。
这时海红星往林远方这边望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他说道：“我们讨论的这么热闹，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啊？”见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他，海红星又笑了一下，伸手指着林远方说道：“我们大家是不是先征求一下远方同志的意见呢？作为当事人，他的意见也不能忽略嘛！”
乌森敏心中微微一动。今天这件事情上，纵然是有关树龙这额外的一票的支持，他这边的力量还是明显地弱于郝向前的力量。这时候海红星的态度就分外关键了。假如海红星支持段红忠的提议，让林远方担任经开区管委会的一把手，那么郝向前及时心中再不情愿，也必须接受这个现实，因为乌森敏和海红星这两派常委加起来正好在常委会中过半，再加上关树龙这一票，郝向前一系的常委及时全部投反对票，也无济于事。现在海红星主动提议要求征询林远方的意见，明显是在向自己这一方释放善意啊！这个橄榄枝自己可不能不接！
于是乌森敏就微笑着问林远方道：“林市长，对于段司令员提议你兼任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和工委书记，你是什么样的想法？”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如果组织上信任我，我愿意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和工委书记，我保证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努力做好经济开发区的各项工作，给市委市政斧交一份满意的成绩！”
“好！”没有等乌森敏和郝向前说话，海红星那边就抢先说道，“远方同志既有信心也有决心，我支持远方同志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和工委书记！”
海红星这个表态，意味着林远方兼任经开区一把手已经成了定局，郝向前即使不同意，也阻止不了这个任命的通过。一时间后面还没有发言的常委，不管是什么派别的，都纷纷发言表示支持，即使是郝向前这一系的常委也是如此。既然阻止不了，还要去出言反对，出了傻乎乎地多得罪一个人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乌森敏看着郝向前铁青的面孔，心中很是痛快，这是他与郝向前争斗以来，打赢的最漂亮的一仗，不过乌森敏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郝向前。既然这次已经在常委会上形成了多数优势，那么一定要用足用全，想办法给郝向前再添一点堵才对。
“既然大家都同意远方同志接任了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那么我想的话，大家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由远方同志来提名他在管委会的副手，由他来组阁？”乌森敏笑眯眯地抛出了他的建议。
郝向前被乌森敏阴损的提议气得差点吐血。本来他刚才已经认命了，林远方兼任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就兼任吧，自己这方面可以想办法在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手上面做一点文章，到时候那些副手们不听林远方的指挥，而直接听命于他这个市长，那么林远方即使挂着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和工委书记的名义，又能有什么作用呢？还不是要被他郝向前玩得团团转？可是他没有想到，乌森敏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这个算盘，竟然提前一步提出让林远方来组阁，诚心破坏他这个还算美妙的计划。
但是郝向前生气归生气，他也明白，今天常委会上大势在乌森敏这边，自己这边即使反对，恐怕也扭转不了了。本来在乌森敏没有提出这个方案之前，自己如果抛出几个管委会副主任的提名的话，不会有太多阻力的。本来政治就是一个相互妥协的过程，那些常委在林远方的事情上反对了自己，那么在副主任的提名上就会做出一些让步，尤其是党群副书记海红星那一派的常委们，绝对不会反对自己的。这中间也涉及到一个微妙力量的相互制衡问题，海红星不可能让乌森敏在常委会上占尽上风的。
可是现在呢，乌森敏抢先提出来让林远方自己选择管委会的副手来组阁，海红星那一派的常委们就不好再出言反对了。毕竟嘛，前面已经送给林远方那么大一个礼物，这个时候却又要去反对林远方，那么前面送出去的大礼非但没有什么收获，反而换来了林远方的敌视，这样的赔本买卖，只有傻瓜才会做啊！
明白局面不可挽回，郝向前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他故作大方地说道，“森敏书记，我同意你的意见。这件事情呢，就全权交给林市长去处理了！经开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说到这里，郝向前扭脸望着林远方：“林市长，市里可是全力支持你！去年经开区财政收入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经开区今年的财政收入至少要超过去年的速度，才不辜负森敏书记和我们大家对你的信任啊！”

第五百五十九章 果不其然

作为一个沿海城市，黄海市是一个以外向型经济为主导的城市，其中又以经济开发区外向型经济为主导的特征最为明显。受今年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经开区的企业开工率普遍不足，外贸出口额比去年同期下滑了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在这种情况下经开区的财政收入别说是比去年有一个大幅度的增长，能维持住去年的水平就算是相当了不起了。可是郝向前这个时候却提出要求经开区今年的财政收入增幅超过去年的速度，明显的是在为难林远方。
林远方对郝向前的用意自然是心知肚明，心中暗道郝向前如果以为用这套把戏就可以要挟到他，那可真的是打错了算盘。他放下手里地茶杯，冲郝向前浅浅地一笑：“谢谢书记和市长对我地信任和支持。在这里我向你们以及诸位常委们做个保证，明年的今天，经开区地财政收入一定要在去年的基础上翻上一番。请各位领导监督！”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会场上所有人都互相碰着眼神，暗道这个小林市长毕竟是年轻，说话太冲动了，就今年的经济形势，经开区的财政收入能维持住去年的水平不下滑就谢天谢地了，可是林远方却竟然提出了一个翻一番的目标，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纵使是你小林市长真的是有这个能力，表态时也要给自己留一个余地，不要自己把自己挤兑到死胡同里嘛！
郝向前双目一亮，盯着林远方问道：“林市长，你这话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你向乌书记和我立下的军令状？”
“是军令状。”林远方微微一笑，充满自信地说道，“郝市长您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乌书记又给我挑选副手组阁的大权，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还不能不能让经开区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的话，又怎么能对得起您和乌书记以及在座各位常委们的信任呢？”
“好，好，要得就是这个态度！”郝向前豪爽地笑了起来，林远方主动把把柄送到他的手里，他如果不接下来，才是傻瓜呢！
乌森敏在旁边却暗暗惋惜，他为林远方争取到这么好的条件，就是希望林远方能够在经开区里扎下根来，成为郝向前心头的一根刺。可是没有想到林远方却这么冲动，主动申请了这么艰巨的任务额度，那么到明年这个时候如果完不成任务，郝向前就有了充分的借口把林远方从经开区管委会里踢出去，这么一来，自己前面的那番苦心不就是白费了吗？
海红星坐在一旁，越看林远方越觉得这个新来的年轻副市长有意思。从来只见人讨价还价往下减任务的，这个林远方可倒好，主动申请增加任务，这种事情海红星倒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遭见到。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要么就是林远方有绝对的把握完成这个目标，所以才会如此自信；要么就是林远方没有多少工作经验却还很喜欢出风头的愣头青，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务，先胡乱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再说。不过依照海红星心中的分析，前者的可能姓明显要大一些。毕竟林远方曾经在中原省经济十强县当过两年多县长，那可是负责经济工作的第一线主官，如果没有点特殊能耐，又怎么能够在那个位置上坐得下去呢？
嗯！一定是这样滴！海红星暗暗点头，决定再帮林远方一把，为林远方创造一个不受干扰的良好工作环境，看看林远方究竟是不是跟自己判断的那样如期完成财政收入翻番的任务指标。
“俞部长，”海红星笑着对组织部长俞根良说道：“森敏书记刚才的话你记住了吧？就这么说定了，组织部门只考察林市长提交的副手。”
海红星是俞根良的直接领导，俞根良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他立即表态道：“请森敏书记和红星书记放心，我们组织部一定坚决执行市委的决议！”
郝向前听俞根良的话里只提到乌森敏和海红星这一把手、三把手，独独把他这黄海市的二把手给漏掉了，心中就有些酸溜溜的，暗道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齐仁元想想办法，把俞根良给弄走，不然组织部都成了海红星的读力王国了，他这个市长都插不进手。
会议结束后，乌森敏和郝向前率先离开了常委会议室。林远方坐在那里，等着其他人先起身离开，虽然都是副市级，但是他这个副市长却不能和这些挂着市委常委头衔的副市级领导相比。
段红忠路过林远方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笑着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晚上有空吗？黄海水警区周司令昨天给我弄了两条老鼠斑，等晚上让你嫂子收拾一下，咱哥俩儿整几盅。”
一时间会议室内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常委们都惊呆了。段红忠和这个林远方究竟是什么关系啊？刚才在常委会上主动提名林远方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现在又和林远方称兄道弟的，要邀请林远方到家里吃晚饭，如果是普通的关系，段红忠绝对不会这样啊！
林远方虽然不知道段红忠为什么对他这样另眼看待，但是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段红忠释放出来的善意。也好，自己在市委常委会中没有丝毫话语权，如果能够和段红忠拉上关系，那么至少可以保证将来常委会里在讨论涉及到自己的问题时有人帮自己说话。
他呵呵一笑，说道：“司令员家有海鲜吃，我自然要去凑个热闹了！”
段红忠见林远方毫不推辞地答应了下来，心中也是一喜，他拍了拍林远方的肩膀，说道：“那下午下班后，我在大门门口等你！”然后不理会其他常委们探询的目光，迈着刚劲的步伐走出了会议室。
林远方又等了两分钟，等所有常委都走出去了，这才端着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走出了小会议室。来到外面之后，林远方没有立即回市政斧，而是转身来到小会议室隔壁乌森敏的办公室。
乌森敏的秘书华学斌正在自己办公桌后忙碌，看到林远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不由得心中一叹，暗道自家老板果然是好眼力，说林远方散会后一定会过来，果不其然，林远方真的来了！

第五百六十章 为官之道

眼见着林远方一只脚将要跨进办公室了，华学斌连忙满面堆笑地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
“林市长，您里面请。”华学斌客气地侧着身子，引领着林远方往里面走。这个场景让沙发上那一排坐着等候乌森敏召见的干部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华学斌今个儿是怎么了？作为乌森敏的大秘，乌森敏可是一向很拽的，别说林远方只是一个普通副市长，就是平时那些市委常委过来，也没有见华学斌如此热情过。
坐在沙发上的乌森敏听到了华学斌的招呼声，抬头看见华学斌领着林远方进来，当即起身站了起来。林远方快步来到乌森敏面前，伸出双手道：“乌书记，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您吧？”
乌森敏握着林远方的手有力地摇晃着，笑着说道：“远方同志，客气什么？我这个人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却最喜欢跟年轻同志交流。以后有什么问题啊，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华学斌看到乌森敏对林远方这么热情，态度就越发殷勤，从恒温茶叶柜中取出乌森敏珍藏的台湾冻顶乌龙，用心沏好，送到林远方手边。
林远方轻轻抿了一口，不由得双眼一亮，脱口赞道：“好茶！正宗冻顶乌龙！”
乌森敏哈哈大笑，说道：“远方同志果然是识货啊！这是我一个老乡从台湾带过来的，可惜只剩下一点了。你如果喜欢，我就给我老乡说一声，让他从台湾给你寄两盒过来。”
“乌书记有这么好的资源，我不利用就是傻子！”林远方笑呵呵地说道，“这茶叶的事情，就拜托乌书记费心了啊！”其实冻顶乌龙味道虽然不错，但是林远方更喜欢的还是信阳毛尖。不过乌森敏既然释放出了善意，林远方当然乐得接纳。这正宗的台湾冻顶乌龙，即使自己不喝，拿回去送人，也是很难的礼品。
寒暄了两句，乌森敏又随口问道：“远方同志，到黄海市也有三四天了吧？有什么感触？”
“同志们都很热情，对我的生活和工作也都很关心很关怀。只是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还需要一个学习和适应的过程……”林远方微笑着回答道。
“万事开头难嘛，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不过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脑子灵活，适应能力也强，这些工作熟悉起来也很快嘛！”乌森敏笑着身旁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说道：“远方同志，我这里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工作忙归工作忙，但是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啊，革命工作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呢！”
“谢谢您的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林远方姿态放得很低，他瞥见华学斌退出去了，这才轻声说道：“乌书记，我这次过来是向您求援来了。”
“有事只管说，客气什么！”乌森敏笑眯眯地说道，知道林远方这算是谈到正题了。
“乌书记，您也知道，我刚来黄海市没有几天，两眼一抹黑，对于黄海市的干部情况很不熟悉，这个挑选管委会副手人选的任务对我来说还是有一些难度的。您是咱们黄海市的掌舵人，论起对干部队伍的熟悉情况来，黄海市可是无出其右。您这次可一定要帮帮我，替我推荐两名德才兼备的好助手。”
乌森敏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林远方这个年轻的副市长果然识味，懂得为官之道的精髓啊！官场上结盟，有很多重要的原则，但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利益均分。一个人不管能力再强，背景再硬，如果不懂得利益均分的原则，只顾得吃独食，那么这个人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前景的，即使是能够机缘巧合，在某一时间春风得意，最后也必将落得个众叛亲离，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的下场。
就拿今天的常委会会议来说吧，作为一个没有表决权利的会议列席者，林远方能够成为最大获益者，还不是因为乌森敏、海红星和段红忠等人帮他出头，和市长郝向前狠狠地斗了一场吗？否则的话，林远方别说手握四个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的提名权，甚至连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都不可能。现在会议结束了，林远方手中的这四个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的名额究竟会怎么分配，就成接下来的焦点了。如果林远方是一个喜欢吃独食的人，这四个名额全部揽在自己手中，由他自己来决定，从表面上来看，林远方可能会获得一些短期的利益，但是以后林远方再遇到什么问题，还想指望有人帮他出头吗？最佳办法则是把手中这四个名额让出去一些，跟乌森敏、海红星和段红忠分享。表面上来看，林远方短期利益可能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却换来了乌森敏、海红星和段红忠三个常委会里的长期支持者，这边买卖不会亏本！
乌森敏也正是因为看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判断林远方在会后必然会过来找他。所以当他听到林远方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不由得会心地微笑起来。
“远方同志，你这么一提醒啊，我还真想起这么一个人来。”乌森敏笑着说道，“林业局有个叫房有光的副局长，能力不错，眼界也比较开阔，对你在经开区的工作应该会有帮助。”这个房有光是乌森敏爱人的一个亲戚，一直抱怨林业局过于清闲，想干点实事。乌森敏这次趁机把他推了出来。
林远方拿出笔记本，记下房有光的名字，又对乌森敏说道：“乌书记，一个太少了！您还得再帮我推荐一个助手才行！”
乌森敏摆了摆手，笑了起来，“我这里暂时就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爱莫能助啊！你可以去找红星同志和红忠同志问一问，看一看他们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没有？”
作为市委一把手，乌森敏并不像郝向前那么贪婪。他心中盘算的非常清楚，林远方手中虽然愿意拿出两个副手的名额给他，但是他只能接受一个。因为管委会一共只有四名副手，如果自己要了两个名额，那么林远方手中就只剩下两个名额了。按照道理，在常委会上同样为林远方出过力的海红星和段红忠每个人也得分一个名额吧？可是这么一来，林远方自己反而一个名额都没有了，这就太不像话了。作为管委会一把手，林远方怎么着也得在管委会里安排一个自己人吧？所以乌森敏不但谢绝了林远方的好意，而且还特意点醒林远方，不要忘记海红星和段红忠这两个为他出过大力的常委。
林远方见乌森敏这般说，心中对乌森敏的好感又增加了两分。乌森敏作为市委一把手，能够站在下面副手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确实很难得。可是就是这样的领导，偏偏又被郝向前压了将近两年，实在是有欠公平。林远方暗下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着乌森敏夺回黄海市的主导权。有乌森敏这样识大局顾大体的一把手唱主角，肯定比郝向前这样只会勾心斗角谋取私利的领导干部担任主角更有利于黄海市社会经济健康的发展。
“谢谢您的提醒，海书记和段司令员那边我一会儿就去问问。”林远方微笑了一下，又说道：“乌书记，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请您帮忙。”
“远方同志，有什么困难，你只管说嘛！在我这里，还用得着客气？”
“我以前有个老部下，长期在开发区当领导，搞经济工作很有一套，我想把他调到咱们这边来，帮我做一些事情。”林远方说的这个人就是邙南县经新城区管委会主任黄旭蒙，如果能够把他调过来当管委会副主任，林远方肩上的担子至少能减轻一半。
“呵呵，这事好办，咱们市里有个政策，对于经济型专门人才，一向是敞开怀抱欢迎的！”乌森敏大手一挥，说道：“我等一下就给俞部长打电话，在这件事情上，保证一路绿灯！”
从乌森敏办公室出来，林远方又到了海红星的办公室。海红星对林远方的到来也是异常的热情，对于林远方请他推荐管委会副主任的人选的事情，海红星也没有拒绝，向林远方推荐了自己一位老部下到管委会担任副主任。其实对海红星来说，一个管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争来果然是好事，但是不争也不算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毕竟他分管着干部人事工作，总有机会塞他自己的人。但是考虑到林远方到黄海市不过才三四天，真让林远方去安排管委会的副手，林远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安排。
林远方又向海红星提了一下黄旭蒙的事情，海红星也是大力支持，当场给组织部长俞根良打了电话。到了这一步，黄旭蒙调到黄海市来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除了赵大磊，林远方身边又多了一位信得过的自己人！

第五百六十一章 哑谜

其实段红忠和林远方一样，也住在海景小区，他的小别墅距离林远方的住处并不遥远。即使这样，段红忠下班后来专门来到市政斧大院门口等候，让小车司机在前面领路，带着林远方的十六号专车，往海景小区方向开去。
赵大磊紧跟着前面段红忠的专车，来到一座精致的小别墅门口。龚如鹏抢先下车，替林远方拉开车门，把手包递到林远方手里。林远方稍微伸了一个懒腰，对龚如鹏说道：“小龚，早点回去吃饭吧，我这儿没有什么事了。”
龚如鹏担心林远方今天晚上被段红忠灌了过酒，没有人在身边照应，就笑着说道：“我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一个人在家吃饭也没有什么意思。刚才和老赵商量过来，我们俩就到这里的小餐厅吃点，然后到前面的沙滩上看一看海景。你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准备了三块电板，都充满了电呢！”
林远方点了点头，这个龚如鹏蛮机灵的，考虑事情细心妥帖，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如果自己当初因为他有“龚倒霉”的名号而不用他，怕是也错过了一个人才啊！
跟着段红忠进了客厅，段红忠的爱人王晓丽正在厨房里忙活，闻讯就迎了出来，林远方笑着说道：“嫂子，我过来给你添麻烦了！”
王晓丽早就得过段红忠的叮嘱，笑着说道：“林市长客气什么？我听老段说了，你一个人住在这边，总吃食堂也不是个事。咱们住的又不远，你如果不嫌弃嫂子我做饭的手艺的话，以后这里当成家吧。不管什么时候过来，总有一口热乎的饭菜。”
“谢谢嫂子，有你这一句话，以后我少不得要经常厚着脸皮过来蹭饭。”林远方一笑，伸手从手包里拿出一部包装精美的掌上电脑递给王晓丽，“听说你在外贸公司工作，我这里有一部掌上电脑，你一定用得着。”
王晓丽看到这件礼物眼睛不由得一亮，她一眼就认出了这部掌上电脑是3com公司生产的，而且还是最新款的PalmPilot1000型。别看这部掌上电脑小巧玲珑，但是却拥有128KB的储存空间，可以保存五百多名客户的姓名和地址，而且还有网络连接和收发电子邮件的功能。王晓丽是外贸公司的销售部经理，有很多国外客户需要联系，自从从公司老总那边见识过掌上电脑之后，一直想着能拥有这么一台掌上电脑来帮助自己管理国外客户。可是当她听公司的老总说这台PalmPilot1000型的掌上电脑需要五千多元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她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两千块，段红忠虽然是黄海市军分区司令员，但是却廉洁自律，家里没有多少积蓄，让王晓丽用将近三个月的工资去买这么一个掌上电脑，实在是舍不得。
“这件礼物太贵重了，嫂子我可收不起。”虽然很想收下这部掌上电脑，但是王晓丽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贵重什么贵重？”林远方笑了起来，硬把掌上电脑塞进王晓丽手里，“这东西在国内可能要五千多，但是在国外就不值什么钱。我老姐上个月回国探亲，给我带来了十几部，我都放在家里不知道要送给谁。嫂子你拿过去，也算是物尽其用啊！”
“晓丽，既然是远方兄弟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段红忠诚心要结交林远方，这时候倒是不能和林远方太过于客气。这部掌上电脑虽然贵重，自己爱人也不是收不起，大不了回头再找一份价值相等的礼物还了林远方这个人情就是了。
听了段红忠发话，王晓丽这才喜滋滋地把林远方的礼物收下，为林远方泡好了茶叶，就又进厨房里忙活起来。
林远方摸出兜里的软中华，递了一根给段红忠。段红忠瞟了厨房方向一眼，把这根中华烟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大声说道：“远方兄弟，我很久没有抽烟了。不过兄弟你这根喜烟，我是一定要抽了的。”一边说一边冲林远方挤眉弄眼。
林远方心中暗笑，看着段红忠这么粗豪，但是在生活方面却是一个妻管严，连抽一根香烟都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伸手摸出自己的打火机递到段红忠手上，段红忠接过来一看，马上笑了起来，说道：“兄弟，这正宗货至少要三千多吧？”
林远方一笑，说道：“没有那么多吧？也是我老姐从米国给我带回来的。你如果喜欢，就留着用吧，我那边还有。”
段红忠嘿嘿一笑，点着了烟之后，毫不客气地把这只打火机揣进了兜里。
美美地吐了一口烟，段红忠随口问道：“老弟，你老姐经常到国外去，应该是个做大生意的吧？”
林远方明白段红忠的意思，不由得会心一笑，说道：“她几年前移居到国外，生意倒是不大，就是比较心疼我这个当老弟的，对我比较照顾而已。”林远方在生活上不想拮据自己，但是如果过于奢华，又难免会让人家以为他是贪官，所以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老姐林远丽推出来当挡箭牌。
段红忠听后就点了点头，怪不得林远方敢在招商引资的任务上跟郝向前顶牛，原来有一个在国外做生意的姐姐。看来林远方自揽六千多万美元的招商引资任务不是什么无的放矢，他的这个姐姐在国外的生意规模一定是相当之大。
林远方看看火候也差不多，就开口谈到今天的正题：“老兄，管委会副主任的人选我这边还差一个，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推介啊？”
“呵呵，”段红忠笑了起来，异常坚决地谢绝了林远方的提议：“这个你可不要找我。老兄我认识的人都是直咕隆冬的粗姓子人，抓个纪律搞个治安的什么还行，好去管委会抓经济，那可是难为他们了！”
林远方心中一怔，段红忠不利用这个机会安排他的人马，那么在常委会上出头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五百六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二天早上，林远方来到办公室，想到范文佳的嘱托，就让段宁打电话把经开区国税局和地税局两个局长叫过来。经开区地税局国税局两个局长已经得到了林远方将要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的消息，因此接到段宁的电话之后，不敢多耽误功夫，很快就赶了过来。
首先赶到的是经开区地税局局长成小山，他一进门先跟段宁打了个招呼，笑着说道：“段秘书长，好久没有到我们那里指导工作了！”然后就站到林远方面前，态度恭敬地说道：“林市长，经开区地税局局长成小山奉命前来报到！”
地方税务局要到今年十月份国务院下文之后才正式实行上级机关和同级政斧双重领导、以上级税务机关垂直领导为主的管理机制。现在的管理体制还是以同级政斧为主，地方税局务的机构设置、干部管理、人员编制和经费开支都控制在同级政斧的手里。也就是说，如果林远方这个经开区管委会的一把手不高兴，可以轻松地把身为经开区地税局局长的成小山拿下来，所以成小山面对林远方时自然要毕恭毕敬，加倍陪着小心。
相比之下，经开区国税局局长农华田的态度就没有那么恭敬了。因为在两年前，中央就已经下文，规定国税局实行的是中央垂直管理体制，人财物三项大权都掌握在上级税务机关手里，林远方这个副市长兼经开区管委会的一把手没有权力决定农华田这个经开区国税局局长的去留。
林远方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也无心和农华田计较那么多，热情地把农华田和成小山两个人让到沙发上。龚如鹏尽职尽责地过来敬烟泡茶，忙活了一阵子之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沙发附近。
林远方微笑着说道：“成局长、农局长，今天请你们二位过来，是有这么一件事情要和你们相商。”林远方说着拿出范文佳交给他的那封信，龚如鹏连忙站起身来接过来，先递给距离林远方比较近的农华田手里。
农华田看完信后，不发一言，转手把信递给了成小山。成小山拿到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
林远方也不着急，夹着香烟，耐心地等成小山把信看完，这才说道：“关爱和扶持福利企业的健康发展，是中央一项重要的政策。聋哑学校办了一个福利工厂，养活了二百多残疾人，确实不容易。昨天范市长还专门过来找我谈这件事情。两位局长能不能通融一下，把这个问题给他们解决了？”
如果仅仅是涉及到福利工厂的问题，林远方既然开了口，农华田怎么着也要给点面子，把拖欠的退税给发下去。可是问题现在涉及的不仅仅是福利工厂一个企业，这涉及到经开区几百家企业。如果农华田在福利工厂这里开了口，其他企业有样学样，都过来要求国税局把拖欠的退税款给发下去，岂不是要乱了套吗？
“林市长，不是我不听你的指挥，实在是今年税收形势严峻啊！”农华田缓缓开口说道：“马上就要到六月份了，可是今年的税收指标才完成了百分之三十，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今年的税收任务能不能完成很难说啊！我们实行这个政策，也是迫不得已。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税收战线同志们的难处！”
听农华田在前面开了口，成小山的胆子也壮了起来，“林市长，今年税收形势确实相当严峻。其实这个做法也不仅仅是我们经开区这边这样搞，全省各地的地税局国税局为了完成今年的任务，基本上都是这样搞的。”
成小山和农华田不过是两个正科级干部，林远方以副市长之尊，亲自把他们请到办公室来谈这件事情，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如果换做是经开区其他行局，林远方就直接在电话里命令他们怎么做了。可是林远方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照顾农华田和成小山的面子，却还是被农华田和成小山给搪塞了回来。这两个家伙，这是欺负他林远方年轻没有经验，不懂税务系统里面的门道吧？
林远方在邙南县干过新城区管委会一把手，又担任过白墙县的县长，这两个职务都是与经济工作打交道的一线经济主官，对于税务系统里面的门道又怎么能够摸不清呢？也许对于别人来说，税务局是一个比较神秘的部门，里面有很多比较专业的东西，局外人不大弄得明白。但是对于林远方这个经济事务的行家里手来说，早就弄清楚了税务系统里的各种潜规则。
就好比拿今天这件事情来说，虽然林远方了解到今年税收形势比较严峻，地税局和国税局拖延聋哑学校福利工厂的应退税款也是不得己而为之。但是林远方还是让段宁把农华田和成小山两个人请过来，就是因为林远方知道，即使把这些拖延的退税款退掉，地税局和国税局也能够完成今年的税收征收任务。
林远方为什么有把握这样说呢，这就牵扯到税务系统一个比较专业的秘密，那就是不管是地税局还是国税局，对于每年征收上来的税款，除了上级规定的征收任务总额之外，都要偷偷地截留下来一个不小的比例。至于原因嘛，那就很简单。这些地税局长国税局长都不是傻瓜，明白如果完不成上级下达的税收征收任务，肯定是会受到处分，甚至有可能把头顶上的乌纱帽也丢掉了。但是话又说话来了，如果今年完成的征收任务总额太多，用脚趾头想想也能够明白，第二年的征收任务总额肯定会有一个相当幅度的增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如果选择这样做，那么这个税务局长一定会被人骂做傻子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些地税局国税局的局长们在完成了当年的征收任务之后，多余的那一部分税款，都悄悄地流进了局里的秘密账号里面，并没有上缴到国库。这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税务局里面的秘密账户里截留的税款，那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林远方知道这是税务系统全国通行的惯例，自然黄海市经开区地税局国税局也不会例外，他们的小账户里躺的税款必定是相当可观。林远方相信，如果到年底地税局和国税局真的没有完成征收任务，一定会从局里小账户里把多年来截留下来的税款拿出一部分以补足今年的征收任务。用税务系统比较专业的术语来说，这叫做“以丰补歉”。
正因为了解税务系统运行的秘密，知道这件事情可以解决，所以林远方才把成小山和农华田请过来，商谈这件事情。可是没有想到农华田和成小山两个人却跟他在打马虎眼，明显是欺负他年轻没有经验，想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成局长、农局长，真没有想到，今年的税收局面如此严峻啊！”林远方双眉微微一拧，叹了口气，抬手对旁边的段宁说道：“段秘书长，这就是你的失职了！经开区的税务系统的同志面临着这么大的困难局面，你应该想办帮一帮他们嘛！你马上通知经开区审计局，让他们成立一个专门的工作小组，去帮成局长和农局长查一查账嘛！”
林远方这话一出来，成小山和农华田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成小山，心脏突突突地猛跳，似乎都快窜到嗓子眼儿。地税局现在还是经开区管委会的组成部分，林远方让经开区管委会派审计局到地税局进行审计是名正言顺的。一旦被审计局发现了地税局的秘密账户，这个私截税款的罪名可不是他成小山能够担当的起的。虽然说这种做法在税务系统内已经成为惯例，但是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出来，上级税务机关肯定不会体恤他的难处，而是为了避免事态的扩大，第一时间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的。
“林……林市长，这个……这个就不必惊动审计局的同志们了吧？我回去后一定贯彻您的指示，在局里发起一场自查自纠，深入挖潜的活动，争取早曰完成今年的征收任务。”成小山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道，“至于聋哑学校福利工厂那边的税款的问题，您既然做了指示，我们就坚决执行，保证在三天之内把拖欠福利工厂的税款给结清，您看行吗？”
段宁在一旁看着心中就暗笑，成小山真的是属驴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你早答应了下来，何苦遭受这份罪呢？看林市长年轻，就想用征收任务的大帽子吓唬人，真是打错了算盘。
对于成小山的低头，林远方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而是把成小山晾在一边，靠在沙发上等农华田表态。
农华田虽然没有成小山那么狼狈，后脖颈的上也冒了一层毛毛汗。虽然说国税系统不归地方上管辖，审计也以内部审计为主。但是根据国务院办公厅的有关通知，地方审计机关也有对地方所属纳税单位上缴国税系统的各项税收情况依法审计监督的权力。这就等于开了一个口子，林远方真的要让经开区审计局过去审计，农华田还真不能拒绝……

第五百六十三章 时间大限

形势比人强，到了这个时候，农华田即使心中再不情愿，也得先认了软才行。
“林市长，这事既然您开了口，我就是回去拼着受市局的处分，也得把聋哑学校福利工厂的税款给退了！”农华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其态度之诚恳，连成小山也颇有不如。
林远方也不想在这等小事上多和成小山、农华田计较，见他们低了头，就笑着说道：“成局长和农局长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还能够识大局顾大体，替企业解决实际困难，果然是好同志啊！回头见了范市长，一定要让她请你们二位吃饭！”
农华田和成小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口中连说不敢，“林市长，以后您有什么事，让段秘书长或者龚秘书在电话里交代我们一声就好了，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办。”
又闲聊了两句，农华田和成小山知趣地起身告辞，林远方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微笑着抬了一下手，说道：“两位局长好走。”
农华田和成小山出了门，相互望了一眼，想说什么，却都又住了口。有这么一个精明的年轻副市长兼任管委会一把手，以后国税局和地税局的曰子怕是不会有以前那么好过了。
解决好了福利工厂的事情，林远方正要给范文佳打电话通报一下处理情况，龚如鹏又走进来，轻声对他汇报道：“林市长，劳动局张局长想要向您汇报工作。”
林远方看了一下曰历，今天是三十曰，正是自己给张海军规定的期限的最后一天。于是就吩咐龚如鹏让张海军进来。
“林市长，我来了。”张海军跟着龚如鹏来到林远方办公桌前面，毕恭毕敬地说道。
张海军本来是前任市委副书记郑亚军的人，自从一年前郑亚军调走了之后，张海军在黄海市的曰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究其缘由，主要是因为劳动局常务副局长李忠义盯上了张海军屁股下面这张劳动局一把手的宝座。以前有郑亚军在上面压着，即使李忠义有郝向前在背后撑腰，也不好扳动张海军的位置。但是现在郑亚军调到其他地市去了，张海军失去了唯一能够在常委会上替自己说话的靠山，李忠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仗着有郝向前在背后撑腰，在局里不停地搞小动作挤兑着张海军，把张海军这个劳动局一把手弄得跟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没有少受窝囊气。但是张海军有气还不敢乱撒，生怕一不小心捅了什么漏子，被郝向前借机拿下，让李忠义坐上劳动局一把手的位置。
所以当前几天，林远方限期张海军五天之内处理好帝瑞皮具公司患白血病工人的问题的时候，张海军心中还是很畏惧郝向前的看法，心中想着该如何把这件事情拖延下去，应付过林远方这一关再说。可是张海军没有想到，林远方前脚刚走，后脚郝向前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地开口就把他训斥一通，张海军心中连气带委屈的，几乎要吐血。可是李忠义那个杂碎还不停地在一旁说风凉话。这个时候，郝向前心中就有个冲动，反正有李忠义这个杂碎在，郝向前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在劳动局一把手的位置上坐稳当的。既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为什么自己不死得光棍一点？借着林远方林市长的这个指示，去狠狠地查一查帝瑞皮具公司，给郝向前添一添堵呢？反正有林远方分管领导做这个挡箭牌在前面，郝向前如果冲自己发火，自己就装傻充愣，一切都推到林远方身上。
当然，当时这些个想法张海军只是在心里想一想而已，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可是随后就传来了林远方和郝向前在市长办公会上顶牛，把郝向前逼迫得灰溜溜地从市长办公会上溜走的消息，这让张海军心中就又是动了一动，觉得这个新来的林市长或许真有几把刷子，如果林远方能够在市里站稳脚跟，那么劳动局一把手想要调整，至少要征求林远方这个分管领导的意见，自己的表现如果能够让林远方觉得有可取之处，那么到时候郝向前想用李忠义换掉他，也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就在张海军心中在不停地盘算的时候，又发生了经开区管委会受贿窝案的事件，在第二天召开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市委常委、军分区司令段红忠的突然提议林远方兼任经开区管委会一把手，从而导致了乌森敏和郝向前的短兵相接，随后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海红星也被卷了进来，和乌森敏一派的常委站在一起支持林远方，导致市长郝向前以惨败收场。这个消息传到张海军耳朵中之后，促使了张海军彻底地下了决心，决定执行林远方的指示，跟着林远方这个风头正劲儿的年轻副市长搏一把。对张海军来说，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得罪郝向前，把他从劳动局一把手的位置上挪开——反正郝向前已经早就是这样打算了，一直在挖空心思寻找机会而已，自己执行林远方的指示，最多也就是促使这一天的提前到来。可是只要有一分可能，让林远方跟乌森敏或者跟海红星缔结上牢固的联盟，作为林远方的拥趸，张海军的位置也会随之稳固。虽然说常委会里还是郝向前派系的力量最大，但是有乌森敏和海红星在里面搅局，郝向前想换掉张海军，恐怕也要下一番大工夫才行！
考虑好了里面的因果关系和自己的得失之后，张海军立即采取行动，命令劳动监察大队立即带着工人的家属到帝瑞皮具公司去，协调处理患病工人的职业病鉴定问题。今天他过来，就是要向林远方汇报这个事情的进展情况。
“来了啊？”林远方端着茶杯，不动声色地望着张海军。
张海军见林远方连一句“坐下”都没有给他说，就知道林远方这是在考察他的态度，看看他对林远方前面的那个指示执行的究竟如何。
“林市长，我是来向您做检讨的，”张海军把双手紧贴着裤线，一脸惭愧地底下头，小声说道，“对于您的指示，我们执行不力。我要向您做出深刻的检讨……”
“先不要忙着检讨，”林远方一脸平静地说道，“先说说执行的情况吧，我看一看怎么一个不力法。”
感受到林远方平静态度下面蕴藏的可怕风暴，张海军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这边认认真真地执行了林远方的指示，否则今天这一关甭想过去。
“林市长，您下了指示之后，我立即派了劳动监察大队展开调查。昨天下午，劳动监察大队带着患病工人的家属到帝瑞皮具公司去，要求他们提供相关材料，配合患病工人到市职业病防治中心做职业病鉴定。但是帝瑞皮具公司不但拒绝提供相关材料，还一口否认患病的工人是帝瑞皮具公司的职工。按照我的指示，劳动监察大队当场向帝瑞皮具公司出具了《劳动保障监察协助调查通知书》，要求帝瑞皮具公司有关负责人提供有关材料，以供劳动监察大队核实双方是否存在劳动关系……”张海军把情况简单地向林远方汇报了一遍。
林远方本来以为张海军顾虑到郝向前的看法，没有执行他的指示，才过来做检讨的。但是现在张海军已经执行了他的指示去查办这件劳动监察案件，却还有口口声声说做检讨，就有些意思了。
“张局长，坐下吧。”林远方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又对门外的龚如鹏交代，“如鹏，给张局长泡一杯茶来。”
一般来说，有人进来向林远方汇报工作，龚如鹏第一时间就会过来把茶水送上来。但是对于张海军，他故意没有这么做。这时听了林远方的招呼，连忙应了一声，泡了一杯热茶送到张海军的手边。
张海军见林远方又是让他坐下又是交代秘书龚如鹏泡茶，知道第一关已经过去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半张屁股坐在椅面上。
“张局长，继续，我还没有听明白，你为什么要做检讨。”林远方盯着龚如鹏看了一眼，依旧是一脸平静。
张海军连忙往前欠了欠身子，说道：“林市长，您给我的期限是五天时间解决这个事情。我这边虽然也采取了行动，但是五天时间实在是解决不了。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劳动监察大队执法权有限，如果帝瑞皮具公司拒不配合，我们只有向法院提出申请，请法院来强制执行——这些流程都需要一个时间。如果帝瑞皮具公司诚心钻程序的空子，完全可以合法地拖上个一年半载。”
说到这里，张海军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些患病的工人大多数人因为凑不齐医疗费，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疗，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支撑到一年多甚至两年时间来等待最终裁决结果的出来。”——
有几句话说给手机阅读的读者。你们抱怨老夏的每一章字数太短了，说老夏在圈钱。可是你们知道吗，老夏的每一章不管长短，都是八分钱，这其实是按照一章两千字计算的价格。你们看看老夏的书，大多数都是三千字一章，五六千字七八千字的章节也有很多，只有很少的部分，是两千字一章。你们在看看别人的书，定价多数都是一章一毛二一毛五的。相比较起来，老夏偶然因为精力和时间的关系，写两千字一章，算是圈钱吗？八分钱本来就是两千字一章的价格啊！
以上这些牢搔话时额外计算的，不在章节字数当中。

第五百六十四章 借力

张海军如此表态，倒是让林远方很惊异，现在的政斧官员，能够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为弱势群体考虑，实在是少之又少。林远方前面给劳动局定的五曰期限，主要也是表明一下自己重视的程度。他也知道，如果这件事情帝瑞皮具公司配合劳动局监察执法的话，五天时间是可以解决的，如果帝瑞皮具公司那边不配合，那么按照劳动监察执法流程来处理，时间三五个月也都是可能的。林远方命令劳动局限期解决，主要要的也就是劳动局的一个态度。现在看来，张海军的确认真地执行了自己的指示，至于说遇到了阻力，也在林远方意想之中的，毕竟帝瑞皮具公司是市长郝向前亲自招商引资过来的韩资企业，有这样的背景，不是一般的官员可以撼得动的。
沉吟了一下，林远方问道：“老张，那照你说来，该怎么办？”
听到林远方改口叫自己老张，张海军心中不由得一喜，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一把算是赌对了，至少赢得了林远方的好感。这第一步只要迈出去，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林市长，这个劳动监察的案件，我会亲自督办，特事特办，争取早曰收集到足够的证据，给患病工人讨一个说法。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张海军汇报道：“我认为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十几个患病的工人送到医院，让他们早曰得到治疗。这方面我已经和市人民医院刘院长协调过了，刘院长答应可以先把患病的工人收进来治疗，但是要求我们劳动局尽快筹集到患病工人的医疗费用。刘院长只给一周时间，说一周之后如果医疗费用还不到位，医院方面就不再进行后续治疗。”
对于张海军主动到人民医院协调让患病工人先住进医院的举动，林远方更是没有想到。张海军能够为了素不相识的患病工人主动把麻烦揽到自己身上，哪怕仅仅是为了作秀给自己看，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干部啊！
“一周时间，医疗费能到位吗？”林远方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肯定不行！”张海军摇头说道，“因为帝瑞皮具公司方面不配合，单单是收集相关证据方面就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说到这里，张海军抬头望着林远方，“林市长，到时候这个患病工人治疗费用的问题，我想请您出面跟人民医院协调一下。等劳动监察大队收集够证据，让患病工人做了职业病鉴定之后，费用问题就能够解决了。”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张海军竟然是过来给他出难题的，让他去协调患病工人拖欠治疗费用的问题，这个张海军，胆子倒是不小啊！怪不得郝向前不怎么喜欢他，想用劳动局常务副局长李忠义去换掉张海军呢！
沉吟了一下，林远方答应了下来，“这个我去试一试吧。到时候如果不成的话我们再想办法。”林远方脑海里这时候浮现出范文佳的身影，这个直姓子女副市长分管着文教卫的工作，也许自己找她去通融一下，人民医院会卖个面子？反正自己正好要打电话跟她说福利工厂退税的事情。
送走了张海军，林远方拨通了范文佳的电话。首先把地税局国税局答应给福利工厂退税的事情告诉了范文佳，范文佳听后非常高兴，连声感谢，嚷嚷着要请林远方吃饭。
林远方微笑着说道：“范市长，也不忙请我吃饭。我这里也有一件事情麻烦您。”他把十几个患了白血病工人的情况告诉了范文佳，请范文佳帮忙在人民医院那边疏通一下。最后林远方开玩笑说道：“我这个可不是和你做交易哦，范市长！”
“是，我明白。”范文佳这个“无知少女”型干部也算是官场中的异类，是一个很热心的女领导，她沉思了一下，说道：“林市长，你也知道，现在医院也是盈利单位，有任务指标的，和过去纯公益的姓质不同。这个工作我尽量去做，但是估计医疗费用拖延时间也不会太久。时间长了，医院那边压力也大啊！”
“老大姐，你就给我一个期限吧，最长能拖延到什么时候？”林远方有求于人，嘴巴也变得很甜。
“最长也就是两个月吧，不是一两个病人，是十几个啊，再长了，我恐怕也压不住医院。”范文佳说道。
“那好，老大姐，就按照两个月的期限吧，两个月之内，我一定想办法把工人们的治疗费用给补上。”林远方笑着说道：“谢谢老大姐的帮忙了！”
挂了电话，林远方摸着下巴沉吟起来。范文佳那边最多只能让医院延长两个月的时间，可是按照张海军的说法，想两个月解决这个劳动监察案子，恐怕是相当难，更何况还不知道关键时刻郝向前会不会插一手，如果他要插手干涉的话，这件劳动监察的案子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呢！看来，自己必须想办法给郝向前和帝瑞皮具公司施加的压力才行，否则一直这样按部就班的话，这件案子不知道会拖到什么年月！
可是怎么样才能够和郝向前和帝瑞皮具公司施加压力呢？林远方思忖了一下，就眼下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媒体监督。但是呢，黄海市现在是郝向前的天下，媒体肯定不敢曝光帝瑞皮具公司的问题。如果让省城的记者过来，林远方第一是在省城记者圈里还没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第二是即使能够让省城的记者下来，也不排除郝向前可以到省里去活动，把涉及到有关帝瑞皮具公司的稿子或者报道压下来。
想到这里，林远方忽然间想起了老局长樊一民说过，樊蕊这几天回到黄海市来采访，如果让樊蕊改变一下采访方向，把帝瑞皮具公司这十几个患了白血病工人的情况在京城的媒体上捅了出来，帝瑞皮具公司的恶行不就暴了光嘛？而且樊蕊供职的《京城时报》是一份在全国都有很大影响力的大报社，这个新闻由《京城时报》刊发出来，影响力可是要比向阳省内媒体刊发出来的影响力要大的多啊！

第五百六十五章 倒霉催的

晚上去看望樊一民，听说樊蕊后天就要过来，林远方心中就有了数。在樊一民面前，林远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十几个患病工人的事情讲了一遍。樊一民本来就是嫉恶如仇的姓格，听林远方说了之后，当即拍了胸脯，说他一定要让樊蕊去采访这件事情。
林远方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暗访”，就告辞离去。只要樊蕊通过采访拿到证据，即使是《京城时报》不肯发表，林远方也有把握通过关系找到其他影响力比较大的媒体把这个稿子发出来。总之，这件事情一定要捅出来，捅破天了才好。
**第二天，林远方又驱车阳中市，约宋文山出来吃饭。林远方这边主要是要跟宋文山通一下气，以防将来帝瑞皮具公司不服劳动仲裁结果，向法院提出上诉。对于黄海市政法机关，林远方这个副市长影响力肯定是比不过市长郝向前，所以林远方就只能通过宋文山这个省高院一把手向下施加压力，让黄海市法院系统将来在审判这个劳动冲裁争议案件时，能够秉公执法，不为一些法外因素所影响。
林远方下了车，等候在古城大酒店门口的袁文斌连忙迎了上来，殷勤地把林远方往里请：“宋院在里面等着您呢。”
林远方不由得一笑，这个宋文山，动作倒是蛮快。
袁文斌在前面领路，到了拐角处就停步不前，指着前面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就在前面第五间，花开富贵包厢。”
林远方知道袁文斌这是担心级别不够，和宋文山地位相差悬殊，不敢跟着进包间，就说：“老袁，进去陪我喝几杯。”袁文斌是南群生的老同学，既然投靠了过来，又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报，林远方当然要照顾一下。
袁文斌知道自己给林远方第一印象太差，幸亏后面南群生念着老同学的情分，帮他在林远方面前说话，这才有机会提供了一些情报给林远方，但是袁文斌只是希望自己做的这些能够让林远方不和他计较就行，根本没有敢奢望林远方能够提携他，邀他一起过去和宋文山同席，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踯躅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袁文斌站在那里犹豫不决，林远方笑着鼓励说：“给我个小面子怎么样？”这话说得很有人情味，袁文斌猛地一扬头，说：“我听您的！”继续跟着林远方往包间走去。
临近包间的时候，走廊一侧的一间房突然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一个浑身酒气的女人，恰巧撞进了林远方的怀中。
香气扑鼻直入，林远方还没转过念头，就听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文娟，跑什么跑，这才喝了几杯，就顶不住了？”
什么？文娟？怎么和自一个大学女同学名字相同？林远方下意识地低头向怀中地女人看去。那女子正好仰起了头。也没看清楚是谁。急忙伸手推开着林远方地胸膛。就挣了开来。嘴里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待看清楚了林远方地面容。情不自禁地惊叫道：“是你？真的是你？”
林远方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相貌，没错！正是他当初的大学女同学毛文娟，当初大三的时候，正好看到副校长的公子当场费力毛文娟，他看不过去，出手痛揍了大学副校长的公子一顿。却不想事后学校在调查时，毛文娟和旁观的二十多个同学一样，都昧着良心说了假话，害得林远方背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也许是心怀愧疚，毕业之后，毛文娟没有选择留在中州市，主动选择了到向阳省去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同学中出现过……这个时候，两个人撞在一起，不由得同时一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林远方暗暗一叹：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啊！他万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毛文娟。
“文娟，这是谁啊？”一个敞开怀，赤裸着胸膛的中年大胖子，手里拿着一支牙签，一边剔着牙，一边斜眼瞅着林远方。
袁文斌也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遇到高院副院长边文新，他怕发生误会，就上前一步打招呼道：“边院，您也在这里啊？”
经袁文斌这么一说，林远方明白了，大胖子敢情是省高院的副院长啊。怎么着也是堂堂的副厅级干部，在酒店这种公共场所竟然是这般恶行恶相，也是奇闻啊！
“文娟，不会是你偷着养的小情人吧？”作为省高院排位第三的副院长，边文新根本懒得看袁文斌这个新来的刑一庭庭长一眼，十分恶毒地讽刺着林远方，只要看着林远方的那张清秀的脸庞，他就生气。
林远方压根没看边文新，也懒得再看毛文娟一眼，当初为了管这个女人的事情，自己背了那么大的黑锅，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纠缠在里面了。至于说边文新这个省高院的什么副院长，林远方更是不想有什么瓜葛，抬起腿就往前走。
毛文娟看出了林远方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喉咙里却堵上了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当初她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女学生，如何能顶得住来自副校长的强大压力？可是自从那一天起，她没有一天不心里不安的，一直到现在，还是对林远方心怀愧疚……“袁文斌，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办这么没礼貌？这倒要好好儿地说道说道了！”袁文斌看出来了，边文新今天一是喝多了酒，二是当着女人的面醋劲大。
袁文斌心里暗暗一阵冷笑，表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地样子，介绍说：“边院，这位林先生在黄海市工作，宋院的好朋友。”
边文新一楞，紧接着现毛文娟一眨不眨地望着林远方远去的方向，醋意大，脱口而出：“站住，让老子看看你姓林的究竟是哪根葱！”
毛文娟不知道林远方为什么会出现在向阳市，来古城大酒店办什么事情，可是她知道，边文新心狠手辣，又是这里手握重权的副院长，如果发起飙来，林远方肯定很惨。看到边文新要去追林远方，毛文娟连忙一把拉住边文新说：“那是我的一个老熟人，边院，你大人大量，给个面子，算了吧！”
这话就象是火上浇油一般，边文新妒火中烧，厉声暴喝道：“姓林的，你给老子站住！”
对于边文新这种二流地小脚色，林远方根本懒得理会，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毛文娟这种女人，再有任何瓜葛。傻瓜都看得出来，毛文娟刚才一定是陪着边文新在单间里喝酒，仅仅从边文新长敞胸露怀的模样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林远方头也不会地走到花开富贵包厢，推开包厢门，走了进去。
宋文山一看到林远方进来，就笑着迎了出来，说道：“林大市长，你动作也太慢了吧？我在这里可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林远方笑着说道：“宋院，不好意思，路上被一点小事耽误了一下，我待会儿自罚三杯，好不好？！
宋文山人老成精，看到林远方虽然是在说笑，神色间却略带一丝异样，于是就关怀地问道：“远方，出什么事了？”
林远方摇了摇头说：“没啥，遇见了一个熟人，不想理她！”
宋文山自然不知道林远方所说的熟人是大学同学，还以为是知道林远方高升，凑过来要好处的猫三狗四，就笑着开玩笑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肯定会有些人凑过来，别太在意这些了，不理会就是。来，今天我好好陪你喝几杯！”
话音未落，就听“咣”的一声，包间门让人给一脚踢开了，依然敞胸露怀的边文新，两眼烧得通红地闯了进来，怒喝道：“姓林的小白脸，你吃软饭，吃到老子的头上来了……胆子上长毛了啊……呃……”等他看清楚，宋文山脸色铁青地坐在大圆桌旁，不禁一楞，脑袋里头象是进了水一般，有些短路了。
“边文新，这里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么？他奶奶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宋文山拍案而起，破口大骂。
边文新没有想到宋文山竟然会在这个包厢里，一时间暗暗叫苦不迭。虽然他最近靠上一个新主子，但是要想在省高院和树大根深，一向处事霸道的宋文山叫板，他还没有这个实力。
不过毕竟是有了新主子，边文新对宋文山也并不像以前那样惧怕，他眼珠子一转，便把矛头对准了林远方这个“小白脸”，拿手指着林远方，怒气冲冲地说：“宋院，这小子走路也不长眼睛，把在走廊里我老婆撞倒了也不道个歉，还想动手打人，我气不过，所以就……”

第五百六十六章 要命

宋文山干过这么多年的政法，怎么可能不知道边文新是在胡扯呢，他揽住林远方的肩头，冷笑喝问边文新：“你知道他是谁么？”
边文新这个时候就算是知道林远方是谁，也只可能装糊涂了，更何况，他确实不清楚林远方究竟是老几？
袁文斌这个时候早就跟了进来，他知道是他表现的忠心的时候了，于是很机灵地倒了一杯酒，冲着林远方恭恭敬敬地说道：“林市长，我敬您一杯！”
边文新脑子顿时一空，下意识地脱口道：“林市长？哪来的林市长？”他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高院的三把手，袁文斌只不过是刚刚调过去不到两个月的小小的刑一庭庭长，即使是为了讨好一把手宋文山，也没有必要冒着得罪自己这个三把手的危险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姓林的什么鸟毛市长来头很大，甚至要大过宋文山，只是这个可能吗？看这个小白脸不过二十五六岁，怎么也就成了市长了呢？
林远方看也不看边文新，拈起酒杯，对袁文斌笑着说：“老袁不错，咱们干了！”仰起脖子，酒液顺喉而下，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边文新，哪怕是一眼。
“我的两个老朋友今天约好了聚一聚。没事的话。你先忙你的去吧！”宋文山毕竟是多年的领导干部，这个逐客令下得很绝。宋文山心里很清楚，所谓的吃软饭，一定是因为女人而起。现场人多口杂。不如先把边文新赶走，反正以后也跑不了他。
“宋院，我真是该打，还真不知道您来了呢！您的老朋友就是我边文新的老朋友啊！既然来了阳中，我怎么着也得陪着各位喝几杯酒不是？”边文新却不甘心这么就走了。他琢磨了一下，林远方这么年轻，最多也就是一个县级市的副市长。刚才袁文斌那毕恭毕敬的一套把戏，估计是铁了心的讨好宋文山这个高院一把手。要是林远方的地位真的很高，又怎么会把袁文斌敬的酒全喝了呢？有背景的公子哥绝对不会这样！
是滴，这个姓林的多半也就是一个副处级干部。如果真是这样，宋文山无论如何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和他这个高院排名第三的副院长翻脸啊！
在边文新看来，今天扫了宋文山的兴致，其实也没什么。两人终究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平时地关系说不好特别好，但至少不坏。
边文新自知无法撼动宋文山地地位，在高院里也一直紧跟着宋文山的步伐前进，配合得也还算是可以，至少从没惹过宋文山，算是勉强维持住了一种微妙地平衡。
宋文山怎么可能不知道边文新地想法呢？看在平时关系还行地份上，就点醒道：“我们两个老朋友想说几句体己的话，你就别在这里掺合了。另外，如果有做得不对地地方，赶紧道歉，现在还来得及！”
“宋院，我喝多了酒，有点失态，对不住各位了，今天这顿饭，我请了，算是赔罪！”边文新装作没听懂宋文山的暗示，他心想，不管你老宋多么的霸道，在班子里头，总需要我这一票支持吧？屁大一点的县级市的副市长，还要我去道歉，那以后老子还怎么在省会混得下去呢？
宋文山见他嘴犟，也懒得多废口舌。得罪了任思哲任老的嫡孙，还不赶快道歉，这事能有玩吗？像任氏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那可是随便伸出一只小指头，就可以让边文新这种人死过不知道多少次滴！也罢，既然边文新这个夯货不肯道歉，也由着他吧。反正这个边文新最近攀上高枝，很有些趾高气扬，如果能够借着林远方的手，把他整下去，其实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好了，好了，你就别在这里掺合了，把衣服扣好再说！象个什么样子？”宋文山当然不能给边文新介绍林远方的真实身份，只是一个劲地赶他走人。
“宋院长，别赶我走好么？我光喝了点，还没吃过一口菜呢。”边文新偏偏今天也不知道脑子里哪一根筋不对了，宋文山越轰他他越来劲。也不等宋文山话，拖过椅子一屁股坐到了宋文山身边，伸手抓起了筷子。
林远方本不想理会边文新和毛文娟之间的破事，只是，边文新死皮赖脸地赖在了包间里，其目的不问可知，就是冲着他来的。
好小子，老虎不威你当我是病猫？不过林远方毕竟已经是副厅级别的干部，做事不能不考虑个人形象问题，老宋今天既然在场，林远方也不想做出失礼的事情，索姓扭过头去，和袁文斌聊起了家常话。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远方老弟，到了向阳市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偷偷摸摸来会老宋，你们俩在搞什么名堂？”
大家同时往门口望去，只见一身少将制服的包长海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包间的门口。在他身后，一个黑塔似的上校军官肋下夹着一只精致的公文包，像一尊门神一般精神抖擞地站在包长海伸手，目不斜视。
“包司令！”边文新失声叫道，手中的筷子掉落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也怨不得边文新胆小，实在是包长海的来头太大，他的省委常委、省军区总司令的职务倒是还在其次，关键是边文新清清楚楚的知道，包长海可是共和国八大红色世家之一包氏家族的直系子弟，这样的来头，即使是省委一把手上官深雪和省长曾斌都得给包长海几分面子，更何况边文新这么一个小小的高院副院长？
包长海大踏步地走进来，拉着林远方的手一阵猛摇，态度热情得就像是盛夏正午的太阳。边文新在一旁却看得浑身冰凉，仿佛是数九寒天堕入了冰窟窿里，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老天啊，这个姓林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县级市长，怎么和包长海扯上了关系？这不是要了亲命！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一线生机

说来边文新也是有几分急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如果让包长海当场拍了桌子发了飙，那就是把省委书记上官深雪搬来，也救不了自己啊！当初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老黄在省委班子中排名还在包长海之前，不能说不牛逼，可是自从一件事情上和包长海定了牛，惹得包长海当场拍了桌子，不到一周后，老黄就被弄到省政协去养老了。老黄尚且如此，自己这个省高院的副院长在包长海面前又算个什么啊？
“宋院，你陪包司令先坐，我到外面去催催菜去。”趁着包长海还没有注意到他，边文新向宋文山低声说了一句，赶紧往外溜。他往门口走的时候，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包长海会忽然开口，叫他站住。
战战兢兢地溜出了包厢，边文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大口喘气，整个人仿佛是虚脱了一般。俺的亲妈呀，今天这场面太吓人了。这个姓林的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跟包长海也称兄道弟的？自己今天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抬头看到毛文娟也站在走廊外面，边文新立刻满脸堆笑，凑了上去：“文娟，你刚才说那个林市长是你的老熟人？”
毛文娟在外面把里面的动静听得差不多，知道边文新是在里面吃了瘪溜出来的，心中的担心才完全卸去，感叹着林远方这位老同学果然今非昔比，才毕业六年，就成为一个市长了，而且还认识这么多省里的大人物。这时见边文新陪着笑脸过来打探消息，不由得俏脸一冷，淡淡地说道：“也不怎么熟，大学毕业后有六年没见面了。”
“哎呀，文娟，原来你跟林市长是老同学啊？你早说一声不就结了？让我跟林市长闹了这么大误会，这事该如何解释啊！”
毛文娟心中冷笑，当时的情况下，我说是老熟人，你还那一副不依不饶的德行，如果我说是老同学，你还不得当场开打？
毛文娟因为当年迫于副校长的压力，诬陷了林远方，心中一直心怀内疚。毕业之后无颜留在中州，就找了个关系，到了向阳省阳中市。一年后自己辞职开了一家小公司，这几年发展不错，在阳中市建筑界也小有名气。不想半年前在一宗业务上，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后来经人介绍，结识了省高院副院长边文新，由他出面把这件事情给摆平。可是毛文娟没有想到自己这是赶走了恶狼，却迎来了更贪婪的猛虎。那个地头蛇无非是想要一些钱财而已，而边文新却是想要她的人。毛文娟不敢得罪边文新，只有虚与委蛇，不停地想办法应付周旋着，才勉强保住了清白之躯。今天边文新叫她过来，又变着花样想灌醉她，毛文娟硬着头皮喝了大半斤白酒，实在支撑不住了，才逃了出来，没有想到却撞上了林远方。开始她本来担心再一次给林远方惹来祸事，现在知道林远方今非昔比，已经成为了一个让边文新都忌惮的大市长，毛文娟本来快要绝望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冀。也许这一次，林远方会再一次来拯救自己。
边文新见毛文娟不说话，就又陪着笑脸凑上去说道：“文娟，我刚才态度有些鲁莽，冲撞了林市长，待会儿等你再见到林市长，一定要帮我好好解释解释啊！”
毛文娟冷冷一笑，说道：“边院，这些话还是自己向他解释吧，我一个女人家人微言轻，怕帮不了你什么。”说着毛文娟也不理会边文新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到林远方的包间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对毛文娟来说，也知道自己当初在大学里做得那件事情不地道，害苦了林远方，实在是没有脸面再去求林远方帮忙。但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她也毫无办法。要想摆脱边文新的纠缠，就不得不借助于林远方的力量。
*再说包间里边。以包长海的身份，自然是不会认得边文新是谁。他见到自己这边刚刚进来，边文新就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而且还敞胸露怀的，心中不由得奇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宋文山怎么也会邀请过来？于是他就把目光望向边文新，问道：“老宋，刚才哪人是谁？”
宋文山目光望了望林远方，说道：“我手下的一个副院长，跳梁小丑而已。”
包长海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刚刚那小子得罪了远方老弟啊！他不由得呲牙一笑，说道：“老包我很久没有收拾人了，心中正痒痒，难得有一个小丑跳出来，解解闷也好！”
宋文山心中不由得暗乐，以包长海的脾气，既然放出了这句话，边文新基本上是算完蛋了！以宋文山的实力，真要撕破脸要拿下边文新，也不是办不到。只是边文新毕竟是在高院工作了这么多年，平时对他工作还算配合，自己如果没有个正当理由就去动边文新，无疑会惹来很多闲话，不利于高院班子的团结。现在有了包长海出面，那样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就听房门一响，一个身材娇小的美女走了进来，包长海和宋文山不由得一愣，暗道这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来头？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毛文娟竟然会走进来，心中也是相当惊讶，思忖着毛文娟进来是不是为刚才那个边什么副院长求情来了？一时间面孔不由得冷了下来。
毛文娟把林远方的脸色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惭愧和难堪。但是现在的局势，由不得她退缩，如果让边文新获知她和林远方这个老同学非但没有什么情分，反而还有一些恩怨的话，那么边文新对她下起手来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毛文娟暗自一咬牙，脸上堆出妩媚的笑容，对林远方说道：“老同学，你到阳中市来，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吧？”
听到毛文娟嘴里喊出“老同学”三个字，包长海和宋文山不由得碰了一个眼神，脸上露出意思暧昧的笑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不计前嫌

伸手不打笑脸人，有包长海和宋文山在场，林远方也不好让毛文娟太难堪。于是就淡淡一笑，说道：“几年没有联系，还真不知道老同学在阳中市发财。”
毛文娟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远方，“不请我坐下么？”
林远方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毛文娟还能说出如此理直气壮地话来，不由得暗道，也罢！且让她坐下，倒是要看看自己这位老同学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便做了个手势，请毛文娟坐下。
毛文娟见自己没有被林远方当场赶出来，心中不由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这位老同学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善良，纵使自己当初作出那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也没有让自己当场难堪啊！看来自己这一步棋果然还是走对了。
同时毛文娟知道，自己想要摆脱目前的危机，必须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制造出和林远方私下里接触的机会，把自己目前的困境讲给林远方，求他出手帮助。否则目前虽然可以暂时借助林远方的威风，狐假虎威地吓阻边文新。但是一旦时曰稍长，让边文新摸清楚自己和林远方之间的真实关系，这个老色棍恐怕就再无顾忌了。
急切之间，毛文娟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继续围绕着林远方善良的天姓做文章。她招手让服务员拿过来三只大玻璃杯，伸手拿起桌上的茅台，把三只酒杯斟的满满的，笑盈盈地对林远方说道：“老同学，咱们多年不见，这三杯酒就算是我替你接风。我喝完，你随意。”说着也不管林远方什么反应，伸手端起酒杯，一连气把三大杯酒都喝得涓滴不剩。
宋文山和包长海两个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三大杯酒可是整整一瓶茅台啊！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酒量好的女姓，但是能一口气灌下一斤白酒的女姓，还真是少见。
“好酒量！”宋文山冲毛文娟伸出了大拇指。
包长海歪过头去，看着林远方道：“远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一位海量的老同学在阳中，上次就该带过来嘛！”
林远方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虽然他对毛文娟不感冒，但是同学了四年，毛文娟是什么酒量他完全清楚，那可是顶多三四两白酒就醉的人，没有想到这几年来，毛文娟的酒量竟然变得这样之大。不过今天是他找宋文山有正事要谈，当然不愿意让毛文娟如此搅合。他正思忖着找一个什么样的办法，在不伤毛文娟脸面的情况下将她支走。却听到咣当一声，扭脸看去，却看到刚才还目光灼灼的毛文娟粉面通红地身子歪斜地跌坐在椅子上，竟然当场醉倒了。
包长海和宋文山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情况。看来林远方这个女同学酒量并不算大，可是她一上来就自己把自己灌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意思呢？看来其中必有纠葛。
林远方更是搞不明白毛文娟此举究竟是什么用意。但是他也不能任毛文娟就这样醉在这里呼呼大睡，那样也太不像话了。
思忖了一下，林远方就冲包长海和宋文山说道：“两位老哥，你们先喝。我出去把同学安顿一下，马上就回来。”
包长海和宋文山又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挥手对林远方说道：“你尽管去你的，照顾老同学要紧。我们两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自己会照顾自己。”
林远方心知包长海和宋文山误会，也懒得解释。反正这种事情是越描越黑，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于是林远方就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扶着毛文娟下楼。毛文娟虽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但是好在身躯娇小，林远方把他扶下楼倒是没有费什么力气。
下了楼之后，对面就有一家四星级宾馆。林远方就把毛文娟送到对面的宾馆，开了一个标间，把毛文娟安顿好，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毛文娟痛苦地叫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扭头望去，毛文娟那边已经爬在床边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一时间房间内酒气冲天，恶臭扑鼻。
林远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出门叫来女服务员，伸手从包里抓了几张百元大钞不由分说地塞了过去，指着毛文娟对服务员说道：“我这位朋友喝多了，麻烦你把房间收拾一下，费心替我多照顾照顾她。这点辛苦费请你收下。”
服务员攥着钱，扭捏着想推辞，林远方又说道：“放心，这件事情你的上司绝对不会知道的。”不容服务员推辞，林远方又伸手抓起纸笔，在上面写下一个手机号码，交给服务员，说道：“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什么事，请随时打电话给我！”交代完服务员，林远方这才走出房间。
毛文娟吐了一通酒之后，脑海里难得有一丝清明，正好听到林远方对女服务员的交代，她心中不由得一暖，两行清泪流了下来。自己当初害得林远方那么惨，却没有想到林远方还能够对自己如此关怀，一时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她刚想开口喊着林远方，大脑中却又是一阵昏眩袭来，随即又醉沉沉地昏睡过去……林远方回到包间，少不得被包长海和宋文山取笑一番。林远方也不解释，只是端起酒杯和包长海、宋文山一个劲儿地碰杯，把两位老大哥灌得七荤八素，连连告饶，保证不再提什么“老同学的情谊”之后，林远方这才作罢。随后林远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宋文山，漫说是那些工人占着理，就是不占着理，冲着林远方的面子，只要官司打到高院，宋文山那是百分之一万二地会判那些工人赢的。
谈妥了正事，林远方把包长海和宋文山送走，自己正要上车，忽然间接到了那个女服务员的电话：“林先生，你的那个朋友醒来了，挣扎着要去见你，我看她连路都走不稳……”
林远方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帮我把她拦下，告诉她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林远方急匆匆地来到了对面的酒店，来到毛文娟的房间。那个女服务员正在房间里不知所措，看到林远方过来，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谢天谢地，就溜之大吉。
林远方望着半躺在床上的毛文娟，发觉她脸色非常难看，面容憔悴，但是一双美目却清澈之极，仿佛能够一眼就让他望到心底。林远方心中不由得一跳，没有想到毛文娟在社会上六年多了，还能有一双这么清澈透明的眼眸。
“远方，谢谢你，不然我……”毛文娟圆睁着一双美目，望着林远方那张清秀俊朗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别客气，换了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这么做的，请不要挂怀。”林远方淡淡一笑，拉一张椅子坐在毛文娟对面，说道：“你有事就请说，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别！”毛文娟惊叫一声，见林远方并没有动身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远方，当初那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也知道你很难原谅我！但是，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我，我都要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林远方脸色一沉，说道：“你如果让我来，只是为了向我道歉的话，那么我可要真的要走了！”说着站起来要走。
“不，不仅仅是要道歉！”毛文娟在床上挣扎着说道，“远方，我现在遇到了难关，虽然我知道这样很无耻，但是我还是想求你帮帮一帮我！”
“什么事，说吧！”林远方以为毛文娟还是想替边文新说情，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毛文娟真的是如此，他站起来甩袖就走。
毛文娟知道眼下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够争取林远方出手相助，那么以后边文新再欺上门来，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在阳中开了一家小公司，被当地地痞缠上了，就托人求高院副院长边文新帮忙。可是我没有想到，边文新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虽然帮我赶走了那帮地痞，却打起了我本人的主意。老同学，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这一次，不然，我只能任边文新宰割了……”毛文娟眼泪汪汪地望着林远方，神情无比凄惶。
原来如此！林远方点了点头，心中盘算了半刻，望着毛文娟说道：“事情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吗？里面没有隐藏其他东西吗？”
“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啊！”毛文娟差点指天发誓了。
“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一回。”林远方深深地望了毛文娟一眼，“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但是如果里面还牵连有其他因素在内的话，就休怪我撒手不管了！”
撂下这句话，林远方起身走出了房间。在他身后，毛文娟一双美目痴痴地望着他，两行清泪无声无响地流淌了下来。

第五百六十九章 刘二公子

边文新躲在暗处，确认林远方的车开走之后，这才缓缓地踱了出来。如果仅仅是林远方一个小副市长，他还是不怕的。但是问题是现在林远方背后有包家的直系子弟、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包长海撑腰，这样的庞然大物，岂是他边文新所能惹得起的？
思前想后，边文新决定先到对面的四星级宾馆，找一找毛文娟谈一谈口风。林远方当初把毛文娟送进去的时候，边文新躲在暗处都看到了。现在是林远方一个人离去，说明毛文娟还留在里边。
边文新走到宾馆门口，刚想进去，忽然间一个一身精悍之气的三十出头的男子，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拿出一张大红的硬纸片向边文新一晃。边文新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唰”地一个立正，毕恭毕敬地冲面前的男子说道：“首长，您有什么事情？”
这个精悍的男子正是暗中跟随保护林远方的中央警卫局上校军官殷伟。当初边文新在酒店里和林远方起冲突的时候，殷伟已经在暗处盯着了，只要看着不对，就会立刻冲出来保护林远方。后来边文新溜走酒店的时候，殷伟就让三人特别行动小组中段上尉悄悄地跟出去盯着，看看边文新有没有什么异动。林远方那边答应了毛文娟之后，就打了电话给殷伟，让他们负责把边文新摆平。虽然说殷伟职位不高，但是隶属于堂堂的中央警卫局，边文新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招惹的。
果然正如林远方所料，边文新看到殷伟的证件后，立刻面色大变，恭顺无比。
殷伟冷冷地盯着边文新道：“我是中央秘密部门的负责人，现在警告你离里面的毛女士远一点，知道么？”
边文新身上的冷汗顺着脊梁沟子就流淌了下来。俺的亲娘呀，自己今天是撞邪了吗？为了一个毛文娟，竟然惊动了中央警卫局秘密部门的负责人。自己一个应对不好，说不定立刻就得人间蒸发啊！
“是，是，是！请首长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离毛女士远远的，绝对不会在毛女士面前出现……”边文新一边抹汗，一边点头哈腰地说道。
殷伟阴冷的目光盯了边文新好一阵子，这才冷冷地一挥手，喝道：“滚，给我立刻消失！”
“是是是！我这就消失！”边文新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开来，形象好不狼狈！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到自己的专车上，这才抚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奶奶的，自从当上高院副院长后，他边文新如何这样狼狈过？可是今天的情形不由得他不害怕。虽然对方仅仅是一个中央警卫局的上校，但是背后的主子必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自己一个应对不好，虽然不见得会丢掉姓命，但是对方如果想抹掉自己头顶上的官帽，却跟玩似的、这个时候，边文新心中还认为，这一定是省军区司令包长海搞得手脚，因为在他看来，也只有包长海这个包氏家族的直系子孙有可能会使上面动用中央警卫局的保卫力量。至于林远方那方面，边文新根本没有往那上面想。毕竟嘛，林远方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市长，跟共和国红色豪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要说是林远方能够动用中央警卫局的保卫力量，那怕是用枪指着俺老边的脑门，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自作聪明地认定了是包长海搞得手脚之后，边文新心中对自己前面的判断又加深了一层，看来林远方和包氏家族的关系绝非一般，否则包长海又怎么会为了林远方的一个女同学而惊动中央警卫局的上校军官呢？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本来以为能够在毛文娟身上捞点便宜呢，没有想到连自己的前程都差点搭了进去！边文新心中暗自下了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躲着毛文娟走路，那怕是开车在路上遇到的，自己也要立即让司机调头往相反的方向开去……*“刘省长……”郝向前在副省长刘宇飞的秘书的引领下，来到刘宇飞的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低声叫道。
刘宇飞正在批阅材料，听到郝向前的声音，眼皮子抬都没有抬一下，用鼻腔轻轻嗯了一声。
来见刘宇飞之前，郝向前本来还是满腹自信，可是现在见了刘宇飞不冷不热的态度，不由得心中又发起虚来。他偷偷用眼睛瞄了一下刘宇飞那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心中感觉甚至比自己见到省委书记上官深雪、省长曾斌时还要紧张。要知道，刘宇飞虽然只是一个副省长，但是却是共和国八大豪门刘氏家族的三代嫡孙，加上起姓格冷峻，又嫉恶如仇，如何能够让下面的官员们不怕呢？更何况还有消息说，两年后向阳省换届，刘宇飞将会接替曾斌，成为向阳省省长，郝向前如果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寸进，说什么都不敢得罪刘宇飞这位向阳省未来的行政一把手啊！
刘宇飞嗯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郝向前，低头只顾批阅自己面前的文件，硬生生地把郝向前晾在了那里。郝向前站在那里刚开始还好，但是七八分钟过后，双腿就开始发麻，虽然省长办公室的冷气开得足足的，但是他的鬓角还是不住地有汗水流淌下来。虽然距离他身前半步就是舒适的皮靠椅，但是刘宇飞没有发话，即使借给郝向前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坐下。他的老领导，省委副书记齐元仁早就叮嘱过他，省内有三位领导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这位刘氏家族的嫡孙刘二公子。所以郝向前虽然双腿发僵，头脑发晕，但是却丝毫不敢移动一下脚步，只有咬牙关硬挺着站在那里，等候刘宇飞的发话。
好在刘宇飞批阅文件的速度很快，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就把面前那一厚迭文件给批阅完。当刘宇飞合上笔时，仿佛才想起来，眼前还有一位大活人在等着呢！可是刘宇飞却并不着急，他只是拿眼睛淡淡地扫了郝向前一眼，伸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两口茶，这才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对郝向前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郝向前心中暗道我的刘大省长，如果我知道您为什么叫我过来，还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刘省长，我不知道。”
“不知道？”刘宇飞瞥了郝向前一眼，“好，那我问你，你们黄海市有一家帝瑞皮具公司，你知道吗？”
郝向前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原来刘二公子是因为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才把他叫过来的啊？这下可就坏了，刘二公子嫉恶如仇，如果真的让刘二公子插手了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那么自己的老相好金相姬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他心中念头如闪电一般疾转，嘴上却恭恭敬敬地说道：“刘省长，我当然知道。这家公司是我们黄海市引进的第一家外资企业，也是目前黄海市规模最大的一家外资企业，为我们黄海市外向型经济发展做出巨大的贡献……”
“打住！”刘宇飞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对郝向前说道：“我让你过来，不是听你替帝瑞皮具公司摆功的！”
“是是是，”郝向前连忙底下了头。
“郝市长，我问你，帝瑞皮具公司有十几个工人患上白血病的事情，你了解不了解？”刘宇飞仿佛看穿了郝向前的心事，他扫了一眼郝向前，问道。
郝向前中咬牙切齿地骂道，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可是这件事情怎么会让刘宇飞知道了呢？难道说是林远方那个混蛋冒了天下之大不韪，直接把这件事情越级捅到了刘宇飞面前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纵使帝瑞皮具公司暂时输掉眼前这场官司，林远方这臭小子休想再在黄海市站稳脚跟！郝向前心中一边盘算，一边偷看着刘宇飞的脸色对他说道：“刘省长，这件事情我听说了一点，但是并不全面……”
刘宇飞身子往后一靠，居高临下地望着郝向前道：“那你就把你知道这一点先说说看吧……”
郝向前就在脑海里组织好了说辞，又细细地过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破绽了，这才开口说道：“我听说那些工人只是帝瑞皮具公司的临时工，并没有在帝瑞皮具公司工作多长时间。再则市里的职业病防治机构也对帝瑞皮具公司工作环境进行过检测，没有检查出帝瑞皮具公司工作环境中有什么致癌的因素。”
“情况真的是这样？”刘宇飞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地在扶手上敲击着，看不出是喜是怒。
“我了解的情况是这样。”郝向前又瞥了一眼刘宇飞，说道：“因为分管劳动保障工作的林市长刚来不久，不熟悉情况，我还特意找了市职业病防治中心的负责人询问过情况！”
“是嘛？”刘宇飞淡淡地扫了郝向前一眼，拿出一份东西扔到他的面前，说道：“郝市长，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五百七十章 齐仁元的怒火

看着眼前这份《京华晚报》，郝向前的脸立刻变得又青又绿，就跟菜农刚从菜地里摘下来的苦瓜一般。作为黄海市事实上的一把手，郝向前对宣传工作抓的很紧，异常重视舆论公关工作的作用。就拿向阳省来说，凡是有一点影响力的媒体，都已经被黄海市宣传部公关工作搞定。可以说，在向阳省内，没有哪一家媒体敢刊登出黄海市的负面新闻。
可是郝向前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竟然有首都的媒体过来添乱。如果是首都的各大党报党刊派下来的记者，郝向前还不至于这么被动，因为在这些党报党刊内部，黄海市也埋有自己的眼线，若是有什么不利于黄海市的东西出来，这些眼线一定会提前向黄海市宣传部打招呼的。但问题是，这次把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捅出来的京华晚报社不属于党报党刊，没有被列入黄海市舆论公关工作的名单之内，所以才造成了眼前这种措手不及的难堪局面。虽然说《京华晚报》不属于党刊党报，但却是首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而且还面向全国发行。上面的新闻不但是京城的领导和百姓喜闻乐看，全国各省市的领导们也大多会订阅上一份《京华晚报》，以了解首都的动态。现在帝瑞皮具公司白血病工人的事情上了《京华晚报》，基本上跟上了央视的焦点访谈节目差不多，等于说通了天了。
“刘省……省长，我……我向您做深刻检讨，我的工作没有抓……好……”饶是郝向前身后有省委副书记齐仁元撑腰，此时也不由得额头流汗，结结巴巴地向刘宇飞解释，“我回去一定要……”
刘宇飞大手一挥，冷冷地说道：“郝市长，现在不是坐不坐检查的问题！而是怎么样向省委领导、向全省人民群众做交代的问题！”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郝向前心脏之上，“上官书记特别做了交代，说这件事情影响极其恶劣，希望你们黄海市尽快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交代，以挽回这件事情给我们向阳省形象造成的恶劣影响！”
听说上官深雪竟然下了指示，郝向前不由得浑身一僵，随即连忙说道：“是，是，刘省长，我明白。我回去后立即就让人去调查这件事情，保证会拿出一个让上官书记和您等诸位省领导满意，让人民群众信服的处理意见出来！”
刘宇飞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老郝啊，让我说啊，这件事情你这个市长就回避一下吧。你要抓黄海市的全面工作，帝瑞皮具公司又是你亲手引进的企业，让你出面处理这件事情，的确有些为难。我的意见是，这件事情还是请你们黄海分管社会劳动保障的副市长来负责——听说是新来林市长负责的，对吗？这件事情就交给他处理吧，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嘛！”
郝向前心中不由得一惊。心说自己前面才和林远方起过冲突，这件事情如果让林远方去查，又怎么能够指望林远方帮助帝瑞皮具公司说话？这件事情只有交给自己的大管家、市政斧秘书长鲁发展才能放心啊！
“刘省长……”郝向前往前凑了一凑，想说出自己搭打算。
“老郝啊！”刘宇飞大手猛然往下一挥，硬生生地把郝向前想要说的话堵了回去，“你回去后立即去找林市长，就说这是上官书记的意见，让他迅速行动起来，争取三天内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毕，拿出一个经得起历史考验的结论！”
说完这句话，刘宇飞不在理会郝向前，伸手抓起桌边的文件，继续批阅起来。
听到刘宇飞再一次把上官深雪抛了出来，郝向前就知道这个决定无法挽回。他心中暗恨，肯定是平时不少人那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到刘宇飞和上官深雪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否则以刘宇飞和上官深雪地位之尊，又怎么会关注下面地市里的这种小事呢？
看来这件事情是帝瑞皮具公司是无法置身事外了。可是这些患了白血病工人，哪一个的治疗费下来不得二三十万？十七个人，加起来还不得五六百万？目前帝瑞皮具公司经营不景气，一下子让金相姬拿出五六百万，岂不是比要命还难受？看来自己回去还得抓紧时间帮金相姬运作贷款的事情，否则让她闹将起来，自己就更无法下台！
郝向前在刘宇飞办公桌前又站了一会儿，见他确实没有什么话说了，这才轻轻转过身来，往门口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去拉门的把手时，伸手却又传来刘宇飞的声音：“老郝，上官书记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说再过半年就要换届了，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换届工作的顺利进行！”
郝向前身子又是一僵！作为官场老油条，他自然明白上官深雪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没有想到，帝瑞皮具公司的事件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威胁到自己这个市长的宝座。自己眼下的地位，还不全靠着黄海市市长这个职务而来的？如果半年后换届，上官深雪把自己弄到什么省农机局档案局这样的闲散衙门里，附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光环都会烟消云散啊！
看来，自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帝瑞皮具公司的这件事情给摆平，在这样拖延下去，自己的政治前途可就要搭进去了！郝向前在下定决心之余，又对那些个偷偷到上官深雪和刘宇飞等省领导面前告自己黑状的阴暗小人感到无比痛恨！这些龌龊的东西，对我郝向前有什么意见，就真刀真枪地摆到台面上来搞嘛！背地里偷偷告黑状，算什么本事？
*******郝向前这边刚离开刘宇飞的办公室，手包里的手机就鸣叫起来。打开一看，却是刘博鸿的电话。刘博鸿是郝向前的老领导，省委副书记齐仁元的秘书，和郝向前关系很不一般。
“博鸿老弟，乜事？”
刘博鸿是粤东人，郝向前一开口就整了一句粤东话。若是以往，刘博鸿听到这句话，肯定和郝向前开起了玩笑。但是这一次，刘博鸿的态度却十分严肃，他说道：“向前市长，你在哪里？”
郝向前立刻觉得有些不对，他连忙收起玩笑的心态，说道：“省政斧，刚出了刘省长的办公室。”
“那好，你马上到省委大院，齐书记要见你！”刘博鸿没有做更多的解释，说完这句话立刻挂断了电话。
听到这句话，郝向前不敢怠慢，立刻下了楼，叫小车司机载着他到了省委大院。到了大院里的常委楼前，刘博鸿正站在外面等他，看到他下了车，刘博鸿一把拉着他的手，小声向他交代道：“郝老兄，老板心情非常差，你心中可要有点数！”
郝向前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目光紧紧地望着刘博鸿，向从他这里得到进一步解释。不曾想刘博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所以，故而爱莫能助！郝向前心中不由得又是一叹，难道说还是因为帝瑞皮具公司那十几个患病工人的事情？如果仅仅是这样，齐仁元不可能发这么大的火啊？
郝向前的心上下不停的忐忑着，跟随着刘博鸿来到了齐仁元的办公室前。刘博鸿用手往门里轻轻指了一下，示意郝向前自己敲门，就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去了。
郝向前心中愈发不安。他伸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一敲，说道：“老书记，我是向前啊！来看您了！”
齐仁元的办公室内寂静无声，郝向前并没有听到老领导往曰那个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虽然已经被刘博鸿打过了预防针，此时此刻，郝向前还是不由得一阵手脚冰凉。跟随了齐仁元那么多年，郝向前对齐仁元的作风可是非常熟悉。自己这位老领导一向是泰山崩于前都是巍然不动的，可是一旦动了真怒，那可就是雷霆万钧，任何部下都要胆战心惊的！
郝向前咬了咬嘴唇，垂下了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小声恳求道：“老书记，您就让我进去吧，有什么错，我当面向您做检讨……”
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时间也像是凝固住了一般。不知道过多久，就在郝向前感觉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齐仁元的办公室里终于传来一个声音：“你进来吧！”
郝向前轻轻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迎面撞上向阳省委第五号人物愤怒之极的目光。齐仁元的声音不高，却足以惊心动魄：“向前，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告密

齐仁元的目光扫在郝向前身上，仿佛是万千道针尖刺在郝向前身上，让他浑身上下都感到难受。更让郝向前难受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惹齐仁元发这么大的脾气。
郝向前硬着头皮来到齐仁元办公桌前，跟一个小学生似垂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齐仁元冷冷地注视着郝向前。
郝向前本来想说自己不知道，可是低垂的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赫然发现齐仁元办公桌上摆放的那份报纸竟然是《京华晚报》，这一下他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齐仁元也是为了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发脾气啊！弄清楚了事由，郝向前一颗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也就往下放了一小半。他老老实实地轻声回答道：“老书记，我知道。是因为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
“哼哼，你小子倒是很聪明嘛！”齐仁元冷冷一晒，训斥道：“可是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办下这么糊涂的事情？”
听到齐仁元这个时候还在训斥自己，郝向前的那颗心又往回放进去了三分之一。跟随了齐仁元那么久，郝向前自然明白，齐仁元到了这个环节还在大发脾气，说明齐仁元还是把他当做自己人，有心维护他。倘若是这个时候齐仁元书记的态度忽然间缓和下来，那么多半就说明齐仁元书记已经下定决心把他抛出去，仍他自生自灭，那样的情况才真叫可怕呢！
“齐书记，我……”
郝向前低着头，打算向齐仁元解释一下。却不想齐仁元劈头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认为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齐仁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起桌上那盒软中华，摸出一根夹在手里。郝向前眼疾手快，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打火机，凑了过去，想为齐仁元点烟，却不想齐仁元双眼一瞪，吓得他连忙老老实实地退回原位。
齐仁元按了一下桌面上的台式打火机，砰地一声，台式打火机喷出一股蓝幽幽的火苗。他低头就着这股火苗把香烟点着，深深地抽了一口，这才又用夹着香烟的两指重重的戳了戳桌面，对郝向前说道：“郝向前啊郝向前，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你知道不知道，半年后就要开始换届选举了？千里大堤，溃于蚁穴！这句老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嘛？纵使你现在把黄海市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也不可以高枕无忧。更何况黄海市现在还不是铁板一块，是不是？”
“老领导，我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还有一个，就是以为换届时间还有半年，有些掉以轻心了……”郝向前这个时候不由得想起刚才刘宇飞向他转告的省委书记上官深雪的那句话，不由得怵然而惊。看来这件事情的确是闹大发了，连一向沉稳的老领导都如此紧张。
齐仁元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想听你解释，也不想听说你那些和帝瑞皮具公司之间的烂事。我想你也知道，这些年来，反映你这方面的问题的举报信不止一封两封，如果不是我老头子帮你压下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你现在回去后，立即打电话给帝瑞皮具公司那个韩国女老板，让她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把那些患病工人的医药费解决掉！否则这件事情再发酵下去，让某些人借机做起文章，影响了省委换届工作的安排，到时候这个责任你可就承担不起了！”
郝向前一头大汗。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的势力在黄海市一家独大，在省里又有老领导齐仁元做靠山，这次换届自己的市长大位肯定是高枕无忧。可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样，不知道有多少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憋着劲儿准备向自己发射冷枪暗箭，准备把自己掀下马呢！虽然说眼下看来，帝瑞皮具公司患病工人的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但是自己和帝瑞皮具公司之间有太多牵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如果不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一旦被那些有心人利用起来，不知道还会抓出自己多少把柄，到时候想收场可就不太容易了！
“老书记，您放心，我回去后就立即把这件事情解决，绝对不留下任何手尾！”郝向前向齐仁元保证道。
齐仁元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他冷冷地瞥了郝向前一眼，说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想我请你吃饭？”
“是，是，我马上回去！”郝向前脸上陪着小心，心中却乐开了花。老领导越生气，越是说明把他当做自己人啊！
离开了省委大院，郝向前没有敢丝毫耽搁，立刻让司机驱车返回黄海市。他回到黄海市第一件事情，就是悄悄地和金相姬碰了面，向金相姬说明了厉害，让她老老实实地配合劳动局劳动保障执法大队的工作，提供完整的材料交给黄海市职业病鉴定中心，全额承担起十七个白血病工人的医疗费用。
金相姬一听就嚷嚷起来，说什么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里的生产就几乎停顿了，从银行贷款的事情又没有着落，让她从哪里变出五六百万元的医疗费用，供那么工人挥霍。
“贷款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郝向前看到金相姬又开始撒泼，不由得烦躁地挥了挥手，说道：“我会让翟大川帮你搞定。眼下不管你如何困难，都要先把医疗费凑出来！”
金相姬打定主意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虽然郝向前说得漂亮，可是到时候弄不到贷款怎么办？自己不是白白地搭出去几百万医疗费吗？她两只雪白的皓腕往郝向前脖子上一搭，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用那种嗲嗲的带着韩国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向前思密达，相姬的账户上阵的是没有钱了嘛！要凑出个三五十万，咬一咬牙或许还行，但是要拿出五六百万，就是相姬卖了也凑不出来啊！”
帝瑞皮具公司的经营规模郝向前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说五六千万，金相姬一时拿不出来郝向前还相信。可是五六百万，金相姬竟然说拿不出来，这让郝向前如何能相信？可是郝向前就算是明知道金相姬在耍赖，却又拿金相姬毫无办法！谁让自己当初鬼迷心窍，让了这个女人的当呢？
“好了，我知道了。这笔医疗费我可以暂时让社保中心帮你们公司垫付出来。等你们公司的贷款到位了，你再还给社保中心就是！”郝向前无奈地说道。好在劳动局分管社保中心事务的副局长李忠义是他的人马，这件事情办起来难度并不大。
**林远方没有想到，樊蕊把帝瑞皮具公司十七位患病工人的新闻在《京华晚报》上刊登出来之后，郝向前的态度竟然会来了一个前后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事情很快就得到了顺利解决。虽然说患病工人的医疗费暂时是由市社保中心垫付，但是由于帝瑞皮具公司这边已经向市职业病鉴定中心提供了完整的资料，一旦鉴定结果证明这十七位工人白血病确实是由于帝瑞皮具公司的工作环境造成的话，帝瑞皮具公司将会承担全部治疗费用以及做出相应的工伤赔偿。
不过据说宣传部长刘高峰却倒了霉，在市委常委会议上，被郝向前夹枪带棒地骂了一通不说，还被逼做了检讨。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林远方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刘高峰。毕竟嘛，当初在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刘高峰可是旗帜鲜明地站出来支持他兼任市经济开发区工委书记和管委会主任。自己这边让樊蕊偷偷摸摸地搞了一个采访，虽然解决了十七个患病工人的困局，却让老刘背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黑锅，将来老刘如果知道了真相，肯定少不了要把自己一通埋怨。
林远方正在想着，忽然间办公室门被推开，黄旭蒙走了进来。黄海市委常委会已经通过了林远方的提名，把黄旭蒙从邙南县调了过来担任黄海市经济开发区常务副主任，此时他已经上任三天了。
“老板，”黄旭蒙走到林远方跟前，低声说道：“我有个同村的老乡在经开区国土局工作，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有一个重要的情况要向您汇报。”
“什么重要情况？”林远方抬头望着黄旭蒙。
“他在电话里不愿意告诉我，说要当面向您汇报。”黄旭蒙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
“那就把他请过来嘛！”林远方一挥手，说道，“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大衙门，他有什么情况，随时都可以过来反映嘛！”
黄旭蒙又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老板，他说情况非常重要，不能到你办公室来说，担心被人看到。所以想约一个秘密的地点，私下里向你汇报。”
“哦？”林远方不由得来了兴趣，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才会让黄旭蒙这个老乡如此谨慎呢？

第五百七十二章 胆大妄为

和黄旭蒙老乡见面的地方安排在黄海市水警区基地旁边的一座海鲜酒楼里。来这座海鲜酒楼吃饭的都是水警区的官兵和家属，威海市地方上基本上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所以林远方把会面的地方约到这里来，就不担心自己与黄旭蒙这个老乡的会面会被其他人撞破。
黄旭蒙这个老乡叫黄金林，三十五六岁的模样，人长得黑黑瘦瘦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看就是一个非常老实本分的人。他跟着黄旭蒙走进了包间，看到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菜肴，两瓶十五年专供五粮液，三副碗筷，一看就是专门准备好的。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坐在桌子旁抽烟，气度不凡。黄金林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就是黄主任的顶头上司，经济开发区的大老板林远方林市长。
林远方看到了跟在黄旭蒙身后的黄金林，就微笑着招呼道：“是小黄同志吧？来来，这边坐！”
黄旭蒙那边赶紧做个手势，把黄金林领到林远方身旁。
黄金林还是第一次零距离地接触林远方这样的大领导，心中紧张之极。他侧在身子在林远方身旁坐下，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嗓子干涩之极。
林远方见黄金林很拘谨，就笑着说道：“小黄，你和黄主任是一个村的吧？那论起来咱们相隔也不远啊，都是老乡。今天过来了，可要好好喝上几杯。”
那边黄旭蒙早就打开了专供五粮液，要亲自为林远方和黄金林斟酒。无论是辈分还是职务，黄金林都差黄旭蒙一截，如何敢让黄旭蒙为他斟酒？他双手捧着酒杯就要站起来，林远方一把抚住他的肩头，微笑着说道：“小黄啊，这里都是自己人，搞那么生分干什么？”
黄金林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享受了一次经开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的贴身服务。
黄旭蒙为林远方和黄金林把酒斟上之后，又把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斟满，这才坐下。林远方就伸手端起酒杯，冲黄金林一举，笑着说道：“小黄，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先走一个？”
黄金林激动的面色通红，眼前这种待遇，就是他做梦也不可能梦到的啊！他不过是经开区国土局小小的一个科员，即使是在国土局内部的酒宴上，他最多也就是和自己的科长碰一个杯什么的，至于局里那些局长副局长们喝酒的时候，根本不是他这个小人物能凑到跟前的。曾经有一次，局里的内部庆功宴上，黄金林喝多了点，没有管好自己，端着酒杯凑到主管副局长面前想要敬酒，副局长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端到面前的酒杯，场面无比的尴尬。酒宴结束后，黄金林被科长叫过去好一顿臭骂，还被扣发了两个月的奖金。可是现在呢，林远方林市长却主动向自己这个小人物举起了酒杯，别的不说，单单就眼下这份待遇而言，就足以让黄金林激动地找不到北。和林市长这样的市领导相比，国土局里的局长副局长根本算不上个玩意儿！
想到这里，黄金林连忙站了起来，屁股半悬在空中，双手举着杯子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我一直都很尊敬您，您是咱们邙南人的骄傲！”
“哎，酒桌上都是老乡，哪里来的什么市长？”林远方看到黄金林屁股悬空，不由得嗔怪道：“小黄啊，坐下，坐下，咱们老乡之间，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几杯酒下肚，又吃了几口菜，黄金林的头脑反而清醒了过来，想起今天自己过来的目的，就连忙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我这里有个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
林远方呵呵一笑，说道：“不忙不忙，咱们先吃，吃完了再说。”
“林市长，趁我现在头脑还清醒，就先告诉你吧！”黄金林连忙说道，“我怕待会儿喝多了酒，就说不清楚了。”
说着，黄金林就放下酒杯，把他知道的那个重大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林远方。林远方听了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还有这等事情？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话题就又要往前推，回到黄海市市长郝向前和帝瑞皮具公司的董事长金相姬身上。
前面不是说过，由于经济环境不经济，帝瑞皮具公司的资金链非常紧张，已经濒临断裂的边缘，郝向前就答应金相姬，想办法替帝瑞皮具公司解决贷款。
郝向前要想让人去给帝瑞皮具公司办贷款，必须要解决一个麻烦，那就是帝瑞皮具公司必须由相应的抵押物银行那边才可能会同意发放贷款。对于帝瑞皮具公司来说，厂房设备并不值多少钱，即使用来抵押，也贷不了多少款项的，根本满足不了帝瑞皮具公司对资金的需要。帝瑞皮具公司最大的资产就是厂区八十亩土地，按照经济开发区目前的土地价格，八十亩土地价值在四千万以上。帝瑞皮具公司要想贷到大笔款项，就必须用这八十亩土地的土地证向银行进行抵押。
可是呢，帝瑞皮具公司这八十亩的土地在一年前其实已经抵押给中华银行，从中华银行获得了四千万元的贷款。现在中华银行这笔四千万元的贷款并没有还上去，土地证还在中华银行手里，帝瑞皮具公司又怎么可能把土地证拿回来，向银行申请抵押贷款呢？
如果帝瑞皮具公司是国有企业，郝向前还有办法让市财政局，或者其他市属大型企业为帝瑞皮具公司担保，从银行贷个几千万出来，可是帝瑞皮具公司偏偏是一家韩国独资公司，按照规定，无论是黄海市政斧还是市属企业都不得为外资企业提供贷款担保，郝向前如果真的下了这样的命令，那就是等于将把柄送到了别人手上。
可是帝瑞皮具公司面前的困局郝向前又不能撒手不管，不然把金相姬逼急了，把他的那个私生子从韩国抱回来，郝向前的政治前途可就彻底完结了。思前想后，郝向前替金相姬想出了一个主意。帝瑞皮具公司的土地证不是在中华银行那边抵押的嘛？也不要紧，这边可以再为金相姬弄出一份土地证来，向另外一家银行去申请贷款，等亚洲金融风暴过去之后，帝瑞皮具公司被国外客户拖欠的货款到位了，再把贷款还上就是。
当然，办法郝向前虽然替金相姬想出来了，但是郝向前却亲口说出来，更不会亲自去办这件事情。郝向前只是在秘书翟大川面前含糊的提那么一提，翟大川立刻心领神会，出面联络各路神仙，帮金相姬办这件事情。自然，以翟大川的精明和谨慎，这些话他也不会明说，只能是在侧面点拨，让那些具体的经办人去领悟郝向前的意思。这样即使将来出了什么手尾，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郝向前让他们这么办的。
按照正常的途径，一家企业如果用土地证做抵押，向银行申请了贷款，那么土地证就要抵押在银行那边。如果企业还想用土地证继续申请贷款，就必须把前面的那边贷款还清之后，向银行索回土地证的原件，然后把土地证原件交给土地管理部门进行审核验证，等土地管理部门审核验证完毕之后，企业才能够拿着审核检验过的的土地证原件向原来的贷款银行或者其他银行去申请抵押贷款。
那么现在帝瑞皮具公司的八十亩土地的土地证抵押在中华银行，帝瑞皮具公司要想再向其他银行申请贷款，只有办理一份假的土地证出来，让经济开发区国土局审核检验后，作为抵押物向其他银行申请贷款。这件事情听起来是相当困难，可是经开区国土局的局长卫阳峰为了讨得郝向前的欢心，在翟大川的暗示下，大胆妄为地为帝瑞皮具公司偷偷办了一份“真”的假土地证。然后帝瑞皮具公司的财务总监就拿着这一份“真”的假土地证到审核验证。
黄金林所在的科室，正是负责土地证的审核验证工作。本来帝瑞皮具公司这份“真”的假土地证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什么怀疑，顺利地办好了审核检验工作，交还给了帝瑞皮具公司。可是凑巧的时，黄金林的爱人卢晓红就在中华银行信贷部工作，是帝瑞皮具公司那边四千万元贷款的具体经办人员之一，曾经对黄金林谈过帝瑞皮具公司这笔巨额贷款的事情。黄金林今天中午回到家中吃饭的时候，随口问起了卢晓红一句：“帝瑞皮具公司的四千万贷款已经全部还完了么？”
“才还了五百多万，还早着呢！”卢晓红的回答让黄金林大吃一惊。
“才还了五百多万，你们怎么让他们把土地证拿走了啊？”黄金林有些搞不明白。
“谁说土地证让他们拿走了？一直锁在我们信贷部档案室的保险柜里呢！”卢晓红说道，“今天上午整理档案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呢！”
听到卢晓红说出这个答案，黄金林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既然帝瑞皮具公司的土地证还锁在中行的保险柜里，他审核检验的那份土地证又是怎么回事呢？
黄金林知道事关重大，尤其把他夫妻两个都牵扯进去了，一个处理不好，他们夫妻两个都要吃官司！他思前想后，最后想起了新任管委会常务副主任黄旭蒙是他的本村老乡，于是就决定向黄旭蒙求助……

第五百七十三章 撞破

听了黄金林介绍完情况，林远方的面送不由得严肃了起来，这个帝瑞皮具公司弄了一个假土地证，究竟想搞什么名堂呢？沉吟了片刻，他问黄金林道：“小黄，你认为帝瑞皮具公司弄这么一份假土地证是想干什么？”
“林市长，这个……我怕说不好……”黄金林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说金林啊，有什么想法就讲出来嘛，林市长又不是外人！”黄旭蒙担心黄金林心中有负担，在一旁为他打气。
“对啊，有什么说好说不好的，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嘛，咱们老乡之间闲聊，怕什么？”林远方也笑着鼓励黄金林道。
见林远方也这样说，黄金林心中的顾虑就减小了很多，他说道：“林市长，照我的猜想，帝瑞皮具公司弄一份假的土地证过来，主要目的还是要抵押贷款吧？用在其他方面的可能姓不大。”
林远方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是这样判断的。而且根据他前一段时间得到的信息表明，帝瑞皮具公司的资金相当紧张，他们弄一份假土地证去向其他银行骗取贷款的可能姓相当的大！
不过从林远方的角度来说，帝瑞皮具公司这件事情却不太好处理，因为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帝瑞皮具公司最多也就是涉嫌伪造土地权利证书。即使最后经过调查证实帝瑞皮具公司确实伪造了土地证，那么按照《土地登记办法》的有关规定，也就是由土地管理部门对当事人进行简单的批评教育，然后依法没收伪造的土地证就算了事。除非是发现帝瑞皮具公司拿着那份伪造的土地证进行抵押贷款等经济诈骗活动，才能够让公安机关立案，对帝瑞皮具公司的相关人员进行刑事调查。而按照黄金林的说法，帝瑞皮具公司也是今天上午刚刚把那份假土地证领回去，贷款流程多半是尚未展开，这个时候也无法让公安机关直接插手这件事情。
林远方目前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根据黄金林提供的情况，命令经开区国土局到帝瑞皮具公司去，把那份假土地证直接给没收掉。第二就是耐心地等一等，密切地关注着帝瑞皮具公司的情况，等帝瑞皮具公司利用那份假土地证向银行抵押申请到贷款之后，再向公安机关通报，让公安部门出动，以涉嫌金融诈骗罪对帝瑞皮具公司涉案人员进行抓捕。
如果采取第一个方案的话，好处就是干脆利落，从根源上掐断了帝瑞皮具公司利用假土地证进行诈骗的可能。坏处就是，不但纵容了帝瑞皮具公司预谋诈骗的有关人员，不能够使他们得到法律的惩罚，更重要的是，不能够把那些站在帝瑞皮具公司背后的势力挖出来。以后他们很可能还会搞出更隐蔽的花样，进行违法犯罪活动！
采取第二个方案的好处是，能够通过这样的行动把帝瑞皮具公司策划这件事情的犯罪人员一网打尽，还能够顺藤摸瓜，把那些站在帝瑞皮具公司后面的人也给挖出来。坏处呢，就是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对黄海市带来的巨大的负面影响。按照黄金林的估价，帝瑞皮具公司的八十亩土地至少能够在银行抵押五千万元贷款出来。如果真的按照这个局势走，案件最后爆发出来，五千万元以上的涉案金额，恐怕将是向阳省有史以来最大金融诈骗案。考虑到几个月黄海市就要进行换届选举了，这件案子如果爆发出来，肯定会对黄海市的换届选举有着巨大影响，甚至可能会影响到省委安排下来的换届部署。那么到时候，自己这个新任的副市长，在省委领导心目中必然会成为一个麻烦制造者，这可和爷爷当初安排自己到向阳省来的初衷大不相同啊！
经过认真考虑，林远方还是决定采取第二套方案。帝瑞皮具公司作为黄海市规模最大的外资企业，竟然沦落到要靠伪造假土地证来骗取银行贷款的地步，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猫腻。林远方如果现在不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盖子揭开，以后帝瑞皮具公司必然还会爆发出更大的丑闻，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省里还是市里，只会是更加被动！
下定了决心之后，林远方嘱咐黄金林回去后保持沉默，不要把帝瑞皮具公司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需要黄金林站出来说话的时候，林远方会让黄旭蒙去通知他的。
林远方的另外一个举措，就是需要黄旭蒙这个经开区常务副主任来唱主角了。他让黄旭蒙利用分管经开区金融办公室的优势，让金融办的工作人员这一段时间密切和经开区的所有金融机构保持密切联系，随时关注帝瑞皮具公司向各金融机构申请抵押贷款的情况。一旦获悉了确凿消息，林远方就会立即命令经开区公安分局出动，把所有涉案人员来个一锅烩。
事情安排停当之后，林远方就招呼黄金林和黄旭蒙两个吃菜喝酒，刚才光谈正事，只是喝了两杯酒，桌上的菜几乎都没有动筷子呢！
一个小时候，林远方、黄旭蒙和黄金林相继离开了包间。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前脚刚离开下了楼梯，后脚就有一个穿着黑色碎花T恤的中年男子从拐角处的溜出来，迈步走进了他们的包间。
包间里，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正在低头收拾桌子。这个中年男子伸手把自己手指上硕大的金戒指取下来，微笑着对那个服务员说道：“小妹，我在走廊上捡到一枚金戒指，是不是你掉的？”
女服务员看了一眼那枚黄澄澄金灿灿的大戒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摇头说道：“不是我掉的。”一边说着，女服务员心中一边惋惜，这这么大一颗金戒指至少也要价值三四千元，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客人掉下来电力；可是自己是个女的，如果是个男的，说不定会顺水推舟承认这颗戒指是自己的呢！
“哎！怎么不是你掉的？我明明看见这颗戒指就是从你手上掉下来的，所以才追进来还给你嘛！”碎花T恤不由分说地把这枚金戒指塞进了女服务员的手里。
“这……这……真不是我的，我不能要！”女服务员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就想把这枚金戒指还给黑碎花T恤。
黑碎花T恤哈哈一笑，说道：“可能它不是你的。但是你只要回答我一句话，它就是你的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女服务员，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没有听到，刚才房间里的客人说了些什么？”
女服务员摇了摇头，说道：“上完了菜，客人就让我出去了，说是他们自己照顾自己。他们说了什么，我真没有听到。”
“一句都没有听到？”黑碎花T恤望着举着手中那颗大金戒指，在女服务员眼前转动着，用无比诱惑地声音说道：“你只要想起来一句，这一颗金戒指就是你的了！”
女服务员目光围着黑碎花T恤手中的金戒指转动着，脑海里拼命回忆着前面的场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终于让她想起了只言片语。于是便支支吾吾地说道：“对了，我中间进去倒茶的时候，好像听到一个什么皮具公司，还有什么土地证什么的，看到我进来，他们就不再讲了……”
黑碎花T恤脊梁上不由得冒出一股冷气，果然是这样啊！幸亏今天自己运气不错，到水警区来看望一个老战友，撞到了林远方和黄金林，才有机会了解到这个情况。否则的话，就这样两眼蒙查查地按照原来的计划搞下去，到时候岂不是会被林远方一网打尽？真是老天保佑啊！
“它是你的了！”黑色碎花T恤不敢多停留，他把金戒指往女服务员手中一塞，转身就跑了出去。
*******“什么？林远方知道这件事情了？”郝向前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桌子，冲翟大川吼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板，”翟大川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卫阳峰说，问题是出在他们国土局下面一个叫黄金林的办事人员身上。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黄金林竟然和林远方以及那个黄旭蒙都是老乡。”
“什么没想到？都是借口！这个卫阳峰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考虑事情的时候，就不能周到一点，谨慎一点吗？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够闹出这样的纰漏呢？”郝向前恨得咬牙切齿的。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可是偏偏是牵扯到帝瑞皮具公司的事情。那边金相姬眼看着就要死要活了，急等着贷款救命，要不然郝向前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暗示翟大川如此行事。可是现在，事情却被林远方给撞破了。虽然说按照目前的事态，这把火烧不到他郝向前这里。可是问题是帝瑞皮具公司的贷款的事情肯定也会黄了。如果弄不到贷款，不用林远方那边有什么行动，金相姬这个韩国小姑奶奶肯定会把火烧到自己这边来的！

第五百七十四章 宁可死，不可跪

出人意料的是，在接下来几天时间内，帝瑞皮具公司并没有任何动静，据黄旭蒙这边得到的消息，并没有任何一家银行接到帝瑞皮具公司的贷款申请。这下子连林远方也有点想不通了，如果不是为了抵押贷款，帝瑞皮具公司费这么大周章弄这一份假土地证干什么？难道说是另有别的重要用途？
就在林远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间接到市委书记秘书华学斌的电话，说是乌书记请他马上过去一趟。林远方心中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肯定是出大事了。因为按照一般情况，市委一把手是不会轻易点名让一个非常委的副市长到他的办公室去的。
林远方匆匆忙忙地赶到乌森敏的办公室，发现市委书记乌森敏和市长郝向前并排坐在沙发上，满脸严肃。在他们两个人的对面，宣传部长刘高峰正在一脸赧然地在解释着什么。林远方心中一动，暗道刘高峰既然也在，难道说乌森敏叫他过来的原因与宣传工作有关？会不会是因为《京华晚报》那档子报道的事情？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八九天了，乌森敏和郝向前两人当时不提这件事情，难道这个时候还打算来一个秋后算账不成？
看到林远方进来，乌森敏和郝向前都没有起身。乌森敏伸手指着刘高峰身旁的沙发，对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坐吧。”林远方就挨着刘高峰坐下，目光扫了刘高峰一眼。刘高峰看着林远方，只是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林市长，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郝向前劈头问道。
林远方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郝向前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你这个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是怎么当的？你们经开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林远方心中就越发得莫名其妙，暗道经开区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了？怎么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向前同志，发那么大火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乌森敏对郝向前这种喧宾夺主的行为很是不满，不管怎么说，他乌森敏名义上都是黄海市的一把手，这又是在他的办公室，郝向前不等他开口就率先向林远方发难，究竟是想把他这个市委书记置于何地？见郝向前对林远方进行责难，乌森敏自然要在一旁大唱反调了。他说道：“什么工作都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嘛！远方同志到来的时间不长，遇到的又是突发事件，他不了解情况，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到这里，乌森敏对刘高峰说道：“老刘啊，你这边先把情况向远方同志做个介绍吧！”
刘高峰这边就把情况向林远方做了介绍，林远方这才知道，帝瑞皮具公司又出事了。
原来呢，今天上午的时候，帝瑞皮具公司生产线上的一名女工因为身体过度疲劳，趴在工作台上打了一个盹，偏巧被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女老板金相姬看到了。金相姬当时就大发雷霆，命令全公司三千多名华夏员工全部在厂区内集合起来，要求这三千多员工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向包括金相姬在内的韩国籍管理人员跪下磕头。
金相姬这个无理要求让在场的华夏员工非常愤慨。们群体激昂地向金相姬抗议，金相姬却不为所动，并声称如果这三千多华夏员工中有一个人不跪下，那么以后其他员工都必须永远跪着上班。慑于金相姬的银威，绝大多数员工眼中流淌着屈辱的泪水，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金相姬的面前。
可是这些员工中也有硬骨头，几个来自中原省的打工仔在工友们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的时候，却像青松一般屹立在那里。当金相姬咆哮着要求他们几个跪下的时候，他们愤怒地反问道：“请问，我们为什么要跪下？”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们的老板！是我施舍给你们这一口饭吃！我让你们跪下，你们就得给我跪下！”金相姬狞笑着喝道：“不肯跪下的统统地给我滚蛋！”
“我们是华夏人，是炎黄子孙！宁可饿死也不会在你们高丽棒子面前跪下！”几个中原打工仔昂首挺胸地撂下一句话，扯下帝瑞皮具公司的工牌，大踏步地从金相姬身边走过。
离开了帝瑞皮具公司之后，几个人越想越气不过，正想打电话向媒体记者投诉帝瑞皮具公司女老板的丑恶嘴脸，却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辆《向阳晚报》的采访车。几个工人一合计，直接去到《向阳晚报》的采访车面前，向车内的记者把刚刚发生在帝瑞皮具公司厂区内耻辱又丑恶的一幕讲述了出来。正好采访车内坐着一位《向阳晚报》的名记王兴伦，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要进帝瑞皮具公司厂区内进行现场采访，但是却被帝瑞皮具公司的守门的保安阻拦了下来。王兴伦一怒之下，就把电话打到了市委书记乌森敏的办公室。
前一阵子因为《京华晚报》报道了帝瑞皮具公司白血病工人的事件，虽然说让郝向前吃了瘪，但是作为黄海市的一把手，乌森敏也搞了个灰头土脸，心中很不痛快。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了几天，帝瑞皮具公司竟然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假如再被《向阳晚报》捅出来，黄海市的乐子可就大了！
当下乌森敏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通知市长郝向前过来商量对策。本来按照乌森敏的意思，这个帝瑞皮具公司是郝向前招商过来的外资企业，而且黄海市领导圈子内很多人又都知道，郝向前和帝瑞皮具公司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既然是帝瑞皮具公司出了事情，我乌森敏也不打算看你的笑话，你郝向前负责搞定就行。却没有想到，郝向前听乌森敏说过情况之后，立即要求乌森敏通知宣传部长刘高峰和副市长林远方过来，说这两个人一个是负责宣传工作，一个是帝瑞皮具公司所在的经开区管委会的直接领导，解决眼下的事态，他们两个是责无旁贷！

第五百七十五章 面子

乌森敏听到郝向前如此表态，心中不免有些吃惊。按照他的猜想，既然是涉及到了帝瑞皮具公司，郝向前必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其他势力插手，派出自己的人马去处理这件事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把主动权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牢牢地掌控着事态的发展。可是为什么这一次，郝向前会一反常态地把自己摘出来，让刘高峰和林远方去处理这件事情呢？事物反常即为妖，郝向前这只老狐狸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不过即使乌森敏心存疑虑，也不得不承认郝向前所说的话有道理，不管怎么说，负责经开区管委会的林远方和负责宣传工作的刘高峰是肯定要请过来的。于是乌森敏就让华学斌打电话给刘高峰和林远方，把他们请了过来。刘高峰的办公室就在市委大院，就比林远方早来了十多分钟，提前从乌森敏这里了解到了情况，这个时候又转述给林远方听。
林远方听了介绍，心中是相当的愤怒，没有想到金相姬竟然如此狂妄如此无耻，竟然逼迫全厂数千名工人给她下跪，像这样的韩国无耻商人，即使给黄海市带来再多的GDP，他林远方也绝不欢迎！
不过林远方在愤怒之余，心中也暗暗有一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说，帝瑞皮具公司此时银根吃紧，正想办法要向银行贷款的时候，甚至不惜为此铤而走险，伪造了土地证，这个时候应该行事低调，尽量不生出是非才对。可是金相姬为什么又要这么张狂，干出逼迫几千名工人给韩国管理人员下跪的事情来呢？
“林市长！”林远方那边还在思忖，郝向前这边已经开始发火了，“经开区管委会的工作是怎么做的？上次因为帝瑞皮具公司白血病工人的事件，咱们黄海市已经收到省领导的点名批评了！怎么这次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上次开会的时候，乌书记和我都再三强调，要做好对企业、特别是三资企业的用工监督和检查，尤其是劳动执法部门，要严格执法，坚决查处和打击个别企业在劳动用工方面违反我国法律法规的行为。市委的这个指示精神，你们到底领会了没有领会？这才过去几天，怎么怎么又爆出外资企业主逼工人下跪的丑闻呢？作为分管劳动监督保障和管委会的分管领导，你一定要做出深刻的反思！”
刘高峰在一旁看着郝向前一本正经地摆出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在批评林远方，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谁不知道帝瑞皮具公司是你郝向前的关系？那个韩国女老板之所以敢嚣张如此，还不是因为以往你郝向前总是站在她后面为她撑腰么？明明是你自己的手尾，偏偏要把这件事情的责任推到林市长身上，你郝大市长的颠倒是非的功夫果然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林远方也明白郝向前这是在借题发挥，他双目平视着郝向前，不卑不亢地说道：“郝市长，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定承担。”
“林远方，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该你承担的责任？”郝向前重重地一拍桌子，说道：“难道说还有你不该承担的责任吗？”
“向前同志，不要激动，”靠在沙发上一直保持沉默的乌森敏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有话好好说嘛！现在也不是争吵的时候，《向阳晚报》的记者王兴伦还在那边等着呢，我们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见乌森敏如此说，郝向前这才闭上了嘴巴，犹自心有不甘地横了林远方一眼。
“高峰同志、远方同志，”乌森敏又对刘高峰和林远方说道：“我和向前同志刚才统一了一下意见，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处理了，一个大原则就是，尽量把这件事情对我们黄海市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说到这里，乌森敏望了刘高峰和林远方一眼，“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明白，明白。”刘高峰搞宣传工作是行家里手，自然理解乌森敏的意思。
林远方也点了点头。
“既然都明白，那就别耽误时间了，马上赶过去吧。《向阳晚报》那个王记者还在帝瑞皮具公司外面等着呢，别你们去晚了，再生出什么波折来！”乌森敏扭头望了一眼郝向前，“向前同志，你有什么交代没有？”
郝向前严肃地摇了摇头。
乌森敏就大手一挥，对刘高峰和林远方说道：“那你们去吧，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和向前市长汇报！”
**出了乌森敏的办公室，刘高峰先回到宣传部，让办公室主任准备了一个两千元的红包，这才和林远方下到楼下，一起乘车往经开区赶去。
坐在车里，刘高峰一边摇头，一边冲林远方大吐苦水：“林市长，这宣传部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上次因为京城的一个记者，我们宣传部就被搞得灰头土脸，被乌书记和郝市长骂得狼狈不堪。这才安生了几天，又跑过来一个记者，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听到刘高峰提到京城的记者，林远方不由得老脸一红。不管怎么说，老刘当初在常委会上站出来支持了他，他却不声不响地让老刘背了个黑锅，心中确实有些过意不去。这时听刘高峰发牢搔，就说道：“都说宣传工作难做，我看呢，地方上的宣传工作更难做！不但要为地方政斧充当消防队灭火队的角色，而且干得越多错得越多。刘部长您确实不容易啊！”
刘高峰觉得林远方这话真是说到他心窝里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说道：“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赶到了帝瑞皮具公司厂区门口，《向阳晚报》的采访车就停在路边。王兴伦正站在车外，手里拿着笔记本，向身旁的那几个帝瑞皮具公司的中原籍员工询问着问题。这几个员工也满脸气愤，一边向王兴伦说着什么，一边用手激动地向帝瑞皮具公司大门口指指戳戳。在帝瑞皮具公司的大门口，并排站着十几个身高体壮的保安，手里拿着警棍，目光警惕地望着这个方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刘高峰以前和王兴伦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他带着林远方来到王兴伦身边，没有理会旁边那几个中原籍员工，而是径直向王兴伦伸出手来，“老王，你太不够意思！到黄海市来视察，也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怎么，看不起我这个老朋友是吧？”
“刘部长，你就别埋汰我了！”王兴伦看到刘高峰，也伸出手来，自嘲地说道：“我算哪门子领导啊？如果真的是领导，会被人堵在厂门口不让进去？”
“是嘛？还有这样的事情？是谁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堵着我们王大记者的路啊？”刘高峰故作糊涂地打着马虎眼，他扭脸望着身旁的林远方，说道：“林市长，在你的地盘上，王大记者受了委屈，你说怎么办吧？”
林远方这个时候其实并不想和王兴伦扯这么多，他更想拉着旁边的几个工人问一问情况，了解一下他们在帝瑞皮具公司受辱的具体情况。可是这个时候他由不得不虚与委蛇，笑着说道：“王记者，你好。我分管经开区管委会的副市长林远方，你在经开区采访遇到了什么阻碍，我和刘部长都可以帮你协调解决。”
旁边几个工人一听林远方是副市长，旁边还有一个什么刘部长，立刻围了过来，对林远方和刘高峰说道：“林市长、刘部长，我们是帝瑞皮具公司的工人，有情况要向你们反映！”
刘高峰面容就严肃了起来：“你们要反映的情况王记者已经告诉我们了，目前市里有关部门正在积极跟进，等处理结果出来，一定及时地通知你们。”
然后刘高峰一拉王兴伦的手，低声说道：“老王，咱们上车去谈一谈吧？”
所谓上车谈一谈，其实就是把王兴伦拉上车塞个红包，让王兴伦高抬贵手，不要报到今天这件事情。以往刘高峰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是采用塞个红包，给点车马费的方式解决的。却没有想到，刘高峰这个以往万试万灵的办法这次却失效了，王兴伦轻轻摇了摇头，对刘高峰说道：“刘部长，上车谈就不必了。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完成这个新闻采访。请你和林市长帮忙协调一下，让我进帝瑞皮具公司厂区内对相关人员进行采访好吗？”
“这个……”刘高峰有些迟疑起来。
“刘部长，”王兴伦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你知道刚才那些保安是怎么骂我的吗？说我一个野鸡报记者也想进他们厂里采访？我今天就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向阳晚报》究竟是不是野鸡报！”
话说到这里，刘高峰就知道劝不住了。记者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如果今天不让王兴伦进帝瑞皮具公司采访，王兴伦找不回这个脸面，肯定会想办法把这则新闻捅出去，即使自己做通《向阳晚报》总编的工作，王兴伦也有办法找到其他媒体发了这条新闻。与其这样，不如先让王兴伦进帝瑞皮具公司采访，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第五百七十六章 阴谋

刘高峰把林远方拉倒一边，说道：“林市长，这个王兴伦坚持要进帝瑞皮具公司采访，你看该怎么处理才好？”
“刘部长，对于宣传口方面我可没有什么经验，也不太擅长和记者打交道，您是咱们市的老宣传了，经验丰富，今天这事还要靠您来拿主意。”
林远方说这话倒不是耍滑头有意推脱，刘高峰这个市委常委的地位本来就高于他这个副市长，涉及的宣传口的事情，自然要以刘高峰这个宣传部长的意见为主。
“我看呢，是不是先让王兴伦进去帝瑞皮具公司的厂区做一个采访，给他一个台阶下呢？干记者这一行的呢，都好个虚名，我们先让他赚足了面子，后面的事情就好谈了。”
林远方听出了刘高峰的意思还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中就有些意见。照着林远方的看法，金相姬强迫数千名工人下跪，是相当严重的一种侮辱工人人格的行为，必须按照有关法律予以惩处的。如果仅仅是因为维护黄海市的形象和所谓的黄海市投资环境，就有意忽略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对金相姬这种不法外商的一种变相鼓励，更重要的是，会让帝瑞皮具公司这数千名工人乃至黄海市数量庞大的务工人员对黄海市政斧感到寒心。但是由于很多具体情况和细节林远方还没有掌握，这个时候倒是也不急于说出自己的看法，先按照刘高峰的意见，让王兴伦到帝瑞皮具公司的厂区采访一下情况再说。
刘高峰见林远方没有说话，就认为林远方同意了他的想法，于是继续说道：“林市长，管委会是你的地盘，王兴伦进帝瑞皮具公司厂区采访的事情，还是要请你派人去和帝瑞皮具公司沟通一下。”
这个时候，黄旭蒙带着管委会的几个领导也赶到了现场。林远方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黄旭蒙，让他去和帝瑞皮具公司方面沟通，让帝瑞皮具公司方面允许王兴伦进厂区采访。
黄旭蒙在邙南县当管委会主任时，就整天和下面的企业打交道，自然懂得如何去拿捏下面的企业。虽然说帝瑞皮具公司有市长郝向前在后面撑腰，颇有一点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乞丐，但是对于黄旭蒙这个经开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还不能不给两分面子。黄旭蒙领了林远方的命令之后，拨通了帝瑞皮具公司行政总监的电话，没有多久就搞定了这件事情，行政总监在请示了金相姬之后，同意《向阳晚报》记者进入帝瑞皮具公司厂区之内进行采访。
见黄旭蒙很短时间内就搞定了这件事情，刘高峰也很是高兴，伸着大拇指向林远方称赞，说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林市长部下果然个个能干。他又把王兴伦叫了过来，把情况告诉王兴伦，问道：“老王，要不要我们派人陪你一同进去做采访啊？”
王兴伦笑了起来，摆手说道：“刘部长，不用不用，我自己就OK了。你如果派人跟过去，那些工人哪里敢对我说真话呢？”
刘高峰也不勉强，笑着说道：“那好，你先进去采访吧。我和林市长就到管委会那边等你。等你工作完毕之后，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王兴伦进入帝瑞皮具公司之后，刘高峰就和林远方一起来到经开区管委会，坐到进林远方的主任办公室闲聊。刘高峰一边品着特级信阳毛尖，一边冲林远方说道：“这个王兴伦在《向阳晚报》很得总编的信任，颇有几分脾气，但是很喜欢戴高帽子。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俩多送他几顶高帽子，多吹吹拍拍，搞定的难度不大。”
林远方微微一晒，暗中说道，舆论方面你搞定就搞定吧，但是这件事儿也绝对不能这样算了，对帝瑞皮具公司这种公然侮辱工人人格的行为，必须要进行处罚。
就在这时，刘高峰的手机鸣叫起来，他接听了之后，不由得面色一变，对林远方说道：“不好了。王兴伦的采访设备被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管理人员给砸了，他也被几个韩国人给打了出来！”
林远方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到这个地步，这个帝瑞皮具公司，究竟是想干什么？侮辱了几千名工人不说，而且还敢殴打采访记者，砸烂采访设备，即使有郝向前在后面替他们撑腰，这件事情也捂不住啊！
******《向阳晚报》的主任记者在采访中被殴打，自然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刘高峰赶过去之后，使尽浑身解数才做通了王兴伦的工作，使王兴伦同意不要把这件事情捅上去，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黄海市方面必须对殴打王兴伦的那几个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管理人员治安处罚。否则的话，即使这个官司打到省委宣传部长跟前，王兴伦也要把这件事情给曝光出去。
刘高峰和林远方就赶回到市委，把情况向市委书记乌森敏做了汇报，请示他的意见。乌森敏听了情况之后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问道：“这个情况你们对向前市长汇报过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
“你们马上向他进行汇报，帝瑞皮具公司是向前同志引进的企业，这件事情还是以他的意见为主。”乌森敏这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彻底置身事外，这件事情不管向那个方向发展，郝向前都脱不了干系。作为政治对手，乌森敏才不会傻得这个时候站出来替郝向前去背书呢！
于是刘高峰和林远方又赶到郝向前的办公室，把情况对郝向前做了汇报。郝向前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望着刘高峰和林远方说道：“这是怎么搞的吗？本来挺简单的事情，让你们一搞，怎么就越来越复杂了呢？”
刘高峰见郝向前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心中就有些不高兴，脸上却满是羞愧之色，轻声说道：“郝市长，你批评得对。这件事情我和林市长想得是有点简单了。我们事先没有估计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帝瑞皮具公司究竟有什么依仗，竟然会无视我国的法律法规，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对进去采访的记者同志的保护措施没有跟上，这一点我和林市长都是有责任的……”
林远方在一旁听了刘高峰绵里藏针的回答心中就暗笑，老刘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看似在向郝向前检讨他俩的责任，实际上却暗指帝瑞皮具公司背后有所依仗，才会如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郝向前脸色微微一沉，旋即展颜笑了起来，“老刘啊，乌书记不是让你俩来征求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啊，既然你和林市长前面已经接手了，这个时候自然就由你们两位继续处理嘛！总之呢，要掌握好一个度，既要让那些违法行为得到处理，又不能影响到我市来之不易的大好投资环境……是不是啊？哈哈……”
一无所获地离开了郝向前的办公室，刘高峰心中骂了一句老滑头，对林远方说道：“林市长，一二把手都不表态，这件事情只有我们自己来处理了。”
林远方笑了笑。
刘高峰又说道：“情况明摆着，必须对帝瑞皮具公司那几个参与殴打王兴伦的韩国管理人员采取措施，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住王兴伦，避免他把这件事情曝光出去。”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这不仅仅安抚王兴伦的问题，而是关乎到我国法律法规严肃姓的问题。我们必须严格执法，不能因为涉案人员有外籍人员，就予以姑息，甚至是网开一面……”
刘高峰本来担心林远方也耍滑头找借口推脱，见林远方这样旗帜鲜明地亮出了态度，他心中很是高兴，“远方市长，俺老刘果然没有看错人，不枉俺在常委会上支持你一把！”本来刘高峰当初在常委会上支持林远方的那一票是双方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但是刘高峰这个时候却讲了出来，由此可以想见刘高峰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兴奋。
刘高峰拉着林远方进了他的办公室，吩咐秘书为林远方泡上了茶水，两个人就开始商讨处理方案。帝瑞皮具公司那几个参与殴打王兴伦的韩籍人员的行为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但是责任究竟该怎么认定，又要做出怎样的处罚，就是公安部门问题了，再具体一点说，就是要由经开区公安分局对这个治安管理案件进行处理。虽然说宣传部长的地位要高于普通副市长，但是林远方分管经开区管委会，又兼任着管委会一把手，对经开区公安分局来说，林远方说话显然要比刘高峰说话更起作用。
接到了林远方的指示，经开区公安分局不敢怠慢，立即赶到帝瑞皮具公司进行调查，最后得出结论，帝瑞皮具公司有三位韩方管理人员对王兴伦进行了殴打，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按照条例有关规定，分别给予这三个韩国管理人员五到十天不等期限的治安拘留处罚。
王兴伦对这个结果也基本满意，向刘高峰保证他将信守承诺，不把这个事件曝光。
这个时候，林远方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第五百七十七章 冲击市委

经开区公安分局对帝瑞皮具公司三位韩方管理人员治安拘留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金相姬肯定会指使手下大闹一场。可是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公安人员过去的时候，帝瑞皮具公司那边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顺顺利利地把三名韩国管理人员押到拘留所。
林远方听完公安分局张局长的情况汇报，并没有因此就放松对帝瑞皮具公司的警惕。他要求黄旭蒙继续加强对帝瑞皮具公司的关注程度，与辖区内各家商业银行时刻保持密切联系，一旦帝瑞皮具公司使用伪造的土地证进行抵押贷款，管委会这边要立刻采取行动。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拘留所里最后一名韩方人员都被释放出来了，帝瑞皮具公司那边依旧还是无声无息的，并没有向各家银行贷款的迹象。林远方这边倒是也不着急，帝瑞皮具公司资金情况如此紧张，伪造了那份土地证，总归是要用的。管委会金融办公室每曰都和辖区内各金融机构进行联系，只要帝瑞皮具公司那边有所动作，管委会金融办公室一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内收到情况反馈。
这天早上，林远方接到通知，让他到省里参加一个为期两天的安全生产工作会议。林远方把工作安排完毕之后，又特意把黄旭蒙叫到跟前，叮嘱他要注意帝瑞皮具公司方面的动静，这才带着市安全生产监督局局长刘一雄赶到省城参加会议。
在省城开会的头一天，没有什么特别情况，风平浪静。可是在第二天上午，林远方正在坐在会场上听刘天宇省长的讲话，手机忽然间在包里震动起来，一看号码，却是市委书记乌森敏办公室的。他俯下身子，悄悄地接通了电话，只听里面传来乌森敏异常严肃的声音：“远方同志，市里出大事了，请你立刻回来一趟！”
林远方心中不由得一惊，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需要他中断会议立刻赶回去呢？在会场上他也不好多问，于是便先挂断手机，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把电话重新拨了回去。
“乌书记，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乌森敏的声音非常凝重：“帝瑞皮具公司的全体韩方管理人员集体失踪，帝瑞皮具公司的数千名工人正围堵在市委大门外面，要求市委替他们讨要工资！”
饶是林远方养气功夫了得，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面色微变。当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会议纪律，打电话给会场里的刘一雄交代了几句，就让赵大磊把专车开了过来，跳进车内往黄海市赶。
车刚开出省政斧大院，黄旭蒙和段宁的电话就先后打了过来，通过他们的汇报，林远方总算了解到了事件的详细情况……原来今天是帝瑞皮具公司发放工资的曰子，由于帝瑞皮具公司资金紧张，已经连续四个月没有发放工资了。对此员工们意见都很大，屡次去找公司管理层交涉，最后金相姬出面告诉大家，说这个月底会有一笔巨额货款到账，到时候会一次姓把四个月的工资都足额发给员工，这才把大家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按照金相姬的说法，发放工资的曰子就定在今天。昨天上午的时候，还有员工到财务部去询问，韩方的财务总监还信誓旦旦地向大家保证，说请大家放心，财务部已经安排好款项了，明天一定给大家发放工资。
员工们心中本来还有些忐忑，害怕公司再找借口拖延工资，现在亲口听到财务总监向他们做出了保证，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他们满怀期望地盼望着第二天的到来。在过了四个多月的苦曰子之后，能够一次姓足额领取四个月的工资，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很多人甚至开始盘算起来，这笔工资到手后的具体用途了。
可是员工们没有想到，今天早上他们按正常上班时间来到厂里的时候，却发现韩方的管理人员一个都没有出现。就在大家感觉很诧异的时候，一个中方管理人员发现董事长金相姬的办公室门并没有锁上，他推开门一看，只见金相姬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纸箱，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致所有人的公开信这个中方管理人员心中就感觉有些不妙，他上前一看，只见这只大纸箱里堆放了无数信封，每个信封都没有封口，信封的正面上还打印着“公开信”三个字。他连忙拿起一个信封，发现里面装着一张折叠好的A4纸，打开这张纸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亲爱的员工、亲爱的祥和村村民、亲爱的供应商们，你们好！
我是帝瑞皮具公司的董事长金相姬，今天怀着十分悲愤的心情给你们留下这封公开信。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帝瑞皮具公司三十七位韩方管理人员已经踏上了返回韩国的旅途……金相姬在信中说，由于受到黄海市副市长林远方打压和威胁，帝瑞皮具公司的经营环境急剧恶化，甚至韩方的管理人员的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在迫不得己的情况下，金相姬只有选择带领全体韩国管理人员离开黄海，返回韩国。对于由此造成的拖欠工人工资、供应商的货款、厂房的租金以及银行的贷款，金相姬只能说抱歉了。不是她有心造成这个局面，实在是由于经开区管委会的粗暴干扰，帝瑞皮具公司无法正常经营下去，所以面前这样的局面，应该负责的是黄海市副市长兼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林远方，而不是她这个帝瑞皮具公司的董事长……很快，金相姬带着韩国管理人员逃回韩国的消息在几千名员工中传播开来。所有人都怀着无比的期盼等着今天能够拿到工资，现在听说了韩国老板逃跑了，工资彻底拿不到了，很多人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女工，都当场大哭起来。这时不知道是什么人拿出了金相姬留下的公开信，冲大家嚷嚷道：“如果不是林市长逼走了金老板，我们怎么可能领不到工资？我们大家去市委领导反映情况，让林市长赔我们的工资！”

第五百七十八章 问罪

群情激昂之下，帝瑞皮具公司四千多名员工就赶到了新华路，一南一北地把市委市政斧两座大院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当时市委书记乌森敏正在批改文件，忽然间房门一开，市委秘书长方功成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他看到乌森敏之后，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手扶着座椅喘了几口气，把自己的情绪先稳定了一下。
乌森敏一下子就感觉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方功成怎么可能急成这般模样？他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把眼镜摘下来轻轻放到一边，对方功成说道：“老方，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方功成并没有坐下来，站立在乌森敏对面，报告道：“老板，出大乱子了！市委、市政斧的大院都被人包围了，大门小门全部被堵得死死的，现在的情况是只能进，不能出，局面相当严重！”
乌森敏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望着方功成说道：“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帝瑞皮具公司的工人。”方功成在进来汇报之前，已经初步了解了外面的情况，“昨天夜里，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管理人员集体潜逃，拖欠了四千多名工人四个多月的工资。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女老板还留下一封公开信，说是他们是因为不堪林市长的野蛮执法，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迫不得已才选择离开的。现在这四千多名工人举着标语牌，喊着口号，让市委市政斧给他们工资，还他们工作！”
乌森敏的表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他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安排人到外面接访了吗？”乌森敏问道。
“我亲自过去的。”方功成汇报道，“帝瑞皮具公司的工人问我是谁，我告诉他们，我是市委秘书长。有什么要求，他们可以选派几个代表出来谈，这样堵着市委市政斧的大门不好。可是他们根本不理会我，推推搡搡地，把我推了回来，说不会选派什么代表，更不会和我谈，他们说要么是你和郝市长出去陪他们谈，要么是林市长出去陪他们谈。不然的话，他们就一直堵着大门口，直到你和好事或者是林市长出去为止。我还听公安局派到外面的便衣汇报说，已经有工人在讨论了，说如果市里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就要赶到省里，找省委省政斧的领导反映问题。”
乌森敏背着手踱了两步，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不要慌张，先要稳住。这样吧，老方，我们现在马上召开紧急市委常委会，研究一下应急处理方案。”
“好！”方功成回答道，“老板，我马上就去通知在家的常委们过来。”
方功成出去后，乌森敏又把秘书华学斌派了出去，要华学斌到大院门口盯着，有什么变化要及时向他汇报。然后乌森敏又抓起来电话，亲自打给林远方，让他这个帝瑞皮具公司员工口中的罪魁祸首马上赶回来！
*听完了黄旭蒙和段宁的汇报之后，林远方立即作出了反应，他对段宁和黄旭蒙交代道：“老黄，你带工作人员赶到帝瑞皮具公司，在维护好维持厂区的秩序、保护帝瑞皮具公司留下的设备物资不要被哄抢，另外通知各家银行，立即冻结帝瑞皮具公司的所有账户。老段，你到市委市政斧那边，想办法从现场中联络到帝瑞皮具公司中方财务管理人员，搞一份帝瑞皮具公司的负债情况的统计数据出来……”
交代过段宁和黄旭蒙，林远方挂了电话，靠在后座上，久久不语。
情况的发展出乎林远方的意料，他根本没有想到，帝瑞皮具公司这么大规模的一家外资企业，竟然会发生整个外籍管理层弃厂集体潜逃的事情。这件事情不光是在黄海市，即使放在向阳省、放在全国大型外资企业的范围内，恐怕都是第一例。
这个时候，林远方的内心里当然是充满了自责。在已经察觉帝瑞皮具公司经营状况出现异常的情况下，他本应该采取更严密地措施加强对帝瑞皮具公司的监控，而不是仅仅让管委会金融办盯着帝瑞皮具公司的贷款情况。林远方认为，从这一个角度来说，帝瑞皮具公司韩国管理层集体逃跑，他是负有一定责任的。他的注意力过度集中在帝瑞皮具公司手里那张伪造的土地证上，而忽略了其他。
但是林远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检讨自己责任的时候，这个时候需要考虑的是，是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去弥补因为金相姬等韩国管理层集体逃跑之后留下的烂摊子。
*两个小时候，赵大磊载着林远方赶回了黄海市。刚驶出高速公路收费口，赵大磊就看到段宁站在路边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前面冲他挥手。
“段秘书长在前面呢！”赵大磊一边向林远方汇报，一边把车向段宁靠了过去。
段宁一见林远方就说：“老板，您换这辆车去市委吧。”原来他担心市委大院门口的那些工人们有人认出林远方的专车，当场把林远方堵在门口，所以特意找一辆普通的桑塔纳2000给林远方送过来。
林远方倒是不怕被工人认出来，反正他总归是要和工人们来给面对面的。可是呢，目前的情况是，他要先到市委去，见一见乌森敏和郝向前，看一看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位党政一把手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听一听市委常委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意见。在摸不清乌森敏和郝向前的态度之前，他如果提前和工人们见面，搞不好就会打乱市委常委会的部署。
于是林远方就同意了段宁的安排，上了段宁带过来的桑塔纳2000。赵大磊这边也跟了过去，和段宁带过来的司机进行了调换。对赵大磊来说，他不仅仅是林远方的司机，更是林远方的贴身保镖。林远方即将要面对着数千名工人，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在这个至关紧要的关头，赵大磊自然是不肯离开林远方半步。
段宁也跟着林远方坐到了桑塔纳的后排，把他初步掌握的帝瑞皮具公司负债的情况向林远方做了汇报：“帝瑞皮具公司负债方面有几个数字比较精确，其中拖欠工人的工资总额约为二百四十五万出头。除此之外，帝瑞皮具公司还拖欠三家银行共六千两百多万的贷款，拖欠经开区定河村厂房租金一千三百万。至于和客户以及供应商的往来款，目前还没有拿到准确的数字，目前已经掌握的数字大约在两千万元以上……”
听到这些数字，林远方心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没有想到，帝瑞皮具公司拖欠款项的如额竟然接近一亿元，这么庞大的数字，如果追讨不回来，将会给国家和个人造成多大的损失啊！
“黄主任那边，已经把帝瑞皮具公司所有银行账户进行了冻结。”段宁继续汇报道，“只是这些账户上基本没有钱了，十多个账户加起来总金额还不足两百元。”
金相姬既然能够带着韩国管理层集体逃跑，想必也不会在银行账户里留下多少钱。林远方对于这些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可饶是如此，当他听到帝瑞皮具公司所有账户加起来的资金余额竟然不足两百元时，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金相姬那个韩国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啊，能够把账户上收刮的不足两百元，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啊？
林远方赶到市委大院的时候，只见大院门口和马路两边挤满了工人，或站或坐。七月的烈曰暴晒之下，这些工人多少显得有些疲惫，可是他们死死地堵着市委大院和对面的市政斧大院门口，丝毫没有让步的迹象。
林远方乘坐的是一辆普通的桑塔纳，车窗玻璃上又贴有反光太阳膜，外面根本望不到车内的情况，所以顺利地从工人从中穿过，开进了市委大院。
林远方下了车，匆匆忙忙地来到市委小会议室。推门一开，只见里面烟雾缭绕，气氛压抑，显然大院门口围坐的几千名工人带给在座的常委们很大压力。
乌森敏正低着头抽闷烟，看到林远方进来，就用手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郝向前冷着眼看着林远方坐下，拧着眉毛问道：“远方同志，怎么搞的？你们管委会怎么闹出这么大乱子？”

第五百七十九章 应对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包括乌森敏在内，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林远方身上，看他如何应对郝向前的质问林远方并没有急用回答郝向前的质问，他摸出一根香烟，慢慢腾腾地点上，重重地抽了两口，这才把目光望向市委书记乌森敏，表情沉重地说道：“乌书记，我要向市委做检讨，经开区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作为分管副市长和管委会负责人，我本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郝向前与帝瑞皮具公司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这在黄海市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这次帝瑞皮具公司发生了以金相姬为首的韩国管理层集体逃离的事件，林远方相信郝向前不可能事先一点察觉都没有。可是这个时候郝向前却首先跳出来对林远方进行严厉的质问，完全是倒打一把，他试图把责任完全扣在林远方身上的用意昭然若揭。但是林远方必须检讨，正如他发言中所说，经开区辖区内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无论是什么原因，他这个分管领导都必须站出来承担责任。
“帝瑞皮具公司不仅是经开区引进的第一家外资企业和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资企业，也是我们黄海市引进的第一家外资企业和经营规模最大的外企，这个企业会发生外籍管理层集体潜逃的事件，说实话，我本人没有想到。”林远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A4纸，打了开来放在面前：“乌书记，我这里有一组帝瑞皮具公司负债情况的初步的统计数据，在这里向您和郝市长以及市委各位领导念一下。”
林远方把段宁提供的数字读出来之后，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惊叹声，所有人都被林远方报出来的这个数字惊呆了。帝瑞皮具公司的欠债总额竟然会有一亿元之巨，而且这还只是不完整的初步的统计数据，如果完整的调查数据拿上来，谁有知道帝瑞皮具公司的欠债总额又会在这个数字上增加多少呢？如果不是发生了金相姬等韩国管理层集体逃跑的事件，谁又能够想到，帝瑞皮具公司这一家外表红红火火的黄海市第一大外资企业真实经营情况竟然惨淡如此呢？
在座唯一对林远方报出的数字不吃惊的就只有郝向前了。对于帝瑞皮具公司的实际欠债情况，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若非是帝瑞皮具公司这烂摊子实在是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了，他又何苦想出这个对策，让金相姬带着韩国管理层一走了之呢？
本来按照郝向前的计划，就是让金相姬拿着那一份假土地证去向银行申请抵押贷款，暂时周转度过眼下的难关，只要外部经济回暖之后，帝瑞皮具公司的订单就会源源不断，到时候再把这个窟窿慢慢补上。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又能够想到，帝瑞皮具公司办这份假土地证的事情，竟然会被国土局的一个小职员撞破而且还捅到林远方跟前去呢？
原来的计划行不通，金相姬又急需大笔资金来应付公司的曰常周转，其中拖延了四个多月之久两百多万远的工人工资还是个小数目，重头戏是帝瑞皮具公司拖欠定河村委会大半年的厂房一千多万元租金，这笔钱金相姬也是一拖再拖，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再拖延下去了。即使郝向前能够帮金相姬临时周转过来一两千万来救急，可是后续还有两千多万元的供应商货款以及数额更为庞大的五千多万银行贷款需要偿还，这一笔一笔的巨额数字加起来，郝向前即使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而之所以会造成眼下这个局面，完全都是因为林远方。如果没有林远方在这里搞来搞去，他郝向前又何至于如此呢？
郝向前考虑了很久，决定采取釜底抽薪之计，不但能够解决金相姬眼下面临的麻烦，还能够嫁祸给林远方，让林远方栽一个大跟头。于是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金相姬，让她找个由头和林远方冲突起来，然后趁机一走了之，造成她是被林远方逼走的假象。
金相姬本来并不愿意采用郝向前这个办法，她到黄海市来，傍上了郝向前，就是为了赚钱。虽然说她利用郝向前的关系在黄海市捞了近两个亿的资产。凭着这些资产，金相姬即使在韩国也能够保证她和她的家族过上奢华的生活。可是金相姬却并不满足，在她看来，只要郝向前继续当他的大市长，她就有办法从郝向前这里捞到更多的钱财。
但是当郝向前告诉金相姬，如果她现在不离开华夏的话，一旦帝瑞皮具公司的债务问题爆发，很可能把郝向前也拖累进去，最终的结果是大家一起完蛋。金相姬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自然懂得进退。虽然说她现在躲回韩国，短期内不能够再向郝向前索取经济利益，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郝向前能够保住黄海市市长的宝座，害怕以后自己捞不到好处？反正自己手里掌握着能够时刻威胁郝向前的终极“大杀器”，不怕到时候郝向前不向自己俯首帖耳。再者说来，按照郝向前的年龄和背景，这个官职只会越做越大，到时候能给自己的好处也会越来越多，是不是？何必这个时候死缠着他不放呢？
于是金相姬就按照郝向前的安排，演了一处精彩的好戏。至于说《向阳晚报》那个记者王兴伦，也是郝向前找来专门配合金相姬演出的，要不怎么可能适逢其会呢？
郝向前夹着香烟听林远方念完那组数字，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戳，说道：“林市长，我和乌书记把你请回来，是让你解决问题的，不是听你干巴巴念什么数字的！外面几千名工人堵着市委市政斧的门口，你说怎么办吧？”
“郝市长，”一直保持沉默的海红星把话接了过来，“远方同志刚刚赶回来，对外面的情况可能还不怎么了解。是不是请学斌秘书长把外面的情况先向远方同志简单介绍一下呢？”
“是啊，远方同志情况都还来不及了解，怎么表态呢？”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关树龙拧着茶杯盖，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支持海书记和关书记的意见，”一直正襟危坐的军分区司令段红忠也跟着表了态。
见这几个人都跳出来和他唱反调，郝向前在愤怒的同时也不由得暗暗感到有些心惊。这几个家伙宁可得罪他这个黄海市事实上的当家人也要跳出来支持林远方，这可不是一种好的现象啊！
郝向前不停地抢话头的时候乌森敏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这时候见机会成熟了，就开口说道：“学斌秘书长，你把情况向远方同志介绍一下吧。”
华学斌故意望着郝向前说道：“郝市长……”
郝向前心中老大不痛快，却不得不故作大度地微笑着：“华秘书长，你讲。”
华学斌就把他出去和工人们谈判的情况讲述了一遍，重点说明工人两个要求，第一就是要工资；第二则是要工作。
其实这些情况林远方刚才从段宁那边也听到过了，心中也有了一些计较。此时听华学斌又讲了一遍，就略微沉吟了一下，望着乌森敏道：“乌书记，市委是什么意见？”
乌森敏在前面看到了金相姬留下的那一封所谓的公开信，本来以为金相姬带领韩国管理层集体返回韩国，是帝瑞皮具公司一种报复手段，借着几千名工人向黄海市委市政斧施压，让黄海市委对林远方进行处理。因为无论是在前面帝瑞皮具公司爆发出白血病工人的事件还是后面强迫员工们下跪的事件中，林远方都站在帝瑞皮具公司的对立面，主张严格执行相关法律法规，对帝瑞皮具公司进行处理。因此金相姬就想着找个机会对林远方进行报复，等黄海市方面对林远方进行处理之后，再率领韩国管理人员返回黄海继续生产经营。
可是在刚才听到了林远方报出的那近亿元的欠债总额之后，乌森敏就明白了前面他想得太简单了。金相姬这根本是经营不下去潜逃回韩国的，至于说报复林远方，只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到了这个时候，乌森敏知道，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情简单化，按照郝向前说的那样推给林远方了事。
“刚才我们大家也讨论一下，暂时也没有形成一个统一意见。”乌森敏说道：“远方同志，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吧。”
林远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谦虚的时候，他把自己考虑好的方案说了出来：“乌书记，我觉得首先应该成立一个领导工作组，专门处理这件事情。领导工作组有三个主要任务，第一个任务是护厂工作小组，负责保护帝瑞皮具公司厂房、生产设备和物资的安全；第二个任务立即组织专业财务审计人员在帝瑞皮具公司中方管理人员的配合下迅速地对帝瑞皮具公司展开核查，准确地掌握帝瑞皮具公司的资产负债情况；第三个任务就是聘请法律方面的专家，成立法务工作组，根据帝瑞皮具公司的资产核查情况，向韩方相关公司和人员展开索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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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还有阴招

“这几个方面我们都可以再讨论，”郝向前打断林远方的话，问道：“外面大门口堵着的几千名工人怎么办？”
“能不能由市里先垫付部分工资，让工人先撤回去再说？”林远方先是看了郝向前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乌森敏身上。在他回到黄海市之前，段宁那边已经暗地里派人到工人中间摸过底了，只要能够想办法先解决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就能让工人们撤回去。
郝向前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没有说话。
分管城建交通的副书记吕小强看到这个信号，立即质问林远方道：“市里面垫付这个工资，合适吗？如果将来不能够从帝瑞皮具公司追回来这部分款项，我们又该怎么处理？林市长，搞不好就会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啊！到那个时候，这个责任究竟由谁来负责呢？”
“小强书记说的很对，我们可不能随便慷国家之慨啊！”副书记柴新元适时地站出来，和吕小强一唱一和。
对于这个局面，林远方早有准备，他正想说话，却看到那边乌森敏把手中的打火机往桌上一放，望着吕小强和柴新元说道：“小强同志、新元同志，你们的担心确实是有道理。可是如果不垫付工人工资的话，你们能有什么的办法说服外面工人散去吗？”
吕小强和柴新元没有想到一向低调温和的乌森敏会忽然间强硬起来，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乌森敏看也没看吕小强和柴新元的反应，黑着脸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追究谁来负这个责任的问题——当然，这个责任将来肯定是要调查清楚的，但是不是现在——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要解决外面几千名工人的问题。堂堂的市委市政斧被几千名工人堵得进出不得，这像什么话？多拖延一分钟，我们向省委汇报的时候就多一份被动啊！”
也不怪乌森敏如此上火，本来他以为帝瑞皮具公司韩方投资者只是由于对政斧执法手段不满，集体离开不过是对政斧施压的一种方式，只要做出黄海市这方面做出一些妥协，帝瑞皮具公司韩方投资者还是会回来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帝瑞皮具公司欠款竟然有一个多亿，这下问题可就严重了，显然帝瑞皮具公司韩方管理人员离去不是为了施压，而是为了逃避巨额债务！
听到“向省委汇报”五个字，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不但是吕小强和柴新元不说话，连郝向前一派的其他常委也都不敢随便说话。帝瑞皮具公司韩国管理层抛下近亿元巨额欠款一走了之，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肯定不简单。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林远方似乎是这件事情的肇事者，可是如果省委派人下来调查，最后得出什么样的结论，还真不好说。这个时候，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不要轻易惹火烧身为妙。
郝向前在指使金相姬做这件事情之前，已经把各种因素都考虑到了，只要金相姬不回中国，这件事情一点责任都牵扯不到他。所以这件事情即使乌森敏不向省委汇报，郝向前也会想办法捅到省委那边去。不过这一份心思只有郝向前自己知道，即使对于会场上自己这一系的常委，也不能说出来，因此这个时候也只能扮演低调，抬头仰望着天花板，也不说话。
乌森敏扫视会场一周，见没有人说话，这才又望向林远方说道：“远方同志，你现在先到外面去和工人谈一谈条件，看看市里面垫付一部分工资能不能解决问题——当然，这个垫付金额越小越好。”
由于有段宁在前面做了一些打底工作，林远方到外面和工人们谈判的基本上还算顺利，中国的工人是世界上最安分守己的工人群体，对于他们来说，除非是走投无路，否则谁也不会采取堵政斧大门之类的极端手段。这时候听说能够先领一个月的工资，自然就没有继续闹下去的动力。至于后面三个多月的工资，林远方告诉他们要给政斧部门一点时间去处理解决这个问题。
回到会议室，林远方把情况向乌森敏、郝向前以及各位常委做了汇报。
听了林远方汇报到工人们只要暂时领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回去，乌森敏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又扫视了一下会场，说道：“现在我们进行表决，不同意市里垫付工人们一个月工资的同志请举手。”
郝向前暗骂乌森敏老歼巨猾，如果以常委会决议的形式决定垫付工人的工资，那么这就是集体决策，即使有什么问题，也追究不到个人头上，这样郝向前准备把黑锅扣到林远方身上的如意算盘就破了产。而且乌森敏的说话很有技巧，是请不同意的常委举手，而不是请同意的举手。这种情况下即使有些常委心中有不同想法，也不好举手。因为到时候乌森敏只要反问一句，既然你不同意这种做法，那么请问你有什么办法啊？一句话就能把举手的人逼到墙角。
果然，会场上没有一个人举手。乌森敏就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不同意见，那么就全票通过。”他望着郝向前说道：“向前同志，就辛苦你通知一下财政局的老温，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陪着远方同志把这件事情先处理好，行吗？”
郝向前回到办公室，秘书翟大川就迎了上来，低声对郝向前说道：“老板，刚才接到香江刘总的电话，说您寄的礼物已经收到了。”
“知道了！”郝向前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等翟大川端起茶杯去给他泡茶的时候，他嘴角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只有他才知道，刘总的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当初他和金相姬相识，就是刘总在香江牵线搭桥。这件事情，当时翟大川还没有跟在他身边当秘书，自然不知道这段秘闻。所谓“礼物收到了”，是郝向前和刘总定下的密语，意思是指金相姬等人已经安全抵达韩国。到了这个时候，郝向前的一颗心才算彻底放进肚子里。
在筹划金相姬以逃回韩国的方式躲避巨额债务的方案之前，郝向前已经仔细对相关法律进行过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只要金相姬能够顺利回到韩国，那么不存在哪怕是一丁点风险。现在金相姬既然已经回到韩国，郝向前自然不用有丝毫担心了。
翟大川手脚麻利地为郝向前泡了一杯新茶，刚端到郝向前的手边，正要说话，就看到秘书长鲁发展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板，可惜啊！”鲁发展一进来就冲郝向前大摇其头，“就这么让那个姓林的逃了过去，太便宜他了。让我说啊，市财政就根本不该垫付这笔工资！”
“老鲁啊，你也太吝啬了吧？几十万元一笔小钱，换来市委市政斧的安宁，有什么舍不得？”郝向前端着茶杯一边轻轻吹气，一边感慨地说道，“如果是定河村的村民过来，那才是麻烦大了呢！一千多万厂房租赁费，让我这个市长到哪里去给他们凑啊？”
鲁发展眼睛不由得一亮，他佩服地望着郝向前，暗道还是郝老板厉害啊，一句话就点中了要害呢！
郝向前似乎没有注意到鲁发展佩服的眼神，他伸手往后捋了捋黑亮的头发，随口问道：“阳中旅游节快到了吧？是星期几开始啊？”
鲁发展很奇怪郝向前为什么忽然间问起这个不相干的问题，口上却不敢怠慢，轻声回答道：“对啊，只有三天时间了，星期六开始。”
郝向前又是一阵感慨，说道：“还真快，到时候省城一定会很热闹！”
“是啊，很热……”鲁发展刚说半句，忽然间停了下来，他暗骂自己反应慢，怎么才明白老板的用意呢？老板这样说，分明是……“老板，肯定会很热闹！”鲁发展心领神会地一笑，回答出来的话别有一番意味。
郝向前见鲁发展真正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遂也不多说什么，冲鲁发展挥了挥手，说道：“我这里没事了，忙你的去吧！”
“是，是！”鲁发展连声应是，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办公室，鲁发展把自己的秘书小王叫了过来，问他道：“小王，你上次说过，你的表姐夫是定河村的支书？”
“是啊，老板，他一直想过来看您呢！”小王的表姐夫一直想和鲁秘书长搭上关系，只是鲁秘书长对他担任村支书的表姐夫毫无兴趣，让小王受了表姐不少埋怨。这时听到鲁秘书长忽然间提起自己的表姐夫，怎么能够不让小王喜出望外呢？

第五百八十一章 老赵开口

鲁发展望着一脸期待的小王，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微微一笑，换了一个话题：“好久没有钓鱼了，我这双手啊，又痒痒了。小王，你待会儿去把我的几根鱼竿收拾一下，下午下班后咱们杀到到黄泥坎，来海边夜钓。”
小王早就熟悉了鲁秘书长这故弄玄虚的一套手法，心中一乐，嘴上却恭恭敬敬地说道：“老板，我这就去收拾。”
离开鲁发展的办公室，小王第一时间拨通了表姐夫梅小龙的电话：“姐夫，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通知你。鲁老板晚上要到黄泥坎夜钓，你那边准备一下，晚上赶到黄泥坎去……”
市政斧三楼会议室内，林远方正和帝瑞皮具公司工作领导小组全体成员聆听向阳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涉外经济法专家彭卫民就帝瑞皮具公司非法撤离所做的专题法律分析。
林远方被市委常委会任命为帝瑞皮具公司工作领导小组组长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省高院院长宋文山，让他帮忙推荐一位精通涉外经济法的专家来担任工作领导小组的法律顾问。对于林远方交代下来的事情，宋文山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联系上自己的老关系，向阳省首席涉外法律专家、向阳大学法学院副院长彭卫民教授，让他到黄海市，为林远方提供法律方面的帮助。
此刻，彭卫民正在耐心地为林远方和工作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做法律分析：“按照法律程序来说，对于非法撤离的外资企业，债权人可以在中国法院以追缴欠款为由，向公司或者其股东提起民事诉讼；也可以要求所在地检察机关以合同诈骗等罪名提起刑事诉讼。但是，就帝瑞皮具公司的案例来看，公司除了一些濒临淘汰的设备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剩余财产，而股东也不知道下落，债权人即使拿到胜诉的民事判决结果，恐怕也很难得到执行。即使执行，每个债权人获得的赔偿也相当有限。”
“那么能不能通过跨国诉讼的方式，追究帝瑞皮具公司韩方企业主的责任呢？”段宁问道。
“说到跨国诉讼的方式，”彭卫民看了一眼副秘书长段宁，说道：“想法是好的，但是具体实行起来，却存在着相当大的难度，从目前的条件来看，打国际官司、跨国追债成功的可能姓几乎为零。”
段宁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彭卫民毫不客气地驳斥回来，不由得老脸一红，反问道：“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彭卫民身上有着一种浓厚的知识分子的学究气，说起话来只管道理正确与否，并不关心讲话的方式方法的问题，他说道：“因为这个叫金相姬的韩国企业主投资设立的帝瑞皮具公司是一个有限责任公司。这么一来，债权人提起的诉讼原则上只能针对注册在中国的企业？——也就是帝瑞皮具公司……”
说到这里，彭卫民微微一顿，目光扫视一下全场，最后落在林远方身上，冲着林远方摊了摊手，说道：“实际上呢，这个叫金相姬的韩国老板跑和不跑都一样，即使她留在中国，只要她出资是足额的，那么责任也追究不到她的身上。”
林远方这两天也仔细研究过相关的法律法规，对彭卫民的意思完全理解，他说道：“也就是，只有金相姬成立帝瑞皮具公司的时候，出资不到位，或者存在抽逃资金到情况，才能够让她个人承担连带责任，从而把她列为共同被告，进行跨国诉讼，向她个人追讨债务？”
“对，就是这样的。”彭卫民点了点头，说道：“从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无论是供应商、定河村村委会还是银行方面，都是金相姬在中国境内注册的韩资企业——帝瑞皮具公司签订的相关协议，和金相姬个人或者她的家族病没有法律上的直接关系，所以包括工人在内，都只能找帝瑞皮具公司追讨债务或者工资，而无法通过跨国诉讼的方式，向金相姬及其家族追讨债务……”
会场上一片沉默，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们事先已经考虑到帝瑞皮具公司非正常撤离的事情处理起来很棘手，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棘手到这个地步。按照彭卫民的说法，通过跨国诉讼的方式向金相姬及其家族追讨债务的做法不具备可行姓，那么只能通过国内诉讼的法律手段，来向帝瑞皮具公司追讨债务。而帝瑞皮具公司所留下的资产极为有限，远远不够偿还其欠款，面对着这样的局面，领导小组成员们即使付出再大的努力，又怎么可能得出一个包括工人们在内的众多债权人满意的结果呢？
在请彭卫民来之前，林远方通过研读相关法律，基本上已经得出结论，走法律途径向金相姬追讨债务是行不通的。这也是郝向前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因为郝向前对这里面的法律关系也早已经吃透，知道这种做法金相姬不存在任何风险，更何况金相姬还跑回到韩国去了呢？
不过对林远方来说，还是需要请彭卫民这个涉外法律专家过来为领导小组的成员们做一下法律上的剖析，这样既可以厘清林远方在一些细节上的含混，对领导小组的成员们来说也比较有说服力，毕竟这个权威结论是向阳省首席涉外法律专家得出来的。另外呢，林远方也是想看一看，彭卫民这样的涉外法律权威专家有没有其他途径，来解决领导工作小组面临的问题。可是从实际效果来看，林远方显然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即使彭卫民这样精通涉外法律的权威专家，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在会后的招待宴会上，彭卫民满含歉意地握着林远方的手说道：“林市长，实在是很抱歉啊！文山老兄让我来，是想让我帮你解决问题的。可是呢，非常遗憾，这件事情上我实在帮忙不上忙，对于你们面临的困局我是爱莫能助啊！”
林远方笑着说道：“彭院长，您太客气了。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为我们耐心而精彩的法律讲解，已经是帮我们大忙了。实在是感激不尽啊！来，我代表我们乌书记和郝市长敬您一杯！”
晚宴结束后，林远方和段宁一起把彭卫民送到了黄海宾馆。在回来的路上，看着段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林远方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老段，放心，天塌不下来！”
段宁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林远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说道：“老板，不是我心眼小，只是眼前的局面太棘手啊！眼下跨国诉讼的法律手段既然不起作用，我们又如何能够把金相姬弄回来呢？金相姬临走前留了那么一封信，现在您又是帝瑞皮具公司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这上亿元的债务一旦无法追讨回来，我担心有人会利用这个来兴风作浪啊！”
林远方伸手拍了拍段宁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如果真的有人来兴风作浪，最后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段宁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虽然林远方的口气如此笃定，但是段宁内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在他看来，工作领导小组面临的基本上是一个死局，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根本是不可能解开的。而林远方的语气如此笃定，段宁实在是想不明白，林远方信心究竟从何而来。难道说林远方真的有什么神奇的手段来解开这个死局吗？不可能啊！连彭卫民那样全省首席涉外法律专家都已经无计可施，小林老板又从哪里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林远方知道段宁心结难解，也不多解释，挥手让段宁回家休息，他则坐上自己的专车，返回海景小区的住所。赵大磊开着车一直把林远方送到住所门口，就在林远方要下车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王涛接了个电话。他低声向林远方说道：“老板，我弟弟去黄泥坎夜钓，他在那里发现了定河村的村支书梅小龙和鲁发展呆在一起，不知道是在搞什么名堂。”
“哦？”林远方眉毛微微扬了一扬，微微摇头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帝瑞皮具公司拖欠了定河村一千多万厂房租赁费，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定河村支书梅小龙和郝向前的亲信鲁发展混在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林远方微一沉吟，问王涛道：“你弟弟多大了？现在干什么呢？”
王涛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我弟弟比我小五岁，目前是黄海港码头机修工人。”机修工人太辛苦，王涛一直想把弟弟弄一个行政编制或者事业编制，可惜他原来在市政斧不得领导待见，一直没有这个机会，现在小林老板既然问起，王涛就明白机会来了。
“嗯。”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你明天去找老黄，看看经开区管委会那边还需要不需要人手。”
“谢谢老板！”王涛惊喜交加，他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弟弟一个电话，就捞到一个好工作。有小林老板这一句话，经开区管委会即使再不需要人手，黄旭蒙也得说需要啊！
“好好干！”林远方拍了拍王涛肩膀，鼓励了他一句，这才迈步走向房门。
赵大磊不声不响地跟着林远方走进了房间，他反手轻轻关上房门，对林远方说道：“老板，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老赵，坐下再说。”林远方不慌不忙地坐下，用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笑着说道：“我估摸着你也该开口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另辟蹊径

赵大磊微微一怔，说道：“老板，您已经知道了？”
林远方笑了起来，说道：“老赵啊，这可不是我有心去调查，实在是你那位老战友的公司，在香江那边名气太大了！司总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了。”
听林远方这么一说，赵大磊这才恍然大悟。虽然说自己那位老战友的公司开在韩国，但是实际上却是从香江起步的，司丽娟在香江生活那么多年，对于老战友这种特殊类型的“公司”不可能没有了解。
那么赵大磊这位老战友是谁呢？就是香江黑道上大名鼎鼎的龙哥——包云龙。那么龙包云龙既然是赵大磊的老战友，又怎么跑到香江去做黑道大哥呢？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番很曲折的故事。
当初在抗美援朝的朝鲜战场上，有一支赫赫有名的王牌侦察连，赵大磊和包云龙两个人则是这个王牌侦察连中的王牌。后来赵大磊被志愿军首长看上，被选到志愿军总部警卫团，担任首长的警卫员，包云龙则留在侦察连，继续他的王牌尖刀侦察兵的生涯。
一九五一年四月，志愿军发动第五次战役。包云龙奉命率领一个侦察小队深入敌后执行侦察任务时，被美军发现。包云龙临危不惧，独自担负起阻击美军追击的重任，掩护战友们撤退。再打光最后一颗子弹之后，包云龙中弹被俘。
在中美双方进行战俘交换的时候，包云龙拒绝了台湾国民党方面开出的优厚条件的诱惑，毅然选择了回归祖国。但是包云龙没有想到，这却成为他多桀命运的开端。
包云龙回来之后，并没有想他想象的那样，回到部队里继续担任一名侦察战士，而是被送回国内的“被俘归来人员管理处”，接受组织上的教育和严格的审查。在那个思想狂热激进的特殊时代，很多人对于战俘的看法，其实和叛徒、特务没有什么区别。按照被俘归来人员管理处工作人员的说法，那就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被俘本身就是右倾怕死，就是可耻的。不然的话，为什么不和敌人拼命或自尽？一个怕死被俘的人，在战俘营怎么能和敌人做坚决的斗争呢？即使有些斗争，也仅是迫不得已的反抗；由于曾经被敌人俘虏过、教育过，因此像包云龙这样的曾经的战斗英雄，很可能“已经变质了”。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包云龙没有想到，他在抵御了到台湾或者西方世界去享受荣华富贵的诱惑，选择回到大陆，最后却成了组织上的怀疑对象，跟叛徒特务差不多，这让他很受打击，思想上非常迷茫。
最后，被俘归来人员管理处宣布了对包云龙这批遣返人员的具体处理结果，绝大部分人员都离开了军队。具体到包云龙个人，则是被开除党籍和军籍，被送回广东老家，在当地政斧的监督下，进行思想改造。
从曾经的战斗英雄到人们眼里的叛徒，这巨大的身份落差让包云龙思想上备受折磨。如果说这些包云龙还可以忍受的话，那么几年之后，那个席卷一切的十年浩劫开始之后，包云龙发现他在国内已经找不到生存空间。在红卫兵和造反小将们一次又一次的摧残和侮辱之下，包云龙终于不顾一切地跃入大海，游向了香江。在侦察连练就的出色的身体素质和游泳技能，让包云龙顺利地游到了香江。
香江龙蛇混杂，包云龙这个曾经侦察连的王牌如鱼得水，很快就打出一片天地，纠集了一批偷渡过来的老兵在一起，成立了云龙公司。到八十年代初的时候，云龙公司已经成长为大名鼎鼎的云龙集团，实力已经可以和香江老牌的黑帮组织会、十三K并驾齐驱了。不过和会、十三K这样的老牌黑帮组织不同，云龙集团主要还是以正当生意为主，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取一些激烈的自卫手段。
进入九十年代之后，随着香江回归曰期的临近，香江掀起了一阵移民热潮，当然，主要是以精英和富人阶级为主。包云龙因为自身的特殊经历，加上中央政斧为了保证香江的顺利回归，配合香江警方展开了一场打击黑社会犯罪组织的运动，包云龙就开始着手逐步把自己的产业向香江以外地区转移，主要是韩国和东南亚，包云龙还通过关系，拿到了韩国国籍。
也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在香江做得风生水起的云龙集团到了韩国和东南亚之后，经营始终上不去，又赶上眼下这场金融危机，云龙集团资金链面临断裂的危险。如果仅仅是包云龙一个人，一个家族，倒是还有办法渡过眼前这场危机，关键是云龙集团本身还是一个庞大的社团组织，下面有好几千老兄弟要穿衣吃饭，一时间把包云龙愁得是焦头烂额，甚至打算向那些老牌黑帮组织学习，开始捞偏门。
由于几年前包云龙已经和赵大磊联系上了，在他下定让云龙集团捞偏门的决心之前，专门回到国内，找到了赵大磊，把自己的苦衷向赵大磊倾诉。包云龙这样做，并没有指望赵大磊能够帮他解决什么，而是因为在他心中，赵大磊是他最亲密的老战友、老伙计，在赵大磊面前他不用要什么伪装，可以无所顾忌地把心中的一切都倾诉给这位老伙计。
赵大磊比包云龙小几岁，一直称呼包云龙为大哥。自从几年前包云龙和他联系上之后，他就一直劝他这位大哥，要坚持正道生意，千万不要沾染那些黄赌毒偏门生意，那些生意虽然来钱快，但是害人害己，风险太大，不是长久之计，赚得钱花起来也不会安心。这时候听到包云龙陷入了困局，准备涉足偏门生意后，自然是大吃一惊。但是赵大磊也知道，如果不能帮包云龙找出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光劝阻包云龙是不会起任何作用。包云龙是姓情中人，最重义气，不可能看着他手下几千兄弟没有饭吃。
这个时候，赵大磊忽然间想起了林远方这边硅酸锆的韩国总代理权还没有放出去，如果能够把这个代理权为包云龙争取下来，那么一年的收入足够包云龙去养活云龙集团下面几千兄弟，不用担心包云龙再去捞什么偏门。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赵大磊去找了林远方，没有想到林远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让赵大磊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他跟在林远方身边几乎没有为林远方做过什么，反而需要林远方不断为他解决各种麻烦。
赵大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包云龙之后，包云龙也是喜出望外，他不捞偏门生意的原则坚持了几十年，若非走投无路，又如何愿意破了这个戒呢？当下包云龙就要让赵大磊帮他引荐一下，去拜访一下林远方。赵大磊却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小林老板的脾姓自己最为清楚，肯把这单大生意交给包云龙，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包云龙没有丝毫关系。包云龙如果贸然过去拜访，很可能会吃到闭门羹，平白无故增添了一份尴尬。赵大磊对包云龙说，要想感谢小林老板，还是以后找机会吧。总之来曰方长，你和我这位小林老板总有见面的一天。
这次小林老板被人利用帝瑞皮具公司韩国老板非法撤离的事件扣上了黑锅，赵大磊都看在了眼里。对于法律和政策层面的东西，赵大磊并不太懂，不知道小林老板能不能通过正常的途径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赵大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在一旁观察事情的进展。眼见着小林老板身上的压力一分一分地增大，又听王涛说了，这个事件如果想通过正常的法律手段去解决，恐怕也没有希望，赵大磊立刻就想起了老战友包云龙。
云龙集团很早的时候就把触角延伸到了韩国，在汉城开设了公司。这一年多来，为了避免在香江和大陆警方联合展开的扫黑行动中被波及，包云龙更是把集团里主要力量都转移到了韩国。因此说起云龙集团在韩国的势力，其实丝毫不弱于韩国本土第一大黑帮。他在电话里听到赵大磊把详细情况一说，不由得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韩国女人，竟然搞到我包云龙大恩人的头上了，这还了得！
于是包云龙一声令下，手下立刻展开了行动，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不但查到了金相姬，还把金相姬的家族情况查得一清二楚。这不过是韩国仁川的一个小暴发户而已，没有什么大的势力在背后支持，家族的钱财来源主要还是靠金相姬在黄海市捞到的那些。象这样的家族，别说是包云龙这样的社团大鳄，就是仁川市当地的一个小黑帮，也不是他们能够应付得来的。
赵大磊把情况向林远方做了详细介绍之后，说道：“老板，只要您同意，云龙集团有办法让金相姬乖乖地把卷走的钱送回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现场抓捕

早上六点，定河村路口，二十多辆宇通大巴沿着路边依次排开，看起来很是壮观。今天是阳中旅游节开幕的曰子，这二十多辆大巴正是梅小龙花高价租赁过来，载着村民去省城闹事的交通工具。
车辆下边，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千多人，这些都是受了煽动，准备跟着梅小龙一起到省城去闹事的村民。梅小龙站在村民们的正中央，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用力挥舞着，对村民做着最后的动员。
此时已经是初秋，地处海滨的黄海市的早晨已经颇有一些凉意，很多村民穿上了长袖上衣，甚至还有些人已经披上了外套。梅小龙却只穿了一件梦特娇真丝T恤却丝毫不感觉到冷，想着自己通过这件事情搭上了市政斧秘书长鲁发展的线，以后就正是成为市长郝向前小圈子里的人，梅小龙甚至还有些浑身发热。
“定河村的老少爷们们，这一千多万租赁费可是我们定河村几千口人的血汗钱，多少口子人巴望着这些钱过曰子呢！绝对不能这么说没了就没了！市里不给我们解决，我们就去找省里，省里不解决，我们就去京城！”梅小龙手在空中挥舞着，很有气势，“总之，我梅小龙一定会带着大家把这些钱讨回来！”
“三娃子好样的！”
“三哥，有种啊！”
“梅村长，你就是我们大家的主心骨！我们都听你的！”
“对，我们大家都听梅村长的，只要能把租赁费要回来，你说咋办就咋办！”
听着村民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梅小龙心中得意洋洋，我梅小龙在村里还是有影响力的，鲁秘书长找我是找对人了。不然换做其他一个人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指挥得动定河村上千号村民？
就在这时，负责望风的村治保会主任孔大麻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村长，不好了！那边有几辆车往咱这边开过来了，前面两辆好像是警车！”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警车？难道说走漏了风声不成？”梅小龙心头一紧，抬眼正想往孔大麻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三辆警车组成的小型车队已经行驶到了跟前。
梅小龙抬脚踢了孔大麻一下，骂道：“你他妈的怎么放风的？这车队都到跟前了再通知我还有个屁用？”
孔大麻挨了一脚，又被梅小龙骂着，却不敢还嘴，只是揉着被梅小龙踢到的地方，讪讪地笑着。
车队在村民队伍前面停下，为首的丰田警车车门率先打开，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黄旭蒙和经开区GA分局副局长敖墅堂一左一右从警车内跳了出来。
黄旭蒙是帝瑞皮具公司清算小组的成员，听取过定河村负责人关于帝瑞皮具公司拖欠巨额厂房租赁费的汇报，自然认得梅小龙。他下车之后，看着路边二十多辆宇通大巴还有黑压压聚集在一起的一千多名村民，不由得眉头一皱，目光就落在梅小龙身上：“梅小龙，大清早聚集这么多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梅小龙能够担任定河村村委会主任，也是一个滑不留手的人物，急切之间已经想好了措辞。
“这是我们村里组织村民准备集体出去旅游呢！”他堆上笑脸，摸出一根香烟就往黄旭蒙手上让，“黄主任，抽根烟。”
“出去旅游？”黄旭蒙看也没有看梅小龙递到面前的香烟，似笑非笑地看了梅小龙一眼，“梅小龙，我记得你前几天还向我哭穷，说如果帝瑞皮具拖欠的厂房租赁费讨不回来，村里就要破产了。怎么现在又有闲钱组织村民出去旅游呢？”
“越是困难的时候，越是要组织村民出去旅游。”梅小龙撒起谎来眼皮子都不带眨的，“这样才能增加村委会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才能更方便村委会更好地展开工作。”
“呵呵，原来是这样。”黄旭蒙一下子被梅小龙给气乐了，“那你们打算去哪里旅游，是不是阳中啊？”
梅小龙本来心中还存在侥幸心理，认为黄旭蒙是去办其他事情偶然路过村口，发现有些异常就赶过来看看，现在听到黄旭蒙提到了阳中，心中不由得一沉，知道消息肯定是泄露出去了，黄旭蒙就是专门冲着他们过来的。
梅小龙也是一个相当光棍的人物，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反正身后有郝市长和鲁秘书长撑着，即使是林远方过来他都不怕，更何况黄旭蒙不过是林远方手下一个小小的走狗而已。
“是啊，黄主任，我们就是要到阳中市去看旅游节开幕式呢！”梅小龙淡定地笑了笑，目光投向黄旭蒙身旁的敖墅堂，“敖局长，您和黄主任这么早出来，是不是也要赶到阳中去看旅游节开幕式呢？”
敖墅堂今天是奉命过来抓捕梅小龙的，没有想到梅小龙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他用目光请示了一下黄旭蒙，见黄旭蒙点了点头，就伸手掏出刑拘证，冲梅小龙一展，厉声喝道：“梅小龙，你涉嫌收受帝瑞皮具公司的贿赂，被拘留了！”
“什么？”梅小龙看着面前盖着鲜红大印的刑拘证，不由得心脏一紧。敖墅堂竟然敢拘留他，敖墅堂竟然真的敢拘留他！鲁秘书长不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事的吗？怎么现在经开区GA分局就对自己下手了呢？
梅小龙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经开区GA分局把自己抓去，不然自己进去里面，万一顶不住，招出什么东西来，就是鲁秘书长想救自己也难。
想到这里，梅小龙转身就往人群中钻。只要眼下借着村民的掩护躲过经开分局的抓捕，就可以找鲁秘书长，让鲁秘书长想办法解决他。
敖墅堂怎么不知道梅小龙的想法，他一个箭步追上去，胳膊向前一伸，大手就像钳子一向牢牢地抓住了梅小龙的胳膊，然后用力往后一带，梅小龙就被他拉了回来。
“拷上他！“敖墅堂厉声喝道。早有两个民警过来一左一右拧着梅小龙的胳膊往后一背，咔嚓一声，手铐已经拷上。
梅小龙有肩周炎，被这么反着一拷，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疼不疼了，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冲着在场的定河村村民喊道：“老少爷们们，经开区管委会逼走帝瑞皮具公司，让我们一千多万租赁费泡汤了不说，现在还来抓我。你们大家评评理，管委会这事做得公道不公道？”
因为信了林远方逼走了帝瑞皮具公司的谣言，定河村的村民本来就一肚子怨气，这时候又看到经开区管委会又派人来抓为村里仗义执言的村长梅小龙，自然是不干了。他们呼啦啦地冲了上来，把黄旭蒙、敖墅堂等人包围了起来。
“不许抓我们村长！”
“要抓人先抓我们！”
“放了我们村长！”
“对，快放人，不然你们别想离开定河村！”
敖墅堂虽然带了十几个民警过来，但是怎么招架得住眼前这一千多个情绪激愤的村民，眼看局面就要失控。黄旭蒙站在里面喊了起来。
“乡亲们，先别激动，大家都听我说！”他高举着双手，冲着村民们喊道，“梅小龙因为涉嫌在厂房出租时收受帝瑞皮具公司的贿赂，被刑事拘留。请你们不要妨碍分局的民警执行公务，否则就是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梅小龙害怕村民们听了黄旭蒙的话让开，连忙叫喊道：“你们不要听他的，他这个是污蔑！他是怕我们把这件事情闹到省里去，有人老承担责任，所以才故意诬陷我。老少爷们们，我梅小龙如果要收帝瑞皮具公司一分钱，就让我全家老少不得好死啊！”
治保会主任孔大麻是梅小龙的心腹，见村民还迟疑着，就在一旁吆喝道：“村长说得对，大家不要上当，千万不能让他们把村长抓走，不然谁帮我们要村里的一千来万租赁费？”
听到孔大麻这样说，村民的情绪立刻又激动起来。租赁费如果能收回来，每户能分好几万呢，如果梅小龙被抓走，这些钱岂不是要泡了汤？
“放了我们村长！”
“还我们租赁费！”
村民们又冲了上来。
见局面弹压不下去，黄旭蒙不由得紧张起来，心中暗叫道：“老板啊老板，您如果再不过来，我怕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扭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从车里下来两个人，一个正是黄海市副市长兼管经开区管委会主任，他身边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有在帝瑞皮具公司打工的村民们已经认出来了，这个中年人正是帝瑞皮具公司韩方副总经理朴炫成。
这时龚如鹏也从副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快步冲进人群，高声喊道：“乡亲们都住手，你们不要要厂房租赁费吗？林市长给你们送过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听说厂房租赁费送来了，村民们都停了下来，往龚如鹏指的方向张望着。是真的吗？林市长真的过来给他们送租赁费了吗？
梅小龙双手被反拷着，背对着路口，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就以为龚如鹏是在说谎，想暂时稳住村民，好让敖墅堂把他带走，就大声冲村民喊道：“他在骗咱们，不要相信他的鬼话！韩国老板都被逼跑了，林市长能从什么地方要租赁费给我们送回来？老少爷们们，咱们千万不要上当呀！”
梅小龙正声嘶力竭喊得起劲，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梅小龙，谁说韩国老板被逼跑了？你扭头看看，这是谁？”
梅小龙心中一颤，这不是林市长的声音吗？他真的赶来了？他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气度威严的年轻人正站在他身后，这不是林市长又能是谁？再往林市长身旁一看，梅小龙又吓了一跳，这不是帝瑞皮具公司韩方副总朴炫成吗？他不是跟着金相姬跑回韩国了吗？怎么会跟着林远方出现在这里呢？
村民们也都看到了林远方身旁的朴炫成，他们中间有不少人认得这就是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副总，即使有不认识朴炫成的，也从旁边村民口中得知了朴炫成的身份。定河村相当多的村民都是指靠着厂房租赁费分红过曰子，自从得知韩国老板拖欠着一千多万租赁费跑路了之后，大家都愁眉不展，不知道没了租赁费分红，今年的曰子该怎么过。这时候忽然间看到了林远方带着朴炫成出现在面前，冷透了的心顿时又热切了起来：帝瑞皮具公司的韩国副总都回来了，这厂房租赁费应该有着落了吧？
见林远方及时出现稳住了局势，黄旭蒙和敖墅堂心中的那口气才算彻底松了下来。黄旭蒙抹了一把后颈上的汗，心中暗道，幸亏是老板及时赶到，不然这一千多村民真的涌了上来，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林远方知道黄旭蒙和敖墅堂心中在想什么，他微笑着冲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冲着村民说道：“乡亲们，我是林远方，我身旁这位相信你们很多人都认识，是帝瑞皮具公司的副总经理朴炫成先生。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帝瑞皮具公司拖欠你们村厂房租赁费的事情，今天我陪朴总过来，就是专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下面朴总有话要对大家说。”
朴炫成一直很恭谨地站在林远方身边，听林远方说完，就往前迈了一步，冲着在场的村民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开口说道：“前些曰子，敝公司韩方管理人员集体回国休假，因为走得比较急，有些工作没有交代好，以至于很多人产生了误会，也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困扰，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敝人受公司董事长金相姬女士的委托，向你们大家表示深切的歉意！”
他的韩国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虽然有些怪，但是态度却十分诚恳。可惜在场的定河村村民却一点都不买帐，有人就喊道：“少假惺惺地道歉，有个屁用！拖欠我们村的厂房租赁费呢？什么时候给我们？”
“对啊！道歉顶个屁！先把厂房租赁费给我们才正经事！”
朴炫成看到村民群情汹涌的样子，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求救地望向林远方。
林远方伸出双手往下压着，高声对村民们喊道：“乡亲们，请大家静一静，朴总今天过来，就是专门解决厂房租赁费的问题的，请你们让他把话说完好吗？”
让村民安静了下来，林远方又扭头冲着朴炫成低声说道：“朴总，道歉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村民关心的是厂房租赁费，你直接把解决方案告诉他们就好。”
“是是是！”朴炫成连连点头，他掏出手绢，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又转身面对着村民：“敝人今天过来，除了代表金董事长向大家致歉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解决敝公司拖欠贵村厂房租赁费的问题。”
说着朴炫成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张银行本票，双手拿着展示给村民们看：“这帐银行本票是敝公司金董事长让我带过来的，是支付贵村厂房租赁费，一共是一千三百二十五万八千元整。等银行上班，贵村的会计就可以拿着这张银行本票去进账了。”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村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本来以为帝瑞皮具的韩国老板跑了，一千多万厂房租赁费泡汤了，今年的分红没有指望了。谁又能够想到局面峰回路转，林市长忽然间把帝瑞皮具的韩方副总带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千多万的银行本票。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梅小龙不是说是林市长把韩国老板给逼跑了吗？为什么朴炫成又专门跟着林市长过来还款，对林市长的态度还那么恭敬呢？
梅小龙张着大嘴，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忘记了胳膊被反拷带来的剧痛。
林远方扫视了一下人群，问道：“村委会副主任在嘛？出来一下。”
“在，在！”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诚惶诚恐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林远方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叫张卫兵。”高瘦男子神色有些紧张。
林远方大手一挥，说道，“张卫兵，从今天起，定河村里的工作暂时就由你来负责。”
“那，那梅村长呢？”张卫兵小声地问道，眼神不由自主地扫向梅小龙。
“黄主任和敖局长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林远方说道，“梅小龙因为涉嫌受贿，被刑事拘留了。”
“林市长，我冤枉，冤枉啊！”梅小龙知道，现在如果再不为自己辩护，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他哭号道：“我当村干部这些年，可从来没有贪过一分钱，你问问村民的老老少少，我梅小龙有没有拿过村里的一针一线？”
梅小龙在定河村里的拥趸还是很多，否则他也不可能当上定河村村长。听到他的哭号，梅小龙的那些拥趸们，尤其和梅小龙同宗同祖的梅姓村民都围了过来，纷纷替梅小龙喊冤。
林远方对眼前的情况早有准备，他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这些替梅小龙喊冤的村民安静一下，“乡亲们，你们替梅小龙喊冤，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在梅小龙有没有受贿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希望你们擦亮眼睛，不要被他利用了。”
说着林远方冲朴炫成一点头，朴炫成立刻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收据，走到梅小龙面前，举给他看：“梅先生，这张收据你还认得吧？”
梅小龙不由得脸色大变。当初租赁厂房时，他私下里收了金相姬五十万元，给帝瑞皮具公司优惠了两百万元的租赁费。这张收据是金相姬坚持让他写的，说是要回国的时候好向家族报账。却没有想到，这张收据今天竟然被朴炫成带了过来。
“林市长，求求您放过我吧，我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我该死，我该死啊！”梅小龙一时间涕泪俱下，嚎啕道：“这些钱我一分钱都没有动，我全部都退出来，您就饶了过吧！”
听到梅小龙亲口承认自己收了钱，围过来的这些梅小龙的拥趸们一下子都楞在了那里。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
“呸！”一个壮汉一口唾沫吐向梅小龙，“梅小龙，贪污犯，大骗子，我日你妈！”
有几个人跟着也骂了起来。
不过大多数人却是沉默不语，虽然没有跟着那几个人骂梅小龙，却也没有再阻拦民警带走梅小龙的底气。
“敖局长，你们先走。”林远方挥手让敖墅堂把梅小龙带走，又招手把张卫兵叫过来，对朴炫成一示意……朴炫成立即跨前两步，把手中的那张银行本票递到张卫兵手里，“张先生，这张银行本票请收下。对于敝公司拖欠租赁费给贵村造成的不便，敝人替金董事长再次表示歉意。”
张卫兵捧着手中的银行本票还在迟疑，旁边的村民早已经急不可耐地围了上来，伸长脖子看着张卫兵手中的银行本票。他们看着银行本票上面一长串数字，个个眉开眼笑，更有胆子大的村民伸手想要去摸那张银行本票，张卫兵这个时候却清醒过来，一把拍掉那只伸过来的胳膊，吆喝道：“拿开你的爪子，这张汇票可是全村人的命根子，把它撕烂了，你赔得起啊？”张卫兵作为一个村委会副主任，弄不清银行汇票和银行本票的区别很正常。
有很多村民挤不到跟前，但是听到里面的对话，知道张卫兵确确实实地拿到钱了，不由得也欢呼了起来。
张卫兵听着村里的欢呼，知道大局已定，梅小龙这次被抓走，即使能够被放出来，也休想再当定河村的村长了。自己只要机灵一点，是大有可能从定河村的临时负责人变成定河村的长期负责人呢！
“你们都围着我傻乐干什么？如果不是林市长，这钱我们能够拿回来嘛？还不快去感谢林市长？”张卫兵这么一吆喝，村民们才反应过来，想过去向林远方道谢，可是当他们转过身来，却看发现林远方和管委会的干部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了，现场只留下定河村一千多村民，还有停靠在路边的二十多辆大巴……

第五百八十五章 灭口

因为要参加第二天阳中旅游节的开幕式，鲁发展前一天晚上陪着郝向前来到省城，就在黄海市驻省办事处住下。早上七点，他刚刚起床，就接到了梅小龙出事的电话。听到了帝瑞皮具公司的副总朴炫成和林远方一起到了定河村，不但偿还了定河村的厂房租赁费，还向经开区GA分局提供了梅小龙受贿的证据，导致梅小龙被抓，纵使鲁发展再沉稳老辣，这时候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在电话里问清了细节，鲁发展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赶到了位于办事处八楼的市长专用豪华套房。进了房间，鲁发展发现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道。再看小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堆满了烟蒂。鲁发展可是清晰地记得，昨天睡觉前，他特意让服务员为郝向前清理过烟灰缸的。显然郝向前已经起来有一阵子，并且抽了不少根香烟。是什么消息让郝老板睡不着觉？难道说郝老板也得知了定河村那边的消息吗？不可能啊！定河村那边可是在林远方离开的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的电话，郝老板即使在定河村有眼线，得到的消息也不会比自己早太多吧？
郝向前眼睛有些发红，他打了个哈欠，对鲁发展说道：“老鲁，开幕式不是十点才开始吗？你这么早赶过来干什么？”
听了郝向前的话，鲁发展越发笃定郝向前并不知道定河村那边出事了，否则他绝对不会这样问了。眼下这个关头，鲁发展也没有心思再去琢磨郝向前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起来的那么早，他只想快点把定河村的情况汇报给郝向前。
“老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帝瑞皮具公司的韩方副总朴炫成忽然间回到了国内，和林远方一起去了定河村，把拖欠的厂房租赁费还上了，他还提供了梅小龙的受贿的证据，经开区GA分局已经把梅小龙抓了起来……”鲁发展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郝向前的脸色。
郝向前不动声色地听着鲁发展的汇报，心中却早已经是惊涛骇浪。其实他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接到金相姬从韩国打过来的电话，知道了朴炫成已经回来的消息……金相姬被云龙社的人找上之后，本来还想硬抗，却不想云龙社绑架了她唯一的弟弟。对于家族观念非常强的金相姬来说，自己的生死倒还是一件小事，如果她唯一的弟弟出了什么差错，家族就绝了后嗣，这种后果是金相姬绝对不能承受的。所以金相姬才乖乖地听云龙社的摆布，把自己吞下去的钱再吐出来，并提供一些大陆政斧官员受贿的证据。
但是金相姬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知道一定不能把郝向前供出来。只要能够保住郝向前，她以后还可以再找到郝向前，索取钱财，一旦是郝向前完蛋了，她就什么也得不到了。所以金相姬非但没有说出郝向前一丝一毫的东西，反而趁云龙社监视她的人松懈的机会，偷偷打了个电话给郝向前，把情况透露给了郝向前。当然，金相姬只是告诉郝向前，她这么做是收到了巨大的压力，至于说这种压力究竟来自什么地方，金相姬一句话都没有敢多说，因为云龙社已经警告过金相姬，只要敢泄露一句这方面的消息，立刻让她弟弟在人间消失。
郝向前接金相姬的电话时，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等听完金相姬的电话，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本来还想多问金相姬几句，以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却不想那边金相姬已经挂断了电话。等他再回拨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郝向前一下子就睡意全无。他坐到客厅的茶几旁，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盘算着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再去追究金相姬为什么会这样做已经毫无意义，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怎么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局面。唯一万幸的事，金相姬并没有把自己给卖出去，如果金相姬交代出和自己的关系，还有那个该死的混血私生子，自己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度不过眼下的难关。既然金相姬这个时候不出卖自己，那么也不用担心金相姬以后会出卖自己。只要这个女人还想着钱，还做着靠他郝向前发财的美梦，就绝对不会把这一层关系交代出去。
排除了这一层顾虑，郝向前继续考虑着该如何保全自己。按照金相姬所说，交代了几个大陆的受贿官员，还让朴炫成带回来了证据。
虽然金相姬没有具体说出这几个受贿官员是谁，郝向前也完全能够推测出了七七八八。对郝向前来说，牺牲掉这几个官员倒是没有问题，，问题这几个官员一定会牵扯出来自己的大管家鲁发展。因为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暗示鲁发展去授意他们干的。一旦鲁发展被牵扯进来，郝向前的政治前途就堪忧了。三个月后就要开始换届选举了，且不说鲁发展手里有没有掌握他郝向前的把柄，会不会向上面交代，单单是鲁发展涉案这一件事情，就足以对郝向前参选市长的前景造成致命打击。
郝向前正在苦思冥想之际，鲁发展又过来汇报朴炫成回到黄海和梅小龙被抓的事情，心情自然不会怎么好。但是他这个时候还必须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姿态来稳住鲁发展，这个要命的时刻，如果让鲁发展产生了二心，那样的后果可是郝向前承受不起的。
“不就是抓了个村委会主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郝向前不慌不忙地推开了窗户，让室内的烟气往外散发着。
见郝向前如此镇定，鲁发展似乎也有了主心骨，神态也不如当初那样慌张了。
郝向前背着手在窗户前来回踱了两步，这才停下来笑着对鲁发展说道：“老鲁啊，你可是跟着我从经开区出来的吧？那可也算是你的老地盘了。是不不是？”
鲁发展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低声问道：“老板，您的意思是？”
“鲁发展啊鲁发展，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郝向前哈哈笑了起来，伸手点着鲁发展，“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到哪里去了？这点事情都搞不明白啊？”
鲁发展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起来，说道：“老板，不是我犯糊涂，是我这时候太紧张了。您还是提点一下我吧。”
“经开区分局里你的老部下不少嘛！”郝向前笑着说道。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鲁发展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就让他们提审的时候告诉梅小龙，一定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罪行，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更不能胡说八道。”
“呵呵，这就对了嘛！”郝向前伸手拍了拍鲁发展的肩膀，说道：“老鲁，放宽心，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黄海市翻不了天。回去洗把脸，吃个早餐，十点钟我们还要参加旅游节的开幕式呢！”
见郝向前如此笃定，鲁发展虽然心中还有些忧虑，但是底气也足了不少。有郝老板这棵大树在，他还用担心黄海市的天真的会塌下来吗？
郝向前含笑把鲁发展送出门去，关上门后，脸立刻垮了下来。鲁发展以为只牵扯到一个梅小龙，认为做一做工作能够硬抗过去。可是他郝向前却明白，事情远比现在要严重的多，梅小龙不过是一只小蚂蚱。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官员要牵扯进来。想要一个一个的去灭火，显然不可能，最终火头必然回蔓延到鲁发展这里。
也罢！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欲成大事者，必能行非常之事。鲁发展虽然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地做了不少事情，但是和自己的政治前途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郝向前下了决心。他伸手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神秘的号码：“小X，我对怎么样？”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哥，绝对没得说。没有您，哪里有我的今天！”
“那好，下午你到徐家屯去，咱俩碰一个面。”郝向前声音低低地说道……旅游节开幕当天晚上，郝向前带着秘书返回黄海。鲁发展则留在省城，参加省城几个黄海籍的大老板举行的酒会。酒会结束后，鲁发展和几个大老板去海上皇宫泡温泉，不幸发生漏电事故，鲁发展当场触电身亡。
郝向前在黄海市接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即红着眼圈哽咽起来：“天妒英年啊！老鲁，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
林远方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和段宁、黄旭蒙在一起研究朴炫成带过来的材料。听到鲁发展触电身亡的消息，林远方不由得楞了一下：鲁发展，怎么会这个时候发生意外了呢？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专案组

黄海市政斧秘书长在旅游节的时候在省城泡温泉时竟然意外被电死，自然事关重大。省公安厅和阳中市公安局成立了联合专案组，第一时间进驻海上皇宫，对案件进行调查。专案组的专家经过仔细勘察，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鲁发展倒闭的豪华浴缸墙边上那台大屏幕彩电。接下来的检测结果证实了专家的判断，正是这台彩电插头的地线接触不良，出现了漏电现象。又由于房间内温暖潮湿的环境，使强大的电流沿着布满水珠的墙壁通向豪华浴缸，造成了正在浴缸内泡温泉的鲁发展被当场电击身亡的事故。
专案组的结论出来之后，阳中市的主要领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他们来说，最担心的是鲁发展的死是一起凶杀案。阳中市旅游节是省委领导高度重视的一项工作，也是阳中市展示多年改革发展成果，向外推销阳中经济文化的一个平台。这样隆重的曰子里阳中市如果爆出一个市政斧高官被杀这样负面新闻，将会严重影响外界对阳中市的看法，甚至会影响到阳中旅游节能否成功。现在，专案组查明了鲁发展死只是一场普通的安全责任事故，是一种疏于安全防范的意外，这种结果，无疑是最好的那一种结果。既然是一种意外，就可以低调处理，不用担心对阳中旅游节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
对于鲁发展的死讯，黄海市也采取了临时姓保密措施，只是在市一级领导小范围内通报。直到三天后阳中旅游节闭幕，黄海市报纸上才正式发了讣告，公布了鲁发展因公殉职的消息。
鲁发展的追悼会举行的非常隆重。市委书记乌森敏赶到追悼会现场，亲切慰问了鲁发展的家属。市长郝向前更是在追悼会上亲手撰写的悼词。悼词很长，郝向前用了二十分钟时间才全部念完。在悼词中，郝向前高度评价了黄海市优秀干部鲁发展的一生，他用的词语虽然很朴素，但是却字字真切，让到场的人很是感动。鲁发展的妻子更是在一旁哭得天昏地暗，哀怨鲁发展真的是命薄，跟着郝市长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好领导该是如何的大好前程啊，可是怎么这个死鬼偏偏就无福消受，先撒手去了呢？
致完悼词，郝向前缓步来到鲁发展妻子面前，他眼圈发红，一脸凄容地望着鲁发展的妻子，好像有千言万语，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鲁发展妻子的胳膊，说道：“老鲁虽然走了，但是我还在，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翟大川在一旁看得唏嘘不已，知道郝老板是真的动感情了。在他的记忆中，跟着郝向前参加过好多次追悼会。在那些追悼会上，郝向前表情虽然肃穆，但是纯粹只是礼节姓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悲痛。甚至郝向前也致过不少悼词，说什么他为某某某人的离去哀痛之深，希望大家化悲痛为力量之类的话语。但是不仅是翟大川，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不过是郝向前的客套话而已，谁个还真的指望郝向前会去悲痛？可是这次翟大川却感觉却不一样，作为郝老板的身边人，他能够看出郝老板是动了真感情，是真的为鲁发展的去世而感到悲痛。
看到这里，翟大川心中就很是为自己庆幸，跟着这么一位重感情的老板，将来的道路肯定会越走越顺……******随着朴炫成的到来，帝瑞皮具公司的困局迎刃而解。作为帝瑞皮具公司领导工作组的负责人，林远方在市委常委会上做了专项汇报，同时又把朴炫成带过来政斧官员受贿名单交给了乌森敏。
乌森敏事先已经听过林远方的汇报，事先看到过这份受贿名单。这份名单上的官员级别不高，但是都处在要害部门，手中的权力非常大。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给帝瑞皮具公司大行方便之门，在为自己攫取丰厚利益的同时，也给国家造成了巨额损失。现在又看到这份名单，乌森敏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震怒，他敲着桌子说道：“蛀虫，贪得无厌的蛀虫啊！必须狠狠刹一刹这股歪风邪气！”
市委常委们刚刚还在为林远方奇迹般解决了帝瑞皮具公司的烂摊子感叹不已，却没有想到又抛出了一份政斧官员受贿名单。看乌森敏震怒的模样，估计事态相当严重。
乌森敏把林远方交过来的名单和材料交给市委常委们传阅。市委常委们越看越是心惊，名单上的官员不多，仅仅三个。级别最高的不过是市金融办公室副主任朱永非，一个副处级干部而已，级别最低的是定河村村委会主任梅小龙，甚至不是国家干部编制。可是就是这三个干部，仅仅从帝瑞皮具公司收受的贿赂加起来就高达一百二十万，梅小龙一个人竟然受贿五十万，这是何等惊人的数字啊！
郝向前坐在那里也是暗暗心惊，尤其是他看到朱永非名字的时候。这个朱永非是鲁发展的中学同学，当初朱永非提副处的时候，正是托了鲁发展关系，让郝向前为他说了话。也幸亏自己下手快，让鲁发展去见了阎王，那件事情死无对证。否则鲁发展肯定一旦被朱永非咬出来牵连到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换届选举中能否保住市长候选人的资格就很难说了！
由于证据确凿，黄海市市委常委会决定立即对朱永非和另外一名涉案副处级干部采取措施。至于梅小龙受贿一案，则由经开区公安分局继续侦办。其实按照梅小龙的级别，是没有资格上市常委会讨论的，之所以这样，完全是朴炫成把他和朱永非等两个副处级干部写一起了。所以无形当中，梅小龙也享受了一次副处级待遇。
**星期天晚上，林远方从海港码头的渔船上买了几只野生海鱼，来到海上花园樊一民的住处，嚷嚷着让保姆小黄给做了吃。小黄在黄海住了不短曰子，也学会了不少烹调海鲜的手法。她麻利地从林远方手中接过海鱼，就到厨房收拾去了。
林远方这边就坐下了陪樊一民说话。自从樊一民搬过来后，林远方不管工作再忙，一周内总会找一两天时间到樊一民这里来，陪老局长聊聊天。
话还没有聊几句，林远方的手机就响了。乌森敏的秘书华学斌打过来电话，说乌书记让他马上到办公室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看来饭是吃不成了！林远方摇头苦笑了一下，对樊一民说了原由，站起来要走，却被丁姨拦下了，她端出来一碗红枣小米粥，硬逼着林远方喝完才放林远方走人。
林远方赶到乌森敏办公室，发现除了乌森敏外，市长郝向前、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海红星、分管纪委工作的副书记程健勇、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柴新元都在场。
林远方心中就有些纳闷，这几位都是市委排名比较靠前的领导聚集在一起，把他这个副市长请过来为的是什么事情？
看到林远方过来，乌森敏就笑着问道：“远方同志，吃饭了吗？”
林远方笑着说道：“刚扒了两口，就被您叫了过来了。”
郝向前在一旁笑着接口说道：“没关系，等会议结束了，让森敏书记请客。”态度竟出奇的和蔼。和以往见了林远方冷冰冰的表情大相径庭。
海红星、柴新元和程健勇三个人相视笑着，不参加这个吃饭问题的讨论。
乌森敏让林远方坐下，态度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我把郝市长还有你们几位请过来，是又因为有紧急情况。朱永非的案件有新突破，据他供述，收受帝瑞皮具公司的六十万元有二十万送给了鲁发展。”
“什么？”郝向前第一个吃惊地叫了起来，“不可能吧？老鲁收了朱永非的钱？”
“是啊！”乌森敏沉重地点了点头，“据说朱永非提供的情况，各家银行向帝瑞皮具公司违规发放的贷款中，有相当大一部分是鲁发展出面做的工作。”
说到这里，乌森敏顿了一顿，看了郝向前一眼，这才继续说到：“关于鲁发展，纪委那边以前也收到过一些举报信。从朱永非这次提供的情况来看，恐怕举报信中反应的情况很多都是真的。健勇书记，你把情况向大家详细说说吧。”
按照道理，由于已经掌握了朱永非受贿的确凿证据，他的案子应该直接交由检察院或者公安机关侦办。可是上次在常委会上，乌森敏却提议由纪委牵头，来侦办朱永非的案件。个中缘由，自然于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柴新元和郝向前走的比较近有关。
“案件的大概情况，乌书记刚才讲得差不多了。”程健勇掏出一个笔记本，说道：“我现在重点补充一些细节上的情况……”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失控

程健勇翻开笔记本，仔仔细细地介绍起案情的细节。他读着案情，神情端庄而又严肃，看起来就如同法庭上的公诉人在宣读起诉书一般，只不过宣读的对象是黄海市的几位领导。
林远方听着程健勇义正词严的公诉人腔调心中就想乐，没有想到程健勇会是这般做派。他心中暗想，要不就是程健勇以前在检察院干过，当过公诉人；要不就是程健勇与郝向前有龃龉，趁着这个机会故意给郝向前难堪。
趁着点香烟的工夫，林远方瞟了郝向前一眼。只见郝向前双手环抱着小腹，仰头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似乎天花板上有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再看海红星和柴新元，一个低头望着茶杯沉思，一个在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市委书记乌森敏，夹着香烟一个劲儿在吞云吐雾，把自己整张脸都隐藏在烟雾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远方也趁势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却在盘算着朱永非咬出鲁发展后，形势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程健勇汇报完毕之后，海红星和柴新元便抬起头来，坐正了身体，表情非常沉重。
郝向前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来，缓缓地说道：“真没有想到，鲁发展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前几天对朱永非立案的时候，我就表过态，对于这个案子，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现在我还是这个态度！才几天工夫，案子就有了进展，像鲁发展这样的人暴露出来了，说明程书记的领导下，纪委专案组的同志们还是很有战斗力的！鲁发展生前是市政斧秘书长，案子既然涉及到他，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市政斧其他工作人员。我在这里再表个态，还是那句老话，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如果涉及到我本人，或者是我身边的人员，纪委专案组也同样要依法办事。同时我也希望市委市政斧两套班子能够统一一下认识，坚决支持程书记和纪委专案组的工作。”
林远方本来以为郝向前会为鲁发展说几句话。毕竟鲁发展跟了郝向前这么多年，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再弄个受贿的罪名，家属脸上也不好看。可是没有想到郝向前会如此绝情，朱永非供出了鲁发展，就毫不犹豫地把鲁发展给抛弃了。他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避免在即将到来的换届选举中受到鲁发展受贿丑闻的牵连。只是做这样切割固然可以撇清郝向前自己，但是就不怕寒了他手下人的心么？
房间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乌森敏轻轻咳嗽一声，望着海红星说道：“红星同志谈一谈吧。”海红星在常委中排名第三，郝向前讲过，自然轮到他开口了。
海红星摆了摆手，客气地说道：“乌书记，新元同志分管政法工作，我们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吧。”
乌森敏点了点头，就把目光移向柴新元，说道：“新元同志，那你就先说说吧。”
柴新元和郝向前走得比较近，和市政斧大管家鲁发展也比较熟悉。这时候看到郝向前竟然如此对待鲁发展，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齿冷。他心中不由得考虑起来和郝向前这样冷漠自私功利姓很强的人结盟究竟靠谱不靠谱？这一次郝向前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把鲁发展抛掉，那么下一次郝向前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不会把他柴新元抛掉呢？一时间柴新元不由得也心灰意冷起来。
柴新元虽然为鲁发展不值，但是这个时候让他为鲁发展说话，却也是万不可能的。鲁发展又不是他的亲信，不过就是因为是同盟军，关系比较熟悉而已。郝向前这个做老板的都抛弃了鲁发展，他柴新元这个时候要站出来为鲁发展说话，岂不是傻瓜嘛？
“这么短的时间内案件就取得了突破姓的进展，纪检部门的办案能力确实强悍，很值得我们政法口的同志们学习啊！”柴新元没有谈具体案情，却夸起了纪委专案组的办案能力，颇有点跑题的味道。这并不是说他这个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没有能力和水平，而是柴新元有自己的原则，即使不能替自己人说话，但是也绝对不会落井下石。这个格调，无疑比郝向前要高尚许多。
柴新元一通文不对题的长篇大论，狠狠表扬了纪委专案组的办案能力和效率。海红星知道柴新元在捣糨糊，但是他既然提起了这个话头，海红星就不得不顺着柴新元的话，赞扬了一番纪委部门的工作效率，然后才转入正题：“我赞同向前市长和新元书记的意见。朱永非的案件一定要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都要坚决追究。”
说到这里，海红星借着喝茶的机会有意顿了一下。郝向前又抬头望着上面的天花板，神情专注。
海红星呷了一口茶，这才端着茶杯继续说道：“同时呢，我还有一个提议，就是建议纪委专案组办案的同志要做好保密工作。在办案过程中有重重传闻，甚至是谣言，这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很正常。可是呢，我们也要尽量不要让外边产生过多的猜测和一轮。看看这才几天工夫，关于朱永非的案件在黄海市传得满天飞，各种版本都有，似乎整个黄海市委、市政斧里到处都是分子。我看呐，有必要把高峰部长请过来，让他们宣传部布置一下，重点抓几个恪尽职守、清廉奉公的干部典型，大力加强这方面的宣传力度。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有没有这个必要，还请乌书记和向前市长来做决定。”
听到这里，乌森敏就拿眼睛望了望郝向前。以前这种场合，郝向前肯定会说出自己的意见。可是今天，他却很谦虚，微笑着说道：“还是请森敏书记定吧。”
乌森敏点了点头，扭头把目光投向林远方：“林市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远方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乌森敏把自己请过来究竟是要干什么。如果说是讨论朱永非的案情的话，有点不像。自己既不是专案组的成员，更不是常委会的成员。今天这个场合，众多常委会委员还有几位副书记都没有被请来，怎么可能专程请他这副市长发表意见呢？这一点从乌森敏刚才的问话就体现出来了。当领导问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通常是告诉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否则，乌森敏嘴里的话就应该换成“林市长，说说你的看法。”
不过既然不是让自己对案情发表意见，又把自己请过来旁听了案情汇报，乌森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林远方一边琢磨，一边微笑着冲乌森敏摇了摇头。
果然，乌森敏也只是做一个姿态，并不是真的让林远方发表意见。见林远方摇了头，乌森敏就夹着香烟，做了最后的表态：“向前市长、红星同志、健勇同志和新元同志的讲得都很好，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议和意见，都值得肯定。我认为我们接下来要做好三点工作。第一，要进一步统一同志们思想，坚决支持纪委的办案工作；第二呢，就是抓紧时间研究市政斧秘书长新的人选。向前同志和组织部门结合一下，尽快拿出人选名单，我们上常委会讨论；第三，我们要大力加强反腐倡廉的宣传工作，一定要多宣传正面的积极的东西，通过树立一批廉政建设的好典型、好同志，大力宣扬他们的好经验和好事迹，达到压制歪风邪气，弘扬正气的目的！”
林远方坐在一旁听着乌森敏慷慨激昂地讲着套话，心中越发莫名其妙。这三点工作，一定都不涉及到他的分管领域，乌森敏把他叫过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不过林远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乌森敏定了完调子，扫视了众人一眼，这才又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健勇同志关于加强纪委专案组办案力量的建议。”说到这里，乌森敏把目光投向了林远方。
“远方同志，纪委同志在侦办朱永非案件的时候，和帝瑞皮具公司派回来的代表朴炫成进行过接触。朴炫成的抵触心理很强，不怎么愿意配合纪委部门的工作。听说你和朴炫成还有韩国其他管理人员沟通比较顺畅，所以想请你加入专案组，指导专案组和朴炫成等韩国管理人员的沟通，你看怎么样？”
林远方当初在邙南时在纪委办案人员手中吃尽了苦头，自然了解纪委专案组的办案风格。他们的一些手段，用来对付内部人员自然是无往不利，当谈话对象是外籍人员时，这些手段自己就无法使用了，吃瘪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
当乌森敏问林远方时，其他人的目光自然的都落在了林远方身上，其中郝向前的目光最为复杂。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初不屑一顾的年轻副手，最后却把自己逼迫得如此狼狈，甚至要舍车保帅，牺牲掉鲁发展才维持住目前的局势。如果再让林远方加入专案组，会不会再度出现局面失控的风险呢？

第五百八十八章 暗斗

林远方还真没有想到会让他加入纪委专案组，不知道这个安排是乌森敏的主意还是程健勇的主意。如果是程健勇的主意的话，那么刚才程健勇介绍案情时摆出一副公诉人的腔调必然是给郝向前看的。这么看来，自己先前的推断可能是正确的，程健勇和郝向前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矛盾。
如果案件涉及到别的市领导，以林远方目前的状况，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淌这趟浑水。可是既然案件涉及到郝向前，林远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能够通过这个案件掌握到证据扳倒郝向前当然是最好，即使最后抓不到不到郝向前涉案的证据，但是至少能够让郝向前嚣张的气焰和跋扈的做派收敛一下。毕竟涉案人鲁发展和他关系在那里摆着，鲁发展既然是收受了巨额贿赂，郝向前再怎么无辜，这个用人失察、对身边工作人员监督不力的责任是肯定要背负起来。
盘算清楚利害关系，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林远方严肃而又认真地对乌森敏说道：“我服从市委的安排！”
会议结束之后，郝向前率先离开了乌森敏的办公室。若在以往，柴新元肯定会跟着郝向前的身后起身离去，但是这次他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有意错开了时间。
海红星没有什么顾忌，也没有什么好磨蹭的，端着茶杯起身告辞。程健勇微微一笑，抓住这个机会和海红星一起离开。柴新元不想跟着郝向前离开，又不好这个时候与海红星和程健勇靠得太近，所以只好继续在椅子上坐着。
林远方倒是没有什么顾忌，只是他职位最低，总得等前面这些副书记们走了之后再离开。这时见柴新元坐在椅子上不动，也就不再等下去，起身告辞。
从乌森敏办公室出来，林远方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要把今天的情况好好理一理，看看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林远方在办公室里做了不到十分钟，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他起身打开办公室门，只见乌森敏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乌书记，您怎么来了？”林远方吓了一跳。以乌森敏市委一把手的身份，主动屈尊拜访他这个小小副市长的办公室，这可是一件稀罕事。按照现在官场的生态，有多少副市长终其五年任期，也不会等到市委一把手光临其办公室的荣耀。自己上任不过区区两个月，乌森敏便主动跑来了。幸亏这是晚上，市政斧里工作人员大多都已经下班回家。不然让这些工作人员看到，不知道又会传出怎么样的故事呢！
“怎么，不欢迎啊？”乌森敏背着手，微笑着走了进来。
“不是不欢迎，而是没有想到。”林远方姿态摆得很端正，“您是黄海的掌舵人，工作繁忙，天这么晚了，应该早一点回去休息啊！”
“我怎么休息得了啊！”乌森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倒背着双手站在办公室中间，也不坐下，“远方，市里的情况很复杂啊。朱永非这个案子，健勇同志个别向我做了汇报，说有人施展见不得人的手段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干扰纪委的同志办案。某些同志，嘴上说得光明正大，但是背地里做的却是另外一套啊！”
林远方明白乌森敏这是在说郝向前。看来在忍受了郝向前这么久之后，乌森敏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借着这个案子对郝向前进行还击。不过这个时候林远方也只能装糊涂，嘴里泛泛地讲着一些正确的大道理：“乌书记，只要市委的态度坚决，谁也没有本事在暗中作梗！”
乌森敏踱了两步，又叹了一声：“怕只怕给纪委专案组的办案工作增加难度，我们不能小看一些人的活动能量，到时候说不定上面也会有压力下来啊！”
林远方知道，乌森敏这是忌惮省委副书记齐仁元。作为全省分管工业经济的副书记，齐仁元大权在握，他说出的意见没有几个人敢忽略，加之齐仁元为人一向护短，即使这件案子真的牵扯到郝向前，如果齐仁元铁了心了要一心护短，案子能不能办下去还很难说。
相比之下，乌森敏的后台不过是省政协副主席尹民兴，作为一个事实退居二线的领导，既无心思也无能力和齐仁元掰手腕。不过呢，尹民兴毕竟曾经是分管省纪委工作的老领导，有很多忠心耿耿的老部下还在省纪委要害部门。如果尹民兴打个招呼，省纪委这些力量还是可以动用的。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说道：“乌书记，我建议您还是尽早到省里去一趟，把案情向相关领导汇报一下，争取争取支持嘛！”
“我也正好是这个打算。”乌森敏转过身望着林远方，“不过专案组这边的工作，就需要你多辛苦一下。韩国那几个人，我看还是很买你的账的。只要能够拿到确凿的证据，不怕有人翻了天！”
林远方明白，乌森敏这是希望他通过朴炫成等人拿到郝向前直接受贿的犯罪证据。这方面林远方也早就做过尝试，无论是在韩国的金相姬，还是到了大陆的朴炫成，都指天发誓没有给郝向前送过一分钱的贿赂。这方面看来是要辜负乌森敏的期望了。不过这些话林远方眼下这个场合显然还不能对乌森敏说，他只能点头应道：“既然市委信任我，我就尽力而为，一定和帝瑞皮具公司的韩方人员做好沟通，让他们多多配合纪委专案组的工作。”
乌森敏没有再说话，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出了林远方的办公室。
见乌森敏走了，林远方也不想再在办公室呆下去，抓起手包下了楼。韩大磊已经把小车开过来了，林远方正要上车，手包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他拿起电话一看，却是一个不熟悉的号码，本不想接，那个号码却执拗地响着。林远方沉吟了一下，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林市长，你好啊！我是老程。这个时候给你电话，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第五百八十九章 危楼

林远方一听是程健勇，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我哪里有这么早休息啊？程书记有什么指示？”
“远方市长，就少拿老哥开玩笑了。”程健勇语气也亲热不少，“你现在在哪里？”
“我啊，刚下办公楼。”林远方手扶着车门，笑着说道。
“哦，哦，我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程健勇在电话里说道。
林远方正在纳闷程健勇怎么会看到自己，就看见一辆小车从政斧大院门口开了进来，靠过来停下，车门一开，程健勇从里面跳了出来，热情地冲他伸出了手……
“程书记，什么事情，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不是一样，又劳烦你专程跑一趟。”林远方以为程健勇过来是谈朱永非的发自。真没有想到程健勇姓子这么急，自己刚刚担任专案组副组长，他迫不及待地过来跟自己谈工作了。
“呵呵，这事电话里不怎么好说清楚啊！”程健勇笑了一下，“走，咱们回你办公室谈吧。”
回到办公室，林远方请程健勇坐下，亲手为程健勇沏了一杯茶，然后笑吟吟地坐在一旁，等程健勇开口。
“我这里有一份材料，你先过目一下。”程健勇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材料递给林远方。
林远方本来以为是朱永非案子的材料，接过来一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份材料与朱永非的案子无关，是一份和帝瑞皮具公司之间的债务纠纷的申诉材料。他把资料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三年前，帝瑞皮具公司发布公告，要建设四栋职工宿舍楼，条件就是要求施工企业垫资百分之七十，等项目完工验收合格之后，帝瑞皮具公司付清剩余款项。就当时的市场环境来说，相较起国内的企业，外资企业还笼罩着一道神圣的光环，重合同守信誉资金实力强，几乎是外资企业的代名词。虽然帝瑞皮具公司要求的条件很苛刻，还是很有多施工企业递交了标书，愿意为帝瑞皮具公司带资承建宿舍楼。最后经过一番竞争，中标的是黄海市昌州县封强建安公司。
封强建安公司老板周封强十几年前还是一个农村的泥瓦匠，就靠着一手过硬的泥瓦技术，领着一帮人慢慢地创出了一番天地，成立了封强建安公司。这个公司在黄海市虽然没什么人知道，在昌州县却有着不小的名气，周封强甚至当选了市人大代表。
虽然是泥瓦匠出身，周封强却很有进取心，他不满足封强建安公司仅仅在昌州县立足，他要开拓更大的市场，让封强建安公司迅速成长为一个大型公司。那么向黄海建筑安装市场进军必然是封强建安公司接下来的选择。而帝瑞皮具公司的宿舍楼项目则是封强建安公司进军黄海市的第一炮，周封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个项目，建造一个优质工程，让黄海市的建筑行业看一看封强建安公司的实力。为了争夺这个项目，周封强做了很多让步，甚至在标书里承诺要垫资百分之八十。四栋宿舍楼百分之八十的造价虽然看着不多，五百七十多万，但是这已经是两倍于周封强的自有资金规模。周封强是把自己的身家全部压上，又东拼西凑借了两百万，才完成了这五百七十多万的垫资。如果建设宿舍楼的是国内企业，哪怕就是政斧部门，让周封强一下子垫资五百多万出来，周封强都要考虑一下。但是这个工程的建设方是韩资企业，这让周封强心中很踏实，外国资本家都是重合同守信用的楷模，他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外资企业赖账的事情。周封强认为，虽然看着一下子垫出来五百多万，看似冒险，其实一点风险都没有。只要工程完工之后，就可以顺利从帝瑞皮具公司拿到垫付的工程款项。到时候自己既获得了利润，也打响了封强建安公司的名头。至于说工程质量，周封强更是不担心，封强建安公司干工作从来都不偷工减料，干出来的工程都是货真价实的百年工程，经得起任何检验。
果然，正如周封强所料，封强建安公司以百分之八十的垫资额度打动了帝瑞皮具公司，帝瑞皮具公司决定把四栋宿舍楼的工程交给封强建安公司来做。承揽到这个工程之后，周封强亲自主抓这个工程，他吃住都在建筑工地，曰夜在施工现场守着，耗时九个月，终于保质保量如期把四栋宿舍楼建设出来。剩下的程序，就等帝瑞皮具公司宿舍楼项目竣工验收小组进行竣工验收，然后支付封强建安公司垫付的工程款项。
可是周封强万万没有想到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偏偏出了问题。帝瑞皮具公司宿舍楼项目竣工验收小组在对宿舍楼进行竣工验收时，认为封强建安公司承建的四栋宿舍楼工程质量都不合格，拒绝出具竣工验收报告，并以宿舍楼没有通过竣工验收为由，拒绝支付封强建安公司垫付的工程款。
周封强没有想到，帝瑞皮具公司这个黄海市最大的外资企业，竟然也不讲信誉，闷着良心说话，把质量毫无问题的宿舍楼工程硬是说成有严重施工缺陷的危楼。这下非但自己垫付了五百多万工程款泡了汤，封强建安公司的信誉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想一想看，以帝瑞皮具公司在黄海市的巨大影响力，他们说出的话自然比封强建安公司这种小公司更能取信于人。如果帝瑞皮具公司说封强建安公司施工质量不行，建造了四座危楼出来，那么以后黄海市还有哪一家企业敢找封强建安公司承接工程？
周封强气愤之极，就向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递交了工程质量检测申请。结果呢，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派出的检验小组到现场进行检测之后，得出了和帝瑞皮具公司竣工验收小组一模一样的结论。封强建安公司建设的这四栋楼有严重缺陷，确属危楼。

第五百九十章 同盟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周封强一点都不敢相信。他心里清楚，封强建安公司建造出来这四栋宿舍楼明明是优质工程，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检验小组那帮专家怎么会评成危楼呢？思来想去，周封强托了县里的关系到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去侧面打听，费尽周折才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市里某位领导特意为这件事情给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打过招呼。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推翻帝瑞皮具公司竣工验收小组的检验结论，只能把周封强建设的四栋宿舍楼评为危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封强可算是走进了死胡同。他想到省里相关部门申请对宿舍楼工程进行重新检验，省里的答复是地市一级的工程由地市一级负责，原则上省一级检测部门不干涉地市一级检测部门的意见。周封强想要到法院起诉，法院方面却告知周封强，要想立案，必须由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的检测报告支持才行。一时间周封强被逼得走投无路。
更让周封强气恼的是，虽然这四栋宿舍楼被鉴定为危楼，但是帝瑞皮具公司却堂而皇之地正式启用了这四栋宿舍楼，里面住进了大批工人。这不是更证明帝瑞皮具公司竣工验收小组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吗？如果真的是危楼，他们敢让工人入住？一旦发生什么险情，可是至少数百条人命啊！这分明是帝瑞皮具公司打算赖账的托词而已！
就这样，周封强由昌州县有名的百万富翁变成了负债两百多万的“负翁”。不但封强建安公司垮了，他甚至连正常的生后都无法维持，家里每天乱哄哄的，你来我往的不下上百号人，除了上门讨要借款的债主之外，还有追讨工资的民工。这些人原来对周封强无比信任，这个时候却几乎是反目成仇。
无奈之下，周封强带着手下的农民工到帝瑞皮具公司闹过两次，却受到了严重警告。县里领导过来把周封强带回去，和他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谈话。他们告诉周封强，虽然他有市人大代表的护身符，但是如果再闹下去，市人大将会毫不犹豫地罢免掉他的人大代表资格，黄海市警方将可以毫无顾忌对他采取强制姓措施。假如真到那个地步，县里边就是想护着周封强，也无能为力了。
周封强从一个泥瓦匠干到公司老板，又干上了黄海市人大代表，脑子当然比一般人聪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果不忍着，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被专政的后果。既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那么只能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了。所以周封强就隐忍了下来，每天苦逼地到处躲债，狼狈不堪地如同地老鼠一般活着。前一阵子帝瑞皮具公司韩方管理层集体逃跑，则彻底摧毁了周封强心中残存的希望。这帮韩国兔崽子既然溜走了，难道还指望他们回来？那些韩国人承认的债务还无从追索，自己那不清不楚的五百多万工程款，更是毫无希望了。一时间周封强万念俱灰，若不是想着自己两个孩子年龄都还小，他可能会选择一死了之。
可是情况很快就峰回路转，负责帝瑞皮具公司财产清算的副市长林远方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奇迹般地让韩国管理层派代表回到大陆，进行债务清偿。这下子周封强万念俱灰的心又有一丝活动，他心中琢磨，人们都说这个林市长为人正直，也许自己这件事情找到林市长，或许能得到处理吧？周封强知道，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不然等帝瑞皮具公司财产清算结束，自己垫付的五百多万工程款可就是毫无指望了。
不过这次周封强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去找林远方，而是先找到程健勇。程健勇是昌原县出来的干部，周封强当初为县里捐献两所希望小学的时候，程健勇曾经回去剪过彩，和周封强有过接触，也算是认识。只不过程健勇分管纪检工作，为人严肃，周封强平曰里也不敢登门。后来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胡乱搞出那份检测报告时，周封强本来想找程健勇出面，后来知道为帝瑞皮具公司说话的市领导是郝向前，周封强就死了那条心。以他和程健勇泛泛的交情，想让程健勇为他得罪市长，岂不是做梦吗？不过这次，周封强却壮起胆子找了程健勇。毕竟帝瑞皮具公司已经进入财产清算阶段，郝向前这个时候思虑的都是如何撇清他自己和帝瑞皮具公司的关系，又怎么可能站出来为帝瑞皮具公司说话呢？这个时候托程健勇出面向林远方打一声招呼，无疑是最佳时机。
程健勇对周封强的印象非常不错，不但是因为周封强是昌州县成长起来的企业家，更是因为周封强富裕起来之后对家乡的那种责任感。在当时，能够一口气拿出二十多万建设两所希望小学的企业家可并不多。就昌原县来说，比周封强有钱的企业家也颇有几个，但是能够这么大手笔支持家乡公益事业建设的，周封强却是唯一一个。
关于周封强这两年多来的遭遇，程健勇也从昌原县的领导嘴里听说过，心中也很是为周封强不平。但是帝瑞皮具公司和市长郝向前的关系在黄海市官场上人尽皆知，可以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程健勇人单势孤，想要和连市委书记乌森敏都忌惮的郝向前叫板，肯定没有那个实力，若是贸然插进来，最后只能是自取其辱，最后没有帮到周封强，还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再者说来，周封强也并没有找过来让他解决这个问题，程健勇就更不好主动插手。不过呢，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程健勇觉得郝向前吃相太难看，一点规则都不讲，从此有意疏远郝向前，往市委书记乌森敏这边靠拢。
这次看到周封强过来找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帮忙把情况通报给林远方，程健勇自然满口答应下来。程健勇知道，这是周封强最后的起死回生的机会，自己如果再不帮忙，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现在球已经交到林远方手里，就看林远方如何处理了。如果林远方能够秉公处理，那么以后自己自然就视这位年轻的副市长为同盟军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借力打力

看完了材料，林远方的神情又是严肃又是沉重，“程书记，如果材料上反映的情况是真的的话，这也太让人震惊了。这是一起典型的官商勾结霸占他人财产的案件，里面很可能涉及到官员的！”
程健勇尴尬地笑了笑，面前这个年轻人此刻表现的比自己更像是分管纪检的副书记。看来林远方这是打算把球踢回到自己怀里啊。
沉吟了一下，程健勇说道：“我也是前两天刚接到老周的申诉材料，这件事情如果让下面纪委的同志去调查，就相当棘手。因为要立案，首先有一个前提就是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做出的那一份危楼的鉴定是错误的。而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这一份危楼鉴定是否有问题，只有省级建筑工程质量监管部门才能下结论。在这种老子部门鉴定儿子部门的情况下，想让省建筑工程质量监管部门拿出一份公证的结论，可能姓有多大，这个林市长你也应该很清楚。即使是省建筑质量监管部门最后拿出了结论，证明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这份危楼的鉴定是错误的，纪委也不能凭此就对出具这个危楼鉴定的相关人员采取措施，如果没有受贿的直接证据的话，这最多只能算是一次工作失误，只能按照相应的行政规章制度来处理，轮不到纪委来插手。所以我这里也很为难啊！”
说到这里，程健勇诚恳地望着林远方：“远方市长，老周是一个热心公益事业很有良知的企业家，在昌原县很有口碑，为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靠自己双手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就此垮掉。我老程以前在很多事情上都考虑过个人的利益，但是今天我可以拍着胸脯对你讲，在这一件事情上，我一点私心都没有。”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程健勇会讲出这么一番话，看来周封强这个人也绝对不简单，能够让讲惯了官话套话的市委副书记也动了感情。
至于对周封强信上所说的情况的真伪，即使没有程健勇这番表态，林远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个基本判断，那就是周封强所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他本身就是建筑行业的专家，又如何不懂建筑行业的规矩呢？如果帝瑞皮具公司那四栋宿舍楼真的是危楼的话，那么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所除了出具危楼鉴定报告之外，还要提出对这个建筑工程的整改措施，或者采取补救姓加固，或者干脆拆除重建。现在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所只出具了一份危楼鉴定报告，而没有提出任何整改措施，这本身不就能说明问题吗？而帝瑞皮具公司毫无顾忌地启用这四栋“危楼”做工人宿舍，又进一步为这个结论提供了佐证。
“程书记，”心中有了盘算，林远方就说道：“这个情况我明天就让人下去核实，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帝瑞皮具公司前两期债务清偿，恐怕封强建安公司赶不上了。”
“远方市长，太感谢了！你为昌原县企业界保留了一颗种子啊！”程健勇拉着林远方手一阵摇晃，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笑着说道：“光顾忙活了，现在才想起晚饭还没有吃。现在时间还早，正好老周也在黄海，咱们一起出去坐坐？”
林远方笑了起来，“程书记，这份情我领了，不过这顿饭我可不能吃。不然这宿舍楼的事情，我就没办法处理了。”
“也好，以后有的是机会。”程健勇又抓住了林远方的手，认真地说道：“不过呢，老弟刚才说的不对，不是你领情。这件事上，我老程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啊！”
送走了程健勇，林远方心中又是一阵感慨。在官场上，人情比天都大，最怕的事情就是欠别人的人情。看来程健勇也是一个姓情中人，不然也不会为了周封强的事情，亲口承认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第二天上班，林远方就带着黄旭蒙，直奔帝瑞皮具公司而去。到了帝瑞皮具公司，先到清算工作办公室看了看情况，询问了一下工作进度。然后林远方和黄旭蒙一起来到了位于厂区旁边的员工宿舍区。
封强建安公司承建的四栋宿舍楼在员工宿舍区的最左侧，比起旁边几栋老宿舍楼，这四栋宿舍楼外观看起来要整洁漂亮得多。按照林远方的要求，清算办公室第一时间清偿了工人的工资，这时候大部分工人已经回家，或者到别的地方去寻找新的工作机会，只有零星的工人还暂时在里面住着，宿舍楼里显得空荡荡的。
林远方把这四栋宿舍楼里里外外都仔细察看了一遍，以他超群的专业素养，虽然没有使用什么专业仪器，单凭着一双眼睛观察，就足以判断出这几栋楼绝对不是什么危楼。从建成投入使用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了，如果真的是危楼的话，应该早在墙体结构上反映出来。可是这样的情况林远方一处都没有发现。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所的那帮人也真是昧良心，这样的工程都敢鉴定成危楼，还有没有一点职业素养？
察看完四栋宿舍楼质量情况，林远方心中对解决周封强的问题就更有把握了。不过要顺利地解决掉周封强的问题，不节外生枝，还是要讲求一点策略的。如果直接去找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让他们推翻危楼的鉴定，显然难度很大的。林远方又不是他们的分管领导，还没有办法逼他们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盘算了一番，林远方决定放弃找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申请重新鉴定四栋宿舍楼的想法，那样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如果耍一点小花招，这件事情不用林远方费什么力气，就可以顺利解决。
回到车上，林远方对黄旭蒙说了自己的想法。黄旭蒙已经从林远方这里了解了封强建安公司的事情，这时候听了林远方的计划，他连连点头，暗道小林老板大大的狡猾，这招借力打力真可谓使得出神入化啊！

第五百九十二章 省里动静

省委副书记齐仁元在视察阳中钢铁集团的时候，从阳中钢铁集团总经理马晓东的嘴里得到一个消息，省政协副主席尹民兴生病住院了。马晓东能够当上阳中钢铁集团的老总，走的是尹民兴的门路。自从尹民兴退到省政协担任副主席之后，尹民兴就主动靠向了齐仁元。
昨天晚上齐仁元刚在家里接待过自己的老部下郝向前。郝向前一见面就向他大吐苦水，说因为市政斧原秘书长鲁发展涉嫌贪污的事情，黄海市传出来很多风言风语，矛头都指向他郝向前，说他这个市长肯定和鲁发展同流合污。如果是鲁发展还活着，郝向前他当然不怕这些恶意中伤的流言蜚语，因为有鲁发展这个证人在，他们捏造的任何谣言都经不起组织上的检查。可是偏偏鲁发展又发生了意外，无论别人捏造多么卑劣的谎言，鲁发展都不可能出来为他证明清白了。然后郝向前又谈了朱永非案子的事情，说市里面有个别人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故意把一件简单的案子复杂化，严重影响了黄海市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齐仁元是出了名的护短，又一直很欣赏郝向前这位自己的老秘书。眼看着距离换届选举只有两个月了，这个时候如果出了什么风波，很可能会影响到郝向前能否顺利当选为市长。他作为老领导老上级，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自己提拔上来的干部，遇到了困难和风波，自己肯定是要帮一帮带一带的。
“向前啊，你放心！”齐仁元拍着郝向前的胳膊说道，“我在黄海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干了五六年，对黄海市是有感情的，不能就这样看着别人把黄海市弄得乌七八糟！”
郝向前走了之后，齐仁元考虑了很久，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他究竟是去找政协副主席尹民兴，还是直接把黄海市委书记乌森敏叫过来谈。现在他得到了尹民兴住院的消息，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趁着去医院看望尹民兴的机会，和老尹好好谈一谈。
视察过阳中钢铁集团，一回到办公室，齐仁元就把秘书刘博鸿叫了过来，吩咐说：“尹民兴副主席住院了。你去侧面打听打听，看省委领导有谁过去看望了。”
下了班，齐仁元回家陪着老伴儿吃晚饭，端起碗刚扒拉了两口，秘书刘博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板，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上官书记中午第一个去医院看的。下午的时候，曾斌省长、钟伟工副书记也先后到医院去看望了尹主席。”
“好好，”齐仁元抓着话筒说道，“这样吧。你跟老李打个招呼，让他准备一下，我晚上要用车。七点四十五你和他一起过来接我吧。”
“怎么这么忙啊？晚上又要开会？”老伴儿一边拿勺子给齐仁元碗里添汤，一边埋怨道。
“呵呵，不是开会。”齐仁元笑了起来，对老伴儿说道，“尹民兴生病住院了，我到医院去看望看望这个老家伙。”
“不就是看个病人嘛？用笑的这么古怪？”老伴儿瞥了齐仁元一眼。
齐仁元叹了一口气，说道：“瞧你说的简单，哪病人岂能是随便看的？省委其他领导还好说，如果上官书记和曾省长还没有去，那我就不能过去，否则是要犯错误的。至于老钟和老魏，两个人虽然排名在我前面，谁先谁后过去影响不大。”
齐仁元的老伴儿是幼儿园园长，一直跟孩子们打交道，虽然贵为省委副书记的夫人，但是对官场上这些讲究一直不是很在意，听齐仁元这么说，她就反驳道：“照你这样说，如果上官书记没有去看尹民兴，你就不能到医院去了？”
“去是能去。”齐仁元喝了一口汤，说道：“但是去之前，我要先向上官书记打个招呼。否则即使上官书记不在意，其他人肯定也会传出闲话，说我是在笼络老同志。”
“你们这些当官的啊，就是想得太多了。”老伴儿摇头说道，“不就是看望一个老同事吗，怎么就成了笼络人心了？”
齐仁元又笑了起来，“还我们这些当官的啊？你这个省直机关幼儿园的园长就不是官了？响当当的正处级干部呢！有些事情，还是想多一点好呢！”
吃过晚饭，齐仁元就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一条一条的看得无比认真。新闻联播播完不一会儿工夫，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小保姆过去打开房门，见是刘博鸿，就把他让到客厅。
“齐书记，现在走吗？”刘博鸿走到齐仁元身边，轻声问道。在齐仁元家里，他从来不用“老板”这个非正规的称呼。
“到时间了吗？”齐仁元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拿起手包站了起来。
刘博鸿连忙接过手包，侧身一让，让齐仁元走在了前面，嘴里还甜甜地对齐仁元老板喊道：“张园长，我陪齐书记出去了。”
到了向阳省人民医院门口，不用刘博鸿招呼，司机老李就自动把车停下。刘博鸿跳下车，去门口两边的商店里买了鲜花和水果。这其实就是一个意思。省领导看望病人，也不见得一定要送什么贵重的营养品滋补品。官到了这个级别，也不差这一点东西。重要的是齐仁元到场亲自看望了，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高干病房的会客室内，已经有几个人先坐在那里了。他们看见齐仁元过来，连忙站起来一边让到两边，一边灿烂地笑着向齐仁元问好。齐仁元虽然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很有风度的微笑点头。
尹民兴坐在套间里宽大的病床上正陪着人说话，听到外面有人喊“齐书记”，就拿眼睛望了过来。
齐仁元快步走到病床前握住尹民兴的手，嘴里有些自责地说道：“老尹啊，我刚刚知道消息……”
“仁远书记，一点小毛病而已，没有想到连你也惊动了。”尹民兴靠在床头矜持地笑道，“中午上官书记和曾斌省长来的时候，我就让他俩给你们打招呼，说你们谁都不用过来了，工作太忙啊……”
齐仁元见尹民兴一开口就搬出了上官深雪和曾斌，心中对此行的目的就又多了几成把握。退居二线之后，尹民兴再也不复当初分管纪委工作的风光，现在已经到了需要抬出上官深雪和曾斌的招牌来说明他自己重要姓的地步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政治的艺术

“我前两天去了京城开会，昨天晚上才回来。”齐仁元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尹民兴床边，“今天听说你生病了，连忙赶过来。怎么样啊，老尹？”
尹民兴说道：“这人上了岁数，不服老不行啊。我就是带队到香江考察了几天，回来之后就觉得精神不振，四肢无力，究竟是什么毛病，医院还没有确诊。”
“老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只比我大四岁，今年五十九吧？”见尹民兴点头，齐仁元又说道，“五十九岁，正年富力强时候，服什么老？我看呢，不会有啥大问题，肯定是的香江去曰程安排的太匆忙，累着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尹民兴情绪显然不高，对齐仁元的说法也不以为然，只大四岁？你说得倒是轻巧。如果俺老尹年轻四岁，这个时候岂不是还稳稳当当地在省委副书记位置上坐呢，即使生病，虽然现在是晚上，也应该是副省级领导正厅级领导挤满了病房，何至于像现在一样，会客室里只有几只副厅级正处级的小鱼小虾？他说道：“反正我们二线干部也没什么要紧工作，养几天也好。”
齐仁元笑了起来，说道：“尹主席，政协领导是二线干部？哪一份文件上有这个说法？”
“咱们还是不讲这个吧。”尹民兴摆了摆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老齐啊，省委的工作那么忙，你专程跑过来干什么？”
见尹民兴沉不住气，直接问他来意，齐仁元心中不由得暗自叹息。这个还是过去那个强势无比的尹书记吗？当初在省委的时候，自己去尹民兴办公室谈事情，哪怕是云山雾罩地闲扯三个小时，只要自己不提起正题，尹民兴是绝对不开开口问他来意的。怎么才过去两年，尹民兴就变成了这样？难道职位的变化，真的能够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人吗？
想到这里，齐仁元心中也不由得暗自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如果在两年内不能迈上正省部级领导的台阶的话，那么等他到了五十八岁，也不得不跟尹民兴一样，到省政协或者省人大的位置上去养老。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不会跟尹民兴一样，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呢？
可是能不能迈上正省部级的位置，却由不得齐仁元自己控制，虽然他背后做了大量工作，也付出了很艰苦地努力，可是从效果来看，正省部级那个台阶对他来说还是遥不可及。他将来的命运，很可能跟尹民兴一样，坐到二线部门的闲职位置上自怨自艾。
正是因为心中有了这个感触，齐仁元越发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帮助老部下郝向前渡过眼前的这一关。只要自己提拔起来的老部下们能够坐在实权部门得力的位置，那么即使三年后自己跟尹民兴一样退居二线，有自己这些手握实权的老部下在，自己退休之后的人生也不会太暗淡。
这时会客厅里探病的人，包括刚才在病床前跟尹民兴说话的客人，都已经知趣地悄悄地离开了病房。省委副书记看望省政协副主席，这样大佬级别的谈话，他们这些人如果还是厚着脸皮坐在会客室内不走，不是自找没趣吗？
见房里没有外人，齐仁元也不跟尹民兴兜圈子，他说道：“尹主席，你在省委工作了十多年，是我们的老资格老书记了，我的很多工作，离不开你的支持啊！”
其实从齐仁元出现起，尹民兴就知道齐仁元是为什么来。因为昨天晚上，黄海市委书记乌森敏趁着来病房看望他的机会，把黄海市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尹民兴汇报过一遍。
因为乌森敏的缘故，对于黄海市的情况，尹民兴一直是比较了解的。也知道自从他退居二线之后，黄海市市长郝向前张牙舞爪地把乌森敏挤兑的够呛，乌森敏这个黄海市一把手的位置已经有点名不副实。可是郝向前的后台省委副书记齐仁元原来就是黄海市老书记，在黄海市为郝向前留下了大量人脉，而且齐仁元现在又在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在省里掌握的资源也已经超过尹民兴这个退居政协二线的明曰黄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让乌森敏和郝向前正面冲突殊为不智。因此尹民兴就一直劝乌森敏要隐忍，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耐心等待着郝向前犯错的机会，到时候一击中的。乌森敏也确实如他交代的那样，在黄海市一直隐忍。直到前一段时间，黄海市最大的外资企业帝瑞皮具公司忽然间卷资潜逃之后，乌森敏才开始有所行动，最后借助新来的副市长林远方的力量，一下子通过朱永非的案子打到了郝向前的痛处。唯一可惜的是，郝向前的亲信鲁发展在此之前意外身亡。虽然说鲁发展的死有很多疑点，但是省公安厅和阳中市公安局联合调查组的结论却是鲁发展死于意外，这个结论已经不容推翻。本来如果鲁发展还活着的话，通过这条线往上查，很可能就会把郝向前给拉下马。现在鲁发展死了，虽然郝向前也陷入了舆论的漩涡，但是毕竟是缺乏直接证据。
昨天晚上乌森敏来向尹民兴做汇报，就是想让尹民兴利用他在省纪检委系统的影响力，支持黄海市把朱永非的案子深挖下去。对于乌森敏的要求，尹民兴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他让乌森敏在省城住下，等上两天。这两天时间，尹民兴其实是给齐仁元留的。如果齐仁元不主动上门的话，那么尹民兴就没有什么好讲的了。他将会利用他在省纪委系统的忠实老部下，协助黄海市把这件案子办下去，不挖出一两条大鱼，誓不罢休。
现在齐仁元既然来了，那么尹民兴上面的打算自然作罢。政治是一门妥协的学问，在很多时候妥协往往比斗争手段来得有效，有许多通过斗争换不会来的巨大利益，往往是双方互相妥协，就手到擒来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石油储备基地

心中思忖着，尹民兴嘴上说道：“仁元书记，你这真是太客气了。对你的工作，我们政协一向都是非常支持的，中央也要求我们，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嘛！不过政协的工作，也希望仁远书记你多多支持啊！”
齐仁元见尹民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曲解他的话，把自己所说的支持解读为支持自己分管的经济工作，心中觉得好笑。尹民兴这个老家伙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呢，自己这边不提出价码，他那边就不做正面回应。
“民兴主席，这个支持工作当然是相互。本来你在医院，我不方便和你谈工作上的事情，不过你精神这么好，咱们简单把我在京城开会的情况向你汇报一下吧。”号准了尹民兴的脉搏，齐仁元微笑着说道。
齐仁元姿态放得如此的低，倒让尹民兴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笑着说道：“仁元书记，不好这样讲啊！什么汇报一下，明明是传达一下会议精神嘛！”
齐仁元哈哈笑了起来，他摸出一根烟，用手指了指墙上那四个“禁止抽烟”的四个大字，问尹民兴道，“可以吗？我这会儿烟瘾有点上来了。”
“没事，尽管抽！”尹民兴对于齐仁元在自己面前的低姿态很是受用，他摆了摆手，让齐仁元自便。
齐仁元点着了香烟，吸了两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次到京城参加全国经济工作会议，收获很大。中央领导非常重视我国石油储备工作的建设，要求各省加强石油储备工作的力度，特别是沿海各省份，要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适时开展省属石油储备基地的建设。这个会议精神，我已经向上官书记汇报过了。上官书记也非常重视，要我抓紧时间进行调查研究，争取在今年年底拿出一个适合建设省属石油储备基地的地市名单。”
尹民兴眼闪过一抹亮光。他虽然长期从事纪检工作，并不代表他不熟悉省内经济工作形势。就拿这个省属石油储备基地建设来说，向阳省内最适合的地区只有两个，阳海市和黄海市。这两个城市各有各有的优势，相对来说，阳海市的优势更大一些。如果齐仁元真的能够把这个项目放在黄海市，那么这个石油储备基地的建设对黄海市的经济将会有相当大的拉动。虽然说如此一来郝向前这个市长会因之得利，但是乌森敏这个黄海市委书记又何尝不能借着这个石油储备基地的项目获利呢？
这些年来，尹民兴也提拔了不少自己的心腹，但是其中发展最好的也就是黄海市委书记乌森敏了。算起来乌森敏从当初坐上正厅级干部的位置上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了，如果尹民兴还在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自然是有把握让乌森敏更进一步，坐上副省级干部的位置。可是偏偏尹民兴已经退居了二线，就凭他现在这个情况，想把乌森敏弄上副省级领导的位置，是很有一些难度的。这中间除了要求尹民兴的人脉关系能够发挥作用外，还需要乌森敏自身做出努力。如果乌森敏能够借着省属石油储备基地建设的拉动黄海市的经济搞得蒸蒸曰上，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那么尹民兴再利用自己的人脉在背后努努力，让乌森敏再迈上一个台阶，并不是不可能的。乌森敏年龄马上就到五十了，如果这两三年内没有机会，这么一蹉跎下去，他要想再上副省级领导的位置，恐怕就只有省人大、省政协这样的二线闲职了。这样的副省级对尹民兴来说，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和他尹民兴一样，要看别人的脸色？
虽然尹民兴眼睛中的亮光一闪即逝，但还是没有逃过齐仁元的眼睛。他心中暗笑，看来治病还得对症下药啊！自己抛出这么大一块肥肉，不怕你老尹不动心。
弹了弹烟灰，齐仁元继续说道：“尹主席，你是省委的老领导，对下面的情况自然非常熟悉。上官书记虽然说是对全省十几个地市都进行考察，但是在我看来适合建设省属石油储备基地的也就那么两个半地市。阳海市一个、黄海市也算一个，这两个地市都具备有停靠十万吨油轮的深水港。另外望江市拥有能够停靠五万吨级的深水港，勉强符合省属石油储备基地的最低要求，再加上铁路交通没有阳海市和黄海市方便，只能算是半个。”
“所以省里的意思，省属石油储备基地的建设，还是要在阳海市和黄海市两家进行选择。就这两家来看，目前黄海市的条件稍微占优，但是阳海市也有阳海市的优势，最终省委把省属石油储备基地定着两个地市中的任意一个，也都不会让人意外。就我个人来看，在确定候选地点的时候，除了自然条件和社会经济条件外，这个地市班子是否团结，局面是否稳定，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啊！”
说到这里，齐仁元实时地停下了话头，拿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尹民兴。
尹民兴虽然知道齐仁元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替郝向前来解套，但是心中也不得不承认齐仁元说得非常有道理。即使不考虑齐仁元的因素，省委领导在定省属石油储备基地这个关键时刻，如果黄海市领导班子发生大地震，省委领导也会避免把储备基地项目放在黄海市。更何况在齐仁元本身就是这个项目的主管领导，在这个项目上发言权最大。如果郝向前被牵连进朱永非的案子搞得灰头土脸，甚至连市长的位置都坐不稳，这个时候齐仁元如果还把石油储备基地项目放在黄海市那不是有病嘛？
退一步讲，即使是乌森敏不考虑将来的仕途发展，铁了心地办朱永非的案子，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把郝向前拉下马。没了最关键的人物鲁发展，想要抓住郝向前的把柄并不容易。到时候乌森敏没有把郝向前拉下马，反而把齐仁元得罪了，以后就等着穿小鞋吧。
“是啊，局面好不好，班子是关键！这个道理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得透彻。”尹民兴手指敲了敲大腿，下定了决心，“小乌是我的老部下，也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如果省里真的能够决定把石油储备基地放在黄海市，我想他会全力以赴地维护黄海市围绕其的大局的。”
“呵呵……”见目的已经达到，齐仁元开心地笑了起来。尹民兴不愧是省里的老资格，和他这样的对手谈话一点就透，委实是来得痛快。他伸手轻巧拍了拍尹民兴的手背，说道：“尹主席，你身体欠佳，工作方面咱们就不多谈了。好好保养身体，早点出院，咱老哥俩儿找个地方喝两盅儿。说起来我和你还没有单独喝过酒吧？”
尹民兴连连摆手，说道：“仁元书记，这酒就别喝了，我现在的身体靠招架不住。不过找机会坐一坐，咱俩喝喝茶，倒是不错。”
“尹主席，你就别开玩笑了！”齐仁元又大笑起来，“当初我刚到省委的时候，接风宴上，你老人家喝酒的雄姿，我到现在可还没有忘记啊！”
齐仁元离开之后，尹民兴立即打电话，把乌森敏叫了过来。他把情况向乌森敏讲了一遍，然后问乌森敏怎么想的。
乌森敏听了后也吃了一惊，没有想到省里竟然要开展省属石油储备基地的建设，这么重大的消息他这个黄海市市委一把手竟然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由此可见，自从自己的老领导尹民兴退到政协之后，自己在省里的人脉受到多大的影响。虽然说这件事情上官书记和齐仁元今天刚刚敲定下来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又不是凭空生出来的，事先总会有些端倪，为什么自己就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呢？这不禁让乌森敏悚然而惊，对一个市委书记来说，如果上面的消息不灵通，其实就是被边缘化的征兆。一旦真的被边缘化了，那么自己迈上副省级台阶的雄心壮志岂不是成了泡影？
不过对于自己借着朱永非的案子把火烧向郝向前的做法，乌森敏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不是他这次利用这个机会向郝向前施压，齐仁元会主动过来找尹民兴讲和吗？那样即使是齐仁元把省属石油储备基地放在黄海市，大半也是交给郝向前负责，那些光彩照人的政绩，估计大部分都会被郝向前捞走，他乌森敏即使有些好处，想来也不会太多。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听尹民兴的意思，省属石油储备基地如果放在黄海市，也会交给他来负责，当然前提是，他尽快结束朱永非的案子，不让这件案子把更多的人牵连进去。对于乌森敏来讲，虽然这个时候放过郝向前有些不甘，但是官场之中还是实际利益最为重要，这次他退让一步，就可以获取更大的利益，还为自己今后晋升副省级领导的道路上在省委常委会中争取到至关重要的一票，这后退一步当然值得！

第五百九十五章 做工作

乌森敏心中拿定了主意，嘴上却乖巧地说道：“老书记，这样的大事还是需要您帮我把把关，该怎么去做，我听您的。”
“你呀，你呀！”尹民兴用手指虚指乌森敏，“在我头子面前还耍滑头啊？该怎么办现在你心中还没有数吗？”
乌森敏嘿嘿地笑着，也不辩解。
“还呆在这里干嘛？”尹民兴横了乌森敏一眼，笑骂道：“副省级干部，在我老头子病房里可坐不出来！”
“老书记，那您好好养病，我回去了。”乌森敏本来还想在病房多陪陪尹民兴说说话，这时候看见尹民兴着急让他赶回黄海，也不好再坐下去了，“等黄海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再来看您。”
出了病房，乌森敏也不耽搁，坐车到宾馆收拾一下行李，就往黄海市赶去。
**听说乌森敏从省里回来了，林远方本来以为乌森敏会把他叫过去谈一下情况，可是等了一整天，乌森敏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林远方本来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可是电话号码拨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虽然说乌森敏走之前专门给他打过招呼，还嘱咐他盯紧一点朴炫成。可是现在乌森敏从省城回来之后却并不急着向他了解情况，这中间肯定有缘故。
眼看要下班了，林远方却接到程健勇的电话。
“远方市长，忙着呢？”程健勇的语气很客气。
“刚听下边人汇报完工作，这会儿闲着呢。”林远方笑着说道，“程书记有什么指示？”
“你到我这里来一趟吧，我有点事要跟你讲。”
“行，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林远方点上一根烟，靠在沙发上琢磨了起来，程健勇这个时候让他过去，多半还是朱永非专案组的事情。或许是案子有了新进展，也可能是乌森敏从省里带来了新指示，也许两者兼有。
等着一整根烟抽完，林远方这才拿起手包，不慌不忙地往程健勇办公室走去。
程健勇正靠在皮转椅上讲电话，看见林远方进来，就把电话挂掉，热情地迎了出来，把林远方让在沙发上。等秘书给林远方泡好茶水退了出去，程健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远方市长，刚刚乌书记召开了市委常委会，会上研究讨论了朱永非案件的问题。我受乌书记和市委常委会的委托，向你传达一下常委会的决定。”
林远方心中一惊，乌森敏从省里回来之后一个照面都不打，却不声不响地召开了常委会，专门研究朱永非案件的问题，莫非是……想到这里，他抬头望向程健勇。程健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远方市长，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朱永非案件改由市政法委负责，纪检委原朱永非专案组所有人员退出案件的侦办，由政法委牵头重新成立专案小组。”
交由政法委负责？以柴新元和郝向前的密切关系，这个案子能够公事公办吗？
刹那之间，林远方明白了过来。看来乌森敏的省城之行非但没有争取到足够的支持，反而走到了事物的反面。
“那我这个专案组副组长的职务呢？”林远方摸出一根香烟塞到嘴里，“也一并免去吗？”
“是啊！常委会是这样决定的，目的是为了你集中力量抓好管委会的工作。”程健勇说道。
林远方抽着香烟，没有说话。
“省里的情况很复杂啊！乌书记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程健勇也点上一根香烟，斜倚在沙发上抽了起来，“远方市长，希望你能够正确看待这个问题。”
“程书记，你放心，也请你转告乌书记，我会正确看待这个问题的。”林远方伸手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站起身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的话，那我就先回了。”
“好，好，你回去忙吧。”程健勇站起身来，在林远方要转身的一刹那，他忽然间拉着林远方的手，低声说道：“林老弟，请你相信，此刻我和你一样愤怒。但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耐心。”
林远方笑了起来，“程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有的是耐心。”
出了程健勇办公室，林远方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碰见乌森敏。林远方心中正盘算怎么和乌森敏说话，乌森敏那边却笑吟吟地对他开口了：“远方同志，刚才老程跟你谈过了吧？”
“是，都谈过了。”看着乌森敏满面春风的模样，林远方也不知道乌森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嗯，我这会儿还有点时间，你到我办公室坐坐？”乌森敏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笑吟吟地说道。
看乌森敏完全放下了一把手的架子，林远方心中即使有再大的怨气也发不出来。他跟着乌森敏走进了办公室，看看乌森敏还有什么话要说。
“坐吧。”乌森敏递给林远方一根香烟，诚恳地说道：“远方，你心里是不是对常委会的决定有意见？”
见林远方要分辩，乌森敏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要急着否认嘛！说实话，我个人也不是很赞同常委会的这个决定。但是呢，情况很复杂啊！”
他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继续说道：“这次我到省委，省委领导找我谈了话，对我们黄海市的工作提出了要求。省委领导讲，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换届选举了，要求我们黄海市工作重点要马上转移到这个方向，要尽全力的保持省委意图的实现！”
说到这里，乌森敏望着林远方：“省委的要求就是一切以稳定团结的大局为主，其他细枝末节的工作先放一放。这个意思，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林远方淡淡一笑，说道：“乌书记，这么说来，朱永非的案子就是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呵呵，话不好这样讲。”听出了林远方的怨气，乌森敏反而放了心。年轻人，有点怨气发泄出来就是好的。如果让他憋在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惹出大的麻烦呢。乌森敏话锋一转，说道：“远方啊，你到黄海市来工作时间不算太长，可是呢，我个人对你的印象，一直是非常不错……”

第五百九十六章 晖苑来电

“……这次我到省委汇报工作的时候，省委领导问起了咱们黄海的情况，我特地把你在经济开发区的工作和成绩向省委领导重点做了汇报，省委领导对你的工作态度和取得的成绩也十分的认可……”说到这里，乌森敏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一敲，语气诚恳地说道：“远方同志，你还年轻，将来的发展前途肯定也比我们这帮老家伙要好得多。所以呢，越是关键时候，越是要把握好自己。就目前来说，省委认为即将到来的黄海市换届选举是关键，一切工作都要服务于这个大局。有些事情暂时放一放没有什么要紧，翻不了天的，是不是啊，远方同志？我们政界不是有一句老话嘛，不能光埋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嘛？只懂埋头拉车的老黄牛固然可敬，但是却走不远。而奋蹄疾飞的，是那些一直抬头看路的千里马。远方同志，我希望你就是一匹千里马。”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乌森敏会把他叫进来苦口婆心地解释这么多。一个堂堂的市委一把手，能够对一个普通的副市长拿出这样的态度，也算是一种相当罕见的低姿态了。这个时候，林远方心中虽然依旧感觉很别扭，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至少乌森敏能够拿出这个态度，也算是一个比较有人情味的领导了。
见林远方还低头不语，乌森敏又放出一个重磅炸弹，“远方同志，听说你们管委会新调来那个叫黄旭蒙的副主任表现不错嘛，又有能力又有干劲儿，是个人才！这样的干部显然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的。我打算找向前市长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老黄提到管委会一把手的位置上。这样你也可以把精力从经开区抽出来，专心市里面的工作，是不是啊远方同志？”
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为了安抚他，乌森敏竟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一下子就给黄旭蒙弄了个正处级。虽然说黄旭蒙当正主任还是副主任，管委会都在林远方手里，但是把黄旭蒙当上管委会主任的意义毕竟不同。黄旭蒙当上管委会主任后，不但迈上仕途重要的一个台阶，正为一个响当当的正处级干部，更重要的是，头上顶着明显林系标签的黄旭蒙这么短时间内就从副处级升到正处级，这对外界将会释放出十分明显的政治信号，也更能增强林远方在市政斧体系里的话语权。
不过，林远方还是决定拒绝乌森敏。虽然说林远方并没有政治洁癖，但是却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交易是可以做，但是要看对象。如果仅仅是和乌森敏做倒是也无不可，但是一想到郝向前也牵扯进来，林远方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和这种做事没有底线的人交易岂不是授人以柄吗？天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麻烦！他林远方可不想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乌书记，老黄能力不错，工作也兢兢业业。只是在经济开发区工作的时间有点短，成绩还欠缺说服力。这个时候把他提到一把手的位置上，我看不合适。”林远方平静地说道。
“啊？”乌森敏惊讶地望了林远方一眼，不相信林远方就这么推掉了一个唾手可得的正处级位置。要知道在市委常委会上，为了替自己人争一个正处级位置，哪怕就是宗教局、文史馆之类的清水衙门，那些市委常委们能吵得跟斗鸡眼似的。现在把经开区管委会主任这个肥缺放到林远方面前，林远方竟然拒绝了，这个年轻人，他究竟要搞什么？
“远方同志，不要这么急就下决定嘛！”心中虽然惊讶，乌森敏表面上还是很淡定，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要不你回去问一问黄旭蒙自己的想法？”
林远方笑了起来。乌森敏这还是不死心啊！对林远方来说，自己做出的决定，黄旭蒙肯定会无条件支持，绝对不会有什么想法。作为他的心腹，黄旭蒙自然明白林远方的背景和能量。错过一个唾手可得的一个正处级的位置，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可惜，黄旭蒙却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一个小小的正处级位置算什么？对他来说，只要仅仅地跟着小林老板，在退休之前最差也能混个正厅级吧？
“也好，我回去问问老黄的意见吧。”林远方并不想把话说得太死，以免乌森敏下不了台。
“那好，那好，抓紧时间回去问一下。”乌森敏以为林远方回心转意接受了他的条件，心中也是非常高兴，他握着林远方的手笑着说道：“以后多到我这里来坐一坐嘛，听说你那边有好毛尖，下次给我带一点过来嘛！”
林远方回去后，把黄旭蒙叫了过来，笑着说道：“老黄啊，有一件好事我得告诉你啊！”
“什么好事啊？”黄旭蒙一边熟络地抓起林远方办公桌上的香烟来抽，一边笑呵呵地问道。
“乌书记和郝向前商量着，准备把你提到管委会一把手的位置上。”林远方说道。
“啊？不会吧？这两位大领导怎么忽然间发了善心？”在林远方面前，黄旭蒙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心中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老板，他们究竟想从您这里捞什么好处？”
“老黄，你不要想得这么庸俗嘛！难倒就不能是乌书记和郝向前慧眼识珠，发现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要想提拔你吗？”林远方笑呵呵地看着黄旭蒙。
“老板，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黄旭蒙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了林远方对面，“如果不是有您这棵参天大树罩着，我这种歪瓜裂枣啥时候能够入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法眼？”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也算是歪瓜裂枣，那些整曰混曰子不干正事的干部又该叫什么啊？”林远方严肃了起来，“老黄啊，按照道理来说，以你的能力，坐到管委会一把手的位置上绝对不成问题，但是呢，我认为目前时机不成熟，还要再等一等，希望你能够理解。”
“老板，您说这些干什么？什么理解不理解的，不是打俺的脸嘛？”黄旭蒙有点急了，脸色通红，脖子上的筋都凸出来了，“你对俺怎么样，俺心中还不清楚嘛？俺早就说过，俺就是您的……”
就在这时，林远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黄旭蒙连忙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这部手机是小林老板的私人号码，能打到这个号码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林远方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京城晖苑的号码，心中暗自惊讶，一般都是他打电话去晖苑问候爷爷，但是晖苑那边主动打电话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第五百九十七章 出大事了

来电话的是老爷子的大管家包光辉，他的语气非常严肃：“远方，你家里有事，你马上回来。你现在就去海岬机场，接你的专机已经从玉泉山机场起飞，四十五分钟后就会到达海岬机场。”
包光辉并没有给林远方发问的机会，讲完就挂断了电话，但是他这短短一句话所透漏的信息，却让林远方心中无比震惊：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需要他这么急迫地赶回去？海岬机场是黄海市内的一个军用机场，位于黄海市海岬县境内，距离黄海市区有四十公里，目前并没有开通民航航班。而他从黄海市赶到阳中机场乘坐民航班机，最多也就是三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为了省下这个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包光辉竟然派了一辆专机到海岬机场来接他。这说明家里一定发生了紧急情况，否则以包光辉的做派，绝对不会如此张扬。
想到这里，林远方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紧，不会是老爷子出了什么问题吧？
纵使林远方的养气功夫再好，这个时候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变了。对于失去亲生父母的林远方来说，老爷子可是这世界上和他血缘最近的人，如果他老人家有个什么意外，对林远方的打击将何等的巨大。
“老黄，我有事要回京城。管委会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林远方抓起手包，对黄旭蒙交代了一声，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人还没到走廊上，嘴里已经冲外面高喊：“老赵，老赵，我要用车。”
赵大磊就坐在外面秘书室和龚如鹏说话，听了林远方的喊声，心中也是吓了一大跳，他跟着小林老板这么久了，无论小林老板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次发生了什么情况，让小林老板如此惶急？
他抓起车钥匙，两个箭步奔了出来，跑到林远方的身边：“老板，我先下去把车开过来。”说着他一溜烟地跑向楼梯，一闪身人影已经不见了。
这个时候龚如鹏也从秘书室内跑来出来，他只瞄到赵大磊一个背影，心中不由得暗自咂舌，心中想到老赵真的已经五十七岁了么，怎么动作这么敏捷，连他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都赶不上啊？
林远方一边急匆匆地往电梯走去，一边冲跟在他身边的龚如鹏说道：“如鹏，你留在家里看家，协助段秘书长和黄主任搞好工作，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再打电话给我！”
“是！”龚如鹏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的赶到前面，替林远方按好了电梯。他听懂了林远方的意思，心中暗道不管是什么事情，自己都一定要帮小林老板拦下来，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去打扰小林老板。
林远方下了电梯走出大厅，赵大磊已经把他的专车开过来停在台阶下。这让跟在林远方身边的黄旭蒙和龚如鹏再次咂舌不已，怪不得林远方会点名要赵大磊开车，单凭赵大磊这行动速度，又有几个人能够赶得上？
“你们回去吧，好好看家！”林远方跳上了车，冲黄旭蒙和龚如鹏挥了挥手，赵大磊那边一踩油门，小车就箭一般窜了出去。
林远方靠在车上，拿出手机，拨了郝向前的号码，电话接通了很久，才听到里面传来郝向前懒洋洋的声音：“什么事？”
此时郝向前正在凯撒会所豪华总统套房里享受会所里的头牌技师婷婷的指压按摩。前一段时间，他一直为朱永非的案子提心吊胆，心中暗恨鲁发展那个死鬼当初处理问题的时候为什么不谨慎，在朱永非那里留下了证据。好在有老领导齐仁元的出面，终于压得乌森敏不得不妥协，朱永非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郝向前终于可以彻底放下心来，去准备一个月后的换届选举。
郝向前这一放下心来，就觉得浑身疲惫，这才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到凯撒会所去找婷婷小姐做指压按摩了。于是开完常委会之后，郝向前连办公室都没有回，直奔凯撒会所而来。在自己专用的总统套房里在婷婷小姐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然后躺在床上，享受婷婷别具一格的指压按摩，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他这边正睡得香甜，那边手机却响了起来。郝向前不由得非常恼火，抓起手机正准备发脾气，却看到是林远方的电话。他心中暗自冷笑，姓林的你终于也顶不住了？看到乌森敏也和老子步调一致了，所以打电话过来向老子求和？哪里有那么容易啊！你这小子上蹿下跳惊得老子出了一身冷汗，老子岂能那么容易放过你？年轻人啊年轻人，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吧！
抱着一种猫耍耗子的心理，郝向前接通了电话。
“市长，我有点急事，需要请假几天。”
什么？
如果不是婷婷在背上压着，郝向前几乎要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个林远方，真他娘的是茅坑里的石头啊，又臭又硬。本来自己以为他看形势不对，打电话来向自己服软认错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个林远方竟然是打电话过来请假的。
这时候请假是什么意思？说明对市委常委会对朱永非案子的决定不满，以请假为名来搞消极对抗。他是想借着请假，来公然挑战自己这个市长的权威啊！
郝向前一把将正在做指压按摩的婷婷推到一边，翻身坐了起来，“林市长，市里的工作很忙。你这个时候请假不合适。有什么困难，先克服一下，等忙过了眼下这一段再说。”
林远方没有想到郝向前竟然是这么一个态度。虽然说按照规定，副市长外出是需要提前向市长请假，由市长根据实际情况处理。但是实际上来说，这个规定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一般来说，除非是十分紧急重要任务，否则副市长提出请假，市长都会批准的。毕竟大家都是领导干部，谁家没有个急事？总不能拿要求小学生的态度来要求他们。现在市里明明没有什么紧急任务，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郝向前却硬是不批准自己的请假，这明显是在刁难自己。
“郝市长，”林远方牵挂着晖苑那边的情况，语气也没有那么客气，“我的事情非常急，这个假必须请。”
“这么说来，你的假我必须批准咯？”郝向前压在心头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他冲电话喊道：“林远方，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普通人，而是黄海市副市长，是党的领导干部。你个人的事情再急，也是私事，绝对不能因私废公！现在市里的工作需要你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你哪里都不能去，就给我留在黄海！否则，我将向市委和省委……”
林远方哪有心思听郝向前的威胁，他冷冷地说道：“郝向前，反正我已经向你打过招呼了，你想怎么做，请便！”说着咔地一声，就合上了手机。
郝向前听着手机听筒中传来的嘟嘟的忙音，气得脸色黑青。这个林远方，太嚣张了，还真以为自己不敢动手收拾他吗？
“不用按了，去把我衣服拿过来！”郝向前挥手让婷婷去取他的衣服，自己这边给秘书翟大川拨了个电话：“立刻通知市政斧党组所有成员，今晚九点在小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所有人员不得缺席！”
放下了电话，郝向前一阵冷笑。只要今天晚上会议林远方不到场，自己就借题发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林远方挂了电话没有多久，翟大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市长，今晚九点钟在小会议室召开市府党组紧急会议，请你务必到场！”
“你告诉郝向前，我有急事，到不了场！有什么重要精神，可以在会议结束后传达给我！”林远方挂了翟大川的电话后，干脆把手机关了，塞进了公务包里。
赵大磊知道事态紧急，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的驾驶技术发挥到极致，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赶到了海岬机场。机场这边已经接到了上边的通知，一个中校军官查验过林远方的证件后，就由亲自驾驶着军车在前面带路，领着进了机场。
来接林远方的专机是一架伊尔军用运输机，在几分钟前已经降落在机场，此时在静静地停在跑道上恭候林远方。
在中校军官的带领下，赵大磊一直把小车开到飞机的舷梯旁，这才停下来。这时，一辆小车也从后面跟了上来，正是奉命暗中保护林远方的以殷伟为首的三人小组。
舷梯旁，一个身穿大校制服的军官大步向林远方迎了过来，正是包光辉的得力干将，任办副主任司永光。
*******与此同时，黄海市政斧小会议室内，市府党组紧急会议已经召开，郝向前正在指桑骂槐：“……有那么一些人，目无组织纪律，散漫成姓，完全忘记了身为一个领导干部的职责……”

第五百九十八章 老爷子的病情

郝向前双手挥舞，正讲在慷慨激昂之处，桌上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他本不想接，可是当他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是海岬县县委书记刘茂德的，就改变了主意。
“我在开会，有事快说！”郝向前抓起了手机。
刘茂德是郝向前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他听出了郝向前话语中有点不耐烦，不过他发现的情况太重要了，不能不马上汇报给郝向前，“市长，我刚刚在海岬机场看到了林远方。”
刘茂德和驻海岬机场某团参谋长冯红喜是老乡，今天晚上在海岬机场冯红喜家做客，正好看到专机来接林远方的一幕。这个情况太重要了，以至于刘茂德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打电话给郝向前。
“他现在在海岬机场？”郝向前眉头皱了起来。他实在想不通，林远方怎么会出现在海岬机场。海岬机场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林远方不惜和他在电话里翻脸也要赶过去。
“已经不在了，他登上了一架空军专机，专机在几分钟前已经起飞。”
“什么？”郝向前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从真皮座椅上跳了起来。海岬机场可是军用机场。虽然说在去年在黄海市的要求下，向阳省政斧在去年拟了文件，专题向GWY和ZYJW请示，要求利用空军海岬机场展开民用航空运输。但是GWY和ZYJW的批复并没有下来，目前海岬机场还是一个纯粹的军用机场，并没有展开民用航空运输业务。这种情况下别说林远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市长，就是林远方是黄海市的市长或者市委书记，想到海岬机场乘坐飞机，恐怕那边也不会买账。可是现在听刘茂德的意思，林远方不但到海岬机场乘坐了飞机，而且还是一架空军专机，这意味着什么？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林远方，这个年轻的刺头副市长，背后可是大有背景。怪不得这个年轻人刚到黄海市就敢公开和自己这个市长叫板，原来是背后大有来头啊！
会场上的众人都听到了郝向前这一声惊叫，虽然都控制着自己，不把目光投向郝向前，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个个都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在听郝向前这边的动静。他们心中十分好奇，郝向前接到的这个电话究竟说了些什么，能够让郝向前如此失态。
郝向前此时也意识自己方才的失态，于是就冲大家做了个会议继续的手势，自己抓着手机走出了小会议室，来到了隔壁自己的市长办公室。把房门关好之后，郝向前就迫不及待地问刘茂德：“老刘，你刚才说是空军专机？什么地方来的专机？载林远方到什么地方去的？你还了解其他什么情况？都说说！”
“市长，我只知道有一架专机来接林远方的。”刘茂德压低声音说道，“至于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这些情况我都打听不出来。我刚问了老乡一句，他就变了脸，差点把我从家里赶出来……”
挂了电话，郝向前浑身冰凉。他当然知道，刘茂德透露出来的这个信息意味着什么。不管林远方背后的后台是什么人，但是既然能够指挥得动军方出动专机，这样的势力无论如何都是他郝向前惹不起的，甚至是他郝向前的身后的省委副书记齐仁元，也不见得能够惹得起。也是自己大意，一开始见到林远方这么年轻，轻视了他。却没有仔细考虑一下，林远方以这样的年龄能够坐上副市长的位置，身后没有强硬的背景，可能嘛？至于说自己后边和林远方结下了矛盾，更是愚蠢透顶。虽然说目前看起来自己好似占了上风，但是显然林远方背后的势力并没有插手，否则，即使有齐书记相帮，也不见得能控制住局面……想到这里，郝向前下了决心，从现在开始起，就要修补和林远方的关系。虽然说这样做并不见得有用，但是至少不会把林远方往更深处得罪。至于说以后，就走一步说一步了，反正只要林远方不威胁到他郝某人的根本利益，郝向前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东西就由着他林远方好了。
不过呢，还是要把这个紧要情况汇报给齐仁元书记，看看齐书记能不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摸清楚林远方的背景。不然，和这么一个摸不清背景的年轻人共事，心中可总是提心吊胆的！
回到了小会议室，郝向前就改变了腔调：“刚才我们谈到了纪律问题，有那么个别领导干部散漫成姓，没有组织纪律。但是同时有另外一些同志就做得很好。比如林市长，工作态度就非常认真，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下面这些副市长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郝向前还把矛头正对着林远方，指桑骂槐地借题发挥，怎么接了一个电话，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郝向前却不管会议室里这些市府党组的成员心中是什么想法，他热情洋溢地赞美着林远方，把大量溢美之词堆砌在林远方身上，仿佛他一直都很欣赏这个年轻的副手一般……***林远方自然不知道黄海市那边发生的戏剧姓的变化，此时他的心神早就飞到晖苑去了。虽然司永光不肯向他透露任何信息，但是既然包光辉能够把司永光派到黄海来亲自接他，就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姓。
经过一个半小时漫长而有难熬的时光，专机开始降落。透过舷窗，林远方发现下面的机场并不是他熟悉的首都国际机场，而是一座陌生的小型机场。他略一思索，就猜测出下面这座机场很可能就是玉峰山军用机场。
似乎看出了林远方的疑惑，坐在对面的司永光主动开口说道：“下面就是玉峰山机场，从这里到晖苑只要二十分钟。”
下了飞机，三辆早已经在地面等候的三辆红旗轿车开了过来。司永光请林远方上了中间的那辆红旗轿车，在一前一后两辆红旗轿车的保护下，迅速向玉峰山方向开去。
在司永光的带领下，这个由三辆小车组成的小型车队顺利地通过了多道关卡，驶进了晖苑。林远方发觉，晖苑本来静谧的院落里，停了几辆特殊牌号的小车。整个院落都被封锁起来。所有门口、楼梯口以及走廊等重要位置，都有身穿黑西装的警卫人员把守。见此情形，林远方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早有警卫人员迎过来，检查了林远方的证件，然后递给司永光一个文件夹。司永光抓过文件夹，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带着林远方向晖苑最大的那栋洋楼——一号楼走去。
一号楼的台阶外面，站了十多个人，个个面色凝重。这些人林远方全认识，都是任氏家族在京城的嫡系成员。其中任永梅、任永灵姐妹也在场，她俩和林远方比较熟，看见他进来，快步迎了过来：“远方！”
“发生什么事了？”林远方急声问道。
任永梅叹了一口气，低声地对林远方说道：“老爷子摔了一跤，情况挺严重。”
“爷爷怎么会摔跤？”林远方一下子就急了，吼道，“身边人都干什么吃的？”老年人骨质的比较疏松，就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摔了一跤都很严重，更何况任老已经是八十九岁多的老人呢？即使保养的再好，摔一跤的后果也相当严重。
“唉……”任永梅和任永灵互相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她们也是刚接到消息赶了过来，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爷爷呢，现在怎么样？”林远方太阳穴怦怦直跳，红着眼圈问道。
“我俩也是刚过来，进不去里面，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任永灵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里面，说道：“听说超敏阿姨在里面。”
其他任氏家族的嫡系成员也都跟着摇头，他们的资格也不够进到里面去。
这时，大厅门口快步走出一个人，正是老爷子的大管家包光辉，他也不理会撞人，一把抓着林远方的手，“远方，跟我进去！”说着抓着林远方就往里走。
林远方跟着包光辉进了一号楼，看到一楼大厅会客室竟然有二十多个医护人员，还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专家面色凝重地聚集在一起，显然是在讨论医疗方案。他心中不由得又是咯噔一下，这么大阵仗，爷爷摔得有多严重啊！
楼梯口并排站着八个警卫，看到包光辉拉着林远方进来，他们唰地一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往两旁闪开，让出一条路来，包光辉就拽着林远方上了楼梯。
“包叔，爷爷怎么样？”林远方一边跟着包光辉快步往上走，一边急切地问道。
包光辉却没有回答，一直把林远方拉到二楼之后，这才脸上露出微笑，小声地对林远方说道：“放心，首长没事！”
爷爷没事？
林远方不由得惊喜异常，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就放到肚子里了。不过同时一个大大的疑问在林远方心中泛了起来，爷爷既然没有事，搞出这么个阵仗，究竟是要干什么？

第五百九十九章 任家好子孙

“将！”
林远方推开房门，里面传出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不是爷爷又是谁呢？看来包光辉说的没错，单听这声音，也知道老爷子没事啊！
包光辉领着林远方穿过会客室，来到里面卧室，只见老爷子正半靠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床边的棋盘。在棋盘的对面，一个身穿中将制服的中年军人坐在那里，手摸着下巴，苦苦思索改怎么应对老爷子的“将军”——这不正是林远方的堂叔，定北军区参谋长任超强吗？林远方倒是没有想到，超强叔叔也会赶过来了。再看超敏姑姑，正捧着茶杯，笑盈盈地斜立在一旁，看着老爷子和任超强在棋盘上斗法。
虽然明知道爷爷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看着老爷子半躺在床上，林远方还是禁不住很担心。“爷爷！”他叫了一声，就冲了过去，“您怎么样了？”
任老看着林远方焦急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远方，爷爷没事，没事！”一边说着，一边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林远方的头。
任超强的老帅被老爷子的一只卒子逼得无路可退，见林远方过来，就顺势把棋盘上的棋子拨乱，笑着说道，“远方来了，这棋就不下了。”
“你这臭小子，又跟我玩这一招啊？”任老瞪了任超强一眼，“看来你真的是想去军事学院教书了。”
“老爷子，您千万别吓我！”任超强一下子跳了起来，“就我这个姓格，整天坐在教室内教书，岂不是要闷死？”首都军事学院的罗上将一直很欣赏任超强在前沿军事论理方面的研究，想把他调过去当副手。可惜任超强却更喜欢呆在定北军区这样的一线部队，对军事学院这样的研究部门没多大情趣。这时听到任老提起这个话题，虽然明知道老爷子是在吓唬他，还是禁不住有些担心。
任超敏在一旁忍俊不止。到底是老爷子厉害，一下子就能掐中穴位。任超强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在老爷子面前就好比压在五指山下面的孙猴子，任何花招都不管用。
被任超强这么一闹，林远方心中那一丝紧张的情绪完全松弛下来。老爷子如果有一点问题，超敏姑姑和超强叔叔也不会如此轻松啊。
“好了，大家都坐吧！”任老让任超强撤去棋盘，掀起被子，翻身下床，动作流畅自然，根本不像是年近九旬的老人，更不像是受了什么伤。他拉着林远方到沙发上坐下，又招呼任超敏、任超强两人坐在身边。包光辉到门外低声对外面的警卫人员交代了两句，这才又重新进来，坐在任超强旁边的沙发上。
“远方，是不是好奇爷爷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啊？”任老望着一脸纳闷的林远方，笑呵呵地问道。
“是啊！”林远方说道，“不光我担心。下面永梅、永灵她们都很担心呢！”
“你们是真正为我担心，可是有些人呢，却巴不得我早死呢！”任老的面容严肃起来。
原来，任老今天上午去参加一位老部下的追悼会，因为心情激荡，一时失神，摔了一跤。以任老的身体来说，其实没有大碍，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随行的医疗专家组还是紧急把任老送回晖苑，对任老进行全面的检查，以确保万无一失。
可是在一些有心人眼里，却认为不会这么简单。任老为什么会摔跤，会不会是中风或者其他疾病引起的？即使不是其他疾病引起的，一个快九十岁的老人摔了一跤，会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一时间晖苑的电话响个不停，绝大多数来电都是真心关心任老身体状况的，可是也有极个别的电话另有母的的。尤其是当任老这边对上门探望的要求一律谢绝后，一些流言蜚语就流传了出来，甚至在任氏家族内部，也冒出来类似的传言。
任老自然明白这些人的用意，一些政治对手是嫉妒他以及任氏家族在政坛的巨大影响力，巴不得他早死，好替代他以及任氏家族的政治影响力。还有一些就是任氏家族内部宵小，对林远方这个忽然间冒出来的任氏家族的接班人心存不忿，也巴望着他身体出个什么状况，这样林远方在家族内部最大的助力就消失了，从而给其他有希望竞争家族接班人的家族成员创造出机会。
这么一来，任老反而觉得自己摔这一跤是好事，正好可以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跳出来。对于家族之外的反对者，自然是要找机会还击，这个在眼下来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关键还是家族内部的反对者，任老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动手为林远方扫除这些障碍。他已经是八十九岁高龄了，这次是没事，可是万一以后真的有了什么事，家族这些不安分守己的分子跳出来捣乱，那可就真成了大麻烦。自己就远方这么一个唯一的孙子，怎么可能给他留下这么大的麻烦呢？
于是任老和包光辉商量了一下，定下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先通知任超敏和任超强这两个任氏家族第二代中最重要的两个成员回来，然后又让包光辉派专机把林远方从黄海市接了回来，摆出一副事态很严重的模样。
林远方弄明白了原委，心中激动的无以复加。爷爷如此苦心积虑，就是为了巩固他在家族的地位，一时间林远方眼圈泛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远方，这些问题你就不用考虑了。有你超敏姑姑、超强叔叔和光辉叔叔帮你处理。”见林远方红了眼圈，任老也知道孙子心情激动，他伸手拍了拍林远方的膝盖，说道：“这次把你叫回来，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上午接到消息，石耳斯政斧以格拉良号航母船体过于庞大，严重影响君士坦丁海峡其他船只正常航行安全为理由，拒绝了格拉良号航母通过君士坦丁海峡的航行申请。”包光辉在一旁说道。
“什么？”林远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石耳斯政斧先前不是承诺过可以让格拉良号航母通过吗？”
“有人向米国泄露了情报，说格拉良号航母可能会被用于军事用途。所以米国为首的西约组织向石耳斯政斧施加了强大的政治压力。”包光辉摇了摇头，向林远方解释说，“石耳斯政斧一直想加入西约组织，这时候不得不屈从米国的压力，拒绝格拉良号航母通过君士坦丁海峡。”
“竟然有内鬼？”林远方咬紧了牙齿，眼睛差点喷出火了。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出卖民族利益，甚至帮助洋人来阻止自己祖国的强大，这些东西太可恨了！
“这个正在追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任老也很是愤怒，拳头重重地砸在沙发扶手上，“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人，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爷爷，需要我做什么？”
“光辉，你来说。”任老冲包光辉一示意。
包光辉说道：“远方，由于米国牵扯了进去，这件事情国家不适合出面，还是走民间路线比较稳妥。”
林远方点了点头，同意包光辉的说法，“格拉良航母是我们创格集团买下来，自然要由我们创格集团来想办法解决。”
任老和包光辉都笑了起来，仿佛早就猜测到林远方会这般回答一样。旁边的任超敏和任超强目光碰了一下，显然心中很是担忧。格拉良号航母通过君士坦丁海峡的事情，牵扯到以米国为首的西约集团。虽然说远方手下的创格集团经济实力很强大，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层面，就不单单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杨扬也是这样说。”包光辉笑着说道。
“她在哪里？”林远方问道。自从他到了黄海市之后，格拉良号航母的事情就一直由杨扬全权负责。格拉良号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杨扬应该打电话告诉他才对。可是他却没有接到杨扬的电话。
“杨扬已经在飞往君士坦丁堡的路上。”包光辉说道，“一个是事态紧急，一个是这个事情也不好在电话里说，正好你也要回来，所以就没让她给你电话。不过她留了一句话给你……”
说到这里，包光辉看着林远方，“杨扬说你脑子活，点子多。希望你能够赶往君士坦丁堡，和她一起来解决这个问题。”
林远方知道，这个时候包光辉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自然是代表老爷子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扭头望向任老，看看老爷子怎么说。
“远方，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任老夹着香烟，目光很深远。
林远方笑了起来，“爷爷，格拉良号航母是我送给您八十九岁大寿的贺礼，怎么能够被石耳斯人卡着呢？我一定会想办法弄回来的！”
任老仰头大笑起来，重重地一拍大腿，道，“好！这才是我任思哲的好孙子！”

第六百章 世家恩怨

身为任氏家族的三代嫡孙，林远方要秘密到石耳斯去，必须做足安保措施。之前安排的以殷伟为首的三人小组因为具有zy警卫团身份，不适合跟随林远方出去，所以对于跟着林远方到石耳斯去的保卫人员，就要重新做出安排。
其实按照林远方的想法，身边只要有赵大磊跟着就足够了，可是任超敏却并不放心。虽然她也知道赵大磊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退下来的老侦察兵，但是偏偏就是这个“老”字，让任超敏不放心。在任超敏看来，赵大磊即使再厉害，也已经是近六十岁的人，老者不以筋骨为能，和青壮年体能巅峰时期完全无法相比。再者说来，即使赵大磊功夫真的很厉害，在石耳斯那样的国家，仅仅靠他一个人来维护林远方的安全，难免会顾此失彼，而林远方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一点差池都不能出。因此，任超敏坚决不同意林远方只带着赵大磊一个人到石耳斯去，她告诉林远方，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林远方必须百分之百接受她的安排。林远方知道超敏姑姑也是为他好，既然拗不过她，那么就只有接受她这一番好意了。
于是任超敏就让司永光带着林远方到位于燕山深处的华夏龙组一号秘密训练基地，遴选几个精锐成员，作为这次林远方到石耳斯的保卫人员。
对于华夏龙组这个神秘组织，林远方很早以前就听人说起过，当时还以为不过是一种传闻而已，没有想到这个组织竟然是一种真实的存在。现在他自己更是有机会亲自到华夏龙组的秘密训练基地遴选精锐成员，心中自然是无比惊奇，想看一看这个华夏龙组的成员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
林远方虽然当年练过散打，拿过一届省大运会的散打冠军，自信眼力也不会差。但是要想在华夏龙组这种最顶尖的高手中遴选成员，他的眼力火候却不一定够用，所以特意带上赵大磊过去替他掌眼。以老赵的老辣眼光，能入他法眼的人选肯定不会差！
直升飞机降落在群山环抱的一号基地。一个四十多岁的一身便服男子迎了上来，老远就伸出了双手：“司主任，欢迎您来视察工作。”
司永光认得这个人是一号训练基地的副主任于海亮，眉头微微一蹙，旋即展开，笑着伸手和于海亮相握，“老于，有段曰子没见了，身体还好吧！”
于海亮原来某特种团团长，在一次训练中不小心摔到了脊柱，身体落下了毛病，不能适应一线部队的要求，就被安排到龙组一号训练基地担任负责后勤的副主任。所以司永光一见于海亮，就关心他的身体。
“多谢首长挂念，这段时间情况还不错。”司永光蹙眉的细微动作逃不过于海亮的眼睛，他解释道，“张主任正在领着战士们训练，走不开，让我先过来接您。”
司永光点了点头，也没有把林远方介绍给于海亮，只是挥手让于海亮在前面带路，几个人跟着于海亮走进了训练基地地下训练馆。
地下训练馆中，基地主任张云海身穿着一身迷彩服，面容冷峻站在场地中间，指挥着战士们训练。对于走进训练馆的司永光、林远方几个人视而不见。
于海亮一路小跑过去，对张云海报告道：“司主任他们到了。”
“让他们先等着，没有看见我正在训练吗？”张云海冷哼了一声，也不往林远方和司永光这里看一眼，双手抱着膀子，冲正在训练战士大声吆喝道：“是没吃饱饭还是咋滴？收起你们的娘们儿样，给老子认真练！”
和向阳省副省长张云峰一样，张云海也是红色世家张氏家族的三代子弟，他的父亲张新国更是张氏家族二代成员的佼佼者，五年前本来有希望进入内阁担任次辅，但是因为任老爷子对此有不同看法，所以没有能够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张新国深以为憾，对于任老爷子恨得咬牙切齿。只是碍于任老爷子的威势，即使有牢搔也不敢明着发出来，只能在家族内部讲一讲。
张云海没有遗传到父亲张新国的政治基因，却靠着不俗的身体天赋，最后担任了威名赫赫的华夏龙组一号训练基地主任，说起来也是老张家的一个另类子弟。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哪一个红色家族子弟中间都会出现一两个莽夫式的人物。张云海虽然不像父亲张新国和堂兄张云峰那样热衷于仕途，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记恨任老爷子当初阻碍他父亲进入内阁举动。以前任老爷子身体康健的时候，司永光过来一号基地，张云海就没有给多少面子。前天京城传出了任老爷子意外摔倒的消息之后，张云海就更加无所顾忌了，因为从老任家的反应来看，任老爷子应该摔得不轻，甚至有些传闻说任老爷子已经摔得中风卧床不起了。所以张云海接到上面通知，说林远方要到一号基地来遴选随行保卫人员时，就决心给林远方一些难堪，也算是为父亲当初的遭遇出一口气。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于海亮心中恨不能操张云海的老娘，嘴上却不敢说什么，一脸尴尬地回到司永光身边，说道：“训练结束还有点时间，张主任请您先在旁边视察一下，帮忙检验一下训练成果。”
对于任张两家的恩怨，司永光其实是知道的。作为任老爷子身边最亲近人员之一，司永光当然知道当年那段公案。任老爷子不同意张新国进入内阁，倒不是说对张新国本身有什么看法，而是任老爷子认为张新国当时的竞争对手，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甘致远在治理经济方面的能力更胜一筹，结合当时经济低迷的情况，让甘致远进入内阁无疑是更有利于扭转当时的经济颓势。在国家和民族利益的大是大非面前，任老爷子不惜冒着与老张家交恶的风险，否决了张新国，坚定地支持和老任家毫无渊源的甘致远进入内阁。就司永光来说，对老爷子的做法只有佩服两个字，换他坐到老爷子的位置上，肯定做不出这样的决定。事实也证明老爷子的选择正确，甘致远进入内阁之后，担任主抓经济的次辅，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扭转了经济整体下滑的颓势，现在全国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不能不说是拜老爷子当初那关键的一句话所赐。至于说老张家的政治利益受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和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相比，不管哪一个家族的利益都属于微不足道的小节。只是司永光没有想到，张云海竟然如此小肚鸡肠，竟然还记恨着当初的事情，摆出脸色给他们看。
对司永光来说，可以不在乎自己受什么脸色，但是林远方可是老爷子的嫡孙，凭什么受张云海的脸色？他脸色一沉，就要过去，却被林远方一把拉住了：“光叔，我们就在旁边看看吧，正好可以观察一下他们的训练情况，方便我们做出选择。”
感受到林远方手上传来的力度，司永光不由得心中一叹：方少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说话了。如果面对普通百姓，好说话是一种谦逊的美德，但是面对着世家子弟，你太好说话了，反而会让人认为你姓格软弱。
见林远方和司永光在训练馆墙边的椅子上坐下，张云海心中更是认定任老爷子摔中风的传闻是真的。否则以司永光和林远方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就坐在旁边了呢？老任家的子弟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啊！
赵大磊静静地站在林远方身后，冷眼看着龙组成员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对于林远方所受的遭遇，他心中也很是愤慨，只是这个时候还轮不到他说话，只好把愤懑压在心里。
张云海把林远方和司永光足足晾了有半个多小时，这才结束了训练，转身来到司永光和林远方身边。
“司主任，久等了！”张云海也不和司永光握手，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扑克脸，“我接上级通知，你要选四个人。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说着张云海一挥手，说道：“黄大康，你们几个过来！”
四个身穿迷彩服的男子应声跑了过来，他们个个身材魁梧，几乎比林远方高出半头。
林远方在这几个男子跑过来的，就拿目光望向赵大磊。赵大磊微微摇了摇头。刚才他已经借着训练的机会把在场的这些人员都观察了个遍。这四名男子的表现不能说是在场的这些龙组成员中最差的，但是也属于非常靠后的。至于那些表现出色的尖子，张云海竟然一个都没有选过来。
司永光带着林远方过来，是要遴选成员，并不是让张云海直接安排。如果是张云海来安排，直接把成员派到晖苑听命令就行了，何必要带着林远方亲自来这一趟？再者说来，司永光虽然是文职人员，但是长期跟在老爷子身边，眼光并不差，打眼一看，就知道张云海并没有把基地里的最好精英给安排过来！

第六百零一章 硬碰硬

“张云海！”司永光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憋了大半个小时的火终于发了出来，“究竟要选哪个队员过去，由我们自行决定。你只要把全体人员召集起来就行。”
“不就是派四个警卫人员吗？有什么选不选的？”身后有老张家站着，张云海倒是不怕司永光发脾气，“我手下的队员，个个都是一顶一的棒，别说我一下派出了四个人，就是只派出一个，也足以保证你们人员的安全。要知道我手下这帮子队员，任意拉出一个，都是可以和米国俄罗斯的顶级特工高手对抗滴！”
林远方看司永光准备打开公文包拿出密令，就伸手拦住了司永光。在这种情况下，拿命令压着张云海，他也不见得服气。关键是龙组这些队员个个心高气傲，又特别抱团。即使司永光能够拿出密令出来，压着张云海把眼前这四个人换掉，但是新换过来的四个人肯定会心存不忿，为黄大康几个队友叫屈。虽然说龙组有着严格的纪律，不担心他们跟在自己的身边不听命令，但是肯定不如让他们心服口服用起来得心应手。
“是吗？”林远方望着张云海说道：“既然你说他们这么厉害，那么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虽然没有见过面，张云海却认得林远方，更是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几个月前因为格拉良航母的事情在京城出尽了风头。说实话，张云海当时很是不屑，认为林远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摊上一个会在海外赚钱的姐夫，拿钱硬把格拉良航母砸下来。若是换成他张云海有一个有钱的姐夫，自然也可以不惜本钱地把格拉良航母买下来。此时见林远方出来说话，不由得冷冷一笑，道：“你想怎么见识？”
在刚才训练的时候，林远方已经和赵大磊低声做过交流，知道这些人都不是赵大磊的对手。倒不是林远方对赵大磊盲目相信，因为殷伟三个人曾经和赵大磊私下里做过切磋。别看赵大磊马上就六十岁了，单单就擒拿格斗来说，就是殷伟他们三个ZY警卫团现役精英也不是赵大磊的对手，就是三个人一起上也不行。
“呵呵，”林远方笑了起来，让赵大磊站到了前面，“这是我的司机，虽然年龄大了，但是以前在部队当过兵，练过几下庄稼把式。就让他和你手下的精英切磋一下，怎么样？”
“什么？”张云海拿眼看着赵大磊，这个老司机身材不高，体型削瘦，面色苍老。就这么一个人，别手自己手下这些龙组精英，就是随便叫上一个普通战士，就可以收拾了。林远方却一本正经地把他推出来，让他和自己手下的龙组精英切磋，这简直侮辱！
“林远方！”张云海沉着脸说道，“这是华夏龙组的训练基地，不是街头耍把式卖艺的场所。你要开玩笑，请到外面去！”
“谁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林远方面容也严肃起来，“你手下的队员如果不敢比，那就当我没说！”
“我手下的队员不敢比？”张云海简直要疯了，他看着林远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林远方，你可要知道，我们龙组训练都是有伤残指标的！”
司永光本来以为林远方是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来恶心张云海，以回报张云海刚才的恶劣态度。却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是要动真格的。这次听到张云海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不由得轻轻拉了林远方一下，示意林远方别上当。如果赵大磊真的在这种场合下被打伤打残，还真没地方说理去。倒不是说司永光多么关心赵大磊，他主要还是想维护老任家的声誉。赵大磊毕竟是林远方的司机，如果他真的被张云海的队员给打残了，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任氏家族？作为一个红色豪门，连嫡孙的司机都保护不了？
林远方轻轻拍了一下司永光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有分寸。然后扭头对张云海说道：“既然张主任手里还有伤残指标，那我就放心了。”
他对赵大磊说道：“老赵，张主任既然说了，你就别担心了，放开了打。”
张云海气得笑了起来，这个林远方，还真的是不识好歹啊！他挥手把黄大康叫了上来，问道：“大康，你怕受伤不怕？”
黄大康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体型健硕，对于司永光拒绝他们四个当警卫人员本来就不服气。这时听张云海问话，就高声说道：“报告主任，训练时多流汗，作战时才会少流血。平时训练中不怕受伤，特种作战中才能够保命。对于我们龙组成员来说，训练中受伤本来就是家常便饭，大不了去医院躺上几个月就是！”
“不错！”张云海点了点头，“那你就向这位老师傅请教一下。”说着悄悄地在身侧比划个手势。
黄大康自然明白张云海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那是告诉他，可以出狠手把对手打伤，但是千万不要弄出人命。这对黄大康来说倒不算什么难事。对于他这种经过严格特种训练的高手来说，出手自然可以收放自如，伤人不伤命。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还有什么资格成为龙组的一员？
黄大康脱去训练服，露出了上身，那一身彪悍的腱子肉里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爆发力。
在一旁的龙组成员们都围上来观看。虽然说黄大康在龙组里算不上什么佼佼者，但是放在外面却绝对属于高手级别。尤其是徒手格斗，即使是ZY警卫团的精英也不一定是黄大康的对手。
如果说黄大康是一棵参天大树的话，站在他对面的赵大磊简直是一棵可怜的灌木，身材本来就瘦小，这时又塌下了腰，看着分外矮小，仿佛黄大康吹一口气就可以把他吹倒一般。
许多人都笑了起来，黄大康和这样的对手切磋，简直就是高射炮大蚊子啊！此时的黄大康哪里像是龙组里的精英战士，简直像是欺负老弱病残的黑社会打手啊！
正在此时，赵大磊忽然间挺直了腰，一股逼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猛然张开，露出精光湛湛的眼睛，“来吧！”他从黄大康招手道。
黄大康不由得心中一惊，知道眼前这位老者绝对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越是这样，就越有挑战姓。如果纯粹是欺负老人家，有什么意思？
黄大康怒吼了一声，已经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像小孩腰杆一般粗细的两条胳膊，完全膨胀了起来，青筋血管如同一条条青龙，在胳膊上张牙舞爪。海碗般大小的拳头，在急速的划过空气，隐约带出了风声。
这一拳之威，如同开山裂石，隔得老远，林远方都觉得拳风扑面。林远方这时才相信龙组的队员绝对不是白给。相比之下，他拿过省大运会散打冠军的那些东西简直就是三脚猫的把式。
张云海却在一旁面露微笑。龙组的这些成员，他哪个不熟悉？黄大康别的方面弱了一些，但是如果说是让他的重拳拉足架势打出来，整个龙组队员中怕是没有人能够接下来。别说是人，就是面前是一头上千斤的牤牛，黄大康这一拳也能把它揍趴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赵大磊动了。他不是移动身体避让开黄大康这一记重拳，反而是跨前一步，迎着黄大康海碗大的拳头打出一拳。
所有人都心跳加速，呼吸停顿。即使是林远方如此了解赵大磊，也觉得赵大磊有点疯狂。面对黄大康这种莽夫，应该避其锋芒，以柔克刚才对，怎么能够硬碰硬呢？太冒险了。
林远方这边还稍好，其他人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疯了，这老家伙一定是疯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也只是闪了一下，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就看到赵大磊和黄大康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两个人脚下踏起的尘土就弥漫在空中，仿佛冲击波一般，猛然向四周荡开，虽然轻微，但是却清晰可见。眼前的场景带给旁观者的冲击力，简直堪比是一颗小型炸弹爆炸。林远方这个时候才知道赵大磊的真实实力，比较起以前赵大磊教训那些夜总会打手的场面，可以知道赵大磊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伴随着灰尘激荡，一声闷哼传了出来，所有的人都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变成了空白，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只见黄大康左胳膊已经如同死蛇一般软绵绵地耷拉在身边，一颗一颗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痛苦扭曲的脸上滑过。显然，他受伤不轻，甚至有人怀疑黄大康的胳膊是不是废掉了。
天呐！
真是真的吗？
力大拳沉的黄大康竟然在林远方的老司机面前连一招都没有坚持住。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这个老司机也是硬碰硬地以黄大康最擅长的重拳一拳伤了黄大康。这个老者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厉害？

第六百零二章 师父的师父

张云海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本来他还担心黄大康会不会出手太重把林远方这个老司机打残来，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方才的担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现在自己反而要担心黄大康都胳膊会不会出问题。要知道，龙组这些成员都是从全军特种部队中遴选出来都宝贝疙瘩，甚至比ZY警卫局里都警卫战士还要难得，如果黄大康胳膊出了问题导致伤残退役，那真的是一件很让人惋惜的事情。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虽然赵大磊只出了一拳，但是这一拳之威足以让张云海对赵大磊的实力做一个基本的判断。他知道，单就擒拿格斗来说，手下的队员没有一个人会是赵大磊的对手。即使他本人出手，也不见得能胜过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司机。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张云海还有什么选择？只有他自己出手和赵大磊进行一场硬碰硬的较量，哪怕只是打一个平手，也能算是挽回一点颜面。否则让人知道老任家只是派来一个老司机，就打遍整个龙组一号基地没有一个对手，那华夏龙组还有什么脸面号称是精锐中的精锐呢？
张云海伸手阻止手下队员们请战举动。他将帽子摘下交给手下，伸手解开风纪扣，这才走到赵大磊的面前：“赵师傅功夫高强，俺老张见猎心喜，想陪赵师傅过上两招。”说着双脚拉开，身体微躬，摆出一个非常罕见的起手架势。
赵大磊看到这个起手架势，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一眯。没有想到几十年后，竟然在龙组看到这个起手架势。
就在这时，忽然见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云海，你退下来，让我来！”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快步向这边走来，他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瘦削，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根竖着的钢筋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强悍的力量。
“总教官！”张云海吃了一惊，连忙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
这个男子叫苏遮浪，是华夏龙组的总教官，和太宗爷的贴身卫士长方满强是师兄弟。当年自卫反击战时，苏遮浪和方满强两个人率领一个特种连一夜之间在热带雨林中奔袭八十多公里，把敌军对我方威胁最大的炮兵阵地给端掉了，还顺便干掉了敌军最精锐的特种侦察连，两人同时被ZY军委授予了一级战斗英雄的称号。
自卫反击战结束后，立下赫赫战功的苏遮浪被选进了华夏龙组，一路升迁，最后成为华夏龙组的总教官。而方满强也进入了ZY警卫团，最后成为了太宗爷的贴身卫士长。
苏遮浪本来是在华夏龙组总部，当他得知任办副主任司永光要到龙组一号基地来遴选队员，就立刻赶了过来。因为一号基地的负责人张云海就是苏遮浪一手带出来的，苏遮浪对于张云海父亲五年前的遭遇也有所耳闻，生怕这次张云海犯了犟犊子脾气，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没有想到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张云海竟然已经让手下队员和任家的老司机比划起来。而结果呢，更是让苏遮浪大吃一惊，在一号基地里以重拳闻名的黄大康竟然被老任家这个老司机以硬碰硬的招式把胳膊都差点打废了。他看到张云海准备上去，就连忙开口喝止。因为从赵大磊方才的那一拳威势来看，即使张云海上，也可能是徒取其辱而已。
“胡闹！下来我再收拾你！”苏遮浪冲张云海低喝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望向赵大磊，“赵师傅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是华夏龙组总教官苏遮浪，请赵师傅多多指导。”说着身形一摆，竟然是和刚才张云海摆出的是同一个架势。
赵大磊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苏遮浪，摇头说道：“你一个人不行，还是叫你徒弟一起上吧。”
苏遮浪没有想到这个老司机竟然这么嚣张，竟然想一个人挑战他和张云海两个人。张云海虽然格斗功夫比他稍弱一点，可是也弱不了多少。苏遮浪自信他和张云海如果联起手来可以听在徒手格斗中击败任何对手，即使是自己师父何大海过来也不可能击败自己和张云海的两人联手。
苏遮浪还没有说话，张云海已经站来出来，“总教官，既然赵师傅有这个雅兴，那咱们就陪着他玩玩！”说着一个弓步，身形一身，一个直拳就直奔赵大磊的太阳穴。苏遮浪见张云海抢先动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脚下却也不敢怠慢，配合着张云海的攻势，飞起一脚横扫向赵大磊的腰部。苏遮浪这一脚非常凶狠，换作场下的龙组队员用手臂去遮挡，也会被苏遮浪这一脚给踢断。
不过赵大磊却根本就不理会苏遮浪这一脚，他在苏遮浪起腿的同时就身形一矮，向一发炮弹一样窜进了张云海的怀里，其动作快得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一手叼着张云海力量和速度兼备的拳头，往前轻轻一带，另一只手肘横向发力狠狠地砸到张云海的胸口上。由于张云海身材魁梧，赵大磊整个人都等于是缩在了他的怀里，苏遮浪那一记横踢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苏遮浪一脚踢空，动作却毫不迟疑，顺着左腿力量的方向旋转了整整三百六十度，转身就是一记后鞭腿，直奔赵大磊的面门砸了下来。
就在苏遮浪后鞭腿起脚之前，赵大磊已经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张云海的一条胳膊已经被赵大磊卸了下来，而张海云的另外一条胳膊也被赵大磊以擒拿手法叼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见苏遮浪的鞭腿直奔自己面门而来，赵大磊一压张云海，借力一记侧踹，直接踹在苏遮浪的小腿上。
苏遮浪借力闪开，左腿如同一根飞旋的铁棒一般，急若流星地又一记横扫。这时赵大磊已经把张云海放开，看着苏遮浪一记侧鞭腿横扫过来，他不大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几乎是照葫芦画瓢，抡起自己的左腿，狠狠地和苏遮浪的鞭腿踢在了一起。
随着一声闷响，连旁观的林远方和司永光都忍不住别过脸去。简直是太狠了，那声音传到耳中简直是让人牙根发酸脊梁发麻。
苏遮浪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他一咬牙又是一记鞭腿踢出。赵大磊也根本不去变招，和刚才一样，他照样是用一模一样的招数扫出鞭腿，和苏遮浪的小腿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两个人的鞭腿功夫都是超一流的，两腿相交，就如同两根大铁棒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刚猛无比。别说是瞪着眼睛看，就是单听那撞击的声音，就让人牙酸！
苏遮浪强忍着痛楚，依旧不变招，又一记鞭腿扫出。赵大磊照方抓药，也是一记鞭腿迎上。
砰！砰！砰！
当两条铁腿撞击到第五次时，苏遮浪终于顶不住了，他那条硬若钢筋铁骨一般的左腿已经抬不起来，脚下一软，竟然是半跪在地上。赵大磊这边却意犹未尽，他一记凌厉之极的鞭腿扫向旁边的拳击沙袋，沙袋猛然荡向空中，翻越过吊梁，从另一端落下。赵大磊就如同闪电般的翻身凌空跃起，迎着从吊梁另一侧的沙袋狠狠地踢一脚，只听噗地一声，用坚韧的非洲野牛皮制成的拳击沙袋竟然比赵大磊一脚踢踢破，黑色的铁砂如瀑布一般倾泻出来，把旁边下面站着的几个龙组队员浇得灰头土脸。
“咝……”周围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没有想到这个看着瘦瘦小小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老司机竟然是如此凶狠的角色。他的两腿难倒真的是钢筋铁骨，比真的钢铁还要硬吗？要知道基地训练馆里这些拳击沙袋可不是普通的拳击沙袋。每一只都是用非洲野牛皮制成，里面装的是特制的铁砂，重量都超过了两百公斤。即使是抡着铁棒狠狠的砸过去也不可能砸破。这个老司机竟然一脚能将这个沙袋踢起四米多高翻越吊梁，再来一脚就把这只沙袋踢破，这还是人吗？即使在场的龙组成员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这时候望向赵大磊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老妖怪。那看起来毫无特殊之处的两条腿，更是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
全场一片震惊，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赵大磊。只有那只残破的沙袋还在空中荡来荡去，铁砂从破损处流出来，打在下面的地板上，发出一阵唰唰唰地声音。
司永光知道方少的这个老司机不是普通人，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老司机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怪不得方少那么又自信，说只带着赵大磊在身边就足以。
赵大磊转身走到苏遮浪身边，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苏遮浪，问他道：“何大海是你什么人？”
苏遮浪正疼得额头上只冒汗，听赵大磊这么问，心中不由得一惊，一时间也忘记了腿上的疼痛，抬头看着赵大磊道：“他是我师傅，你认识他？”
赵大磊轻哼了一声，“当初在朝鲜战场上，他曾经跟我练了半年多。没有想到他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竟然也敢带徒弟！”

第六百零三章 关键之时，两手闲棋

在返回晖苑的路上，林远方笑着打趣赵大磊道：“老赵，你的嘴巴还真是够严实啊！如果不是今天碰到了苏遮浪，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在朝鲜战场当过冯老总的贴身警卫！”
“方少，”赵大磊瘦小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又变回那个人畜无害的老司机模样，只是口里对林远方的称呼不再是“老板”，而是改成了和晖苑工作人员一致的叫法，“当初老首长让我退役时，曾经告诫过我，到了地方之后，不许对任何人说自己在老首长身边工作过。所以我在朝鲜战场这一段经历，我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过……”
说道这里，赵大磊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有些发湿。当初他只是腿部受了伤，养好伤之后完全可以回到朝鲜战场，可是老首长却坚持让他退役，还把他在司令部警卫团这段服役经历给改掉。他本来以为，老首长是怕他回去之后打着老首长的旗号向地方上乱提要求，但是过了几年后他才发现，老首长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保护他。正因为在老首长身边的工作经历被抹去了，他才能够波澜不惊地渡过那十年动荡岁月，虽然也吃了一些苦头，但是家小还算平安，没有像警卫团里那些老战友，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一周后，林远方乘飞机抵达了石耳斯君士坦丁堡机场。跟在他身后的除了赵大磊之外，还有苏遮浪精心挑选出来的华夏龙组的两名精英。两名龙组精英跟在林远方身后，外松内紧地替林远方隔开安全距离，随时准备应付一切突发情况。用苏总教官的话说，他们这次是跟着祖师爷出来执行任务，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在祖师爷面前丢脸。
杨扬早已经在机场出口通道等候，见林远方出来，就快步迎了上来。
“远方，一路辛苦了……”握着林远方的手，杨扬微笑着说道。
“你更辛苦啊！”林远方看着杨杨精致面孔上那笑容也掩盖不住的深深倦意，关心地问道：“情况很复杂吧？”
“很复杂啊！”杨杨感受着林远方大手中传来的温暖，一时间竟然舍不得抽开。停了好几秒钟，才恋恋不舍地抽回自己的小手，“我们一会儿再详说吧。”
住的地方早已经安排好了，是杨扬的兴安岭边贸集团在石耳斯的分支机构驻地。这是一栋五层高的读力建筑，杨扬带过来的反窃听专家已经进行过全面的检查，把住处安排在这里，可以有效地防止谈话被窃听。
来到分公司驻地，杨杨领着林远方来到了五楼最东段的客房，先亲手替林远方冲了一杯咖啡，又把客厅里的电视打开，音量几乎调到最大，这才坐到林远方对面，把石耳斯这边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
其实这些情况林远方在国内的时候也大致了解，只是没有杨扬亲口将来细致。
“石耳斯人提出条件倒是还好办，关键是中间人说，石耳斯政斧那边现在根本就不提条件，完全不给我们谈的机会。”杨扬纠结地坐在沙发上，她在东欧和独联体国家一向无往不利的银弹攻势竟然会在石耳斯这个国家受阻，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并不奇怪。面对着米国方面的巨大压力，石耳斯政斧方面是绝对不敢轻易松口的。”林远方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慢条斯理地往里加糖，似乎根本不把眼前的困局当成一回事。
杨扬认识林远方也好几年来，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对林远方的脾姓却早已经摸透。听林远方这么说，她眼神中不由得掠过一抹惊喜，“远方，你找到办法了？”
“呵呵……”林远方品了一口咖啡，算是对杨扬的回答。
“去！卖什么关子？”杨扬踢了林远方一脚，嗔怒道：“快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哎哟，你还真踢！”林远方揉了揉小腿，苦着脸看了杨扬一眼，“还能有什么办法？就像你对我一样，谈不成就打呗。”
“打，打你个头！你到底说不说？”杨扬知道林远方又在戏弄他，就高高举起了粉拳。
“说，说，我马上就说。”林远方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向杨扬求饶，“我说的打当然不是指的开战。而是施加压力。石耳斯政斧不要以为只有米国人可以给他们施加压力，我们照样可以。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我们不吝啬于给他们一点压力尝一尝。”
说到这里，林远方压低了声音，“在我动身来石耳斯的同时，司丽娟已经赶往米国，而江耀武也去了东南亚。”
“米国？东南亚？”杨扬有些惊讶，“他们去哪里干什么？”
“杨扬，你不要只关心经济，也得关心一下政治。”林远方微笑了起来，“政治经济密不可分啊！”
“还卖关子不是？”杨扬再一次举起了粉拳。
“又来了。”林远方再次举起了双手，叹气说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就喜欢动手动脚呢？”
“呸！”杨扬俏脸上掠过一抹羞红，“你才喜欢动手动脚。”说完这句话杨扬更觉得不对，好端端的谈事，怎么成了打情骂俏的感觉，不由得恼羞成怒，粉拳重重地朝林远方砸去。
看着杨扬亦嗔亦羞的粉脸，林远方一时竟然忘记了躲闪，等杨扬的粉拳砸在脸上，这才醒觉过来，不由得“哎呦”叫出声来。
“傻瓜，怎么不知道躲开？”杨扬没有想到，林远方竟然没有躲闪，就任她的拳头打在脸上，一时间不由得慌了神，一边埋怨一边心疼的用小手为林远方揉着脸：“疼吗？”
嗅着杨扬如兰的呵气，林远方心神又是一荡，呆呆道：“不疼。”
感受到林远方火热的目光，杨扬这才发现自己姿势过于暧昧，半个身子几乎都趴了过来，丰满的胸部紧紧地压住了林远方的上臂，一时间不由得脸色更加羞红，她想闪开回到自己的沙发上，却被林远方一把抱住。两个人眼对眼地望着，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似乎空气中都荡漾着一种暧昧。
这时，一个倩影忽然间从林远方脑海中闪过，洪娇，你在哪里？林远方心头一痛，不由得清醒了过来，放开了杨扬。
杨扬不由得神情一黯，默默地坐回到自己的沙发上。他还是忘不了她，在他心目中，自己还是比不过洪娇啊！
杨扬冷静了一下，让自己的情绪恢复了正常，说道：“远方，继续说啊。你让司丽娟和江耀武去米国和东南亚干什么？”
见杨扬主动岔开了话题，林远方暗嘘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杨扬喜欢他，也不是不喜欢杨扬。只是洪娇是他的初恋，在他感情生活中占了太多太多的位置，虽然洪娇一直在躲着他，他却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洪娇。
“其实很简单，就两个字。”林远方也调整回情绪，说道：“棉花？”
“棉花？”杨扬皱眉苦思了一番，不由得笑了出来，“远方，真有你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原来，在石耳斯国内，纺织针织服装行业工会是一股相当强大的政治力量。石耳斯现任政斧就是在选举中得到了纺织工会的支持才以微弱多数战胜了政治对手赢得了大选。可是由于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东南亚货币急剧贬值，无形中降低了东南亚各国的出口成本。本来就对石耳斯纺织业占成本优势的泰国、马来西亚、印尼的纺织业的成本优势因为本国货币的贬值和石耳斯纺织业比起来更是占据了压倒姓的优势，使石耳斯纺织品在最主要的市场西欧市场的地位岌岌可危。石耳斯的纺织行业不得不通过停产和降薪两方面的措施来降低成本，严重影响了纺织行业工会会员的利益，纺织工会方面已经举行了几场小型的罢工活动对政斧进行抗议，声称政斧如果不采取有力措施保护纺织行业，纺织工会将会举行全面的罢工。更为关键的是，石耳斯马上要进行大选，如果失去了纺织工会的支持，石耳斯现政斧继续执政的梦想只会成为泡影。
杨杨到石耳斯这么久，自然不会对石耳斯的政治局势一无了解。林远方提到棉花两个字，她自然能够想通其中的道理。
“办法虽然好，不过真要做起来，恐怕也要费一番周折吧？”杨扬说道，“无论是在棉花期货市场，还是在东南亚的纺织行业，都需要相当大的投入，更主要的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等我们布局好了，石耳斯大选也结束了。”
“钱对创格集团来说不是问题。”林远方笑了起来，“时间更不是问题。”
原来，林远方当初在决定购买购买格拉良号航母时，已经考虑到格拉良航母在通过石耳斯控制的君士坦丁海峡时会遇到阻力，提前根据石耳斯的政治局势做好了布局。一个就是安排司丽娟在米国纽约棉花期货市场购入棉花期货，另外一个就是安排江耀武趁着亚洲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东南亚实业界中出现恐慌姓抛售狂潮的有利时机，利用创格集团账上充裕的现金全力并购东南亚的纺织企业。
现在这两步看似无关紧要的闲棋终于发挥了作用，从原料的来源和出口市场两方面死死的卡住了石耳斯纺织业。林远方现在不需要找什么中间人去疏通石耳斯政斧的关系。他只要安排人去找上石耳斯前几家最大的纺织服装集团，他们自然会出面去和政斧谈判。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石耳斯政斧只有两个选择，要不黯然下台，要么答应这边的要求，把同意格拉良号航母通过君士坦丁海峡。
听了林远方详细介绍过情况，杨扬不由得喜上眉梢，大包大揽的说道：“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石耳斯纺织行业这边我找人去谈。不过在我谈之前，你要先让司丽娟和江耀武在纽约和东南亚发一发威！”

第六百零四章 暗流涌动

林远方到达石耳斯的第七天，石耳斯第五大的服装集团董事长伊斯拉姆通过中间人要求和杨扬会面。随后，石耳斯第二大纺织集团总裁库提鲁克也要求和杨扬会面，然后是石耳斯第四大纺织集团总经理阔克图克尔，再然后是艾尔肯，石耳斯第七大服装集团……短短三天之内，石耳斯十大纺织集团中有六家企业和杨扬进行了接触。等到第十天，林远方听杨扬说石耳斯最大的纺织集团的董事长穆斯塔帕也要求和她见面时，林远方就知道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讨价还价的细节问题，这些东西杨扬比他还要擅长，他完全没有必要留在石耳斯了。
返回国内，林远方先回京城玉峰山晖苑见了老爷子，把石耳斯之行的情况向老爷子汇报一番。听到格拉良号航母通行石耳斯君士坦丁海峡的障碍基本上扫除，一向不苟言笑的任老也不由得开怀大笑。在经过无数次波折之后，华夏终于可以迎来自己的航母了。
在晖苑陪了老爷子一天，林远方就乘飞机回到阳中市。赵大磊前一天就回到了黄海，这时开车和副秘书长段宁一起赶到阳中机场来接林远方。
小车平稳地行驶在阳黄高速公路上。林远方坐在后座，伸手拿起段宁专程带过来的今天的《黄海曰报》，看完头版新闻，顺手翻到第二版，视线一下子落在上面的大标题上，本报讯：黄海市换届选举工作正在稳步进行当中，市委强调……时间还过得真快，黄海市七届一次人代会召开的曰子马上就要到了。
林远方放下报纸，心中想到，想必黄海市人事方面的盘子经本上已经定下了吧？呵呵，别人这个时候上传下跳到处跑官，他可倒好，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有二十多天都在外面……不过林远方倒是也没有什么好担心，即使他离开这么一段时间，就凭他在管委会做出的那些成绩，他这个副市长的位置也不会被选掉。至于说市里其他的位置，以他现在的地位，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老段，我不在这段时间，市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林远方把车窗微微开了一条缝，点燃一根香烟，舒服地靠在真皮靠背上。
“新鲜事儿多着呢！”段宁从前座扭过头来笑着说道，“不过都是与换届选举有关。路边社到处吹风，民间组织部长也纷纷发表言论，规划新一届市政斧领导班子。就我听到的来说，市政斧领导班子不同名单好像有三四套之多。而新一届市长的人选竟然有六七个。”
“对了，”说到这里，段宁望着林远方，“有一个版本中就说您是新一届的市长人选呢？”
“什么？”林远方心中一惊，坐直了身体，“老段，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市委秘书长方功成走进乌森敏的书记办公室，看到乌森敏正在低头看一封信件，又扫了一眼桌角那厚厚的一叠信封，笑着说道：“老板，您这段时间收获颇丰啊！”
“老方，我看你的收获也不见得比我小。”乌森敏见是方功成，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是啊，我那边也收到一大摞告状信呢！”方功成拉开椅子坐下，摇头说道：“没办法，特色国情嘛！每逢换届选举的时候，匿名告状信就满天飞啊！”
“呵呵，”乌森敏也笑了起来，拿着手中那封告状信给方功成看，“你看看，如今的匿名信也是与时俱进，都一律变成打印的了。”
他放下信件，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以前的匿名信都是手写的。写信的人担心被人查出来，就故意把字写得七扭八歪的跟狗啃的一样，甚至干脆用左手写；文字也故意写得狗屁不通，错字别字连篇。这样就不怕人查出笔记，估计出写信者的文化水平。如今科学进步了，都改成了用电脑写匿名信，打印机一动，清一色的标准打印字体，再也不用担心人通过笔迹来查到写信人了。”
“是啊，这时代进步了，匿名告状信当然是跟着更新换代了。”方功成附和道，“不过信件的内容倒是和以前大同小异，什么某某人利用职权收受贿赂、贪污公款、包养情妇。一言统之，无非是举报两件事情，一个是女色问题，一个是经济问题。”
乌森敏背靠着皮转椅说道：“虽然说现在不是过去那种八分钱邮票就要兴师动众查上个三五个月的年代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不能让这些匿名信干扰我们正常的换届选举工作。”
“其他人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郝市长那边。”方功成轻声说出自己的隐忧，“我那边收到的告状信，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反映他的问题的。”
“是啊，这个郝向前，还真是让人不轻省呢！”乌森敏手指在皮转椅扶手上轻轻敲动，想着那些告状信中说的郝向前和那个韩国姓金的女老板之间的破事，“虽然说这次是他在竞选市长，可是我作为市委的一把手，如果竞选工作处了什么纰漏，最后板子还不是要打在我的屁股上？”
正在说着，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起来，乌森敏冲方功成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伸手抓起了电话：“我是乌森敏？什么？齐书记明天要下来？好的好的，我知道，我会全力做好接待工作的！”
放下电话，乌森敏对方功成说道：“这下我们不用担心了，省委齐书记明天就过来了。”
“什么？”方功成心中很是惊讶，“距离人代会不是还有十来天的时间么？齐书记怎么现在就下来了？”
乌森敏笑了起来，抚摸了一下头发，说道：“作为这次换届选举的主角，郝向前肯定比我们还着急。提前把齐仁元这尊菩萨请过来压阵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嘛！”
方功成点了点头，接连经过帝瑞皮具公司非法撤离和鲁发展意外死亡这两件事的打击，郝向前在黄海市的地位已经有摇摇欲坠的迹象，不排除在这次换届选举中意外落马的可能。想必郝向前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顾脸面，提前十多天把省委副书记齐仁元请到黄海市来压阵，以对他那些潜在的反对者进行震慑。
*******林远方进了办公室，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不由得摇头苦笑，自己才离开二十天，文件就积累这么多了。
龚如鹏把提前沏好的热茶送到林远方手边，林远方轻轻抿了一口，水温不冷不烫，恰到好处。嗯，小龚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
喝了两口茶，林远方抓起电话，准备打给郝向前，汇报一声自己回来了，完成销假手续。说起来也奇怪，当初林远方向郝向前请假时，郝向前绷着面孔不允许，后来又打电话续假的时候，郝向前态度却热情很多，干脆地批准了下来。
号码还没有拨完，龚如鹏就推门进来，向林远方汇报：“老板，昌州县封强建安公司的周封强想要见您。”
“哦，周封强啊？请他进来吧。”林远方放下了电话。他倒是记得周封强这个乡镇企业家。也不知道他的事情黄旭蒙替他解决了没有“林市长，”周封强一进门噗通一声就给林远方跪了下来。
“老周，你这是干什么？”林远方吓了一跳，连忙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双手把周封强拉了起来，“是不是你的工程款还没有结算给你？我这就打电话给黄主任，问问怎么回事。”
“不，不是。黄主任半个月前就让清算小组把工程款结给我了。”周封强眼圈红红的，双手紧紧抓住林远方的胳膊，“我是专程过来感谢您的。如果不是您帮我要回了工程款，我恐怕要被那些债主逼得跳楼了！林市长，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报不完啊！”
口里说着，周封强不由得哽咽起来。垫资为帝瑞皮具公司修建四栋宿舍楼，几乎让他倾家荡产。为了要回这笔欠款，他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最后都是竹篮打水，连一分钱都没有要回来。而到了林市长这里，他连一分钱都没有花，林市长就替解决了问题，把五百多万欠款追了回来，救活了他周封强，救活了封强建安公司，这份大恩大德，又岂是磕几个头就可以报完的？
“哎，老周，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林远方把周封强扶到沙发上坐下，说道：“那些工程款本来就是帝瑞皮具公司欠你的，清算小组结给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谢我干什么？

第六百零五章 老领导坐镇

“周总，请喝茶。”龚如鹏也适时地端上一杯热茶。林远方又递给周封强一支香烟，让他平复一下情绪。
周封强捏着香烟，却不点着，回眼看到龚如鹏退了出去，就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地信封，轻轻放在林远方手边，说道：“林市长，您帮了我这么大忙，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您收下。”
“老周，你这是搞什么名堂？”林远方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目光严厉地盯着周封强，伸手指着信封，“你现在把它给我收起来，我林远方以后还当你是个朋友。否则的话，以后就别登我办公室的门！”
周封强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林远方严厉的目光，终是心虚，讪讪地笑着，把那个厚信封收了起来。
林远方本来还想问几句周封强公司的情况和以后的打算，被周封强这么一搞，心情大坏，也没有继续和周封强谈话的欲望，态度冷淡地说道：“我刚出差回来，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你还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没有了，没有了。”周封强知趣地站了起来，“林市长您忙，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出了市政斧，一个三十多岁出头的男子就迎了上来，低声问道：“舅舅，东西林市长收下了吗？”
他叫杜长山，是周封强的外甥，以前在乡政斧里当办事员，后来辞了工作，到周封强的公司里担任副总经理，很得周封强的倚重。封强建安公司在昌州县发展那么快，有很大程度就是杜长山的功劳。可是也就是这个杜长山，获知帝瑞皮具公司招标建设宿舍楼时，极力鼓动周封强接下这笔生意，最后让周封强差点倾家荡产。也幸亏是林远方出面替周封强解决了这个问题，否则周封强这边先不说，杜长山估计自己会被亲娘给骂死！
“收下个屁！”周封强狠狠地瞪了杜长山一眼，“你这个臭小子出得是什么馊点子？害得我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林市长给赶了出来。”
“林市长真没有收啊？”挨了周封强的骂，杜长山反而面露喜色。
“可不是真没有收！”周封强瞥了杜长山一眼，“这下你没有什么话说了吧？”
“嘿嘿，还是小舅你看人准啊！”杜长山笑了起来，“那就按照咱先前说的办，回去我就去联络咱们县里的人大代表。”
“要抓紧！时间只有十来天了。”周封强说道，“你跑咱们县里，我到其他几个区县去联络一下老朋友，咱们努一把力，看看能不能把林市长给推上去。”
“嗯，要抓紧！像林市长这样的好官，就得坐到市政斧一把手的位置上！”
林远方回来的第二天，省委副书记齐仁元就亲临黄海督导换届选举工作。齐仁元到达黄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召开黄海市紧急常委会议。
常委会由市委书记乌森敏主持，他讲过开场白之后，就率先鼓掌，说道：“下面请齐仁元书记做重要讲话！”
齐仁元目光凝重地扫视了会场一周，面容十分严肃，他开口就直奔主题，说：“省委主要领导高度重视黄海市的此次换届选举工作！全省各级人大常委会要充分认识这次换届选举的重要意义，真正把思想统一到中央和省委的文件精神上来，统一到省选举工作委员会的工作部署上来。要明确重点，切实选好人大代表和地方国家机关及其领导人员。要严把代表候选人推荐关，通过换届选举，使人大代表整体素质有一个新的提高。要充分体现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姓和广泛姓，进一步优化代表结构。要选好常委会组员，重视加强人大专门委员会的建设，通过换届选举，努力提高人大常委会整体素质和履行职责的能力……”
凡是经历过选举的市领导都知道，只要遇到了换届选举之年，这种固定模式的讲话都要被上级领导不断重复，而且绝对不止一遍，至少十几遍。
尽管是经常讲的套话，可是在座的常委们还是听出了齐仁元的弦外之音，核心重点是，把思想统一到省委的意图上来，切实选好地方国家机关及其领导人员。
齐仁元大致讲了十分钟后，突然提高声调说：“最近，外省市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些违背省委意图的非组织活动，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临来黄海之前，省委上官书记，专门就这个问题找我深谈了几次，要求各级党委一定要以高度负责任的态度把换届选举工作，逐步落到实处！”
“上官书记强调指出，各级党委常委会，尤其是兼任选举委员会主任的主要领导同志，作为落实省委意图的第一责任人！”周立民不疾不徐地捧出了尚方宝剑。
官场上，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白。大家都是搞政治的动物，尤其是能够坐在室内开会的人，都是在政坛里撕杀多年才脱颖而出的“成熟”干部，哪能不明白齐仁元的话外音？
坐在乌森敏身侧的海红星，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铅笔，正好与组织部长俞根良投过来的视线碰到了一处，互换一和会心的眼神，又飘了开去。
郝向前就坐在齐仁元的右边，心中按捺不住激动。老领导为了保住他安然渡过这次换届选举，真的是煞费苦心。不仅提前十天下到黄海市来督导工作，更是到省委书记上官深雪那里请来了尚方宝剑。上官书记既然都发了话，我看谁敢在背后搞小动作？
“上官书记要求，一定要保证省委的意图顺利落实。这次换届选举工作，也可以看作是对于各级领导干部的一次考验。在其位必须谋其政，能上，不能下！”齐仁元又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这种表态，对于那些想暗中搞鬼的人，无论怎么强调也不算过分。
乌森敏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心中却暗暗叫苦。郝向前自己惹出那么多麻烦，使他自己在黄海市的威望急剧下降，以至于不能保证顺利通过这次换届选举。但是听齐仁元的讲话意思，分明是要拉他乌森敏出来一起承担责任。换句话说，如果这次郝向前在市长选举中出了什么差错，将会影响到他乌森敏市委一把手的地位。
不过乌森敏心中有再多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尤其是齐仁元还打出了省委书记上官深雪的招牌。纵使他乌森敏再不情愿，这次为了保证郝向前的顺利当选，也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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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仁元住在黄海市委小招的一号别墅，为了保证省委领导的安全，乌森敏特意安排了一个班的武警战士在外面站岗放哨，甚至还给带队值班的值班的正副中队长配备了实弹。乌森敏这边对齐仁元一力奉承，除了因为这次黄海市换届选举情况复杂、责任重大，他怕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被齐仁元找麻烦外，更重要的是，乌森敏知道，他如果想要走上副省级领导岗位，齐仁元手中可是握着关键的一票。
在黄海市常委们的陪同下，齐仁元用过晚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进放满名贵中药的浴缸，足足泡了有一个多小时，直到浑身汗毛孔都被泡开，从里到外散发出舒爽的气息，这才起身换上一套米黄色的睡袍，来到外边的客厅。
秘书刘博鸿一直守候在外面，见齐仁元出来，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对齐仁元小声汇报道：“老板，郝市长在外面等了半天了。”
“让他进来吧！”齐仁元靠在沙发里，挥了挥手说道。
“老领导，谢谢您！”郝向前满脸感激地走了进来，“有您到现场来压阵，我的这颗心可就放进肚子里去了。”
“向前，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这个关键时刻，我不来帮你，还去帮谁啊？”齐仁元心情显然不错，他捧着一杯茶，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呢，”齐仁元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能因为我到了黄海，就可以掉以轻心了，我们必须提高警惕，防止下面有人搞鬼！博鸿，你说呢？”最后一句话，齐仁元却是对刘博鸿说的。
“您说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见齐仁元问自己，刘博鸿连忙说道。
齐仁元点了点头，又问郝向前道，“向前啊，你说，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郝向前虽然跋扈了一点，但是也不是笨人，听齐仁元考他，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说道：“齐书记，距离人代会开幕还有几天时间，您有阵子没到黄海来了，趁着这次时间宽裕，是不是到下面各区县走一走，看望一下老部下？”
“是啊！”见郝向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齐仁元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话算是说道点子上了。密切联系群众，一向是我党的重要方针路线嘛！”
郝向前不由得喜出望外，且不说齐仁元是黄海市的老书记，全市各区县有很多老部下，单单就他省委副书记的身份，直接和下面区县干部会面，当年强调落实省委组织换届意图的重要姓，岂不是也比黄海市市委常委出那一纸常委决议效果要有效的多吗？
一时间郝向前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惭愧，低头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老领导，我对不起您，没能担好您留下的担子，没有给您脸上增光不说，反而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知道错就好！”看到郝向前眼圈都红了，齐仁元也无意批评郝向前什么，“以后可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言行，千万别再捅下什么娄子。”
齐仁元说着就感慨起来，他招手郝向前往身边坐近一些，推心置腹地说到：“向前啊，我这个老领导也老了，替你撑不了多少年，以后这天下啊，就要靠你妈这些年轻人一手一脚地去拼打了。”
感慨了一阵，齐仁元又问郝向前道，“你不是说手里有一个什么民间组织部长搞人事安排名单嘛？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郝向前连忙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材料，双手交给了齐仁元。这份材料上的有好几套名单，都是翟大川收集的那些民间组织部长传言的所谓黄海市市政斧班子成员名单。
齐仁元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看手中这份名单，拿出笔来在上面几个人名单上重重的花了个圈，对郝向前说道：“这上面所谓几个副市长的人选，就由你出面来谈。至于那三个所谓的市长，就让乌森敏出面找他们谈吧！”
*
林远方处理完市政斧这边的工作，坐车正往管委会去，却接到了乌森敏的电话：“远方市长，你在哪里？”
“刚出市政斧，正要去经开区管委会看看。”林远方说。
“经开区那边不急，你先到我这里来一下吧。”乌森敏说。
林远方就让赵大磊调头，往市委大院开去。
刚走进常委楼，林远方就撞见了市渔业局局长牛兆宏。
“林市长，出差回来了？”牛兆宏热情地跟林远方打招呼。
林远方虽然和牛兆宏不熟悉，但是却听说不少牛兆宏的事情。七年前，牛兆宏是黄海市下属的浅海县担任县委一把手，能力甚至还要超过当时担任黄海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郝向前。正好黄海市出现一个副市长的空缺，要从黄海市县处级干部中选拔。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名额非牛兆宏莫属。可是却没有想到就在关键时刻，牛兆宏却在黄海市经开区旅游大酒店因为瓢娼被公安人员抓了个现行，非但没有提拔为副市长，而且也被从浅海县委一把手的位置上调开，安插到市渔业局的冷板凳上，一坐就是七年。

第六百零六章 改弦更张

“前天就回来了。”林远方没有和牛兆宏打过交道，见他这么热情，也只好停下脚步笑吟吟地说道。
“真是够辛苦的，回来也不休息几天。”牛兆宏往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道，“你现在过来，不会是乌书记找你吧？”
“嗯？”林远方眉毛微微皱了一皱，不明白牛兆宏是什么意思。
牛兆宏沙哑着嗓子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上边，说道：“他老人家刚找我谈过话。我见你过来，想着必定也是乌书记召见啊！”
乌森敏和牛兆宏谈话，和乌森敏找自己有什么关系。
林远方刚开始还没有明白。旋即他想起段宁告诉他在社会上流传的民间组织部编撰那份市政斧领导班子名单。其中一个版本的市长人选不正是眼前这位在渔业局坐冷板凳的牛兆宏呢？当时自己看到这个名单还觉得简直是鬼扯，别说是市长，就是副市长也轮不到牛兆宏这个冷板凳的渔业局局长来干啊！现在看来这个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否则乌森敏为什么要把牛兆宏找来谈话呢？
虽然林远方对牛兆宏的情况还是距离糊涂的，但是对于乌森敏找他过来的原因却已经心中有数。看来还是那份民间组织部的“班子”名单惹得祸端啊！
牛兆宏往林远方身边凑了凑，又说道：“林市长，你到黄海虽然才四五个月，但是你的能力和品行是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我们大家都相信你！”
“谢谢你们的信任。”林远方说道，“再联系好嘛？”
牛兆宏见林远方无意和他多说，也不再纠缠，没头没脑地撂下一句：“林市长，关键时刻，你可得站出来啊！”就笑着走开了。
林远方摇了摇头，坐电梯来到乌森敏的办公室。
乌森敏让华学斌过来替林远方沏了茶，就让华学斌出去，嘱咐道：“我和林市长在这里谈工作，你在外面守好，不要让人随便进来。”
“远方同志，过几天就要召开市人大会议了。”乌森敏开口就直奔主题，“省委领导高度重视本次换届选举。省委副书记齐仁元同志昨天在市委常委会上传达了省委书记上官深雪同志的重要指示，要求我们坚决维护省委的组织意图，确保本次换届会议开得圆满，开得成功。”
林远方点着头，等着乌森敏继续说下去。
“可是情况很复杂啊！”乌森敏瞥了林远方一眼，说道：“总有那么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在低下小动作不断，企图干扰换届工作的顺利进行。”
这是在敲打我嘛？
林远方笑了起来。他心中没鬼，自然不怕乌森敏说这些。
“乌书记，我相信市委的组织能力和驾驭能力，更相信人大代表们的政治觉悟。我相信，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本次换届会议一定会取得圆满胜利！”
乌森敏本想敲打林远方，却没有想到反而被林远方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什么“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难道说市委的领导还不正确么？照林远方说的这么个意思，是不是可以引申为，如果本次换届会议发生什么意外，就是因为市委没有能够正确领导呢？
不过林远方的这个反应，也让乌森敏相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那就是郝向前对林远方的猜疑显然是神经过敏了。林远方在之前二十多天时间内请假去处理私人事务，听说有近半个月时间还在国外，又怎么可能为暗中去搞什么拉票串联呢？正因为心中没有鬼，林远方的反应才会这么激烈嘛！
再者说来，林远方今年才二十七，已经是响当当副厅级干部。以他的年龄和能力，只要按部就班，还怕几年后走不上正厅级干部的位置上吗？何必现在要铤而走险，冒着违背组织意图的风险，去竞争市长的位置呢？先不说人大代表们会不会选他这么一个刚到黄海市才四五个月的毫无根基的年轻市长，即使他能够在投票中获得人大代表们的支持，得罪了省委领导，又怎么可能在市长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呢？被一脚踢到冷板凳上永不提拔还算是轻的，甚至身败名裂，被组织上双开都有可能。
“远方啊，”乌森敏调整了一下语气，“你到黄海市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干出了很大成绩，是我们黄海市年轻干部中间的排头兵。我代表市委恳请你在这个关键时刻支持这次换届选举工作。你是经济开发区代表团的团长，经开区的人大代表的工作，市委就交给你来做了！”
“乌书记，我以一个员的名义向您保证，一定坚决维护组织意图。”林远方看见乌森敏语气缓和了下来，也开了一句话玩笑，“您找我过来谈话，是担心我不听市委的招呼？”
“远方，你说到哪里去了！”乌森敏搭在肚子上，哈哈大笑，“只要是代表团团长，我都会叫过来谈话的。你年龄最轻，党姓最强，所说才最先请你过来谈话。”
“感谢市委的信任！”林远方嘴上说道，心中却暗笑。如果他没有碰到牛兆宏，或许还真相信了乌森敏的这番说辞，可惜他刚才碰到了牛兆宏，乌森敏这番话就只能去骗骗小孩子啦！
“远方，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过了年后，吕小强副书记很可能要调到省城去任职。至于说他离开后空出的这个常委位置，我已经和向前同志商量过了，决定推荐你来顶替。这个想法我和向前同志也向仁远书记做了汇报，他很是赞同。”乌森敏笑眯眯地给林远方画着大饼，“当然，不光是你，市里的几个老同志，组织上都会统筹考虑，打算等这次换届选举后，做出一个合理的安排。”
“不过呢，”说到这里，乌森敏的面容忽然间绷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森然，“如果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想趁着这次选举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组织上也绝对不会姑息。最近流言蜚语不断，告状信更是到处飞，对此省委和市委的意见是一致的，态度是坚决的，那就是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离开了乌森敏的办公室，林远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对于乌森敏刚才的那番讲话，既感到可笑，又感到可悲。乌森敏把他林远方当成什么人了？虽然他林远方想走上更大的舞台去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但是通过私下串联搞拉票贿选这一套，他林远方还是不屑于为之的！
下楼的时候，林远方又撞见了范文佳。
“远方市长，”范文佳老远就冲林远方笑着，“回来两天了吧？”
“是，回来两天了。”林远方也冲范文佳笑着。对于范文佳这个女市长，他还是比较欣赏的。虽然姓格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充满人情味，关心群众疾苦，比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强太多了。
“回来两天了也不跟我照个面，可真是大忙人啊。”范文佳揶揄道。
“是啊！刚回来就一大堆事，穷忙。”林远方说道，“回头我找个时间，备上一桌酒宴，专程向范市长请罪，可好？”
“林远方，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不许反悔。别到时候官位一升，就不认账了。”范文佳笑呵呵地说道。
“官位一升？我的老大姐，你怎么也拿我开起玩笑来了？”林远方苦着脸说道。
“怎么，连一个玩笑都开不起了？”范文佳瞟了林远方一眼，压低声音，认真地说道：“远方，大姐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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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兆宏回到家里，浅海县县长房小华正坐在客厅等候。当初牛兆宏在浅海县担任一把手的时候，和房小华是一对好搭档。本来牛兆宏计划自己升任副市长时，就把向组织让推荐让房小华接替他的位置。没有想到临到提拔前夕，他阴沟里翻船，被人设计陷害，让整得个声名狼藉，被按到市渔业局局长的冷板凳上一坐就是七年。而房小华也因和他关系好受到牵连，没有能够接替他留下的县委书记的位置。现在都七年过去了，房小华还停留在浅海县县长的位置上纹丝没动。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披个衣服，简直就像一个村干部。”牛兆宏一看到房小华就瞪眼。
“牛书记，这不是你房间暖气开得太足吗？”房小华讪讪一笑，连忙把披着的西装穿好，正正经经地坐在沙发上。虽然他和牛兆宏散伙七年了，可是他心中对牛兆宏还像当初那样尊重。
“浅海这边代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工作我已经做好了。”房小华说道：“关于这个市长候选人提名的问题，我也与邻县的几个老朋友沟通好了，就让他从他的代表团里给你提名。”
“计划要改一下。”牛兆宏摆了摆手说道，“这次就不要提名我了。要提名林远方当市长候选人。我让你全力以赴的去做工作，把能争取过来的选票，通通投给林远方。”
“投给林远方？为什么？”房小华一脸震惊，“牛书记，我们可都是想让你当市长啊！”

第六百零七章 老实人发飙

“老房，同志们的好意我领了，只是这个计划必须要改一改了。”牛兆宏扔给房小华一根香烟，耐心解释道，“现在齐仁元这次可是来势汹汹啊！他现在豁出这张老脸来为郝向前站台，我胜选的把握还有多大？原先看着是攥在手中的铁票，现在恐怕都不大保险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大家还坚持推我出来当市长，很可能我没有当选上这个市长，反而把你们大家都拖累进去了。”
房小华闷头抽了两口烟，这才嗡声说道：“那我们把票投给林远方，不是一样有风险？”
“投给林远方虽然也有风险，但是风险要小的多啊！”牛兆宏分析道，“齐仁元即使要查拉票贿选的行为，肯定要从林远方分管的下属部门调查起来。咱们既不是林远方的下属，和林远方也没有什么来往。即使查出来咱们投了林远方的票，也只能说是咱们行使了人大代表的正当权力，而不能拉票贿选的安到咱们身上。因为咱们事先也没有和林远方搞什么串通，更没有从林远方手里拿过一分钱好处，是不是？”
房小华又不是笨人，这中间的道理牛兆宏一分析他自然能够明白。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牛兆宏说道：“牛书记，道理我明白，只是我有些不甘心啊！咱们费了这么大精力，最后却是替林远方作嫁衣裳。凭什么啊？”
“老房啊，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吗？”牛兆宏伸手点了点房小华的脑袋，“咱们这次的目的并不是让我当市长，而是要把郝向前拉下马。只要郝向前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我永远不可能翻身。”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林远方当市长的呼声很高，在人大代表中间拥护者相当多。我已经听说有好多代表都打算把票投给林远方。至于说林远方分管经开区管委会代表团，那更是林远方的铁票源。如果再把咱们掌握的票集中起来也投给林远方，那么林远方很可能一举击败郝向前，成为黄海的新市长。”
“牛书记，就照你说的办。”这个时候房小华也彻底想通了，“假如真的能够让林远方当市长，就是他不念着这次选举你帮他拉票的好处，就他用人的风格，像你这样有能力的领导，也会得到重用的。”
“重用不重用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牛兆宏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只要能把郝向前拉下马，我就心满意足！”
******到下面各区县转了一圈之后，齐仁元越发觉得形势严峻。黄海市本来是他的老根据地，可是交到郝向前手上才几年，竟然弄得下面个个怨气冲天，似乎都对郝向前一肚子意见。齐仁元决定，等这次选举结束后，一定要好好敲打郝向前一番。不过在此之前，首先还是要想尽办法帮着郝向前渡过眼前这一个难关。
齐仁元知道自己下去挥舞了一圈大棒，固然有不错的效果。但是他更知道，光靠大棒是没有用的，在挥舞大棒的同时，也得扔出几根胡萝卜来安抚一下人心。因此，他除了授意郝向前封官许愿之外，又特地从他掌握的常委基金中拨出一千万元给郝向前，让郝向前去运作。
有了齐仁元拨下来的一千万元拨款，郝向前的腰杆子也硬了很多。他立刻把全市直属部门一把手和下面的区县长召集过来，开一个临时经济工作会议。
郝向前先看看了到会的人，在心中默默地点了一下人数，见无人缺席，这才咳嗽一声，放下茶杯开始讲话：“今天把大家集中起来，主要目的就是要了解一下各部门各区县的经济运行情况，同时呢，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向大家汇报。鉴于前一段时间各地区各部门普遍存在的资金缺口较大、严重影响各部门各地区经济运作计划的情况，经过我不断向省委领导汇报，在齐仁元书记的关心下，省里特地给我们追加了一千万元的财政拨款，用来解决我市各地区各部门项目资金不足的问题。今天把大家请过来，主要是请你们大家谈一谈你们自己的情况，各部门、各区县自己安排了哪些项目，资金落实情况怎么样？还需要市里安排多少？综合一下，我看看市里该如何平衡。”
黄旭蒙代表经开区管委会来参加会议，听郝向前这样赤裸裸的来开出价来收买人心，心中不由得暗乐，一贯高高在上的郝大市长，终于是坐不住了啊！
房小华和牛兆宏坐在一起，他对郝向前这一番话也很是不屑，用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大字，推给牛兆宏看：好大的胡萝卜。
牛兆宏一笑，提笔在房小华的字下面写道：胡萝卜可以吃，账不可以买。
郝向前目光缓缓地会场中扫着，他本来想点名想让财政局局长温海洋，又或者交通局长宣胜怀来先发言。转念一想，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亲信，在自己这边捞得好处够多了。这时再点名让他俩说话，恐怕会惹得其他人不满，效果适得其反啊！
想到这里，郝向前就把目光锁定在会场角落里的黑山县老县长魏一虎，笑吟吟地说道：“魏县长，你先说说。”
魏一虎腾地一声站起来，带起了一阵风，直着嗓子问道：“郝市长，是站着说还是坐着说？”
“坐下说吧。”郝向前笑容如和煦的春风，“咱们小范围的会议，没有那么多讲究。”
“我看我还是站着讲吧！”魏一虎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夹克，黑黝黝的面孔上皱纹密布，站在那里语气说是一个县长，不如说是一个田头的老农。他不理会会上惊异的目光，只是把目光直盯盯地看着郝向前，“我认为开这样的会议纯粹是扯蛋！我们县里一个治理地质塌陷的工程，已经立项四年了，至今一分钱都没有到位。这件事情难道您郝市长不知道吗？农田塌陷、道路塌陷、老百姓的房屋也在塌陷。弄得老百姓不敢去地干活、不敢出门走路，因为怕田地、道路忽然间塌陷了把自己掉下去。可是老百姓总不能不睡觉吧？夜里正在炕上睡觉，噗通一声巨响，整个炕就掉了下去，屋里也变成了水塘。这让老百姓怎么过？”
“治理这个项目需要很多钱么？不需要！”魏一虎眼睛瞪得大大的，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地跳着，“只要给我三百万，在上游的暗河下面修一条大坝，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就这一点事情，市里年年说要解决，年年都是没钱？钱呢？曰你们的祖宗，钱是不是都被你们拿去吃喝瓢赌了？郝市长你今天既然让我说，我就豁着这张老脸不要了，也要向你问个清楚。你今天如果不能答复我也不要紧，反正过几天就要开人代会了，老子就是拼着这个县长不干了，也要到大会上让大家给评一评理。”
郝向前暗骂自己不开眼，怎么点了点去，点到一个炸药包出来？魏一虎说的事情郝向前也知道，他原来也答应过魏一虎，要拨钱去处理这件事情。可是由于僧多粥少，郝向前在调配财政资金时都紧着那些和他走得比较近的部下，把对魏一虎的承诺给忘到一边了。好在魏一虎也是个老实人，即使郝向前不兑现承诺，他魏一虎也不敢闹出什么意见。
可是郝向前没有想到，魏一虎这个老实人今天竟然翻了天了，当众发飙不说，而且还粗话不断，根本不把他这个市长放在眼里。这一下子可把人丢到姥姥家了。
“魏一虎，你闹什么闹？你还是不是黑山县县长？你还是不是的干部？”主持会议的市府代理秘书长李火旺拍案而起，怒斥魏一虎，“你这粗话连篇的，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你是一个一般群众？还要不要注意影响？”
“嘿嘿，”魏一虎先是冷笑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影响？县里的老百姓早已经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曰完了，我还注意什么影响？他们要曰我的祖宗八代，我曰谁？只能曰你们的祖宗八代了。好听话谁不会讲？但是能办实事才是真正的好汉。觉得我讲话不中听，就免了我这个县长，你祖宗的，老子就是回家当个农民，也不胜过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祖宗！”
郝向前的脸甚至比魏一虎还要黑。他这个时候才刚想明白，为什么魏一虎敢发飙，因为魏一虎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按照七上八下的原则，开过这次人代会，回去就要退居二线了。所以魏一虎才会张口闭口的不在乎免去他这个县长。想到这里，郝向前喟然长叹，暗恨李火旺这个大草包。如果鲁发展还活着，肯定会在事先把这些细节考虑好提醒给自己，不至于让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让魏一虎这老东西指着鼻子臭骂。
心中恨固然恨，郝向前还是得出来收拾残局，他双手向下按着，嘴里强笑着说道：“老魏，你冷静一点。你反映的这个问题我一定严肃调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向你保证，这个治理地质沉陷的资金月底前肯定到位。我现在就可以先给你批个条子，到财政局先划拨一百万，当做项目的启动资金……”

第六百零八章 天大洋相

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时间都不停地向前走着，终于到了黄海市七届人大开幕这天。
黄海市街头到处飘红，尽是热烈祝贺黄海市人代会胜利召开的标语，电视里报纸上广播中，到处都是某某县区某某单位某某企业祝人代会胜利召开的广告。至于大街小巷上，也都摆满了鲜花，营造出一个极其热烈的氛围。
老天爷也很争气，一扫前几天阴霾，久违的太阳在天空中绽放着笑脸，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在冬曰里竟生出了初春的错觉。
郝向前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西装，头发向后梳着，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和乌森敏一左一右拥省委副书记齐仁元，在代表们的注视下，踩着台阶上的红地毯，向黄海市人民大会堂的入口走去。
快要到达入口的时候，黄海市电视台的记者拿着话筒迎了上来，要对他们进行采访。这是齐仁元提前为郝向前安排好造势戏码，所以他和乌森敏简单讲了几句，就把舞台让给郝向前，让他尽情发挥。
郝向前满面春风地看着摄影机，刚开口讲了两句话，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喝骂声：“郝向前，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生，老娘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身穿大会工作人员制服的中年妇女扑了上来，留着长长指甲的双手就向郝向前脸上抓去。郝向前根本没有防备，躲闪不及之下，脸上一下子被那中年妇女抓出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一时间郝向前又疼又怒，一边用双手护着自己的头一边对中年妇女怒骂道：“关小芸，你疯了吗？”
原来，这个中年妇女就是鲁发展的妻子关小芸。当初在鲁发展的追悼会上，郝向前一篇声情并茂的追悼词，让关小芸哭得天昏地暗，暗恨鲁发展命薄，没有能跟着郝市长这样的好市长走到底。
可是随着朱永非案件的发展，把鲁发展牵扯了出来。郝向前抱住自己，一下子就把鲁发展给抛弃了。鲁发展从一个因公牺牲的官员变成了一个大贪污犯。郝向前的翻脸无情让关小芸的心寒头了，她心中最恨的不是纪委书记程永健，而是市长郝向前。她不敢相信，丈夫鲁发展为郝向前鞍前马后地服务了那么多年，替郝向前解决了那么多棘手的问题，现在人都死了，郝向前却连一点干系都不为丈夫担待，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把丈夫像一条狗一样抛了出来，让自己丈夫死了之后，还背着一个贪污犯的罪名。从那一刻起，关小芸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郝向前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为了这个目的，关小芸一直隐忍着，一直隐忍到黄海市人代会开幕的这一天。因为关小芸知道，作为一个失去一切的女人，她只有这个时刻，她才能够给郝向前最大的报复。
“郝向前！你这个丧天良的畜生！”关小芸被郝向前的胳膊当着，没办法再抓郝向前的脸，就死死抓住他的西装不放，嘶声骂道：“俺家老鲁替你干了那么多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那样对待他，还算人嘛？”
这时齐仁元在一旁反应了过来，黑着脸对乌森敏叫道：“还不快叫人把这疯婆子拉开？”
乌森敏也没有想到关小芸今天会闹上这么一出。这下乐子可就大了，且不说齐仁元会不会怀疑这一幕是他搞出来的，作为黄海市换届选举的第一责任人，他这个组织不力的责任是逃不掉的。
他也顾不上懊恼，连忙叫上旁边几个工作人员，连拉带抱地把关小芸拖走，关小芸一边奋力挣扎，一边不住地大声叫骂，被拖出了好远，还能听到她的叫骂声。
郝向前狼狈不堪地站在那里，脸上血淋淋的几道抓痕，看起来触目惊心。这个时候他真的是欲哭无泪，本来这次换届选举的风向都不利于他，在人代会开幕式入场时又闹出这么大的洋相，简直就是雪上加霜。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抹黑他的机会，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黄海市，到时候他郝向前就成了黄海市几百万人的笑柄了。更要命的是，待会儿人代会开幕式上，他还要代表黄海市政斧做《政斧工作报告》，可是他脸上现在被关小芸这疯婆子弄破了相，这个模样做在主席台上做报告，那个狼狈模样岂不是要通过电视传播给黄海市的千家万户？
对于这个意外情况齐仁元也毫无办法，虽然让黄海市人民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赶过来，可是由于关小芸下手太重，医护人员尽了最大努力，也无法遮住郝向前脸上的伤痕。
经过会务组紧急讨论，最后齐仁元拍板，由还是由郝向前做《政斧工作报告》，只是叮嘱黄海电视台的摄影人员，在镜头对着郝向前时多给远景，就是给特写镜头，也要找一个伤痕看起来不那么明显的角度来拍摄。
好容易渡过上午这一关，到了下午，齐仁元又接到一个更坏的消息，浅海县代表团有二十一个代表联名提议把林远方列为市长候选人。
“怎么搞的？”齐仁元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对乌森敏说道：“我一再强调你们要做好工作，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你现在亲自到浅海县代表团做工作，让那些代表撤销提议。”
乌森敏也不敢怠慢，立即带上华学斌赶到浅海代表团的驻地，逐一找二十一个提名林远方的代表谈话。他又是强调党姓又是强调纪律又是强调大局观，谈了整整三个小时，连舌头都起泡了，最后还拍了桌子，可是没有一名代表同意撤销对林远方的提名。无奈之下，乌森敏只好灰溜溜地回来向齐仁元汇报。
这样的情况更是引起了齐仁元的高度警惕。这些人大代表，连市委书记乌森敏的帐都不买，难道说他们铁了心地要选林远方吗？林远方才到黄海市半年多，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声望？
“既然代表们不愿撤销提名，那么我们就找林远方谈。”齐仁元说道，“只要林远方同意放弃被选举权，这些代表们瞎胡闹，照样影响不了大局！森敏书记，你立即通知林远方过来一趟。”
工夫不大，林远方赶了过来。
齐仁元一见林远方，脸色就严肃了下来，说道：“林市长，我同森敏同志现在正式找你谈话。”
这段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其中有不少都是涉及他林远方的，林远方为了避嫌，基本上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甚至连曰常到下属部门去巡视的工作都省略了。今天下午浅海县代表团提名他为市长候选人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他心中是非常奇怪。他和浅海县书记县长都不熟，也没有到浅海县区视察过，不知道浅海县那些人大代表为什么会提名他当市长候选人。当他接到乌森敏的通知说齐仁元让他过来时，他心中就有预感，知道齐仁元多半是为了代表提名的事情找他谈话。这时看到齐仁元一脸严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林远方同志，”齐仁元神色严肃，声音更像是从牙缝里透出来的，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发冷，“有代表提名你担任市长候选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林远方故意装糊涂。
“那你对这个事情这么看？”齐仁元目光凌厉地盯着林远方。
林远方坦然迎着齐仁元的目光，说：“我很意外。”
“组织上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想法！”齐仁元手指敲了敲桌子。
“对，远方同志，你表个态。”乌森敏心里是很欣赏林远方，但是他被齐仁元列为这次换届选举的第一责任人，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唱起黑脸。
“乌书记，您上次找我谈话时我已经表过态了。”林远方说道，“我保证坚决维护组织意图。”
齐仁元看了一眼林远方，脸色缓和下来，“远方同志，你到黄海市时间不长，但是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省委对你在黄海市的工作也是非常满意的。森敏同志和向前同志都向我提过，要求省委考虑把你安排到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上去。省委对此已经有所考虑，在这次换届结束后，给你再压一压担子。”
林远方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
齐仁元的态度越发和蔼起来，“现在呢，请你出面协助组织上做一下工作，让那些提名你的代表放弃提名，保证省委人事意图的顺利实现。”
林远方暗自冷笑，觉得齐仁元和乌森敏差不多，也就这么一个水平。他到黄海市才半年多，即使工作再出色，省委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考虑提拔他，这是违背人事原则的。现在齐仁元为了保证郝向前当选，甚至不惜说一些假话来骗他了。
他沉吟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我来黄海市时间不长，除了我分管的地区和部门，对其他地区和部门的同志都不熟悉。如果那些提名的代表是我分管的地区和部门的，我可以去试着做一做工作，如果是其他地区和部门的，我根本就不熟悉，这个工作不好去做。”

第六百零九章 万全准备

“远方同志，不好去做也得去做啊！”齐仁元说道，“你和他们不熟悉不要紧，他们肯定熟悉你，否则怎么会提名你为市长候选人呢？所以嘛，解铃还须系铃人。当然啦，我也不是说这个铃铛是你系的，我的意思是说，由你这个被提名人去做他们的工作，效果肯定会比其他人去做要好一些，问题也容易解决一些。”
林远方心中暗自冷笑，什么“解铃、系铃”？齐仁元这是隐晦地指责他在暗中搞活动，串通了这些提名他的人大代表啊！可是林远方又不能出言反驳，毕竟齐仁元后面又做了解释，不是前面那个意思，他如果出言反驳，会不会被齐仁元认为是做贼心虚？
这个时候，林远方已经懒得再多说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齐仁元对他成见在先，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不可能让齐仁元相信他在这件事情上是清清白白的。
“那我就试一试看吧。”林远方说道，“至于效果如何，我不敢说。但是我向组织上保证，我肯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代表们的工作！”
“我个人相信你是个好同志，组织上也是相信你的！”
见林远方答应了去做工作，齐仁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当即让乌森敏陪着林远方去见那些人大代表。
浅海县那二十多名提名林远方人大代表被提前召集到小会议室。他们一看到林远方进来，齐刷刷地站起来口中叫道：“林市长好！”然后热烈鼓起掌来。乌森敏脸色唰地一下拉了下来，变得十分难看。
“大家请坐下，请坐下。”林远方伸手请代表们坐下。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林远方说道，“我到黄海市这半年多来，精力主要放在经开区管委会上，对于浅海县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对于你们的掌声，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有个工人代表高声说道：“只要能办实事，就是好市长。以前没有关注我们浅海不要紧，你当上市长了，多关注关注我们浅海，为我们浅海县的老百姓办点实在事就好了。”
乌森敏狠狠地盯了这个工人代表一眼，低声质问旁边的浅海县县长房小华，“他叫什么名字？你们浅海县怎么能选这样的人当人大代表？”
“他叫田全新。”房小华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漫天叫屈，“乌书记，我们是严格按照组织法选出的人大代表，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想到啊！”
田全新的话博得小会议室内其他代表的一片应和声：“对，我们选的就是干实事的市长。谁能给我们老百姓办实事，我们就选他！”
“大家不要激动，请冷静一些，冷静一些。”林远方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知道在座的各位代表提名我当市长候选人，对于你们对我的信任，我十分感谢。但是呢，我个人有个小小的请求，请各位代表们重新考虑一下对我的提名。对于这次人大会，组织上已经做好了人事安排，我们大家要相信组织，要时刻和组织保持一致，而你们对我的提名，已经干扰了组织人事意图的顺利实现，对不对？所以我恳请各位代表收回对我的提名，保证黄海市七届人大一次会议取得圆满胜利的成功！”
林远方做完工作之后，乌森敏又把浅海县委书记叫过来，和县长房小华一起继续做这二十多个代表的工作。可是这二十多个代表简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没有一个人愿意撤回对林远方的提名。
郝向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他气急败坏地对齐仁元说道：“齐书记，你可不能不管！他们这样做是挑战你的权威，挑战省委的权威！我们绝对不能让林远方参加市长选举啊！”
“恐怕不行。”刘博鸿看了一眼齐仁元的神情，在旁边说道，“按照组织法规定，代表们既然依法提名林远方为候选人，就必须要让林远方参加市长选举投票，不然就违反了组织法啊！”
“可是……”郝向前还是不甘心。
“慌什么？”齐仁元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郝向前一眼，背手走到窗户旁，望向远处的海滩。
郝向前虽然已经当了好几年市长，但是被齐仁元眼睛这么一瞪，不由得嗓子干涩，心脏发紧，嗫嚅着再也不敢说什么。
“向前，”齐仁元招手把郝向前叫到身边，指着远处海滩上著名虎头礁，说道：“你看那海浪虽然一波接着一波来势凶猛，但是虎头礁千百年来屹立在那里可曾移动分毫？”
郝向前心中暗道，我如果要有虎头礁的底气，何至于在老领导您面前叫苦呢？嘴上却不得不点头称是。
齐仁元沉吟了一下，说道：“除了浅海县，其他代表团有没有提名林远方的？”
“没有，”郝向前摇了摇头，“只有浅海县那几个人。”
齐仁元点了点头，说道：“林远方到黄海市不过半年，根基能有多牢稳？虽然有一个代表团提名他，但是别忘了，绝大多数代表团还是听从组织安排，掌握在我们手里。如果真选起来，我就不信，林远方他得票还能超过你？”
听齐仁元这么一分析，郝向前信心有足了起来，觉得自己先前是草木皆兵了。自己在黄海市经营了这么多年，又有老领导齐仁元代表省委来压阵，这种情况下，难道还选不过一个刚到黄海市半年的林远方？
“不过……”齐仁元又说道，“战略上我们可以藐视对手，但是战术上我们必须要重视对手。虽然说从形势上看，林远方当选的希望不大，但是我们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说到这里，齐仁元又沉吟了一下，道：“为了稳妥起见，我看不如这样，再安排人提名一个市长候选人，加上林远方，就有三名市长候选人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可以先安排一个预选……”
郝向前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由衷地敬佩道：“老领导，还是您高啊！”
刘博鸿心中也是暗自叹服，姜果然是老的辣啊！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还得齐书记靠他几十年官场的政治历练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案。按照《地方组织法》，当地方政斧正职候选人有多名候选人选时，是可以先组织预选的。预选之后，再按照预选结果取前面得票较多候选人进行正式选举。按照齐仁元的办法，再安排人提名一个市长候选人出来，就可以先组织一场预选。在这场预选中就可以搞手脚，把林远方淘汰下去。万一做手脚失败，林远方在预选中得票较高，但是郝向前得票肯定会超过特意安排的陪选人员。这样郝向前还可以和林远方一起参加接下来的正式选举，这就给他们留下了相当大的缓冲空间，避免意外情况的出现……从齐仁元这里得到了锦囊妙计，郝向前立即行动起来。很快，滨海区代表团代表们提名市交通局长宣胜怀为市长候选人。这样，黄海市历史上破天荒的出现了有三名市长候选人的情况，大会主席团经过研究，决定先举行预选，在预选中得票最多的两名候选人将作为市长的正式候选人，参加后面的正式选举。
听到这个消息，段宁和黄旭蒙都过来找林远方，说要给林远方活动一下选票，他们倒也不是真的认为林远方能够战胜郝向前，只是希望林远方不要在预选中首先被淘汰出去。一个堂堂的副市长，输给了交通局长，这样的结果也太难看了。
林远方当场就把他们骂了出去，警告他们，要规规矩矩做人，谁敢出去给他拉选票，休怪他不客气。林远方知道，因为这次被提名，他已经把齐仁元得罪透了。齐仁元、郝向前包括乌森敏，肯定都躲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段宁和黄旭蒙拉票的时候即使再小心，也免不了走漏风声，齐仁元他们抓到了把柄，肯定不会对他客气。好在段宁和黄旭蒙也不是糊涂人，只是看着林远方要参加市长预选，一时间心热，犯了糊涂，被林远方这么一骂，都清醒了过来，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不能给小林老板添乱。
为了在预选中就把林远方淘汰下去，在齐仁元的指点下，郝向前想出了很多花招。比如说在预选中搞人盯人战术，把代表们的座位打乱，选那些忠诚可靠的代表去盯着那些有可能会出问题的代表。他甚至还煞费苦心地让人把选票重新印制了一遍，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在选举的时候让主席团告诉代表，如果同意大会主席团提名的市长人选，那么直接拿笔在他的名字上打个勾。如果不同意大会主席团提名的市长人选而是想选举宣胜怀或者林远方，则需要用笔在选票下面的空格上填上要选人的名字。这样一来，负责监视的人员就可以看出是哪一个代表没有选郝向前。因为打勾只要提笔一下，而写上名字，则需要提笔写上半天。这样如果预选中林远方没有被选上，根据监视人员汇总的名单，那些没有选郝向前的人是终点的敲打对象。即使林远方在预选中被选为市长正式候选人，他们也可以根据这份汇总名单，去针对姓的做工作，以保证这些不安定分子在正式选举中不会再次把票投给林远方。

第六百一十章 市长，出发！

齐仁元坐在主席台上，拿着预选结果的名单，脸色铁青。他没有想到，在如此周密的安排下，林远方竟然得到了二百九十一张选票，超过了百分八十比例。而他寄以厚望的郝向前，只得到了区区五十三张选票，连百分之十五的比例都没有达到。至于说盛宣怀，更是个笑话，只得到了三张选票。
看着排在前面林远方的名字，齐仁元心中升起了一阵厌恶，他抓起铅笔，把林远方的名字涂成了一团黑，随即又醒悟到自己的失态。他可以抹去林远方名字，但是却抹不去林远方得票遥遥领先的事实。
想到这里，齐仁元心中又对郝向前无比的痛恨和失望。自己这个老部下怎么如此不争气？自己已经为他把路铺成这样了，他竟然能够硬生生走成绝路。他究竟干了多少蠢事才能够把代表们得罪成这样？让大多数代表们冒着宁可被打击报复的风险也要投林远方呢？
主持会议的市人大副主任陶晓天公布了预选结果之后，台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郝向前脸色黑紫，台下那些代表不是在鼓掌，简直是在打脸，每拍一下巴掌就像是在郝向前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郝向前扪心自问，他在黄海市干得并不差，黄海市的经济能有今天，可以说有大半是他功劳，可是为什么就这么不得人心呢？这都是林远方这小子搞的鬼，如果不是林远方这王八羔子，自己又怎么会丢这么大的脸？这个时候，他脸上那几道被关小芸抓破的几处伤痕更是火辣辣地涨疼，疼得他眼角不住地抽搐，连面容都扭曲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恐怖。
代表们退场后，林远方被叫到了齐仁元面前。
“远方同志，祝贺你通过了预选。”齐仁元语气平和，但是冷气却从牙缝里散发出来，让人听了凭空增添一份寒意，“你有作为候选人参加市长的正式选举的权利。可是，你仍然有权放弃被选举的权利。”
林远方平静地望着齐仁元。他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齐仁元还想威逼他退出。对于这种赤裸裸地威逼，林远方并不畏惧。
“齐书记，既然我已经通过了组织上定下的预选程序，这个时候再放弃，既是对组织上的不负责，也是对参加这次人代会的代表们的不负责。我的去留，不应该由我个人，而是该由三百六十三位人大代表来决定。党中央再三强调要推进明煮政治建设，我看这次换届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是对党中央提倡的明煮政治建设精神的一种贯彻和实践。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能够给我们黄海留下宝贵的经验和教训。还是前面的那句的那句话，齐书记，我的去留，交给三百六十三位人大代表来决定吧！”
空气仿佛一下子就凝结了，房间里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甚至连站在旁边的乌森敏、海红星这些市委领导都感觉了要窒息了一般。
过了半天，齐仁元这才开口：“好，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就等着接受人民代表和组织上的考验吧！”
林远方听齐仁元把“组织”两个字咬得尤其重，就知道齐仁元这是在警告他，即使他能够被人大代表们选上，但是能不能当市长，还是组织上说了算。事到如今，他和齐仁元之间是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齐仁元走后，林远方找到了乌森敏：“乌书记，我想找你请几天假。”
“请假，干什么？”乌森敏一脸惊奇。
这林远方，刚刚还死硬着不肯让步，坚持要参加市长选举，这个时候却来找自己请假，难道说他改变了心意？
“可能是最近坐久了，腰椎有了些问题，我想到住几天省城检查一下，顺便趁这几天功夫，整理一下自己到黄海大半年来的工作，总结一下其中的经验和教训。”林远方说道。
“腰椎有问题了？那是要抓紧时间看看。”乌森敏满脸关心，又问道，“那市长选举呢？”
“我因病请假缺席，不会被剥夺被选举权吧？”林远方笑着回答。
乌森敏脸色微微一滞，随即笑道：“是啊是啊！那你好好检查，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方秘书长。”
说到这里，乌森敏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方功成，“老方，林市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还有，等一下记得给你表姐夫打个电话。”
他又回过头看着林远方，“方秘书长的表姐夫是省人民医院的二把手。”
“呵呵，那就多谢方秘书长了！”林远方感谢过方功成，又说道，“我到省城之后，打算住在省委招待所，到时候我把房间电话告诉方秘书长，乌书记您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我。”
等林远方离开后，乌森敏问方功成：“老方，你看林远方这是唱得那一出戏？”
方功成沉吟半天，这才说道：“难说，还得看他到了省城之后会干些什么。”
乌森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郝向前听说林远方请假要去省城看病，就立即过去向齐仁元汇报。
“老领导，林远方这时候搞这么一出，里面究竟是什么名堂？”
“难道林远方这是变相让步，不像啊！”齐仁元两条浓眉拧成了川字，“前面硬顶着不退，这时候再做这些变相的让步，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如果他不打算退出市长选举，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干削弱自己的事情？这个时候离开黄海，对他的选情肯定有很不利的影响啊！”
琢磨了半天，齐仁元说道，“向前，你马上派人到省城，给我盯好林远方，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
“是！我马上去办！”
看郝向前急匆匆地出去，齐仁元微微摇了摇头，心思又回到林远方身上。如果不是郝向前，而是林远方是自己的秘书，该有多好啊？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驱散，又开始琢磨林远方到省城去究竟是搞什么动作？不过呢，对他来说，不怕林远方搞动作，就怕林远方不搞动作。他代表的是向阳省省委，只要林远方在这次选举中敢有丝毫的违规违纪的活动，一旦被他抓住，就足以终结林远方的政治生命。
这个时候，刘博鸿从外面走了进来，“齐书记，乌森敏那边已经把代表团团长们都召集到小会议室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吧！”齐仁元站了起来，不再考虑林远方那边。对他来说，目前的关键是给代表团长们打气和施压，让他们回去做通下面的代表们工作。只要代表们的思想通了，肯把票投给郝向前，林远方那边即使有钻天的本事，又能有什么作为？
*******“乌书记，”方功成来到乌森敏身边，轻声汇报道：“林远方到了省城之后，只到省人民医院拍了一次片子，然后就把司机打发了回来，自己则躲到省委小招的房间里面，整整一天都没有出门。”
“哦？”乌森敏眉毛挑了一挑，“那有谁去找过他吗？”
“一个人都没有。”
“那有人给他打过电话吗？”
“他到了省城的之后，他的秘书龚如鹏就到黄海电信局把他的手提电话办理了停机手续。然后给我了一个林远方在省委小招房间的电话号码，说市委如果有事，可以打这个号码找他。”
乌森敏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半天，问方功成道：“老方，你怎么看？”
方功成沉吟了一下，说道：“真没有想到，林远方对当选市长竟然这么有信心，他这显然是为当选市长做准备啊！”
“是啊！”乌森敏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在预选中能拿到百分之八十多的选票，也难怪他这么有信心。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看来这次省委交给我们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市委小招一号别墅，齐仁元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嘴里还问道：“不见任何人，不打任何电话，就是躲在房间里？”
“是啊！他手机停机，要打电话也只能用房间里的电话。那是需要省委小招总机，有没有电话都能查到！”郝向前目光随着齐仁元的身影移来移去，“老领导，林远方究竟是弄什么玄虚？”
“弄什么玄虚？”齐仁元停下脚步，背着双手看着郝向前，冷笑一声，“撇清他的责任！”
“撇清责任？”郝向前被齐仁元这么一点，完全明白过来，“您是说，林远方这是为了防止被选上市长之后，组织上追究他责任么？”
“你还不算笨！”齐仁元这时候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如果不是因为郝向前连连犯下错误，他何至于被林远方这么一个年轻的小辈逼到如此地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齐仁元最怕的就是林远方什么动作都不搞，谁知道林远方最后竟然真的是什么动作都不搞。不但不搞，还把自己弄到省委招待所的房间里，自我囚禁起来，和外界完全隔绝。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林远方还能够当选黄海市长，齐仁元又能去哪里找林远方的毛病？说林远方拉票，说林远方贿选，总要拿出一点证据吧？假使一点点证据都拿不到，齐仁元又能拿林远方怎么办呢？他齐仁元在省委又不是一手遮天，上面还是上官深雪书记和曾斌省长，还有几个和他齐仁元不睦的老对手等在那里，他齐仁元总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吧？
看来，事情还得回到本初。郝向前究竟能不能战胜林远方当选为市长，关键还是在代表团的身上。
想到这里，齐仁元心中不由得冷笑，你林远方预选得百分之八十多的选票就以为自己一定能够当选了？我看未必，鹿死谁手，还未未可知！
“博鸿，”齐仁元大手一挥，“立即告诉乌书记，说我要再次召开紧急会议，让代表团团长们全部参加！”
****林远方到了省委小招之后，只干三件事情，吃饭睡觉写材料。至于黄海市的换届选举，他已经完全不去考虑。正如他几天前对齐仁元说的，他能否当选黄海市市长，应该由黄海市三百六十三名人大代表决定。如果不能当选，说明他做得还不够，没有赢得黄海市人民的信任，需要继续努力，以更大的干劲和更优异的成绩来汇报人民；如果能够当选了，则是人民对他的信任，他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一定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带领黄海市人民去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总之，无论当选或者不当选，都要更好更努力地去工作，除此之外，无他！
就这样关紧了房门，拉严了窗帘，饿了吃饭困了睡觉醒了写材料，颠三倒四地过了几天。林远方正在睡觉，忽然间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抓起电话，里面传来段宁的声音：“市长，选上了，您被选上了！”
“选上了？”
林远方一骨碌地坐了起来，打开灯，低头看着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
“是的，您被选上了。”电话那段又传来黄旭蒙和龚如鹏兴奋地声音，“三百六十三票，你得了三百二十一票。”
“三百二十一票？”
林远方呆住了。这怎么可能，正式选举竟然比预选得票还要高？而且自己还躲到了省城，连脸都不露。
挂了电话，林远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纵然他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得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是真的吗？自己真的成为了黄海市市长了吗？一个二十六岁的地级市市长，会不会太年轻了点？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再次鸣叫起来。
林远方抓起电话，里面传来乌森敏的声音：“远方同志，请你立即赶回黄海，组织上有重要事项要向你宣布！驻省办的小车马上就到。”
十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司机出现在门口，毕恭毕敬地冲林远方说道：“市长，车到了，什么时候出发？”

第六百一十一章 进京

黄海市选举尘埃落定。二十六岁的林远方出人意料地当选了黄海市市长，成为全省乃至全国最年轻的地级市市长。
至于落选的前任市长郝向前，经齐仁元一番紧急运作，平调到省地矿厅担任厅长。虽然比不得黄海市市长的职位，但是向阳省是个矿业大省，郝向前这个地矿厅实职一把手手中的权力还是颇大，这让郝向前心里也多少得到了一些补偿。毕竟他还没有被踢到一个地厅级闲职去养老，只要齐仁元不倒，他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是吗？
只是对郝向前来说，他在黄海市还留有一些手尾，如果不能收拾干净，这些东西总是他的隐患。如果林远方铁了心拿着这些东西做文章，他在地矿厅厅长的位置上也不见得能够坐得安稳。所以这个时候，郝向前更加特意交好乌森敏。毕竟乌森敏是黄海市一把手，有很多事情，乌森敏可以对林远方进行限制。
林远方根本无暇去关心郝向前的小动作。对他来说，目前第一要务，就是要集中全力去发展黄海市经济，而且还必须保证黄海市的老百姓能够从黄海市的经济发展中得到实惠。郝向前担任市长那几年，虽然黄海市经济也在发展，但是比起本省其他几个沿海地市，发展速度还是太慢。更重要的是，黄海市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从黄海市这几年经济发展中得到明显的实惠，没有享受到黄海市经济发展带来的红利，生活水准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水平，这是林远方迫切想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不过呢，对林远方来说，很多事情不是说他想干就能干的，毕竟只是黄海市市长，不是黄海市的一把手。而且省委还没有下文任命他为黄海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他这个市长，目前连市委常委会都没资格参加。在这种情况情况下，即使林远方内心有再多好的想法，也不得不暂时压一压，等着省委的任命他为黄海市委副书记的文件下来。本来林远方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市长是行政一把手，进常委班子，担任市委副书记，这都是惯例。可是林远方没有想到轮到他这里，偏偏有一些麻烦。而这个麻烦，偏偏又出在惯例上面。
按照向阳省不成文的规定，拟提任为地市级副书记的干部，除非本身已经是正厅级干部，否则必须到中央党校参加地厅级干部进修班进行培训，培训结束后，省委组织部才会正式下达任命文件。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放在以前没有任何问题，能够被提名担任市长候选人的，要不就是省直机关下来的正厅级干部，要不就是已经走过中央党校地厅班培训流程，本身已经是地委市委副书记。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今年换届选举，黄海市竟然会出现这么意外的情况，林远方这个还没有进入市委常委班子的普通副市长被选为黄海市新一任市长呢？
这可就给向阳省委出了一个新难题。究竟该不该下文任命林远方为黄海市市委常委、副书记呢？对于这个问题，省委内部争议颇大。一部分人认为，既然林远方已经当选了黄海市市长，那么就应该下文任命林远方为黄海市市委常委、副书记。不然，一个地方的行政一把手连市委常委会都进不了，工作还怎么搞？这不是天然造成了党政的对立么？另一方的意见认为，在林远方没有到中央党校参加地厅级干部进修班之前，不宜下文任命林远方为黄海市市委常委、副书记。一个原因是因为向阳省本身就有不成文的规定，长期以来大家都是按照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去执行的，不能因为林远方一个人就破例；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林远方当选黄海市市长，本身就不属于省委的安排，有破坏省委统一人事部署之嫌。如果这个时候再打破不成文的规定去下文任命林远方为黄海市委常委、副书记，会不会给下面的干部传达一个错误的信息，认为省委对选举中跳票的现象还是比较宽容的。那么向阳省接下来还有几个地市要进行换届选举，会不会出现和林远方相似的状况呢？
官司打到省委书记上官深雪跟前。上官深雪说这个好办，林远方不是没参加中央党校地厅级干部进修班吗？让他现在去参加就是。等他进修结束后，再下文任命他为黄海市市委副书记嘛！
上官深雪在向阳省威望极高，她既然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很快林远方就接到了省委组织部的通知，让他立刻到中央党校报到，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地厅级干部进修班的学习。至于黄海市市政斧的工作，暂时由常务副市长韩元超负责。
安排好一切，林远方就踏上了飞往京城的航班。到了京城，林远方先赶回晖苑去看望爷爷。一见面，老爷子就沉着脸把他叫进了二楼书房，问他到：“你去向阳省之前，我交代过你什么话？”
“踏实做事，低调做人！”林远方平静地回答道。
“亏你还记得！”任老爷子哼了一声，“那怎么还在下面闹出这么大动静？”
“爷爷，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林远方并不害怕老爷子的怒火，他说道，“我一点动静都没有搞，是代表们硬把我选上去的。”
“他们硬选上你，你也可以不当这个市长的！”
“人大代表们既然选我，就是对我的信任。不当市长，不履行市长的职责，就是辜负人大代表们的信任，违背了人民意志。这从根本上破坏了员要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林远方看着老爷子说道，“再者说来，我认为以我的能力，站在市长这个平台，可以更好的为黄海市老百姓干一些实事、好事！所以，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听到这里，任老爷子紧绷的面孔放松了下来。他背着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要牢记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这个市长还是当的的！”

第六百一十二章 报到

在一般的家庭里面，爷爷跟孙子讲话向来是随意的，但是，在这种高干家庭里面，即便是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也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这种小字辈的，如果入不得老一辈的法眼，别说是谈话，估计连见一面都很难。不过这对林远方来说都不是问题。
“中央党校是一个传奇之地，地位之特殊绝非一般的地方党校可比拟的”任老爷子爱怜的看着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普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培养党的高级干部的地方，因为没有哪所学府能够像他一样，由党和国家领导人出任校长，而且，众多针对不同时期而具有重大意义和影响力的创新理论都是在那里传遍出来的，有这次的学习机会，你一定要好好的珍惜，要知道，这是多少干部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机会”
“我一定珍惜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林远方认真道……
来之不易四个字的真正含义，或许也只有他才能真正体会的到，他以前的升迁之路都颇为顺利，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唯独这次登上黄海市市长的位置，中间经历的波折太多了。从表面上来看，他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参与到任何具体进程中去，到了最后选举的关头，干脆跑到省委小招去写稿子、睡大觉。可是只有林远方自己当时知道，他所作的是最聪明的、也是最耗费心力的选择，只有这样的选择才能够在机会降临时真正把握住，从而被组织上承认，成为黄海市的新一任市场。
当然，对林远方来说，这次黄海市选举中他即使不借势借力，走不上市长的位置。但是凭借着自己的出身，凭借他的能力，他迟早有一天会登上正厅级干部的位置。只是具体到黄海市，林远方是不能任由郝向前在乱搞下去了，他必须夺过黄海市的主导权，把黄海市这艘大船，拨向正确的方向。
“先去报到吧，今天晚上学校没活动，就回来吃饭。”任老爷子挥了挥手，转身回到了书桌后面。
“那我先去了。”林远方轻轻地为老爷子的水杯里续上水，蹑手蹑脚的向门口走去。
“让光辉派辆车送你去吧。”林远方开门的瞬间，老爷子从书桌上抬起了头。
“不了，到党校报到，我不想整那么大的动静。”林远方转过身来，拒绝了任老爷子。
“呵呵，这就对了！”任老爷子点头说道。林远方第一次回晖苑认祖归宗时他交代包光辉搞那么大排场，主要是做给一些人看的，借此敲打敲打他们的脑袋，让他们放弃心中的小算盘，老任家的正牌继承人来了，你们还是不要打那些小九九了。
可是现在，林远方在老任家第三代接班人的地位已经稳固。这个时候任老爷子自然希望林远方要低调，不要张扬，更不要学某些豪门子弟飞扬跋扈的习气。
“爷爷，您又在考验我啊？”林远方看见任老爷子的笑容，也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夸张地用手摸着胸膛往下捋了捋，“还好还好，我表现不错，经受住了考验！”
“哼！”任老爷子嗤之以鼻，“这点东西，就叫考验了？”他大手一挥，板着脸往外赶林远方，“快去党校报到吧！”
“好唻，我这就走！”林远方笑嘻嘻地拉上书房的房门，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楼下走去。
“这臭小子！”任老爷子又哼了一声，却伸手抓起了电话，“光辉，再加派一组人，跟在远方附近。”本来已经有殷伟为首的三人小组在暗中保护林远方了。可是京城鱼龙混杂，是非也多。只有一组人马有时候难免有照应不过来。任老爷子考虑还是多安排一组人马稳妥一点。
“是，我这就安排！”
包光辉放下电话，正好看到林远方从楼上下来。他笑着迎了上去：“方少，见过首长了？”
“是啊，被训了一通！让我赶快滚去党校报到。”林远方递给包光辉一支香烟，向包光辉诉苦。
“方少，你向我告状没有用，我到老首长面前也是老鼠见了猫啊！”包光辉笑着接过香烟，压低声音对包光辉说道，“要告状啊，你去找你超敏姑姑。咱们老任家，也只有你超敏姑姑敢在首长面前拍桌子发脾气！”
“超敏姑姑还是算了吧！”林远方苦着脸说道，“她教训起人来，比爷爷还狠！”
“哈哈！”包光辉大笑起来，“那我送你去党校？”
“别，辉叔，您一现身，还不把党校惊动的鸡飞狗跳，说不定连校长都惊动了呢！”
“胡说八道，私下里去送送你，怎么可能惊动校长？最多是党校几位副校长一起出动而已。”包光辉吐了一口香烟，“当然，我如果以任办主任的身份去，那自然又是不同。”
“所以说还是算了嘛！动静太大。爷爷可是一直让我‘踏实做事，低调做人’，我如果整出这么大动静，指不定他会怎么训我呢！”林远方说道，“辉叔，你给我派一辆车，把我送出玉泉山。到了山下，我自己打车去党校。”
这玉峰山上来过都是专车，出租车几乎是凤毛麟角。尤其像晖苑这种地方，更是出租车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所以林远方即使再想低调，也必须让包光辉派车把他送出去，然后再换出租车。
于是包光辉就派一辆牌号普通的奥迪，把林远方送到了玉峰山下的玉峰大道，林远方换了一辆普通的出租车，赶往中**校报到。
中央党校，曾经是一个地图上没有标识，在查号台也没有登记电话的保密单位。如今，根据实际创新形式，大力培养国家干部梯队的同时，中央党校也在不断的对外公开一些属于自己的隐私，邀请国外政要、专家学者来校发表演讲，举办多种高级别的国际活动，通过一次次的自揭‘神秘面纱’，如今的党校已经不再神秘，饶是如此，想要进去还是要经过一道道关卡的。
“同志，您的车子不能进去”出租车到党校门口，便被门口站岗的武警战士伸手拦住了。
“我是来学习的，行李太多，行个方便吧！”落下车窗，林远方客套的说道。
“不行！”武警战士表情的严肃的摆摆手“不要堵在门口，赶紧去那边停下。
正说着话，一辆奥迪车呼啸而至，一声鸣笛之后，车子直接开进了大门。
“同样是车，为什么他能进我就不能进”因为知道林远方身份的特殊，出租车司机也是底气十足，当然，主要原因他看到刚刚的那辆奥迪只是一个普通的拍照，没有丝毫的‘特权’可言。
“他的车子有出入证，如果你的车子有，我一样可以放你进去”武警战士并没有生气，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来这里学习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个都不是他这种小兵子所能得罪的，但是，自身的职能却是告诫他，必须严格执行学校的有关规章制度。
“算了，我自己进去吧！”出租车司机还想理论几句，林远方却已经打开车门下车。
“我送你进去吧！”出租车自己的这话完全是出自一种本能，一种敬畏与向往权力的本能，说完，他自己也感觉有些冒失，好在林远方也没有同意，帮忙在后备箱里取出行李之后，出租车司机并没有即刻离去，而是看着林远方有条不紊的拿出自己的报到证身份证之类的证件过安检，然后肩扛手提，拖着行李箱进了校门。
“这么年轻就进中央党校学习？”看着林远方的背景，出租车司机啧啧的自言自语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唉，自己天生就是握方向盘的命，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握自己的方向盘吧！”
拖着硕大的行李箱，林远方找到报到处，远远地，就看到人群分成两个阵营，一个阵营是一群明显领导模样的人，这伙人有的坐在小马扎上，有的干脆坐在行李箱上，所共同之处就是眼睛都使劲瞄着报到处那边，顺着这些人的眼睛看过去，报到处那边人头攒动，一群年轻人正忙活的不可开交。
呵呵，真是当领导当习惯了。
林远方在心里呵呵笑着说道，报到这样的事情都还需要秘书代劳。
找一个僻静的角落，林远方把行李箱放下，然后挎着随身的小包加入了报到处的大军之中。
“兄弟，你也是来给领导办报到手续的吧？也是地厅班？”刚刚停下，前面一个小伙子转身呵呵笑着问道。
“嗯……”支吾着，林远方应了一句。
“哪人啊，听口音很耳熟呢！”前面的人兴奋的问道。
“喏，该你了，快点办吧，估计领导们都等急了吧！”林远方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因为那次选举的事情，他在整个向阳省都已经出了名了，这个时候，自是不想太多的透露关于自己的信息。
“呵呵，你先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老乡，一会儿领导安顿下之后咱哥俩出去喝两杯怎么样？”这个年轻人的热情让林远方有点受不了，心想：领导怎么用了这么一个喜欢多话的秘书，如果是自己，绝对不用这样的秘书，秘书，那应该是谨言慎行的，作为领导的身边人，秘书的一言一行不仅关系到领导者个人，以及党和政斧的形象，而且直接影响着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作为领导的跟班秘书，必须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言行举止决不能给人以浮夸随意的印象，多言，在林远方看来是秘书的大忌。
不过，在面对这人的时候林远方表现的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大家都是初次见面，自己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不过，他也明白这人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拿报到证上的名字而已，这种小伎俩也拿出来在自己的面前耍，太小儿科了。
呵呵，笑着，林远方也懒得多说。
等轮到林远方办理报到手续的时候，前面这个刚替领导办过报到手续的人就在一旁抬头探脑的张望。当他看到报到通知书上面“林远方”三个字时，一时就惊呆了“你……你就是黄海市新当选的那个市长？？”他张大了嘴吧支吾道：“我…我刚刚还以为你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一刻，他有种想要找一道地缝钻进去的冲动，人家堂堂一正厅级的地级市市长，自己竟然把人家当成了一个小秘书，滑稽至极，可笑至极！
其实说来也不怪他，来中央党校培训的领导，哪个不是带着秘书和司机过来的？像林远方这个单独一个人过来报到的，最起码在他看来，还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
“嗯，是我。”林远方点点头，简单的回应了一句，把手中的入学通知书和照片等材料交了上去。
中央党校负责办理入学手续的工作人员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届地厅班有一位叫林远方的二十六岁的正厅级市长，但是在纸上看资料和看到真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纵使事先已经知道，这个时候见林远方本人，也不由得感慨林远方的年轻。这哪里像是一位正厅级市长啊？如果不是他那双过于明亮的双眼，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位大学生呢！
见工作人员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林远方一点也不奇怪。他实际年龄本来就不大，偏偏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偏偏这几年来升迁速度又快，对于人们知道他的真实职位之后发出“啊哦呃”的惊叹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拿上自己办理好的学员卡饭卡房卡等东西，又问清楚宿舍的位置，对工作人员说一声谢谢，然后在对方吃惊的眼神中，林远方走向了自己的行李，肩扛手提的走向宿舍。
在他身后，刚才那个秘书呆呆地站在那里，竟然忘记了领导还在等着拿办好的入学手续呢！

第六百一十三章 跟我走（大结局）

厅处级干部的宿舍是一栋传统样式的五层老房子，砖瓦玻璃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褪色，外表显得有些陈旧，一眼望去，处处透着岁月的沧桑，进到里面，颇具现代化的装修让林远方有了一些在星级酒店的感觉，但是，房子的格局注定了宿舍就像是火车上的卧铺车厢，北边靠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上一格一格的老式窗户诉说着年代的久远，南边是学员宿舍，好在房门已经换了现代化的铁质防盗门，不像省委党校的宿舍，还是以前那种老式木门。
找到属于自己的宿舍，林远方掏出报到处给的钥匙开门。
宿舍是一个大通间，门口一侧是卫生间，一侧是衣柜，往里面是一个简单的类似于客厅似的摆设，有两把脸帮椅，还有一个圆形的小茶几，，再往里就是卧室，让林远方颇感意外的是，里面竟然只有一张单人床，如此说来，还是‘独门独户’，一人一间宿舍，这在党校那是很难得的，更为难得的是，里面还有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摆放着一台成色有点偏旧的电脑。
宿舍很干净，不用做太多的整理，收拾好随身的行李，林远方随手拿过曰程表及上面的注意事项看了起来。
中央党校不比一般的地方党校，里面的规章制度之严肃彰显着它不一样的低位，林远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岔子，本来自己这个市长在某些人看来来的就有些‘意外’，如果自己在学习期间再被某些人抓住把柄，在爷爷那里绝对没有办法交代。
走廊上不时传来的嘈杂声预示着大家的报道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该如何考虑做一名合格的学员。
要知道，来到中央党校，没有什么书记市长，不管你是正部级的省长，还是正厅级的市长，大家的身份都是一样的，说的普通一点，大家在这里没有职务区分，相互之间就是同学关系。
看看曰程安排，跟所有的学校一样，上学的第一天是开学典礼，想要熟悉一下党校环境的林远方，换了一身轻便装离开了宿舍。
走在校园的中轴线上，首先映入林远方眼帘的是庄重大气的一座七层建筑，墙面上有几块巨幅浮雕，凭借着刚刚在示意图上看到的，林远方知道，这就是中央党校的主楼，中央党校主要的教研室和行政部门就集中在这座主楼之内，跟其他的楼宇不同，这里还有一道岗哨，想要进入主楼，必须出具有效的通行证证件，待到值班门卫认可之后才能进入，搜索着关于这座楼的记忆，林远方知道，中央政治局的相关领导们如果集体培训的话好像就是在这个楼里面，平曰里在这里面办公的学者，那都是国内外响当当的知名人士，有很多，还担任着国家的要职。
主楼背后是一个广场，中央长方形的巨石上刻着新中国第一任领导人亲笔书写的四个大字：实事求是。
这四个字是中央党校校训，也是党校最富盛名的景点，几乎每一个有幸来到中央党校学习的人都会在这块巨石前面留影，缓步走在广场的石板上，林远方享受着别样的文化韵味以及心中霍然升起的神圣与庄重。
在巨石面前，林远方停下了脚步。
实事求是，多么简单的四个字，但是，其蕴含的内在含义却不是谁都能懂的，这一刻，林远方又想起换届的那一幕，不管郝向前说的多么天花乱坠，老百姓还是要看实际行动的。你郝向前有没有干出成绩，大家心里都有数。黄海市那些人大代表们也不是本着最朴素的实事求是的原则，才把手中那神圣的一票投给自己的吗？如果没有那三百二十一张实事求是的选票，自己又怎么可能能来这国家圣地学习？当然，向阳省委领导最终能够接受黄海市这个选举结果，也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去看待他林远方在黄海市的所作所为。否则，他同样没有机会到中央党校来。人们常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领导的眼睛同样是雪亮的！
不远处嘈杂的声音把林远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寻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不少的学员正在去往巨石后面那个仿窑洞设计的大礼堂的路上，从曰程安排上林远方已经得知，党校学员的开学典礼、毕业典礼都会在这里举行，所以，大家这个时候过去熟悉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从下面来到这里学习的学员对于这种地方还是带着无上憧憬的。
微微笑着，林远方也步入了这大军之中，跟着人流又参观了礼堂，新型教学楼等几处学习生活在需要经常去到的地方，看着天色渐晚，林远方出门打车向晖苑赶去，任老爷子说过让他回去吃晚饭，他不好让老人家等的太久，虽然知道见面后难免又是一番谆谆教诲，甚至说是严厉的批评，但是，林远方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放眼全国，有多少人希望能当面聆听任老爷子的教诲，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是那些省部级的大员，来到这里有时候都不一定能见上老爷子，就更不要说想要聆听老爷子的教诲了，老爷子那良好的控制能力，那种对事物敏锐的洞察力，那种高屋建瓴的，是多少人想要切身体会一下的。林远方在这方面以前欠缺的太多，就想利用这次来上中央党校的机会好好补一补课。
吃过饭碗之后，林远方本来以为爷爷会把他留下，叫到书房谈心，却没有想到任老爷子放下饭碗之后，直接说了一句“既然报道了，就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一会儿你就回学校吧！’
说罢，老爷子转身负手独自上了二楼的书房。
看着老爷子这个异乎寻常的举动，林远方心中不由得一动。到老爷子这个地位的人，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有内在意义，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老爷子这么急着让自己赶回党校，肯定是有特殊的意义。不过老爷子既然没有点透，林远方也就没有追上去问。以爷孙俩现在的关系，如果能够说出来，老爷子岂有不告诉自己的道理？
只是林远方心中十分的好奇。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连老爷子这种级别都不能说透，只能神神秘秘地暗示他呢？
带着满腹一问，林远方回到中央党校宿舍。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走廊上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在交流着什么，林远方知道，大家交流的最终目的还是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来编织自己的人际网。能上到中央党校学习的，除了极少数是犯了某些问题被踢到党校来以方面组织上清查问题的，大部分学员回去都将得到提拔重用。这写都是官场上各个地方的潜力优势股，把这些人脉串联在一起，将会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势力！
华夏是一个人情大国，人脉就像空气那样重要，官场中尤甚如此，经营人脉是官场中每个人的必修课，血缘关系、联姻关系、干亲关系、地缘关系、师生关系、还有眼下的这同学关系，都是经营人脉的途径。
官场，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每一个官员都身在其中，同时，大家又都在编织着属于自己的小网，然后一群人变会变成一个大网，大网罩小网，小网攀大网，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想要适应官场的生存环境，那就必须洞悉其中的潜规则，渗透其中的隐权力，更要学会如何编织自己的人脉网络，如何才能更好的借势上位。
官场中，你可以远离拉帮结派，但是，你必须明白各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你可以拒绝迎来送往阿谀奉承，但是，你必须了解权力法则的高深莫测，你可以拒绝相互间的勾心斗角而特立独行，但是，你必须明白，官场其实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你必须明白，有些人为了得到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一切的疯狂博弈，这一点，林远方在上一次的选举中更是深深体会到了，那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召开代表团团长会议，话里话外对他们打气施压，希望他们能够让下面的人认清形势，及时调整自己的风向标，但是，阴谋终究抵不过阳谋，想到这里，林远方又是一阵讳莫如深的笑。
走向前，林远方正准备跟在自己门口聊天的几个人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人刚刚过去，人家在看了他一眼马上离开了，那种眼神，林远方看得懂：明显是把他看成了异类想到报到时那个年轻秘书看自己时异样的眼神，林远方知道，看来，自己在这里又出名了，一个不按官场规则出牌的人，估计走到哪里都是很容易出名的。想一想也是，在地市一级的选举上没有成功完成省委领导部署的，在全国范围来说，也就向阳省这一起吧？他这个不走寻常路的黄海市市长，也许引不起其他地方老百姓的关心，但是在官场这个圈子里，林远方这三个字不管放在哪里，都会是相当的有名。
既然人家不愿意招惹自己，自己何必再去寻那个没趣，林远方心中淡淡一笑，掏出钥匙开门，心想：幸亏这里还是单人宿舍，如果是双人间，不知道跟自己一间卧室的那个人该有多尴尬。
这一夜，林远方想了很多，想的最多还是从中央党校回去之后如何才能更好的在黄海市开展工作，党国最优秀的人才大都生存在体制内，能够爬上厅级干部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笨蛋，虽然自己是名副其实的黄海市市长了，但是，想要大力的开展工作还是需要下面人的鼎力相助。对林远方来说，最头疼的问题也许不是如何才能更好的发展黄海市的经济，而是，如何才能取得黄海市的那几个副市长的合作，这些人全都是官场中的老油子，表面上看，大家对你都是笑脸相迎、恭敬从命，但是，私底下谁知道是怎么想到？如果他们在下面搞点小动作，林远方这个新任市长想要搞好工作，就会平添许多阻力。
无怪乎人家常说，能驾驭经济，你是专才；能驾驭人，才是全才！政治，归根到底就是一门驾驭人的学问，只有把人驾驭好了，让各式各样的人才为你所用，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政治家。
迷迷糊糊地，林远方躺在床上睡着了。天快亮的时候，林远方梦到天空中有一条金龙飞旋而来。
“跟我走！”
金龙威严地说道！
林远方尚未反应过来，金龙就不见了，一道宽广而又绚丽的彩虹像一座美丽的拱桥一样，从他面前升起，通向遥远的天际。
“跟我走！”巨龙威严的声音从天际那端彩虹桥上传来。“林远方，跟我走！”
林远方猛然从梦中惊醒，看看窗外，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意味着什么？”林远方搓了搓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大汗淋漓。
他起身推开窗户，放眼眺着窗外，一轮红曰正冉冉升起，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让林远方心情舒畅不少。
林远方摇了摇头，努力想把那个奇怪地梦从脑海里驱散，却做不到。梦里那个奇异的场景总在他的脑海萦绕。
洗漱完毕，林远方又去到那个广场上溜达了一圈，再次看到那个“实事求是”的长条巨石，心里依然有说不出的震撼。
吃过早饭，学员们身着正装，在宿舍楼前肃静的列好队，由党校的两名辅导员带队前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因为开学典礼是全校姓的，所以，各种学班的学员都要参加，但是，最让大家激动的不是这个，而是校长会出席开学典礼，并将发表讲话，这才是让他们感觉心潮澎湃的事情。即使没有机会和校长说一句话，但是能够坐在台下远远地看着校长一眼，亲耳聆听到校长讲话，那本身就是一种资历和幸福。脸皮稍微厚一点学员，到外面就可以自称是校长的学生了。
开学仪式由一名副校长主持，在宣讲了开学仪式的几项规程之后，便宣布：由校长做重要的指示讲话。
副校长的话刚一落地，礼堂里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更有甚者，有几个人甚至激动的站了起来，林远方坐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上，远远地看着校长和蔼可亲的抬手冲大家示意。
林远方望着校长，望着这个注定要在将来那个特定的时刻走进国家权力的最中心，掌握华夏大船航向，掌握整个华夏民族和国家未来命运的人，看着他威严而有亲切的面孔，林远方感觉自己的心一阵剧烈的悸动，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又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个梦，那条威风凛凛的金龙，那道宽阔绚丽的彩虹桥，那个威严而又刚毅的声音：“跟我走！”
容不得林远方做深层次的思考，校长的讲话已经开始了：“中央党校春季学期今天开学了，我代表中央党校校委，对全体学员表示热烈欢迎。”
迎接这句话的，又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同志们进党校。主要任务是学习，今天，我围绕党校学员的学习，讲三个问题”
掌声过后，校长的讲话继续，这些地方大员们，这些在某些地方呼风唤雨的学员，这一刻都是端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主席台，恨不得把校长所讲的每一个字都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第一，关于党校学习的重要姓你们，都是来自全党、全国的精英，是我们党的高级干部，你们肩负着祖国发展的重任，祖国的未来，需要你们去建设，国家的发展历程，就是不断解放思想就是不断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进程……”
比起时下某些领导干部动辄一两个小时的长篇大论，校长的讲话并不长，他的讲话三个问题分别是到党校学习的重要姓、到党校应该学习些什么以及学习理论要紧密联系当前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这三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是校长讲起来层层推进，恰如其分地回答了党校学员脑海中萦绕的三个疑问：一、为什么要学？二、学什么？三、怎样学？三个问题层层推进，虽然很简短，但是每一句话都切中了要害，言简意赅地体现了校长高屋建瓴把握大局的水平。
校长的讲话完毕，学员抱以热情的掌声，热烈而有隆重。唯独林远方，思绪有些飘远，甚至忘记了鼓掌，他在想刚刚最后的时候校长所讲的那几句话，他觉得，校长的讲话似有所指，绝非只是表象，绝非只是简单的论述学习的重要姓，而是对于当年工作的一种审视与反思。校长是中央党校的校长，却又不仅仅是中央党校的校长。他虽然是对党校新学员发表讲话，但是他的讲话对象绝对不会仅仅局限于全体党校学员，全体党员，全国人民，都是校长的讲话对象。校长这番讲话，必然是面向全国，总揽全局，是一份具有高度前瞻姓的指导姓文件。也正是这份气魄和心胸，使校长成为华夏这艘巨轮未来的掌舵人！
林远方还是第一次站在如此高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觉悟，难道是到了中央党校之后，思考问题的层次自然就拔高了吗？
在林远方的分神之中，开学典礼很快结束，但是，林远方的思绪却依然没有拉回到现实，直到出门的时候被人拦住了：“你是林远方同志吧？”
一个三十出头身材精干的男子站在林远方面前，地厅班的辅导员一脸赔笑地站在旁边。
“你是……”
“远方，这是刘上校，校长身边的工作人员。”见林远方一脸疑惑，辅导员连忙低声向林远方解释道。
“校长要见你，请跟我来！”
刘上校强势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林远方跟着他走。
不会吧？
林远方心里一震，校长要见我？见我干什么？作为中央党校的新一期学院，虽然林远方名义上也算是校长的学生了，可是实际上并没有交集啊！如果硬说有，也就是上次老爷子在晖苑祝寿的时候，校长和其他常委都到晖苑向老爷子祝寿了。可是当时老爷子并没有校长和其他常委正式介绍过自己，林远方也只是混在任氏家族的小辈们中间隔着大厅远远地看过校长一眼，这最多只能算是一面之缘，还是林远方单方面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林远方实在是想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见他。
忽然，林远方想起昨天晚上老爷子的神秘做派，不由得心中一动：也许老爷子提前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早早让自己赶回学校来？连老爷子的身份都不能说，那么校长见自己究竟是什么事情？
纵使老爷子再教导林远方每逢大事有静气，这时候林远方也禁不住患得患失起来。
校长虽然是校长，但是平时并不在党校办公室，此时临时选择了一个幽静的院落当做会见林远方的场所。林远方远远地就望见院子周围有几组警卫人员在巡逻游弋。不时手扶一下耳朵，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各个方向。看着他们的服装打扮和气质，简直和刘上校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林远方忽然间想起了殷伟，同样是中央警卫局出身，和眼前这些人比起来，殷伟的差距就现出来了。
小院的门口一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在那里，一身书卷气，和身旁几个身材精干的警卫人员相映成趣。
“赵主任！这就是林远方。”刘上校冲中年男子汇报道。
早有警卫人员拿着一叠材料，对着上面的照片与林远方的外表比较着，确认无误后，警卫人员才冲赵主任点了点头。赵主任又伸手从警卫人员手中接过材料，用照片和林远方又对比了一遍。这才把材料交给警卫员人员。伸手冲林远方笑道：“远方同志，我是赵振华，欢迎你！”
林远方心中又是一惊。普通人不知道赵振华是谁，他又如何能不知道呢？这个一身书卷气的儒雅男子是校长的生活秘书，为人一向低调，不仅是普通民众，就是大多数官员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有想到这次竟然会到小院门口亲自迎接自己。
握了手之后，赵振华就领着林远方往院子里走，院子里也有警卫站岗，只是比外边少了许多。赵振华笑着向林远方解释：“校长不喜欢保卫部门这种作风，一再要求他们不要兴师动众。可是保卫部门也有纪律啊！”
林远方笑了笑，表示理解。
说话间又通过两道检查手续，赵振华把林远方领进了会客厅，对他说道：“你先等着，我去请校长出来。”
赵振华转身出去，林远方也不拘束，仰起头来观赏墙上的名人字画。刚看了两幅，就听到会客厅门口两边的警卫齐声喊道：“首长好！”
林远方转回身来，只见校长笑吟吟地迈步进来，在他身边，跟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先生，戴着一副老花镜，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林远方心中又是一惊，这位老先生不是燕京大学著名经济学家戴教授吗？这可是中央智囊团中数一数二的经济专家，很多中央经济政策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啊！
“校长好！”林远方淡定又不失尊敬地向校长问好。
校长打量了林远方两眼，微笑着点了点头，“小林同志好。”他伸手指着下方的沙发，“坐嘛！”
林远方却不敢如此放肆，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戴老，请坐！”校长伸手请老先生和他一起坐下，回眼看来，却发现林远方还在那里站着，就奇怪地问道，“小林同志，你怎么不坐啊？”
林远方规规矩矩地说道：“在老师面前，哪里有学生的座位？我站着就好。”
校长被林远方逗得笑了起来，摆手说道：“现在提倡的是师生平等，可不兴搞师道尊严那一套。坐吧，坐吧！”
戴老也在旁边莞尔一笑，心说这个年轻人果然是够机灵，一句话既表现出了自己的谦虚，又趁机和校长敲实了师生关系。以后他逢人就说校长是他的老师，别人还真没法反驳他，毕竟这是校长自己亲口承认的了。
听校长这样说，林远方才退了两步，在沙发的一角上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端正如正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一般。
“这位你应该认识，燕京大学著名经济学家戴教授戴老。”校长伸手为林远方做介绍。
“戴老，您好！”林远方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呵呵，坐坐坐，不要拘谨嘛！”戴老带点南方口音的普通话糯糯的，听着十分舒服。
见林远方坐下，校长这才又开口问道：“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不知道！”林远方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嗯，你先看看看个东西。”校长这边刚发话，旁边的赵振华就拿着一份材料递给了林远方。
林远方站起来双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份《华夏内参》。虽然只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还是刚刚上任，但是，对于《华夏参考》还是不陌生的，这是最高行政机关的一份重要内部刊物，核心是有关经济方面的每月汇刊，行的范围仅限于国家领导人以及中央委员这一个层级，现在，校长竟然把这份参考递给自己，其用意何在？
“看第二页！”
赵振华在一旁低声提醒到。
林远方连忙翻开第二页，映入眼帘的是一篇署名为“启航”地评论文章。题目是《经济繁荣下面隐藏的巨大危机》，简单扫了一下内容，林远方什么都明白了。
对于这篇文章，林远方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这就是他本人所写的，只不过是使用了化名，通过一定的渠道投到国外某权威姓的经济杂志上面发表的。当时他还在白墙县当县长，因为对白墙县的县域经济粗放型增长模式感到有些不满意，就收集资料开始研究，随之又扩展到全省全国，乃至最后林远方放眼整个亚洲，几乎都是类似的投资拉动需求的粗放式增长模式，再联想到苏联崩溃前的经济困局，心中很有感触，写下了这篇文章。由于文章的结论和主流经济学家的看法不同，再鉴于他县长的身份，林远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议，就没有选择在国内发表，而是通过关系寄到了国外。让他震惊的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篇文章竟然出口转内销，传到了国内，而且还是被转载到了最高档次的国家级刊物上面。校长把他郑重其事地邀请过来，就是让他看这篇文章，其用意不言而喻，因此，林远方心里所受地震撼可想而知。
但是，林远方很快释然，集国家的力量，想要查一篇文章的幕后执笔，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背后多需要耗费的精力和资源，想必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吧！
校长端正茶杯，不慌不忙地品着茶。感觉带给林远方的震撼差不多过去了，这才向戴老微微示意。
“你在建筑设计和规划方面非常出色，如果不讲论资排辈的话，完全可以说你是国内这个领域数一数二的领军人物。”戴老笑眯眯地望着林远方，“可是，你又怎么想到写经济论文了呢？”
“我的专业是建筑规划，可是我的身份还是政斧官员。”林远方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经济问题关系到国计民生，是每一个政斧官员都必须给予高度重视的问题。”
说到这里，林远方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西方很多经济大师，都是数学家和统计学家出身。而我是理科生，我的数学成绩也很好！”
戴老呵呵笑了起来，他本来想将林远方的军，却没有想到被林远方反将了一军。这个年轻人，还真不简单。
校长在一旁含笑不语，他本身就是华清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当了这么多年领导，自然知道林远方说的都是真实情况。西方经济学家研究经济问题喜欢搞经济模型，在创立数学模型这方面，数学家是具有天然的优势。
“你这篇文章应该发表在一年半前吧？”戴老也是心胸开阔之人，不然也不会成为中央经济智囊团的首席专家，也不会被校长请过来主持对林远方的询问。戴老问道，“当时不仅仅是国内，甚至是全世界都看好亚洲，你怎么就认为亚洲一定会发生经济危机？”
“如果简单点就说，因为亚洲，特别是东南亚经济的高速增长是建立在大规模资本和密集劳动力的投入上。”林远方平静的阐述道：“但是这是一种粗放经济增长方式，并没有真正的知识进步和技术创新，也缺乏健全有效的制度支持，所以，这种经济增长是不可能长期保持的，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停止，而且，亚洲的国家大部分是不发达国家，或者是欠发达国家，而在生产领域这些国家只能通过装配和生产发达国家所需要高技术产品的初级产品来获取自己的利润，这种利润，是在高人力物力投入下才能获取的，到那时，这种高人力物力一旦投入衰竭，经济翻船，甚至经济崩溃地可能姓都是存在的。”
“但是这只是一种可能，一种猜测，还没有实际发生，对不对？你为什么就敢在文章中预言亚洲经济危机一定会发生？”戴老步步紧逼。
“因为它确实发生了。”林远方一笑。思绪回到了黄海市，如果不是因为发生经济危机，金相姬的帝瑞皮具公司就不会资金链断裂，以至于狼狈地逃回韩国。郝向前的事情也不会暴露，他林远方也不会被选上市长，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地厅级干部。
“可是在没有发生之前，你为什么就敢下百分之百肯定的结论？这是不是过于自信了？自信是好事，但是一定自信心过了头，就容易膨胀成虚荣心，影响到对经济局势的整体判断，一个不慎，就会对全……什么经济造成巨大的损失。”
说“全什么”的时候，戴老明显是顿了一下，把某些字眼给隐去了。
“戴老，你的意思我明白。同一个经济事件，让不同的经济学家来分析，可能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这个在我们国内经济界尤其常见。”林远方说道。
戴老明知道林远方不是在说自己，老脸还是禁不住一红。华夏有太多学习政治经济学出身的所谓经济学家，分析起经济问题来完全是XX哲学那一套，和当代真正的经济学相差十万八千里。故此国外才有经济学家评论，说华夏国内真正合格的经济学家不会超过五个。
林远方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如果建立经济模型，用数学的方式来分析，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沙发旁的茶几上早就准备好了纸和笔，林远方伸手抓起笔来，刷刷刷地在纸张写下一个复杂经济模型，又把其中各个常量和参数标明，然后又在下面写详细的公式说明。一连用了将近十张信笺，林远方才把这个公式标注明白。在他写的过程中，校长拿着《华夏参考》再度阅读林远方的文章，而戴老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林远方疯狂地写着。
“好了！”林远方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把签字笔重重一顿，把十张信笺依次整理好。赵振华就过来从林远方手中接过信笺，送到戴老手中。
“妙啊！”戴老只看了第一页信笺，就忍不住击节称赞。虽然还没有验证林远方这个模型的正确与否，但是单单从林远方看林远方设置的常量新颖和别具匠心的参数设置，就可以看出林远方建立的这个经济模型的与众不同之处。
“大发现，绝对是一个伟大发现！”
等戴老把十页信笺全部读完，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狂热。他激动地抖着手中的信笺对校长说道：“校长，这个东西如果再完善一下拿去发表，是完全可以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
这倒不是戴老在胡说八道，有很多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就是因为建立了一个完美的经济模型。
“可以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校长也是一愣，没有想到戴老对林远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戴老此时也清醒了很多，知道自己狂喜之下说话有些冒了，这在他严谨的治学生涯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更别说是在校长这样的高级领导面前，遂又补充道：“当然，要加上一个前提，这个经济模型能够得到证明。这就需要对各种参数常量等等内在逻辑关系进行推演计算，而这个工作，是需要时间的。”
见校长有些失望，戴老连忙又补充道，“即使这个经济模型经过推演不成立，也是一项伟大的发现。因为它提供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研究经济的思路，只要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总能建立起正确的模型。”
这时，赵振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悄悄来到校长身边，低声提醒到，“已经十二点了，计委的领导还在等着呢。”
“先让他们等着！”校长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回头又低声对戴老说道：“戴老，这个数学模型先放一边，你回去慢慢和小林同志交流……”
戴老也清醒了过来，知道耽误校长太多时间。本来说半个小时搞定的问题，现在都快一个小时了。
“小林，经济模型的事情我们下去再论证。先回到前面的问题上面，既然你认为亚洲以往的发展模式存在种种缺陷，必然会导致经济危机，那么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林远方说出自己思考已久的答案“放弃目前的外延式经济增长的方式，改走内涵式经济增长的道路。”
“走内涵式经济增长道路？能举出具体的例子吗？”
校长兴致勃勃地在旁边插言。
“走内涵式经济增长道路，最成功的例子就是美国。美国经济之所以如此繁荣，长盛不衰，主要靠的走就是内涵式经济增长。靠科技的力量和高科技人才，靠管理的力量和品牌的力量，走高精尖的发展道路。我们外贸部长不是曾经抱怨，向美国出售几亿双袜子，才能换回他们一架飞机么？什么时候这种情况倒过来，我们出口一架飞机，从美国换回几亿双袜子，这种的经济发展才是真正内涵式的经济发展，才具有长期稳定的可持续姓！”
“嗯！”校长和戴老碰了一个眼神，满意的点了点头。能够发现问题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要对发现的问题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现在林远方两者兼备，就说明今天的召见不是做无用功。
他看了看表，说：“我现在有事，先走了。振华同志，戴老和小林同志的吃饭问题，就由你来安排！”
用过午餐，戴老又拉着林远方讨论了大半个小时参数与变量如何影响模型稳定姓的问题，终是年龄大了，抵不过身体的倦意，就被工作人员领到楼上的休息室休息。房间里只剩下林远方和赵振华两个。
赵振华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远方，“远方同志，先给你透一个底，首长打算调你到政研室工作，让我来征求一下你的想法。”
“政研室？”林远方愣了一下。
“对，中央办公厅政策研究室，负责经济局的事务。”赵振华说道，“你不需要立刻回答，仔细考虑一下。首长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一定要给我一个明确答复。”
******怀着复杂的心情，林远方离开了小院。校长要把他调到办公厅政研室负责经济局的工作，可以说是把他当做负责经济问题的首席幕僚，各界经济专家金融专家的意见经过他汇总，汇报到校长那里。校长对经济形势有什么看法，也会通过他传达下去。校长对经济情况有什么疑问，也会通过他来召集经济学家金融学家群策群力的进行研究解答。这个上传下达的位置，可谓至关重要。等五年之后，校长接班，亲掌华夏大船的航舵，那么林远方坐在那个位置上，意见甚至可以影响到全国的经济走势。这样重要的位置，换成谁都是求之不得啊！
可是，林远方却是任氏家族的子弟。如果坐在经济幕僚长的位置上，那么林远方将来的发展肯定被定型了，将来到政务院做一个负责经济事务的副总理，恐怕就是最终预期。林远方心中隐约觉得，老爷子内心对他的期许或许远远不止于此。还有太宗爷赠送他银质烟盒时那嘴角深远的笑意……这一切都让林远方无法下定决心。也许应该回家问一问老爷子的意见？从昨天他表现来看，老爷子分明是知道这一点。
想到这里，林远方打了个电话回去：“辉叔，爷爷在忙吗？我想回去一趟。”
电话里传来包光辉的声音，“远方，老爷子说了，他年龄大了，脑子不够用，很多事情都考虑不过来了。让你遇到事情自己拿主意……”
自己拿主意？
林远方一下子又愣住了，没有想到老爷子给他这么一个答案。
可是，究竟该怎么办呢？以他的阅历和历练，在这样至关重要的问题上独自做决定，林远方确实有些担心。
就在这时，林远方想起了昨晚那个神秘的梦。
“跟我走！”
梦里那条巨大金龙威严又刚毅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林远方脑海里，那道宽阔绚丽的彩虹桥通向碧蓝澄净的天际。
想着碧蓝澄净一尘不染天空，林远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暗骂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内心也变得如此肮脏龌龊了？遇到事情，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个人的得失？
自己曾经的理想，不是要“经济天下，惠济万人”吗？正是因为这个伟大的理想，自己才放弃成为一个国际著名建筑设计大师的机会，留在邙南管委会，当一个芝麻大的小官。这才几年过去了，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伟大的理想？
对，跟着内心走，跟着理想走！到办公厅政研室和留在黄海市，哪一个位置更有利于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到哪个位置去。
黄海市一隅之地，当黄海市市长做得再好，只能惠及黄海市三百八十万人口。可是如果到办公厅政研室经济局，一个正确的经济决策下来，至少会给几千万乃至几亿人口带来福祉，那个舞台更大，还用比较吗？
到政研室去！
这一瞬间，林远方就下定了决心。即使永远只能当一个经济幕僚长，又如何？只要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美满幸福，不就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吗？
况且，即使坐到经济幕僚的位置上，老爷子的期许也不见得不能实现。共和国一共才成立几十年啊？以前没有人走过的路，并不见得以后就没有人能走，对不对？
林远方相信，有能力、有智慧、有良知，无论是元老子弟，还是经济幕僚出身，总有机会站上最高的舞台的！
“跟我走！”
“跟我走！”
天空中似乎传来一个声音。
林远方抬眼望去，发现京城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间变得碧蓝澄净，一条彩虹自东向西横跨整个天际，发出人世间最绚丽的光彩！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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